第17章 第 17 章

    第十七章吻

    一定是喝多了, 语言和思维才对不上号。顾缃在夜风里无比慌乱地说:“不是,我是说……”

    “是又怎么样?” 他的脚步走向她,停在咫尺之间, 打断她的话, 低淡的嗓音仿佛带着某种蛊惑。

    “什么?”顾缃愣愣地望着这个神色微敛的男人。

    此刻他直视于她,眼睛里的光跟秋夜里的繁星一般闪烁,看得顾缃一时恍惚,她只是胡乱说了句这样的话,他却要当真?

    男人颀长的身子微倾, 脸不断靠近,几乎要抵着她额头,深重的气息弥漫在二人之间。顾缃只得下意识往后退, 却退无可退,他已经单手将她拥进了怀里。

    顾缃:“……”

    另一只手再拥过来,将她牢牢锁住。不算太用力, 但比上次抱得稍稍紧了一些。

    他身上的味道有些好闻, 明明身体是发热的, 滚烫的,却又有一股子冰冰凉凉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他一直拎着冰桶,加冰块和薄荷的缘故。

    他按着她的脑袋靠在他胸前, 声音低沉却玩味:“不想让别的女人看到我,那容易啊,把我带回家,藏在你的屋子里, 我一定好好配合。”

    金屋藏娇吗?那她得有间屋子才行。顾缃试图解释:“不是, 我喝多了,我是想说……”她闷在他怀里, 大脑混乱不堪,组织不了完整的语言。

    “需要解释那么多吗?”他哑声,“抱住我,不好吗?”

    顾缃呆怔住,像是酒精作用,又像是这个男人天生带着魅惑人的力量,令她不想再挣扎与纠结,鬼使神

    差般听话地把手搭在了他的后腰上。

    他有健身,除小腹平坦紧实外,后腰也结实有力,腰围还很小,抱着的感觉很舒服。

    “喝了酒头晕吗?”

    “有点儿。”

    他的下巴抵在她头发上,轻轻地蹭了蹭:“再抱会儿就送你回家。”

    顾缃原本还想解释,可是这一刻似乎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他的怀抱仿佛天生自带治愈的能力,让她沉郁的心情逐渐恢复平静。

    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顾缃闭上了眼睛,默而不语地想,就当成是一次酒后放纵吧……她现在好像,离不开他的怀抱;她好像,想抱得紧一些。

    贺轻尘胸腔起伏,深深沉出一口气息。怀里的人身子软软的,柔若无骨,让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控力顷刻间化作虚无。

    她缩在他怀里没有吭声,手圈着他的腰,乖得像只小猫。淡淡的酒精味伴随均匀的呼吸扩散开去,却有点儿香,有点儿甜,不像是她喝了酒,倒像是那些酒水沾上了她的味道。

    男人抚了抚她的头发,呼吸深沉的同时,在思索她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不想让别的女人看到他?什么女人?

    等等,她好像睡着了。

    松开怀抱,扶着她肩膀,那双茫然的眼睛睁开时,仿佛含了春天的薄雾。

    贺轻尘无奈地笑:“送你回家吧,早点儿睡觉。”

    ……

    *

    节后第一天的班,人总是疲倦懒怠。下午,顾缃接到了一通奇怪的电话,是李晶晶打来的。

    她的声音语调颇是奇怪,像是有些敬畏一般地说:“顾缃,昨天那个同事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正哭唧唧地让我联系你,说要给你道歉。”

    “道歉?为什么?”顾缃一头雾水时,电话那端的声音已经换成了昨晚的黄发女。

    她的呼吸急促,哭腔十足,连着说了好几句对不起,求您原谅之类的话,顾缃听得懵懵的,只能回应:“知道了,你把电话给晶晶。”

    顾缃不解极了:“晶晶,她为什么突然道歉?”

    李晶晶的语气耐人寻味,只说:“今天下午赵总过来,冲她发了好大的火,让她给你道歉。”

    能让赵总当面发火,顾缃大概猜到是贺轻尘施了压,可是,她昨晚有说什么吗?还是她喝多了,不记得了?

    不对吧……顾缃纳闷:“可是我没说啊。”

    “嗐,没事,昨晚人那么多……她也该长长教训了,不懂说话,早晚会得罪人。”

    李晶晶挺有分寸,没打听贺轻尘的事,去年刚解约时,她还问过一阵,顾缃只说找了同学帮忙。现在她在电话里承诺似的:“亲爱的,有空再联系啊,那个酒吧我也不会再带人去了,怕他们不知轻重又惹祸,放心吧。”

    顾缃放下电话,深深地喘出一口气。

    有同事恰好在旁边准备寄快递,听见她叹气,问道:“怎么啦?有烦心事?”

    顾缃摇摇头:“没怎么。”

    在她看来,赵总已经是出身很优越的超级富二代了,父母给他创业的现金就是上千万,他平时说话也很嚣张,去年顾缃拒绝他,提出解约时,他还放狠话说要让她声败名裂,在京城找不到工作。

    这样一个气焰如此盛的人,如今却因为贺轻尘的一句话就乖乖低头,让那女孩向她道歉。

    她当然是由衷感谢贺轻尘的,只是,也更能体会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她原本想打电话告诉他,又觉得这件事本来就不值一提,她遭遇过的事情,有很多都比这糟糕。如今煞有介事地提起来,反而让他觉得她确实受了委屈。

    顾缃默默收起了电话,帮同事下快递单。

    贺轻尘今天似乎很忙,没约她,直到第二天才来接她下班。

    顾缃这才问:“你找赵总了?”

    他漫不经心地应声:“送了你回去后觉得不大对劲,回酒吧问了问调酒师。”

    “果然……”

    “不过我跟那位赵总并不熟,直接找了项总。”他说话很平淡,仿佛不管发生天大的事,情绪都没有波澜,“你接受道歉了?”

    顾缃捏着包包的合金搭扣,低低地道:“其实我当时就怼回去了。”

    “嗯,怼得好。”他看了眼垂着脑袋的人,没再继续聊这茬,“不提这些扫兴的人,过完中秋,就盼国庆假,到时可以好好放松放松,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的课排得挺满。”

    他无语了:“所以你是不忍心让自己多休息一天?”

    “也不是,主要是国庆假哪里都是人。”

    “也是。”他打着方向盘,“那我就在城里陪你。”

    顾缃的手调适了一下安全带,点了点头。

    *

    话虽如此,她的心里像一直被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比如秤砣或者石头,坠着她的心脏,牵扯得她一抽一痛,让她难以将息。

    最近她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他闲暇时的接送,吃饭时细心的照顾,各种好听的话哄着,提供良好情绪价值。

    仿佛是天经地义,可明明,最初不是说需要时才做配合吗?

    寻常的见面吃饭,也算是配合?

    还是说通过这些寻常的生活,才能让人相信他真的有对象?

    她的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导致在他打来电话说会来接她下班时,有点负气一般说:“可我不想去吃饭。”

    他笑:“不想吃饭,是打算辟谷呢?”

    “不是,我就是不想出门,我想一个人回家待着,你不用来接我了。”顾缃的声音极轻。

    像从前那样无人打扰,她可以做很多事,买买菜,做做饭,再刷刷手机,或者看看书、电影,打打游戏,她玩游戏很菜,但不妨碍她借此打发时间。

    贺轻尘沉顿下来,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回道:“我有点事,先挂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事,但是顾缃放下电话,感觉糟糕透顶,她好像没理由就伤了人。

    下班后,同事们一一经过前台,有人问顾缃:“你怎么还不下班,是在等男朋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公司的同事都默认接送她的人是她男朋友,就连大腹便便的老板,也偶尔带着向往的眼神和语气说:“顾缃,大家都见过你男朋友,怎么我就没这好运气?”

    顾缃有口难言,对同事说:“我等会儿再走。”

    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收拾包包下楼。

    室外已是薄暮冥冥华灯初上,大楼前面的路边,不见贺轻尘的车,顾缃心里松了口气,走进地铁站。

    出了地铁后,她在一家小超市买了两颗西红柿,半个圆白菜,一盒五花肉,一把小葱,几个螺丝椒……还有一些水果、一袋吐司。

    拎着袋子走向公寓,街边有树、电线杆遮挡,她在五米开外,才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抵靠着车门,修长手指夹着一根细长的烟,啪一下点燃打火机,蹿出一道橘红的火光,火舌舔着烟丝,眨眼间淡白色烟雾弥漫开来。

    顾缃怔愣不已,立在原地没动。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男人侧眼看过来,夹走烟,吁出一团烟雾。

    顾缃逃避不得,只好上前打招呼:“贺轻尘,你怎么来了?”

    他看着她手里拎的塑料袋:“买了菜准备做饭?”

    顾缃点头。

    “尝尝我的手艺?”

    “什么?”顾缃愣愣的,她好像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不是不想出门吃?那就在你屋里做饭。你不吃,那我陪你一起饿着。”他说罢,主动伸手过来,取走了她手里的购物袋。

    男人的语气明明是温和的,听上去却又仿佛掷地有声,令人不容拒绝。

    顾缃咬住了唇,仿佛要咬出血。她抬眸望着这个像是小孩子在发脾气,闹着说不吃饭的男人,心里实在不解,却又无法推开。

    他比她还要先迈步,走向公寓时回头看她,示意她刷卡开大门。

    顾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电梯,没敢看他,也没出声,只是感觉自己如果再负隅顽抗一秒,也许下一步他的动作或语言会更激烈尖锐。

    小小的一室一厅,首付是张步在念大学时,在他爸的公司跟人谈下项目赚到的。安置过他的某两任女友,没有出租过。

    顾缃住进来时,张步主动把床、沙发换成了新的。

    住了一年多,连张步都没来过,却迎来了贺轻尘,顾缃心中五味杂陈。

    “没有拖鞋,不用换鞋了。”她说。

    贺轻尘拎着塑料袋进了厨房,顾缃放下包,也走进去帮忙收拾,她把两个苹果和一些冬枣拿进冰箱,他则取出那些菜,搁到料理台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见翻塑料袋时发出的哗啦声响,以及冰箱运作的细微轻鸣。

    顾缃深吸口气,问道:“你会做饭?”

    他终于开口:“出国在外,总得学会煮个泡面,打打边炉……我大一下学期就出国交换了,交换了三个国家的学校,其中有一个学校在西班牙。”

    “哦,那还挺厉害。”

    氛围变得正常起来,他看着那盒五花肉问:“五花肉打算怎么做?”

    顾缃说道:“我原本是想做小炒五花肉,你按你的口味来吧,我不挑食。”

    他笑了笑:“有豆豉或豆瓣酱吗?”

    “都有。”

    “那就做小炒五花肉。”他挽起了袖子,“油撇干一些?”

    “嗯,煎到焦黄最好,我不吃肥腻的。”

    他轻笑:“我也不吃啊。”

    他在厨房里忙活儿,连围裙都没系,顾缃真的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个身材挺拔,容貌顶级的男人会挽着价格不菲的衬衫袖子,在灶台前给她做小炒五花肉,他甚至会颠勺儿……

    这种节奏如此自然,充满烟火气,他们像是已经生活过许久的情侣,或是夫妻。

    可偏偏他是如此矜贵,注定让人仰望的男人,现在仿佛在被她一步一步地从云端拽落大地。

    令人垂涎的香味飘出来时,顾缃收了收眼神,心里微微叹息。

    小炒五花肉、蕃茄炒蛋、清炒圆白菜,这是顾缃平时经常吃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却因为是贺轻尘亲手做的,并且他就坐在餐桌对面陪着一起吃,而显得不那么普通。

    顾缃埋头吃饭,静默不语。

    他问:“吃完饭,你通常做什么?”

    顾缃闷闷地道:“搞卫生,压压腿,洗漱,睡觉前再刷一下手机,看看视频、热搜之类。”

    “很健康。”

    顾缃说:“是无聊吧。”

    他啧了一声,顾缃立即闭嘴:“我只是觉得这种生活,跟你的生活很不相同。”

    男人看向她,无奈不已:“过日子不都是这样?难不成你以为我天天花天酒地,夜不归家?”

    顾缃憋了憋,忍不住说:“可你不是一直住酒店里吗?”

    “我那是房子在装修。”他受不了地说,“我发现你今天对我挺多意见。”

    “没有意见。”

    只是一旦心里别扭起来了,她是真的处处带刺。

    饭后,他要洗碗,顾缃赶紧拒绝,说道:“你做了饭,我来洗碗吧,要不然多不好意思。”

    他没再勉强,只提醒:“戴好手套。”

    顾缃平时做一人份的饭菜,洗的碗筷不多,懒得戴手套,但是这次他要求,她只好戴了橡胶手套。

    洗净碗走出来,顾缃抽了餐桌上的纸巾擦手。

    贺轻尘坐在沙发上,拿着她放在茶几上的几张国内外的舞剧碟片端详,有的是国外的芭蕾舞剧,如《胡桃夹子》《天鹅湖》等,也有中国经典的古典舞剧,如《铜雀伎》。

    他笑着对她说:“我们下次一起去看古典舞剧吧。”

    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一个多小时前,两人还在闹别扭,他还像个孩子似的说不吃饭。顾缃站在桌子边看向他,不觉恍惚,他们,是在同居谈恋爱吧?

    顾缃点点头:“可是好的古典舞剧的票通常很难买。”

    他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交给我就行。”

    听上去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仿佛把人生交给他,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贺轻尘没有多待,也没有暧昧的动作和语言,闲聊几句便离开了公寓。

    他一走,顾缃呆呆坐在沙发上,看着散乱摆放的那几张碟片,心中难以言说的情绪蔓延,像是陷入了深海大漩涡之中,她试着奋力逆游,逃离这片汪洋,却根本无法抗衡。

    *

    做完那顿饭后,顾缃以为他们二人是不是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但她想多了。这两天贺轻尘似乎挺忙,只在下班时打电话说有事或有应酬,让她自己吃饭。

    顾缃此时的心态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她已不想或无力再挣扎,干脆选择躺平摆烂。

    星期六是顾缃26岁的生日,虽然不会大操大办庆祝生日,但她想悄摸声地请贺轻尘吃饭。

    为了拍摄《青花瓷》古风舞蹈,她的课安排在下午两点,四点下课后,送走几位小朋友,顾缃拿着手机,拔通了贺轻尘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片嘈杂声,有好几个人在说话,女人的、老人的声音都有,顾缃听不清,或者说听不懂,因为他们说的是粤语。

    直到贺轻尘熟悉的声音响起,他用粤语说了句话,类似于“俾我听个电话先”,令顾缃心尖儿莫名凝了一下。

    “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此时电话里调侃的声音十分清晰,背景也不吵,许是走到了外面。

    “嗯,你晚上有没有空。”

    “有。”

    “我想请你吃饭。”

    站在医院过道处的男人轻轻地笑了一下:“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

    他似乎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又好像担心被她坑了。

    顾缃说:“没什么特别的,我就是想请你吃饭……放心,不是鸿门宴。”她补充道。

    “哦,那是想我了?”

    陡然来这么一句,顾缃接不住,咬牙说:“……你别发挥想象,我就是单纯请你吃顿饭。”

    贺轻尘声线散漫,但没废话,回道:“嗯,六点我去接你。”

    挂掉电话,顾缃轻轻吁气。孙老师催道:“顾老师,快来换服装,你在C位,穿青色旗袍怎么样?”

    三个人换上了不同颜色的旗袍,顾缃由于跳得最好,被大家一致认为应该站在C位。

    她把自己的长发盘好,拿着一把檀香小扇,来到舞蹈室。

    拍摄的器材是一台手机,搁在三角支架上,社长先拍摄她的独舞,拍完再拍她们三位老师的团舞。

    社长三十多了,生了孩子,身体虽然不如从前,但恢复得不错。不过,她是个爱好者,不是专业的,加上肢体相对僵硬,外行也许觉得跳得还行,内行一看便发现处处不行。

    但她是老板,玩票的性质,平时对大家也挺好。于是大家基本上对社长是各种夸赞,跳不到位也会鼓励。

    ……

    *

    贺轻尘挂掉电话,回到病房,七十多岁的小舅公现在是简家的掌权人,掌管着跨国集团公司。

    近来老人身体不是太好,时不时住院,贺轻尘刚好休假,便在公司帮忙。

    这两天老人又送进了医院,贺轻尘只能先把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的关系搁置一边,仅在周四跟她匆匆见了一面,吃了顿饭。

    今天来病房汇报公司的一些重要工作,中途妈妈和简家几个亲戚一起来看望老爷子,高级单间病房里,顿时跟菜市场差不多。

    他接完电话,心情轻松地回到病房,简若梅便看向儿子:“刚刚谁给你打的电话?”

    “一个朋友。”

    简若梅没有多问,看了一眼自己的堂姐。

    堂姐立即会意,笑着说:“轻尘,黎家的那个女孩子近期回国了,有空你约她见个面,聊一聊。”

    贺轻尘十分果断地拒绝:“我不会见,不用劳心劳力了。”

    简若梅的脸严肃起来,语气严厉地提醒:“轻尘,好好说话。”

    小舅公见情况不妙,打断道:“轻尘才多大,不用这么着急吧。”

    简若梅:“舅舅,他再过几个月都27了,转眼就30,不能一直由着他,现在合适的女孩也少。”

    贺轻尘不耐地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顿了一下,他的声线冰冷极了:“赔了一个表哥还不够么?还要赔上我这条命?”

    从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冰块砸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令室内几人面面相觑,只余下一室沉默。

    贺轻尘的手握着门把,凸起的骨节泛起一片白。他没有回头看,开门走出了病房。

    过道处,高档的皮鞋发出一阵脚步声,贺轻尘点了根烟。

    家里给的那点儿压力,他丝毫没放在眼里,唯一不能把握住的,不过是那个人的心而已。

    他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这才驱车离开,但刚开出医院,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便立即靠边停车,拿着手机给周冶打了通电话。

    “在哪儿呢兄弟?”周冶的声音充满浪荡,“有日子没见你了。”

    贺轻尘没接他话,冷静吩咐:“给我留个包间。”

    “用来应酬呢?”

    男人没答,继续说:“再帮我把包间装饰一下,订束鲜花,再订个生日蛋糕。”

    “哎我去,哪位寿星啊……不会是顾缃吧?”周冶在那头嚷着,“还有,现在订蛋糕,来得及吗?”

    贺轻尘抬腕看了眼手表:“有三个小时的准备时间,足够了,订个一层的蛋糕就好,她不喜欢浪费,不过款式要浪漫一点儿的。”

    周冶很受不了:“不是,我是给你跑腿儿的啊?”

    “就这样,我开车。”

    *

    车子抵达老地方,时间是五点半。

    贺轻尘开进大楼前的地面停车场,坐了一会儿,处理了一下信息。也可以像从前一样在车里等她,但今天特别想早点儿见到她,便下车,走进大楼,来到三层。

    玻璃门没反锁,他直接推门而入。

    某间舞蹈室内,传来一首很柔媚的粤语歌,曲调是《青花瓷》。贺轻尘忆起她说她们要跳这曲舞,但他听得直皱眉,这是什么翻唱的粤语版本,好像没听过。

    外面的接待厅没有人,贺轻尘朝那间舞蹈室走去。

    他们在拍摄舞蹈视频,正对着手机拍摄的有三位舞者,正中间那位舞者身着青色旗袍,手执一把檀香小扇,将小扇一打开,遮了半张小脸,露出那双能把他灵魂勾住的眼睛。

    这一瞬,贺轻尘忘了呼吸。

    她的身姿宛转轻柔,翩翩动人,随着《青花瓷》的音调节奏舞出一段绝代风韵,就连她每一处弯腰,每一个转身,乃至每一根纤细手指,都仿佛沾染了妩媚气息。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到位,身韵、呼吸、提沉、延伸……不过是浸在她骨子多年的基本功,而今随意拿出来一用罢了。

    贺轻尘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没挪开过半秒。

    直到舞蹈结束,社长点击手机屏幕,保存下来,还鼓掌说道:“好棒!”

    顾缃这才注意到在门口不远处的贺轻尘,她笑着走过来:“什么时候来的?”

    贺轻尘直视着她,淡笑道:“一分多钟之前。”

    “我们刚拍完,你得等我一会儿。”

    贺轻尘点点头,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坐在外间的会客沙发上。

    有多少年没有见她跳过舞了?九年?这些年他好像已经忘了当初是被她的舞姿所吸引,再慢慢的,被她这个人吸引。

    而今又回到了最初,回到了起点,再次被她的舞姿惊艳,心里潜藏着的情愫,怎么堵也堵不住,就要流淌出来,向四面八方蔓延。

    呵,男人深深地沉出口气息。

    顾缃把服装换下,将乌黑蓬松的头发松散开,孙老师在更衣室里逗她:“顾缃,你男朋友刚才眼睛都看直了,等视频发上去,他不得下载下来保存?”

    顾缃道:“用得着这么麻烦么,让社长发我一份原视频,我发他就成。”

    “也对。”

    在跳舞这件事上,顾缃有自信,她知道自己跳得好,也知道他刚才看傻了。不过他傻乎乎的样子,还蛮有趣的。

    她收拾好,走到贺轻尘面前,莞尔道:“可以走了。”

    贺轻尘朝她笑:“幸亏我今天上来了,好像有什么在召唤我似的。”

    顾缃回看他,一字一顿道:“是心灵感应。”

    确实是心灵感应。

    坐进车里,他说:“有空去订做几身旗袍怎么样?你穿旗袍好看。”

    顾缃:“行啊,有空就去,但现在没空,现在要去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想吃什么?”

    “都行。”顾缃说道,“但我说好了,是我请客哦。”

    “放心,你来买单。”他说道,“不过吃完饭,跟我去一下酒吧坐会儿,反正明天周末。”

    顾缃没意见。

    但她没有想到,八点多来到酒吧,被贺轻尘带进包间,门推开的一瞬间,“啪啪”的礼花筒炸开,吓得她捂住了耳朵,身侧的男人把她搂着、护住。

    “生日快乐!”

    喊声传来,灯也相应点亮。

    周冶递过偌大一束鲜花给贺轻尘,贺轻尘抱过花转送给顾缃。

    顾缃整个人惊住。她以为贺轻尘不知道的,没有想到他知道,还不动声色地帮她准备了这么一场鲜花、蛋糕、气球都具备的生日会……

    望向这个男人,他只是很淡地抿着笑意说:“生日快乐!”

    周冶在一旁插科打诨:“为了你的生日,我跑前跑后,没少忙活,他倒好,当个操控的人,什么力气也没出,你得怎么感谢我?”

    顾缃笑道:“请你吃第一块蛋糕?”

    周冶:“我看行。”

    但贺轻尘毫不客气地,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他说不喜欢太吵闹,就想两人一起过个安静的生日。

    顾缃抱着怀里那束鲜花,抚摸了一下,开玩笑说自己以前在花店,没少包装这样的鲜花,现在自己收到,还挺感慨的。

    贺轻尘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难,你要是喜欢,我每天送你一束。”

    顾缃笑了笑:“还是不要了,一天一束,怪浪费的,除非是自己种的,那样还成。”

    “那就去租块地,专门种你喜欢的鲜花。”

    顾缃闻言,忽地看着他:“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花吗?”

    “什么?”

    “海芋。”

    贺轻尘:“去年我们重逢时的花?”

    顾缃点头。

    起先她没有特别喜欢的鲜花,但是现在有了。

    他过去点歌,漫不经心说道:“想送你礼物,但时间上来不及,送你首歌吧。”

    “好啊。什么歌?”

    贺轻尘没有回应,但是大屏幕上已经显现,是刘德华的《17岁》。

    顾缃:“……”

    这是一首粤语歌,顾缃不理解他为什么选择这首歌,这是刘德华回顾自己前半生的歌,算是对青春的回忆,也激励年轻人追求梦想。

    不过这是第一次听他用粤语唱歌,嗓音低磁好听,酥酥的感觉在她心尖上跳动。

    两人挨着坐,距离不过一拳的位置,在唱到“喜欢我,别遮脸,任由途人发现”时,他故意地转头看她,目光大胆又直接,让顾缃有点儿不好意思,抿着嘴角收了收视线。

    但她听着听着,大概理解了他会选择这首歌。

    他们俩认识的时间,正是17岁青葱少年,意气风发的年纪。她当时对人生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与期待,可惜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首歌,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抵达理想的终点。

    一如歌里唱的那样:

    唱情歌,齐齐来一遍,无时无刻都记住,掌声响遍天;

    来唱情歌,由从头再一遍,如情浓有点泪流难避免……

    音阶起跌拍子改变,每首歌,是每张脸。

    音阶有起有跌,拍子也会改变……顾缃听着听着,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也很奇怪,明明她还年轻,没到中年,并不足以回顾半生,却完全能共情。

    低磁的歌声戛然而止,顾缃疑惑着抬起泪眼望向他,男人默然注视着她,眼神平静却黯淡至极,像是夜色中幽深大海上明明无风却自然生成的漩涡,注定要困住她一生一世,让她无法逃离,再试图挣扎,也毫无作用。

    顾缃不想挣扎了,她真的好累。

    是在这一瞬,男人眼皮阖上的同时,她软软的嘴唇被衔住。

    ……

    第18章 第 18 章

    第十八章渴望

    很奇妙的触感, 是顾缃此生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的嘴唇柔软却有力,却没有一触即离,而是将她的唇瓣牢牢吸住, 明明身上散发着檀木香, 口中的气息却带着一丝丝清凉的薄荷味,让她感觉很清爽。

    他的一只手扶在她胳膊上,另一只手掌住她后颈,让她贴得更近一些。顾缃下意识闭上了双眼,沾着泪水的睫毛轻轻抖动着, 感受着唇瓣上轻柔的吮吸。

    很快,他的动作不再轻缓,变得霸道了起来, 直接启开她的双唇,挑开齿门。

    被入侵的感觉起初不适,顾缃有点儿抗拒, 但这完全不管用, 那个男人的力道完全不是她能抵抗的。

    一阵抵抗后, 柔软的舌头彻底勾出她心底的欲.念,缠出她午夜梦回时曾生出过的幻想。让她明白,其实她也是想的, 也是渴望的。

    滚烫的呼吸萦绕在他们之间,男人的大手勾着她修长的脖颈,唇上的动作频频,吮吻也好, 咬唇也罢, 明明是没有经验的新人,默契起来却像是老手。

    顾缃一直抓着他胳膊, 黑色衬衫被她揪出两团褶皱。在她觉得已经足够,低垂脑袋试图避开时,男人的手指抵着她的下颌,轻轻往上一用力,再次让她抬起头,接受他炽热汹涌的亲吻。

    这是一场持久、缠绵、热烈的接吻,两个人像是要吻到地老天荒,直到顾缃感觉即将缺氧,眼前要冒白光,他才察觉不对劲,停止了动作。

    唇离开了,人却没有离开,两人额头相抵,呼吸相缠。

    顾缃因缺氧的关系,满脸绯红,大口呼吸着。贺轻尘也没好到哪里去,胸腔起伏,深深地喘息,却不忘抬手抚了一下她发红发烫的脸庞。

    二人距离太近,顾缃没敢抬眼看他,半阖眼皮,抿一下唇。他却直直地盯着她红红的唇,嗓音低哑却温柔:“咬到你了吗?”

    “没有。”顾缃的声音很轻。

    “那就好。”他停了一停,呼吸还未平息,又说,“可我有点儿想……”

    “什么?”顾缃一开口,便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暗淡的灯光下,她小心抬起眸,瞥见他眼底浓浓的深情与毫不掩饰的欲.望,那仿佛是一个怪兽,要把她吞进去。顾缃只得迅速收回眼神,像是害怕而保护着自己。

    贺轻尘轻轻地呵了一声:“想再亲亲你。”

    顾缃:“?”

    怔愣时,冰凉的手指已经抵住她下巴,滚烫的唇再度攫住她。

    她的气息实在太甜美,像炎炎盛夏里舔着冰激凌,他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渴望,什么绅士风度、小心轻放,全都抛之脑后,他只想索求得多一些,再多一些。

    直到嘴唇薄薄的皮好像被她咬破,一丝咸腥味儿传来,总算止住了他心底的猛兽。

    顾缃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流血了吗?”

    他觉得好笑,舌尖舔了一下被咬破的地方,说道:“多大点儿事,不用在意。”

    他直直地注视过来,看得顾缃不好意思,只能别过脸,沉默住。

    如果第一次算是内心原始的冲动,第二次就是带着清醒的意识接吻了……她咬他更像是故意的举动,咬醒他的同时,也让自己清醒一点。

    然而暧昧的气氛始终弥漫在包厢,顾缃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相处。

    怔忪之间,听见贺轻尘语调平缓地说:“先吃蛋糕吧。”

    “……哦,好。”

    *

    有事做,总比两人大眼瞪小眼要好。

    取过玻璃茶几上的蛋糕盒子,松开蓝色的丝带,一个两磅大小的粉色系宫廷复古风蛋糕呈现在面前。

    顾缃一眼就看出它的制作手艺绝对不是普通蛋糕店做的,上面裱的花朵格外精致,花瓣褶皱非常细微,富有层次。

    她不由惊叹:“好漂亮啊!你什么时候订的?”

    “你打电话约我不久,我才想起来是你的生日。”贺轻尘解释,“但我没订过这些,让周冶帮忙,后来我只选了个花色。”

    “还喜欢吗?”他问。

    顾缃望着他,重重地点头:“很喜欢,少女心爆表。”

    “那就好。”

    顾缃拿手机给蛋糕拍照,贺轻尘则拆了蜡烛,弄了根插在蛋糕上,又换了生日歌当背景音乐,点燃蜡烛后看着她许愿……

    她十分虔诚地蹲在茶几前许愿,眼睛闭着时,整个人像是一个宁静的夏天。

    贺轻尘看着她轻轻吹灭蜡烛,再次祝福:“生日快乐。”

    “谢谢。”顾缃说着,“我想送份蛋糕给周冶。”

    贺轻尘:“我问问他在哪儿。”

    顾缃提议:“要不把他叫过来吃吧。”

    察觉她好像对二人独处的空间有些恐慌,仿佛需要第三人加入打破尴尬……贺轻尘不确定她的想法,但遵照她的意思,肯定不会有错。

    他拨通了周冶的电话,周冶麻溜儿推门而入,此时蛋糕还没开始切。

    周冶一进来,整个包厢就显得拥挤和嘈杂,他说道:“我还以为你俩真就单独在这儿过二人世界了,还不错,记得我这个跑腿儿的。”

    切好蛋糕,大家象征性吃两口。

    服务员送了几杯鸡尾酒、一杯果汁,还有个果盘过来。周冶调侃:“顾缃,咱俩来干杯,喝果汁的某人就别来凑热闹。”

    贺轻尘没搭理他,只交代顾缃:“别喝太多,他们调的度数高,待会儿又该头疼了。”

    周冶笑吟吟:“真关心人啊,什么时候关心关心我?”

    贺轻尘没理会他。

    不多时,土匪也溜了进来,带着顾缃一起玩骰子,谁输谁喝酒。他俩玩的时候,贺轻尘只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看着她玩儿。

    周冶问顾缃:“这个生日安排得还成不?”

    顾缃肯定地说:“很棒,我很喜欢,谢谢冶哥。”

    既不会太喧嚣嘈杂,也不会太寂静尴尬,恰到好处。

    “哎,你的谢意我就收下了,某个男人打算怎么谢我?”

    贺轻尘吁出团烟雾:“你又想从我这儿顺走什么?”

    “罗曼尼康帝,上回不是有人送了你两瓶?”周冶挑衅似的挑挑眉。

    顾缃听得呆了呆,这个品牌的红酒她听过,产自法国勃艮第,被誉为世界酒王,一瓶十几个W,相当于酒中的爱马仕。

    贺轻尘面不转色,口吻很淡:“晚了,已经没了,明儿我让小肖送个伊比利亚火腿到你家去,5J的。”

    周冶听了不干了:“不是吧哥们儿,你还价也还得太狠了!档次一下子就掉了这么多。”

    “怎么掉档次了?这可是西班牙国礼,我朋友特地空运过来,礼不轻,情意更重。”贺轻尘笑道。

    周冶嘲讽着:“是不轻,有十几二十斤呢。”他极受不了地跟顾缃寻找安慰,“顾缃,你也不管管他。”

    顾缃顿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可是,伊比利亚火腿是挺出名的。”

    质量好点儿的,也要上万。

    他受不了摇头:“你俩果然是一路人。”

    贺轻尘噙着笑意看顾缃,男人的视线太滚烫,顾缃不敢接,继续跟土匪玩骰子。

    *

    回家的路上,谁也没提刚才接吻的事,就像从前那样,贺轻尘开车,听她东拉西扯,说那束鲜花都有什么,最后抵达公寓。

    一进屋,顾缃紧绷的弦突然松懈下来,她抱着花,完全没了力气,靠着门后,灯也没开,睁着双眼看着晦暗不明的小客厅。

    恢复点儿气力后,顾缃用一个水桶装水醒花,打算明早插进花瓶里。

    洗漱完躺床上,她仍然在努力地说服自己,亲了就亲了,反正都抱了那么多次,也不差接吻,太阳照常升起,日子也照常过。可想想还是有些纠结,于是手指在搜索框打字:和暧昧的男生接吻了,但对方没有表示怎么看?

    一堆回答,都在说:

    【对方是绝世渣男,只想暧昧,不想负责。】

    【渣男无误,鉴定完毕。】

    【姐妹快跑啊!】

    ……

    不是不是,顾缃在心里为他辩解,当时他又能说点儿什么呢?他俩其实连证都领了,他们之间好像是一团乱麻,根本没法说清。

    又思索,如果他当时表白或者问她感觉如何,那样她就必须要回应。可就他俩的情况……也许一些事情点破了反而注定面临消亡。

    在黑夜里叹息一声,顾缃抓着被子蒙上了脑袋。

    好烦!

    烦着烦着,又忍不住回想,掀开被子换气,顾缃抚了一下唇瓣,心里闷闷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会像她一样,想起这次亲吻。

    *

    公寓楼下,男人轻抿了一下薄薄的唇,看着她下车,俏丽的身影走进公寓大门,他沉了沉气息。

    她还是没有回头,贺轻尘心里微叹,哪天如果她回头,他会高兴成什么样儿。

    驱车回到酒吧,清隽的男人坐在包厢,懒得说话,又仿佛在沉思……或者说回味。

    周冶信手拿进来半瓶威士忌:“喝酒不?反正不用开车送姑娘了。”

    没等他回应,周冶主动从冰桶里夹了几块冰入酒杯,倒了点儿威士忌。

    须臾,两人都靠着沙发端着酒杯任由烈酒入喉,周冶见他还是一副深思的神情,按捺不住开口:“真打算和家里打擂台啊?我听家里老妈子说,看上的是黎家的姑娘?她多大来着?比我们小两岁吧,你见过吗?”

    男人把酒杯放在杯垫上,声音有些冷淡:“几年前见过两次,不大熟。”

    周冶往自己的酒杯添了威士忌,不怀好意地笑:“我听说那女孩找过男朋友,你这样守身如玉的,是有点儿亏。”

    贺轻尘实在受不了,怼他:“丫不能留点儿口德?”

    “能啊!”周冶欠欠地说,“我还真有点儿羡慕你,家里安排得明明白白,我问过我妈,她对我说,你爱结不结,爱生不生……听听,我都快成没人要的孩子了。”

    “没人要多好。”

    “也不见得啊,要是你家姑娘不要你,你还能觉得好?”

    贺轻尘睨着他:“你这张破嘴,要不卤了吧。”

    正说话,贺轻尘的电话响了起来。低头看眼屏幕,他接过电话,喊了声:“哥。”

    电话里的声音很无力:“轻尘,睡了吗?”

    “没睡,在周冶的场子。”贺轻尘说道,“你在哪儿,要我过去陪你吗?”

    “嗯……我想过去找你。”

    “好,我在这儿等你,不着急,让人送你过来吧,别自己开车。”

    挂掉电话,贺轻尘陡然涌起一阵很紧促的胸闷,只得深吸口气缓了缓。

    周冶看他:“是明晖哥?”

    贺轻尘点点头,一口干了杯子里剩余的酒。

    周冶疑惑不解,却不敢太直白,只小心翼翼地问:“明晖哥到底怎么了?”

    贺轻尘敛起眼神,嗓音无比低沉:

    “别问。”

    ……

    第19章 第 19 章

    第十九章睡颜

    见贺轻尘神色如此肃敛、冷沉, 作为从穿开裆裤起就认识并一起长大的周冶顿了一下,没再多问,只拿着威士忌给他倒了一些酒。

    贺轻尘是独生子, 没有亲哥, 但有几个堂表兄弟,贺、简两家人丁兴旺,人才济济,周冶听他刚才接电话时说话温柔,很关心对方, 大胆猜测是他表哥简明晖打来的。

    虽然不清楚个中细节,但周冶听过传言,这位表哥曾经吞过安眠药, 被及时发现送进了医院洗胃,捡回一条命。

    医院人多口杂,事情很快流传开来, 至于吃药的原因, 没有人清楚。

    在他们那个圈子, 一些风流韵事、花边新闻传得极快,大家添油加醋拱一把火,也没人在乎真相是什么, 但真正涉及到家族利益、隐私安全,家中成员基本上都守口如瓶,如果不想传出去,外界基本上很难打听到内情。

    周冶跟简明晖不是很熟, 只感觉他是个温和的大哥, 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的,贺轻尘温润的一面跟这位表哥有些像。

    简明晖比他俩大八岁, 结婚已有十年,差不多是一大学毕业就结婚了,有一双儿女,人生安安稳稳的,看上去幸福美满。

    突然就吞药洗胃,这事儿让人不理解。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锦衣华服之下藏了多少虱子,谁知道呢?

    二人去楼下等简明晖过来,他进来时,还是那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外表看不出异常。

    兄弟俩在包间里聊天,周冶在吧台处随意调酒玩儿。

    手臂上纹了只蝴蝶的“土匪”丁斐终于逮住机会,凑过来问周冶:“冶哥,尘哥没这样给谁过过生日吧?”

    周冶看着他,嫌弃道:“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好奇嘛,我觉得顾大美女还蛮有趣的,又漂亮。”

    周冶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有什么话想说就直说。”

    “真没什么话,我就是觉得他俩很配,让人看着很开心,用文诌诌的话来说,很赏心悦目。”

    能不赏心悦目吗?贺轻尘等了二十六七年才等来这么一个人,他们这类人的身边,漂亮的姑娘是很多,但能说到一起去的真没几个。这位发小看上去好懂,实际上心思藏得深,没有什么绯闻,他也是第一次见贺轻尘这副模样,在包间里看那姑娘的眼神都能拉出丝来。

    可是……周冶凝了一下神,心里止不住叹息,他俩想要修成正果,真没这么容易,或者说没这么简单。

    ……

    *

    翌日。

    同桌唐雨琪发来语音通话,说好久没联系,下午一起逛街吧。

    顾缃表示下午有课。

    唐雨琪好奇地问:“你们舞蹈社是不是有成人班?我这样的去练跳舞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成人班的课程一般都在晚上。”顾缃问她,“你想学跳舞啊?”

    “当锻炼身体呗,怎么说我儿童节也是表演过舞蹈的。”

    顾缃笑:“但是我们舞蹈社离你公司和家都太远了,你要是想学跳舞,找个就近的比较好。”

    “也是。”

    聊了一通,唐雨琪决定下午去找她,看看她们舞蹈社的情况,晚上再一起逛街吃饭。

    结束通话后,顾缃看了眼贺轻尘的头像。

    想告诉他自己今天有安排,打了一行字又觉得,为什么要主动提前告诉他啊,也许人家本来就没打算找她……

    于是又把对话框里那一行信息,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了。

    下午五点多,唐雨琪来到舞韵社,在训练室看了眼教学情况,后来跟着一个老师去体验了一下爵士。

    在更衣室换衣服时,顾缃接到贺轻尘的电话,问她是不是下课了。

    顾缃如释重负般说:“是的,不过唐雨琪过来找我,等下我们去吃饭、逛街。”

    贺轻尘嗯了一声:“我今天有些忙,你们慢慢逛。”

    他应该真的很忙,没有多聊。顾缃终于松了口气,默默安慰自己,像从前一样就好,不要再有心理负担。

    唐雨琪最近在跟一个男生暧昧,约好国庆节一起出去玩,忽地她夹着菜抬头说:“虽然没有确定关系,但我们打算订一个房间。”

    骤然扔颗这样的炸弹,顾缃差点儿被噎住。

    “你什么表情啊?”唐雨琪耸了一下肩膀,“我还挺馋他身子的,也许这次旅游结束很合适,就在一起了呢?也或者不合适,那就拜拜呗。”

    顾缃记得她谈过两任男友,就算没谈过,只要两人都单身,你情我愿的,真不算什么,于是点点头:“那挺好的。”

    “别光说我。” 唐雨琪好像是用自己引出她,八卦兮兮地问,“你呢,跟校草的情况怎么样了?校草是不是休假结束就出国了?”

    顾缃摇头:“他说他辞职了。”

    “辞职了!”唐雨琪瞪大眼睛,“这么体面的工作,说不干就不干啊?也是,他又不缺钱不缺工作,不像咱们,都是牛马。”

    “那你俩到哪一步了?在谈恋爱?”

    顾缃还是摇头:“不是。”

    唐雨琪非常不理解:“那天他都说你俩领证了,你是他家属,就算在追求你,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啊!而且他这么优秀,你难道不打算考虑考虑?”

    顾缃有口难言,只能低低地回答:“也许就是太优秀了吧。”

    “嗯,这倒是。你知道他家的情况吗?”

    “不太清楚。”顾缃声音和蚊子似的,“我们联系不多。”

    这种话换别人说,唐雨琪根本不信,但换成顾缃,她却觉得很合理。她还若有所思地道:“不过校草那样的顶级男人,你居然说放就放,算是可惜了。”

    “为什么?”

    “拜托,睡到他又不吃亏!”

    顾缃:“……”

    *

    九点多,地铁里仍有不少乘客,顾缃要转线,站在靠门的位置。经停某个站时,走进来一个穿粉色纱裙的五六岁小女孩,牵着她爸爸的手,看上去温馨又可爱。

    顾缃想起昨天过生日,他选的那个蛋糕,也是这种粉而不妖的颜色,他好像把她当成小女孩一般……而她,也有好多年没有认真庆祝过生日了。

    顾缃垂眸,心里好像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在流淌,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贺轻尘的电话正好打过来。

    “逛完了?”

    “嗯,在地铁里,准备回公寓。”

    “我刚好要经过,在楼下等你。”

    “哦,好。”

    二十分钟后,顾缃走出地铁站,在靠近公寓的路边,看到了贺轻尘的车,以及坐在驾驶座的人。

    透过车窗看过去,男人似乎满脸疲惫,正靠着座椅,闭上双眼休息。

    车旁便是一盏路灯,橘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他的嘴唇偏薄,唇色偏红,抿得并不紧,微微翕张着。头稍稍仰起,使下颌线条更显流畅利落,修长白皙的脖子处,喉结明显凸起。须臾,男人凭空咽了咽,喉结上下滑动。

    以前也看他这样眯过,但她今天观察得格外仔细,并且第一次觉得他仅仅躺着不动,也如此性感迷人。

    夜色朦胧中,顾缃不由想起唐雨琪跟她说的话:“睡到他又不吃亏!”

    不是不是……唉,果然不能跟唐雨琪一起混,她老是灌输一些黄色废料。顾缃蹙起眉,赶紧把这些大胆又可怕的想法驱走。

    车里的那个人已经醒了过来,睁开双眸,隔着车子前窗,温柔的目光直直看向她。顾缃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角,垂了一下眼眸。

    贺轻尘拿过一旁的烟盒,叼了根烟在嘴里,尔后起身下车,朝她走去。

    两人站在街边的灯下说话,顾缃问:“等很久了?”

    “刚到,觉得有些累,眯了会儿。”他真的又累又困,点根烟提提神。

    香烟细细一支,薄荷的味道闻着并不呛人,有一股清凉感。顾缃抬眸,平静地说:“要是累了就早点儿回去休息嘛。”

    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男人吁了团烟雾出来,撇头看向她,似是不满却又暧昧的声音说:“哦,不想我来见你?”

    “不是。”顾缃郁闷,“我是说,可以等你不累了再见面。”

    “我天天都累。”他转过身子面对面,“但我偏偏再累也要见你,你能怎么着?”

    优雅绅士的男人瞬间带了一点儿痞气,顾缃声音小小的:“我也不能怎么着。”

    他呵了一声,盯着她,充满无奈又夹杂深情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因为不敢直视而略显羞赧的脸上。

    两个人都静默下来,无声的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暧昧,顾缃正想找个话题时,男人低哑的声音说:“抱抱。”

    话音刚落,他伸出手臂单手揽过了她,将她的身子搂在胸前,另一只手还夹着那根烟,垂在他身侧。

    男人身上的檀木香和薄荷烟草味儿浸满鼻子,身体的温度略高于她,顾缃的脸颊贴在他胸前,手也圈住他腰背,这是她很熟悉的姿势,也是她熟悉的男人。

    他没有开口,只用手摸她乌黑的头发,最后穿过发丝,抚着她的脖颈,她更不想说话,任由路灯橘色的光悄然照在他们身上。

    这种时候,无论什么语言都很多余,即便街上人来人往,很多人看向他们,她也毫不在乎。

    良久,贺轻尘的声音略微低淡:“明天我得出差去趟南方,估计国庆才能回来。”

    顾缃知道,贺轻尘的母亲随外婆姓简,简氏家族祖辈经商,清末时期发迹于南方粤省,现在简氏的跨国集团掌权人是他小舅公。

    最近他小舅公身体不大好,他在集团帮忙做事,这次去南方的公司出差很正常。

    他不怎么提这些事,偶尔说一句,零零碎碎的,顾缃也不喜欢去挖掘,但依稀能猜到贺家不会比简家弱,某种程度更胜一筹。

    顾缃应了一声:“下周五就国庆节了,很快。”

    他笑:“是很快,你记得好好吃饭,等我回来。”

    她在他怀里点头说好。

    “光说好就行啦?”

    “不然,”她仿佛猜测到了,语调停顿,“还有什么?”

    “亲我一下。”

    顾缃抬头望着他,她的眼神很清澈,并没有惊讶,贺轻尘注视她,嘴角噙着微笑,无比风流地朝她喷了口烟,趁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时,低头攫住了她的唇。

    这次亲吻相对持续不久,但绝对缠绵、深刻,顾缃被他吮吻得舌尖儿发麻,还有点儿小疼。但男人口中淡淡的薄荷烟草味儿,让她产生了一丝贪婪。

    他像是故意的,在她正投入时停止,还扯起唇,笑着说:“小馋猫。”

    顾缃气不过,没忍住拍打了一下他。

    他好似满意了,温声道:“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等我回来再让你亲。”

    顾缃:“……”

    ……

    第20章 第 20 章

    第二十章闻香

    临近10月, 北城早晚凉意明显,顾缃身上轻薄的丝制长裙,换成了棉布裙子, 等秋意再浓一些, 穿的裙子不光变厚,颜色也不再清爽,逐渐往浅橘、秋香、深色靠拢。有段时间很流行森系女孩穿搭,她还买了几条森系秋裙。

    贺轻尘不在北城的日子,她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生活波澜不惊,也像从前一样,平平淡淡, 宛如一杯凉白开。

    有时候顾缃不禁会想,要是贺轻尘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她现在也应该挺好的, 美中不足的是体会不到他的温柔、暧昧和炽热带来的心灵悸动。

    但他偏偏出现了, 来得像盛夏的一场暴雨, 急促而猛烈,她还没来得及撑起伞保护一下自己,就已经被淋湿。

    在她有条不紊上班时, 贺轻尘在南方深市忙碌。小舅公身体抱恙,表哥也旧疾复发,他不得不分担简家这边的工作。

    最近大环境不好,一些行业不景气, 出于发展考虑, 简氏集团计划砍掉一些无利可图的枝丫,开拓蓝海项目, 也试图抓住一些风口。但砍掉项目,或精简项目的投入,必然会影响一些人的利益,集团大小股东,为了自己的利益纷纷站队。

    这次贺轻尘来深市某子公司考核一个海外合作项目,再次发现集团内部积累的一些弊病,已经到了不得不破除的地步。

    这是成熟庞大集团的通病,何况他们还是经营跨国业务,自上而下有很多东西轻易动不了。贺轻尘来深市后,每天开会开到想吐,不光要开内部会议,还要开海外视讯会议。他的主业说来说去是做外事翻译和打杂的,接手公司管理,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他发觉,私心而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星期三下午,在与S国的战略合作项目会议结束后,他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向来公务繁忙,不问生意的父亲,问贺轻尘这次仓促上阵,还吃得消吗?

    贺轻尘回答:“别的都还行,现在经济下行周期,关键的这一步要是走错了,对后面影响非常深远。不过,我烦恼的是我的假快到期了,领导在催我过去。爸,您能不能帮我跟领导说说,我这边暂时走不开,得延迟去乌克兰,比如过了年才过去。”

    电话里的中年男人低沉地应了一声:“晚点我跟他通个气。”

    “谢谢爸。”

    “……”

    这件事,亲爹愿意帮忙,意味着他的假期能顺利延长到春节后,意味着他还有好多时间,可以慢慢跟她耗。

    当晚的饭局,贺轻尘心情愉悦,多喝了几杯。回到酒店后,按捺不住拨通了她的电话。

    彼时顾缃洗漱完毕,正在护肤,接通后,一下子便听出他喝多了酒,说话的声音明显停顿与不稳。

    顾缃问:“你喝酒了?”

    他倒是老实:“喝了,不多,几杯。”

    顾缃:“现在回酒店了?”

    “嗯……躺着。”

    “洗脸了吗,去洗把脸。”

    “不洗。”那个男人仿佛在耍小孩脾气,“想让你,给我揉揉。”

    “那要不你过来?我给你揉揉太阳穴。”顾缃还是第一次逗喝多了的贺轻尘玩儿,挺有趣的。她开着外音,把手机放在梳妆台,一边说话一边往身上抹体乳。

    北城的秋冬十分干燥,顾缃新买的这瓶体乳据说是提炼了柚子皮的精华,闻起来确实有股子柚子的清香。

    那个喝得醉醉的人说:“没良心,你怎么不过来?”

    顾缃:“我要上班。”

    “辞了。”他即便喝多了,利落的语气也没改变,还有一点儿小小的霸道。

    呵,她要是辞职,就该喝西北风了,她按摩着小腿,认真回道:“现在辞职最不划算了,还有几个月就能拿年终奖了呢。”

    “我缺你那份年终奖么?”

    “但我缺啊。”

    顾缃陪着他闲扯了好一会儿,被酒精左右大脑的男人像小孩子吃到了心爱的糖果,突然叫了声她的名字,然后说:“我今天很高兴。”

    “什么高兴事?分享分享。”

    他卖关子似的:“不能说。”

    “那你吊我胃口。”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高兴。”

    好吧,顾缃回道:“我也挺高兴。”

    “你高兴什么?”

    “我很高兴听到你说高兴……”

    说到最后,那个人哼哼几声,好像睡了过去。她不免开始担心,他有没有盖好被子。

    *

    翌日是假期最后一天班,公司里的同事大部分都在磨洋工,顾缃也差不多。午饭时间,有人聊国庆计划,大家要么出门旅游,要么返乡探亲,也有像顾缃这样哪儿也不去,就留守北城的。

    顾缃跟秦阿姨说好国庆当天会过去吃饭,剩下几天,有五天要做兼职,每天上两个小时的课就行。她的兼职收入不算高,但一个月一个月地凑起来,也能存到一笔钱。

    看着银行卡里的余额越来越多,顾缃心里无比踏实。

    国庆当天,顾缃拎了公司发的节日礼去张步家,礼盒里装的是越南大腰果。

    秦芳说:“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吃。”

    顾缃回道:“我那儿还有,是公司进的货,我也不大吃这些零食。”

    秦芳感叹她从小就跟别的女孩不一样,不爱吃零食,大了也没变,不像张步,小时候不吃饭光吃零食。

    坐在一旁的张步拆了包腰果,尝了几颗,说道:“妈,我现在也不大吃零食了,但这玩意儿用来下酒也不错。”

    说罢撇头问顾缃:“跟你那对象怎么样了?”

    顾缃闪烁其辞:“没怎么样,就那样。”

    秦芳远远的一听见这个,又开始催:“缃缃,你就不能把他带来让阿姨见见嘛,阿姨怎么说也算你半个亲人长辈,帮你看看,也好放心。”

    “他刚出差,昨晚才回来,下次吧。”顾缃仍旧敷衍。

    张步此时冷笑一声:“妈,这事儿您就甭操心了,她那对象……呵呵,一言难尽。”

    一提起贺轻尘,张步的阴阳怪气丝毫未变,顾缃回怼:“你才一言难尽吧。”

    “行啊,都会护短了,感情进展飞速啊?”张步看着顾缃,“发展到哪一步了?我是不是快当舅舅了?”

    顾缃气得瞪他:“你少胡说,不用你操心。”

    “我才懒得管,我看你陷进去也是早晚的事。”

    他说的并没有错,她根本抵挡不了那个男人的任何一步动作,仅仅是出差在外打一通醉言醉语的电话,也能让她回味许久。

    见她脸上凝滞的表情,张步心里有了数,叹了一声:“所以你俩还离不?”

    顾缃停顿一秒,回看着张步,点了一下头。

    张步无奈地道:“我看你已经陷进去了,还离个毛线。”

    “没有。”她的声音有点儿闷,“我只是不想说太多。”

    这几天她思考得很清楚,也有自己的打算和安排,想改天寻个合适的时机,跟贺轻尘聊聊。她深思熟虑过,认为那是最适合他们的安排。

    张步已经被他们这档子事弄得没了脾气,无聊地吃了两颗腰果:“那就自己看着办吧,都二十六的人了,你的人生自己负责。”他停了停,“说起这个,你二十六岁生日我都给忘了,他给你过的?”

    “嗯。”

    张步先是哼笑,后来是哈哈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这个生日出现得刚刚好,不早不晚,对他来说正是时候。”

    顾缃不禁无语,反驳道:“就算我没有在近期过生日,也不会影响什么。”

    如果没有那次生日,他会找个什么时机亲吻她?谁知道呢,想亲吻一个人还要找什么时机吗?

    不需要。

    顾缃起身说:“不跟你扯淡,我去厨房帮忙。”

    ……

    *

    在张家吃过午饭,顾缃便告辞了,国庆节的街边红旗招展,商场活动丰富多彩,闲逛的市民也不少。她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了一下,什么也没买,最后去超市买了些食材、生活用品回公寓。

    今天贺轻尘家里有聚会,这个国庆节也会有很多应酬,她并没有期待什么,但晚上十点多,她还是被他叫下了楼。

    当时顾缃护完肤,一看手机才发现贺轻尘在她吹头发时,打过她的电话,匆匆打回去,他说在楼下。

    顾缃赶紧换好衣服跑下楼。

    秋风微微中,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像从前很多次一样,站在车边等她,不过他这次没有抽烟。

    顾缃望着他时,眼睛和嘴角盈满笑意,他浅闻着说:“你一靠近,香气就飘了过来。”

    “我擦了体乳,柚子香味,闻出来了吗?”她还挽了袖子,伸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臂凑到他鼻下。

    他直接低头,咬住了她的手臂。

    顾缃:“……”

    咬得很轻,牙印可以忽略不计,但会有痛意,顾缃受不了地打了他一下。

    “疼。”

    贺轻尘抿着笑,把后座车门拉开:“有点儿风,进去坐吧。”

    他先坐进去,顾缃随后跟上。

    一进去,屁股还没坐稳,有力的胳膊便直接一把将她抱着,跨坐在他腿上。

    在他打开车门的一瞬,她便知道不是坐坐那么简单,但没想到会坐在他身上……这个男人这么迫切的吗,顾缃有点儿发窘。

    此刻男人的手搭在她纤细的腰间,低磁的声音说是有股柚子的清香味儿。

    这辆车的后座很宽,顶篷也高,顾缃的腰背挺直,空间还有富余,她勾着唇看他:“这个味儿你喜欢吗?”

    他笑:“只要是你身上的味儿,我都喜欢。”

    顾缃:“哦,臭味儿呢?”

    他啧了一声:“你要是舍得往自己身上涂什么臭鸡蛋,我也不介意,我就当个逐臭之夫了。”

    “逐臭之夫”好像是个什么典故?顾缃来不及思考,打他肩膀,他没再管顾,深邃的双眸直勾勾凝望于她,低低的声音说:“亲亲。”

    五天没见,隔了好多个秋。贺轻尘曾说他不喜欢视频,只能看到脸,摸不到亲不到更让人沮丧,还不如打电话听个声儿,所以他们一般不视频。

    现在,他搂着她的身子贴紧,发狠地亲吻她,在车里这种私人领域,肆无忌惮,抵死纠缠。男人好像掌握了一定的技巧,再猛烈也不会让她缺氧了,只是吮得她舌头和唇瓣都泛起一阵酥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停下来歇歇。

    顾缃闻着他口腔中很清淡的茶香味儿,软软地依偎在他胸前,问他:“你喝茶了?”

    “嗯,要开车来见你,晚上在小舅公家聚餐,忽悠他们说中午喝了两杯胃不舒服,坚决没喝酒,饭后还陪几个长辈喝了茶,君山银针,黄茶中的珍品。”

    “还挺好闻的。”

    他说:“喜欢的话,再给你尝尝?”

    “……”她还没开口,唇又被封住了。

    好不容易停下来,顾缃吐槽:“贺轻尘,你是个亲亲怪。”

    这个男人毫不在意地说:“我只是在履行承诺。”

    “什么承诺?”

    他扬了下眉:“上次分别时我说了,等我回来再让你亲,现在当然要让你亲个够。”

    “明明是你亲了个够,你这只狡猾的老狐狸!”

    他没有反驳,直接承认:“啊,我是。”

    顾缃掐了一下他的脸,但不得不说,她刚刚在看到他的一瞬,脑子里亦是什么都不想了,那些理智与纠结,通通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只想抱着他,用力地亲他,咬他。

    这种情感像洪水一般来势汹汹,让人无从逃避、无法抵挡。

    她也不想挡了,只想放纵一回。

    换句话说——

    她想跟他,谈个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