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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我家现在没门,所以他想进来,也没门。

    莫雨从长公主府出来后,对于拆下的门,虽然不想要,奈何没法扔,尤其游太医说了,长公主现在身体不好,若是气多了,恐怕病情加重或者反复。

    再说门是陛下让他拆的,现在门也是长公主让他带走的,这两人,他一个都惹不了,只是听命行事。

    莫雨内心反复给自己做了建设,然后马不停蹄地进宫去找刘彻复命。

    看热闹的长安百姓完整围观了陛下身边的中常侍拆门的过程,看着他愁眉苦脸地出来,看着长公主府的人将羽林卫拆下的门放到牛车上,直接让莫雨带走。

    一直到门被送到宫门口,大家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今日这场大戏看的真是过瘾。

    ……

    “啧啧!我看长公主就是被陛下给宠坏了!”

    “这门好拆,但是不好安!等着吧,以后有乐子看了。”

    “依我看,陛下就不应该让人拆门,这样即使占理了,最后也理亏啊!”

    “反正我今日是看的过瘾,众位且等着吧,咱们长公主脾气大着呢,以我的经验,难哄的很!”

    “这位仁兄,听口气你知道不少事?”

    “让这位仁兄失望了,鄙人就是普通一商贩,不过妻弟是羽林卫,还是知道一些事的。”

    “嚯!这么说,长公主这次没事?即使做错事,陛下也不会罚?”

    “你凭什么说是长公主的错?”

    “难道还是陛下的错?”

    “若是长公主的错,陛下还能容忍长公主这般折腾,肯定陛下不占理。”

    “嘘!小声点,走几步就是宫门口了,你想死,我还不想呢!”

    “咱们陛下没那么小心眼!”

    “陛下是不小心眼,那是有人替他小心眼了,张汤现在还在陛下身边呢。”

    此话一出,现场好像吹了一阵冷风,方才谈论的百姓纷纷缩着脖子快步离开。

    人群散开过后,斜倚在墙角的霍去病露出了身影。

    他两手环臂地看着宫门方向,唇角露出苦笑,“这回有些头疼了!”

    自从阿瑶与陛下冷战以后,他就让人打听了事情经过,此事虽然是陛下与阿瑶之间的争执,追其缘由,还是张汤上疏搞起的事。

    而之前陛下将他已经撤职,是他给张汤求了博士的职位。

    现在看阿瑶这姿态,要与陛下闹个大的。

    亲卫关切道:“将军要去看太医吗?”

    霍去病叹气,抬头望着宫门方向,“苏明,你说阿瑶这次会不会连我也埋怨上?”

    苏明一头雾水,“将军这话何意?”

    明明是长公主与陛下之间的矛盾,将军怎么开始自省了!

    “你刚刚耳朵聋了!”霍去病斜了他一眼,“刚刚那群百姓被什么给吓跑的?”

    “……”苏明愣了一瞬,倒吸一口气,“将军的意思是,此次张汤可能出事,将军要救吗?”

    “我这么大一个人杵在你面前,你居然担心我的岳父?”霍去病差点被他这反应给噎死,“我自身都难保,你多担心担心我!”

    “哦!”苏明尴尬地挠了挠头。

    主要是,他也想不出长安有人会伤害冠军侯,怕是不要命了!

    霍去病不想理这个傻大个,直身立稳,拍了拍衣袍的尘土,“走,去买些东西。”

    苏明跟上,“将军,咱们要去哪里? ”

    霍去病下颚微昂,戳了戳长公主府所在方向,“自然是买东西去赔罪了!”

    苏明见状,为难道:“将军,虽然长公主府的门被中常侍他们拆了,但是人家不让咱们进啊!贸然进去,长公主现在正在气头上,可不会对你客气!”

    霍去病闻言,倒是乐了,“借你吉言,若是她只针对我不客气,我送你一匹良驹。”

    苏明当即龇着牙花,“多谢将军!”

    心中祈愿长公主可千万要满足霍去病的愿望,若是长公主府的人不敢下手,他可以帮忙。

    霍去病让人从家里库房拿了一些珍宝,加上他在东、西市买的东西,装了两辆马车,然后带着人前往公主府。

    到了长公主府,第一时间就注意到空荡荡的门口,粗略一看,仿佛张着大嘴的巨兽,门口的那十一二名带刀护卫,就是唇齿上的尖牙。

    霍去病左看右看,都觉得是针对他的。

    公主府的护卫见霍去病来了,躬身行礼,“参见冠军侯!”

    “尔等免礼!”霍去病微微颔首,大步流星地上了台阶,想着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正大光明地溜进去。

    可惜脚尖还未超过侍卫的身位,就被两条粗臂拦住。

    其中一名侍卫说道:“还请冠军侯止步,长公主下了死命令,没有她的允许,不见任何人!”

    “阿瑶病了,我自然要来探望!”霍去病眉头紧锁,面上带着担忧和着急,“阿瑶若是怪罪,本将军一人承担!”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向霍去病拱手一拜,齐声吼道:“还请冠军侯离开!”

    霍去病被这群大老爷们的吼声震得耳朵轰鸣,用手指掏了掏耳朵,不死心,想要硬闯,“你们今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改日我请你们喝酒!”

    侍卫们充耳不闻,将门口堵得更严实了。

    “唉!”霍去病苦涩一笑,后退一步,“阿瑶这是干什么,我是她的兄长,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的,她这样做,让我回去如何与阿母、舅父他们交代。”

    一名侍卫见他一脸受伤、失望,神情不忍,“冠军侯就别费心了,长公主曾经言明,冠军侯一定要拦住,别说门不让进,就是墙也不能翻。”

    “……啊?”霍去病唇角微抽,瞪大眼睛, “阿瑶当真如此狠心!”

    面前的护卫们整齐划一地点头。

    “……”霍去病捂着胸口,踉跄后退了一步。

    虽然此动作有些戏精的成分,但是他确实有些受伤,阿瑶居然真的迁怒他了。

    苏明没想动霍去病连门都进不去,想着他的良驹,当即凑到霍去病耳边,小声道:“将军,不如属下等人帮你打进去。”

    霍去病无语地盯着他。

    这家伙是觉得他与阿瑶现在的关系太好是不是,若是真动手了。

    迎接他的不止阿瑶的怒火,阿母、阿苒、 舅父……一大串人要收拾他。

    ……

    刘瑶听说霍去病在门口,当即道:“不见,让他走!”

    曹襄:“阿瑶,要不我去一下,让霍去病莫要在门口纠缠!”

    “不用!他巴不得你能出去。”刘瑶眸光转了转,“子燕,你出去一趟,对他说,我家现在没门,所以他想进来,也没门。”

    子燕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思索片刻,“主人,若是冠军侯要给公主府送一个门怎么办?”

    “那先让他将我的门扛回来再说吧!”刘瑶两手一摊,“总之现在没门!”

    “诺!我明白了!”子燕抿唇忍笑。

    ……

    子燕来到门口,就见霍去病和他的两名亲卫被护卫堵在门口,宅子的周围藏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霍去病见子燕出来,当即拍了拍拦着他的护卫的肩膀,“燕长史出来了,阿瑶让我进去了。”

    子燕行了礼,“参见冠军侯!”

    霍去病:“不必行礼,外面的人太多,咱们进去再说!”

    “且慢!”子燕与霍去病隔着护卫人墙相望,不卑不亢道:“冠军侯,长公主有话让臣带给你。”

    霍去病:“什么话?”

    子燕:“长公主说,公主府现在没门,所以冠军侯想要进来,也没门。”

    霍去病嘴角抽搐,“……没门。”

    他听过阿瑶说过这个俚语,知道是什么意思,没想到还能用到这个地方。

    子燕笑容得体地点头,见霍去病听进去了,转身离开。

    眼见人快走出他的视线,霍去病余光扫过身边的傻大个亲卫,眸光一转,一脚踢到了他的屁股上,高喊道:“燕长史留步,其实我今日来,还有其他事情。”

    苏明的屁股挨了一脚,差点嗷起来,一边嘶气,一边疑惑地看着霍去病。

    霍去病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你给我站直了!别丢咱们大汉将士的脸!”

    苏明:……

    子燕停下脚步,不懂霍去病这是要干什么。

    霍去病用手大力拍了拍苏明的胸膛,面色诚恳道:“燕长史,我这手下叫苏明,高大威猛,脑子灵活,忠诚老实,年方二十四,家境殷实,乃是家中独子,父母良善,你觉得如何?”

    子燕:……

    她不觉得如何。

    “!”苏明瞪大眼睛,对上子燕愕然的眼神,下意识挺胸抬头,其声如雷,“将军说的没错!”

    “你小声点!”霍去病没想到他声音这么大,当即给了他胸膛一拳。

    苏明闷哼忍下,热情地看向子燕。

    霍去病:“燕长史,你看他这身板多壮实!”

    子燕一头黑线,不动神色地后退一步,面上笑容得体疏离,“冠军侯手底下的兵确实强健,臣还有事,就不打扰你练兵了!”

    “你们看紧些,别让旁人进来!”临走前,子燕眼神扫了一眼霍去病等人,此话针对谁的,不言而喻。

    霍去病:……

    等子燕离开,苏明眼神哀怨地看着霍去病,“将军,我受伤了,可以将之前的良驹作为补偿给我吗?”

    “想的美!”霍去病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脚。

    人进不去,东西也留不下来,最终霍去病只得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

    此时未央宫前的广场上躺着从刘瑶府中拉回来彩雕大门,莫雨老实地跪在一旁,不敢抬头。

    游太医将诊断结果又重复了一遍。

    刘彻负手而立,眉心紧锁,“游卿,阿瑶的身体为何这么差?”

    阿瑶不似刘闳这般,从小到大都让人省心,谁曾想他以为的一次稀疏平常的争执,居然对阿瑶这么大的伤害。

    游太医粗粝的大手捋着胡须,淡然道:“陛下,长公主聪慧至极,与陛下十分相似,可是有时越是聪明通透的人,越容易钻牛角尖。过智易夭,太过聪明,对世事看的深,看得透,思虑过甚,必伤神形。”

    “游卿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刘彻黑着脸,他不喜欢这种说法。

    他教养大的女儿,自然能长命百岁,怎么会因为一次小小的争执,就折腾出“生死离别”了。

    游太医颤颤巍巍跪地,伏地叩拜,“陛下,老臣活了七十余载,所经世事不知多少,长公主灵慧通透,就怕思虑伤身,女子本就体弱,时间久了,怕是熬不住。”

    刘彻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给朕一个准话,可能治好阿瑶?”

    游太医:“老臣尽力而为,只不过长公主的心病,老臣不知道如何开解。”

    刘彻:……

    这老家伙话里有话,难道要他先低头?

    哼!

    刘彻一甩袖子,瞅到旁边的莫雨,内心火气不打一处来,“莫雨,朕让你去给阿瑶看病,你除了拆门,就不能想其他法子吗?”

    他怒不可遏地指着地上的门板,“你将门带回来作甚,难道要给朕当柴烧?”

    莫雨苦着脸,连连认错,“陛下恕罪,是奴婢考虑不周,要不奴婢再将门给长公主安回去!”

    “安回去?”刘彻气的鼻子差点歪了,“那你带回来作甚?”

    搬着门板在长安走动,是太闲了吗?

    莫雨:……

    陛下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带回这门,分明是长公主“威胁”啊!

    “可陛下,长公主府现在门口空着,奴婢担心出事,不如你再赐个门?”他小心翼翼提着建议,“长公主就是拉不下脸,现在都半个月了,说不定见到新门,就开心了。”

    “……你当阿瑶是三岁孩子吗?”刘彻嘴角微抽,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盯着地上的大门,“不过这门确实不好看,当年给阿瑶建府的时候,工官令如何操办的!”

    周围众人没想到刘彻态度转变这么快,眼皮直跳。

    原先他们以为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女俩之间,都闹到拆门的动静了,两人又各不相让,说不定还要再折腾半个月,父女俩才会和好如初。

    谁曾想,陛下转念之间就“投降”了。

    “……陛下英明,这门确实配不上长公主府,奴婢觉得,长公主体弱,陛下可以在门上刻两尊天神,让其充当守卫,保护长公主的安康。”莫雨此时笑的眼睛就挤成缝了。

    “总算有点脑子了!”刘彻唇角微勾,吩咐人三天内给他做出一个豪华大门。

    莫雨心中还没有松一口气,头顶又传来刘彻的声音,“莫雨,阿瑶的门没了,着实不安全,你去宣旨,让他们一家四口进宫,朕要亲自看着阿瑶养病!”

    “……这。”莫雨此时已经生无可恋了,心中纳闷他在陛下身边几十年,为何自己没病,难道是因为受到的挫折太多,养成了铁石心肠,所以无坚不摧?

    长公主若是知道门被拆了,将自己坑进宫,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但是他挺后悔的,毕竟是他要去传旨,要面对长公主的第一波怒火!

    陛下不厚道啊!

    “快去!”刘彻没多少耐心。

    “诺!奴婢遵旨!”莫雨恭敬起身,刚想再询问一下“请”的力度,一名内侍小跑过来,跪在众人面前,“陛下,皇后病了!”

    刘彻心中咯噔,“ 病的可严重? ”

    莫雨的心也提了起来,同时有些放松,皇后病了,长公主就好请了,不可能为了与陛下置气,不进宫的。

    内侍低着头:“太医说,皇后染了风寒,加上忧思过甚、操劳过度,这才没撑下去。”

    刘彻怒目:“你们怎么伺候的!”

    内侍被他的话吓得浑身一颤, “奴婢劝过皇后,奈何临近陛下寿辰,宫中琐事繁多,又加上……又加上长公主她的病。”

    他伏地磕头,“奴婢有罪!是我等没有照顾皇后,请陛下开恩啊!”

    “……”刘彻微微提气,目光移到一旁的游太医身上,“游卿,待会见到皇后,还请你配合,莫要惹她心忧。”

    正好也可以让游太医诊治一番。

    游太医恭敬道:“诺!”

    ……

    临近傍晚,晚霞浩浩荡荡铺满了天际,将天空都染成了橘黄色,街上百姓行色匆匆。

    不少关注皇宫的人发现中常侍莫雨又出宫了,而且看方向好似长公主府。

    众人精神一振,难道陛下看到公主府的门发怒,要惩治长公主。

    莫雨来到公主府,看到门口列成一排,人高马大等着堵他的护卫们,手中拂尘嫌弃地扫了扫,身为天子内臣的气势全开,“快让开,我有重要的事情禀告长公主!”

    护卫们被他的声势所震,不过还是顶着压力,表示要通禀一番。

    刘瑶听到莫雨又来了,眉心微蹙,“让他进来!”

    到底是刘彻要责罚她,还是宫中出事了?

    莫雨见到刘瑶时,急的眼眶发红,都快要哭出来了,“长公主,皇后病了,陛下让你、曹侯爷,小公主、小侯爷都进宫!”

    刘瑶脑子“轰”的一响,“阿母怎么了?”

    她之前没听说阿母生病了,怎么一下子要她一家子进宫。

    她脑中一瞬间曾经想过是阿父诓她,若是要诓,他也可以装病。

    “来人,进宫!”她来不及换衣,大步往外走,甚至连听莫雨回话的耐心都没有。

    走到门口时,不小心踩到裙摆的衣角,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地上砸。

    众人惊呼。

    “长公主!”

    “小心!”

    “阿瑶!”曹襄一个箭步上前,可惜时间晚了,即使速度再快,也只能在她摔倒的时候护了一把,稍微减轻了缓冲作用。

    奈何刘瑶摔倒的位置太倒霉,正好砸在门槛上,因为有胳膊挡着,胸腔不怎么疼,但是手臂结结实实地磕在了门槛上。

    “哼!”刘瑶痛苦地皱起眉,不敢乱动。

    曹襄心头一颤,不敢去碰她的胳膊,将她轻轻扶起,“快去请大夫!”

    “嘶!疼!”刘瑶一动胳膊,龇牙咧嘴。

    心道一声“完了”,看样子她的胳膊多半是折了。

    莫雨哭丧着脸跪在地上,“祖宗欸!你急什么啊!”

    “啪!啪!”莫雨狠狠地给了自己两巴掌, “你这样子,让奴婢如何给陛下和皇后交代!”

    曹襄小心检查了一下她的手臂,白皙的右臂上一道青黑的印记,一看就知道很痛,而右臂的伤痕看着青灰,但是轻轻一按,就疼的钻心,根据他的经验,左胳膊这是折了。

    听完曹襄的结论,刘瑶想要抬手安慰,稍微一动,疼的发麻,只能忍疼笑道:“这不是还剩一个好的吗?”

    曹襄沉默,他虽然懂一些接骨之法,可是都是一些军中手段,没有轻重,所以还是要大夫来看。

    莫雨此时眼泪汪汪:“长公主,陛下若是看到你这样,要砍了奴婢的。”

    “噗呲!”刘瑶被他的样子逗乐,“放心,中常侍人好,我不会让阿父欺负你的。”

    等大夫给她处理胳膊的时候,刘瑶认真地盯着莫雨,“中常侍,你老实告诉我,阿母病的重吗?”

    “这……请长公主见谅,陛下得知皇后病了,就让奴婢来接你与侯爷等人进宫,着实没见到皇后,听闻皇后是因为忧虑过甚,操劳过度,以皇后的性格,多半是真的。”莫雨如实相告。

    刘瑶心中又沉了三分。

    见她面色不好,莫雨也不再隐瞒,“其实……长公主,陛下让奴婢宣你进宫之前,不知道皇后病了。陛下说,因为长公主府的门没了,担心你和小公主、小侯爷的安全,特意下旨让你们进宫!”

    “呵……”刘瑶被气笑了,犯了一个个白眼, “嘶!”

    大夫见将她弄疼了,轻声道:“ 长公主忍一下,这若是绑的不牢固,胳膊长歪了,可不好看!”

    刘瑶:……

    这种话也就骗小孩子。

    刘瑶看着大夫一层一层裹着布,唇角微微上翘,“孟大夫,你两条胳膊都给我裹住,看起来伤势重一些。”

    大夫微愣,很快就明白刘瑶的意思。

    不过这下莫雨又哭了,“长公主,奴婢可怎么办?”

    刘瑶冲他安抚一笑,“放心,有我保着呢!”

    ……

    等收拾好胳膊,刘瑶拖家带口,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宫。

    到了椒房殿,刘珏、刘琼、刘据等人已经守在那里了,大家看到刘瑶这状态,有些懵逼。

    刘彻瞳孔骤缩,“阿瑶,你这是怎么了?”

    刘瑶举了举自己被包裹严实的胳膊,皮笑肉不笑道:“阿父急召,儿臣自然要马不停蹄赶来来,不小心摔断了胳膊!”

    刘珏他们围了上来。

    “阿姊,你疼吗? ”

    “阿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曹襄,你怎么护着阿姊的!”

    ……

    “好了,好了!阿父催的太急,我也没办法!”刘瑶想要安抚一下弟弟妹妹们,刚起动作,眉心一蹙。

    刘珏他们见状,配合屈身低头,在她的掌心蹭了蹭。

    刘瑶唇角经不住上翘。

    刘彻招呼刘瑶上前,仔细观察她的胳膊,甚至还想上手去碰。

    刘瑶倒也爽快,将胳膊抬高,“阿父,你轻点,大夫说,若是板子不小心活动了,手臂骨头长不好,变丑了,你要负责!”

    刘彻顿时收回了手,怒声道:“莫雨!你来解释一番。”

    莫雨苦笑,乖乖跪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听说刘瑶结结实实磕在门槛上,刘珏他们止不住心疼。

    刘彻扶额懊恼。

    早知道不让莫雨出去让阿瑶他们进宫了。

    ……

    刘瑶进殿去看卫子夫时,给曹襄使了眼色,让他别让阿父太迁怒中常侍,毕竟是她不小心摔了一跤。

    到了内殿,阿月、阿轩两个小家伙看到卫子夫,屁颠屁颠跑过去,扒着床榻就要往上爬。

    卫子夫含笑道:“慢着!慢着!”

    刘瑶走到跟前,小心翼翼喊了一声,“阿母!”

    卫子夫抬眸,就见瘦了一圈的刘瑶两只胳膊裹着厚厚的纱布,眼眶忍不住泛红,示意她坐下,“都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呃……也是倒霉催的,不过现在好养伤。阿母光说我,你不也一样。”刘瑶瘪嘴,瞅着她的病容,“果然不能靠阿父!”

    “阿瑶,慎言!”卫子夫余光扫了扫门口,小心握住她的手,“我与你母女连心,你如何,我便如何!所以你要照顾好自己!”

    刘瑶眸光一颤,感受她掌心的温热。

    阿母的意思是,她的病与她的情况差不多。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不过出于对卫子夫的信任,刘瑶轻松了不少,开始向卫子夫告状。

    刘彻与刘据他们一开始打算进殿的,听到里面的声音,就没进去。

    然后他们就听到阿姊对阿父的控诉……

    “阿母,阿父拆我的门……”

    “阿母,若不是阿父用你吓唬我,我也不会着急摔倒,胳膊折了一个半,好疼……”

    “阿父他知错不认,还要面子,还逼我搜刮诸王的钱,我现在还病着呢……”

    期间夹杂着龙凤胎“咿咿呀呀”的附和声,听着让人哭笑不得。

    ……

    刘据看着刘彻面上一阵白,一阵青,默默垂头忍笑。

    以现在阿姊的身体,阿父多半要忍气吞声了。

    第132章 阿姊,你就不是受苦的命!

    刘瑶许久没见卫子夫,有太多话想要说了。

    一开始卫子夫听得还认真,一边逗着孩子,一边听着女儿的吐槽,不过到中途的时候,孟乐给她眼色,提示刘彻他们在偷听。

    卫子夫:……

    看着兴致勃勃的女儿,卫子夫心中叹气,探身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温声道:“阿瑶,你看在阿母的份上,莫要与你阿父置气了!他也不容易。”

    “……”刘瑶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歪身看向孟乐。

    孟乐不着痕迹地指了指门口方向。

    刘瑶偏头,瞅了瞅门口,嘴角扬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挪了挪身子,将头一歪,靠在卫子夫的膝上,“阿母,若是阿父不要我了,咱们也不要他算了。”

    “阿瑶!”卫子夫哭笑不得,这孩子明明心里通透的很,怎么说话这般孩子气。

    阿月、阿轩两个小家伙见刘瑶歪头躺着,也兴致勃勃地要爬到刘瑶的怀里。

    “小公主、小侯爷,长公主现在受伤,不能爬!”孟乐连忙挡在刘瑶跟前。

    现在长公主伤到了手臂,小孩子没个轻重,若是伤了怎么办。

    小家伙们顿时可怜兮兮地看着刘瑶。

    刘瑶向他们展示了一番自己受伤的手臂,“我也没办法!如果你们将我弄伤了,咱们一起喝苦苦的药。”

    一听要喝药,两个小奶娃听明白了,立马远离刘瑶,往日你争我抢的小家伙终于知道身边的哥哥(妹妹)是自己的“战友”了,两个家伙紧紧抱在一起,瘪着红润润的小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刘瑶。

    “噗呲!”刘瑶禁不住笑出声。

    “坐稳了!”卫子夫见状,轻轻拍了拍刘瑶的脑袋,示意她坐好。

    然后她眉眼完成月牙,宠溺地看着两个孩子,拍拍床榻,“上来吧!”

    两个小家伙见状,顿时奔向更大的靠山,在宫女的帮助下,手忙脚乱地爬上了床榻,一左一右地占据了卫子夫的怀抱,仿佛打了胜仗一般,得意地看着刘瑶。

    刘瑶坐直身子,微微瘪嘴,想要动手捏捏他们的鼻子,让他们别这么嚣张,可是因为胳膊受伤,也是没办法。

    刘瑶见他们老老实实窝着,就继续刚才的话题,“阿母,我刚刚说的是真的,我想好了,天地广阔,我脑子灵活,若是阿父难为我们,咱们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让他独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寂寞,管他是皇帝还是当神仙,咱们都不管了!”

    “阿瑶,最近学问渐涨,看来养病期间也没有懈怠。”卫子夫掩唇忍笑,“ 这些话在我面前随便说说,但是可不能在你阿父面前说!”

    刘瑶余光瞟了门口,微微扬高声音,“当然,这些话我现在不会在阿父面前说,肯定要等跑了之后,再送给阿父,否则我还怎么跑!”

    卫子夫见她这样,抬手指了指她。

    这孩子……

    两个小家伙见状,也学着指着刘瑶。

    “……”刘瑶冲他们做了一个鬼脸,逗得两人咯咯直笑。

    ……

    此时站在外殿的刘据、刘珏等人沉默不语,对刘瑶高山仰止。

    特别是余光瞥到刘彻脸色阴沉不定,双眸冒火,更是佩服万分。

    阿姊现在双臂受伤,人还病着,阿父再怎么生气,也要忍着,否则情况恶化,后悔药都买不到。

    想必阿姊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在阿母面前肆无忌惮地说。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视的眼神中都有一个疑惑,“阿姊说的是不是真的?”

    刘彻深吸一口气,一把撩起帷幔,大步走进去,阴阳怪气道:“阿瑶,你给朕说说,你怎么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朕也学学!”

    刘珏、刘琼等人跟上,向卫子夫行礼,“母后!”

    刘瑶起身,行礼完毕后,抬眸无辜地看着他,“阿父这话是什么意思?刚刚那句是儿臣从一些民间书卷上得到的佳句,刚刚不过与阿母分享一下。”

    “哦?”刘彻高深莫测地看着她,“可是朕怎么听到,你刚刚说要将朕的皇后给拐跑了!还不要朕这个皇帝了!真是能耐啊!朕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因为一个外臣,不仅与朕置气这么多天,还想着飞出去……刘瑶!朕对你……五体投地啊!”

    刘瑶见他气的额头青筋直跳,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不敢!不敢!”

    “哼!”刘彻怒瞪,“朕看你是敢的能上天!”

    看来他要防着这孩子来这一手,旁人他不了解,但是阿瑶若是有想法,多半是有能耐做的,尤其她家财颇多。

    刘瑶扭头不语,同时给刘珏、刘琼、刘据他们使眼色,让他们劝一下。

    刘据心中无奈叹气,想说,阿姊,你狠话说的痛快,就不能避着阿父一些吗?

    “阿父,阿姊刚刚多半是开玩笑的,你莫要生气。”他上前给刘彻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卫子夫跟前。

    刘珏:“阿父,你放心,阿姊体弱,海外蛮荒之地,她哪能受得了,也就是喊喊口号!”

    刘琼:“阿姊平时是最拥戴阿父的,一定不会伤阿父的心。”

    ……

    听到“拥戴”二字,刘彻胡子抽搐,“她拥戴朕?她不气死朕,已经是孝顺了!”

    “阿父,咱们要讲道理,我哪条不拥戴了?”刘瑶当即不服了,对上刘彻犀利的眸子,掰着手指,“是了,我确实有不拥戴的,不应该拦着你修仙,应该看着你天天被方士骗。不应该劝你放过颜异,反正也是你的臣子,你都不心疼,我干嘛心疼,说不定少了这些,我能多活十多年,长命百岁呢!”

    刘彻一噎,目光落到刘瑶包扎的手臂上,大袖一甩,背过身去。

    他不和她计较。

    此时阿月、阿轩两人不知何时下了床,甩着小腿靠近刘彻,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小手小脚缠在腿上,仿佛树袋熊一般。

    刘彻垂眸,对上两双葡萄般的大眼睛,眸光瞬间变得柔和,屈身摸了摸两人的脑袋,“你们最乖!”

    阿月小手扯着他的袍子,笑的天真无邪,“阿阿咿呀!”

    阿轩小家伙也不甘示弱,小身子不停蛄蛹,想要顺着他的腿爬上去。

    看的刘彻唇角不经翘起来,俯身将两个小家伙抱在怀里,轻哼道:“看在阿月、阿轩的份上,朕不与你计较。”

    刘珏与刘据对视一眼。

    看现在的情况,阿父自己找台阶下了。

    刘瑶眨了眨眼,最终决定也借坡下驴,岔开话题:“阿父,你小心护好自己胡子!”

    刘彻闻言,警惕垂眸,对上两双亮晶晶的眼睛,顿时佯装凶样,“不许动朕的胡子!”

    阿月、阿轩歪头看着他,“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

    好似在说“他们是乖孩子,还不会去薅长辈的胡子!”

    刘彻见状,挑眉冲刘瑶一笑,“阿月、阿轩不是挺怪的。”

    刘瑶也愣了一下,“居然不薅了?难道知道不是好东西了?”

    旁边的曹襄无奈扶额。

    阿瑶,不要说的这么直白。

    刘据等人努力绷直嘴角。

    而当事人刘彻一头黑线,沉声吼道:“刘瑶!你再说一遍!”

    他的胡须可是千金难买,甚至有方士重金求购炼丹!

    刘瑶见状,从善如流地纠正,“儿臣错了,是好东西!”

    刘彻:……

    听着怎么如此怪异!

    ……

    刘彻在椒房殿待了一个时辰,就回去处理政务了,至于莫雨,被罚了一年俸禄。

    没有受刑,只罚了钱,这个结果对莫雨来说,已经让他满意了。

    莫雨向刘瑶等人躬身一拜,然后快步追上刘彻的车辇。

    刘瑶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子燕,莫忘了给中常侍准备赔礼!”

    子燕:“诺!”

    等返回椒房殿,刘珏、刘琼他们将刘瑶拉到偏殿,他们好多事想要问。

    刘瑶淡然依在坐榻上,扫视一圈,“你们想问什么?”

    刘珏抢先开口,“在阿姊,你刚刚说的海阔凭鱼跃,是吓唬阿父的,还是真的?”

    刘瑶闻言,举起了两只负伤的手臂,“你觉得呢?”

    三人齐刷刷摇头。

    他们不相信。

    刘瑶闻言,面露哀伤,微微偏头,“我就这么让你们信不过吗?”

    刘琼:“阿姊,你就不是受苦的命!对于颜异之事,经过这些日子,阿父估计也想通了。”

    而且阿姊之前与阿母说,要带他们一起跑,怎么像都觉得不可能。

    刘据点头,“我听闻阿父打算将颜异派往外地,阿姊,你就好好养病,莫要担心!”

    刘瑶嘲弄一笑,“我与阿父吵架,一是因为颜异之事,二是因为阿父,君心难测,你们也了解阿父的性子,我等现在所拥有的,未来说不定会成为卫氏的夺命箭。”

    大殿之中顿时变得针落可闻。

    刘珏望着她,欲言又止,想说以阿父不会的,可想起阿父的做派,即使是亲子女,也不好为他做担保。

    刘琼认真道:“我明白,阿姊,你做什么,我们就跟着你做什么。”

    刘瑶满意点头,看向一旁纠结的刘据,“太子,你呢?”

    刘据耷拉着肩膀,“你们三个都做主了,有我说话的份吗?”

    “你不用太担心!”刘瑶招手示意他上前。

    刘据乖乖蹲在她跟前,仰头道:“阿姊,你放心,未来阿父变了,还有我护住你们和阿母!”

    刘瑶白了他一眼,“算了,你还是先保护好自己,我看阿父过的顺心顺意,又不修仙,活个百八十岁轻而易举,怎么稳稳当当当好这个太子,你要想清楚。”

    历史上,汉武帝那么折腾,都活到七十岁了,所以阿父不会比这个目标少。

    刘据:……

    应该让阿父听听,阿姊对他的评价有多高。

    “阿姊,你小看我!”他唇角微撇,不过还是没动,任由刘瑶拍着他的肩膀。

    刘瑶:“刘据,你要记得你是太子,也只是太子,即使贵为储君,但是头顶上还有阿父。我不是小看你,而是让你莫要怠慢了阿父,好好当一个仁孝的太子。 ”

    刘瑶想了想,若是真能改变历史,等到刘据登基,那时候差不多三四十岁,正值壮年,似乎也不晚,这生的晚,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能缩短当太子的时间。

    刘据有些迷惑地点了点头。

    刘珏、刘琼明白刘瑶的意思。

    刘珏:“阿姊,你莫要担心,刘据虽然比不得咱们聪慧,但是胜在肯吃苦,太傅、少傅那边都时常夸赞他。他若是做错了事情,不用等阿父出手,我先教训他。”

    刘琼:“还有母亲、舅父他们看着,绝对不会让刘据成为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

    刘据无语地看着她们。

    不带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刘瑶看着面前三个妹妹弟弟,想了想,“我之前寻到了一些古籍,里面的一些学问甚有意思,以后你们酉时来寻我,我说给你们听。”

    现在给他们补充后世的一些知识也不晚,尤其刘据,他是重中之重,学习压力要比其他人重。

    刘据注意到刘瑶的眼神,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过等刘瑶回去后,她想要准备教案时,反应过来,自己手臂受伤,动作不变,单是凭借她的口述,旁人不好理解。

    刘瑶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双臂,最终决定明日再说,大不了明日先给刘据他们讲其他的。

    ……

    次日,刘瑶让人整理出了一件空房当做学堂,准备好桌椅板凳。

    刘珏他们如约到场。

    刘瑶因为有伤在身,决定先给他们来个基础科普。

    她让人准备了一大一小两颗铁球放在桌前,“你们觉得,若是我在高处,同时抛下这两颗铁球,你们觉得他们哪颗会先落地?”

    刘据等人不解,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刘珏:“阿姊,难道不是大的先着地?”

    刘琼:“阿姊,你这两颗铁球其中一个不会是空心?或者里面注了水银?”

    刘据捏着下巴思索,“阿姊既然这样说了,肯定情况与我们说的不一样,难道小球先落地?”

    刘瑶坐下,就着子燕的手抿了一口清茶,“ 你们确定?”

    三人对视,说实话,刘瑶这般姿态,让他们不确定。

    刘瑶笑眯眯道:“你们若是确定自己的答案,不如下注如何?也多些趣味。”

    三人闻言,齐刷刷摇头。

    他们虽然对答案半信半疑,但是他们了解阿姊,所以才不与阿姊打赌。

    刘瑶:“……想要赚你们的钱,都不给我这个机会!”

    三人:……

    阿姊这样说,难不成他们都猜错了。

    刘珏若有所思道:“不是大球先落地,也不是小球先落地,难不成还是一起落地?”

    刘琼斜眼道:“不一起落地,难道阿姊还能使个仙法,让他们飘在空中?”

    “刘琼,你一天不刺我,就觉得皮痒痒是不,是我先猜同时落地的,你有本事猜飘在空中。”刘珏也不客气,虽然都是阿姊的妹妹,她也是刘琼的姐姐。

    刘琼:“……你觉得我傻吗?”

    “啧!你若是不傻,怎么会说出蠢话!”刘珏上下打量,面露惋惜。

    “砰砰!”

    刘瑶踢了两下椅子,“二位,你们若是挣不出来,可以出去打一架,咱们三姐妹一起养伤,正好我也不孤独!”

    刘珏、刘琼一噎,也不争执了。

    刘瑶看向没说话的刘据,“太子,你呢!”

    “我觉得……小球先落地!”刘据语气虽然纠结,但是面色坚定。

    “确定?”刘瑶挑了挑眉,“我之前可是提醒你了!”

    “也许阿姊是想考验我等心智坚不坚定,会不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刘据说说出自己揣测。

    刘珏、刘琼一听,觉得也有道理。

    刘瑶见状,扫视二人,“你们换不换答案? ”

    两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终齐声道:“我相信阿姊!”

    刘据:……

    看着二姐、 三姐虽然整日互相犟嘴,但是对待阿姊的态度上,可是如出一辙。

    刘瑶昂了昂下巴,指着桌上的铁球,“这两个都是实心铁球,我说的再多,不如你们亲自验证,去吧!”

    三人早就猜出来了,亲自抱起铁球掂量了一下,确定分量颇重。

    刘瑶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曹襄守在她身边,好奇道:“阿瑶,两颗球真能同时落地吗? ”

    刘瑶:“待会你亲眼见识一番就知道了。”

    摘星阁三楼,曹襄捧着两只铁球,在楼下刘瑶的示意下,同时脱手。

    众人就看着两颗铁球越坠越快,几乎是同一时刻砸到地面上,若说有什么区别,就是大铁球将地面青石板砸了一个坑,小铁球的坑浅一些,砸中的青石板裂纹更多。

    刘据瞪大眼睛:“一起落地!”

    确定不是阿姊用了什么障眼法吗?

    刘瑶闻言,笑眯眯道:“你若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实验一番,其实也不用铁球,一些大的石头应该也有这个效果!”

    刘据一听,思索片刻,带着人从旁边的假山堆中卸下两块花岗石,然后让他的内侍跑到楼上往下抛。

    这次两块石头也是差不多落地,因为体积比铁球大,对地面造成的杀伤力看着也比铁球严重些。

    ……

    等到刘彻听到消息,摘星阁门口的路面已经多了十几个坑了。

    刘彻:……

    阿瑶带着弟弟妹妹做这些,是报复他吗?

    果然心中有气。

    可他看到阿瑶折了手臂,他也心疼。

    内侍:“陛下,现在几位公主和太子还在让人砸摘星阁前的地面,听他们说,似乎打算换个地方。”

    “!”刘彻当即起身,“他们敢!”

    莫雨干笑两声。

    不敢能做吗?

    ……

    刘瑶看到刘彻过来,热情道:“阿父!你来摘星阁作甚?”

    刘彻下了步辇,看到昨日还光洁完整的石板,被弄得遍体鳞伤,都找不到站的地方,脸色就更拉了,“刘瑶,朕倒想问你,你是想拆了朕的摘星阁吗?”

    刘瑶闻言,一脸无辜,“儿臣再带着刘珏他们求寻真理!”

    刘琼附和:“没错,阿父,确实让我等长见识了!”

    刘珏:“阿父,你放心,我明日就让人将路给修补好。”

    刘据:“此事我也有参与,你若是责罚,就罚我吧,阿姊现在又病又伤,担不起你的责难!”

    刘彻闻言,嘴角微抽,眸光中带着些许无语。

    太子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劲。

    听起来,好似他是什么恶父,而太子反而成了好弟弟。

    刘瑶有些惊叹地看着刘据。

    没想到今日弟弟居然还会施展“茶艺”了。

    刘瑶见刘彻持续冷着脸,眼珠子转了转,“阿父,既然你来了,那你可知一大一小两个铁球从同一高处同时落下,哪个先落地。”

    随着她话音落下,内侍适时送上此时不怎么圆润的铁球,经过多次摔打后,两个铁球坑坑洼洼的。

    刘彻凤眸微眯,“哪个先落地?你们就为了这等显而易见的事情来敷衍朕?”

    依他看,阿瑶就是找个理由祸害他的摘星阁。

    刘瑶佯装不解:“阿父此言,是坚信自己的答案正确,觉得小球先落地?”

    刘彻冷哼:“什么小球,自然是越重的越快落地!”

    刘瑶见他语气肯定,眸光一亮,“阿父可敢打赌?”

    此话一出,刘据、刘珏他们的眼睛也变得精神起来。

    他们也要!

    送上门的钱,不赚白不赚。

    “自然……不行!”虽然刘彻信自己,但是阿瑶与太子他们的表情不对。

    他可不会上当。

    想到此,他随手指了一名现场的内侍,询问情况。

    内侍乖乖将事情全盘托出。

    “同时落下!”刘彻诧异,转头看向刘瑶。

    刘瑶见状,双臂举高,“阿父放心,我可没动手脚,也不会仙术,等你哪日又有方士来找你的时候,若是他不能让两球悬在空中,肯定是假的。阿父,你看,我多为你着想!”

    刘彻一噎。

    这孩子总会想到如何戳他心窝子。

    不过他还是要验证一番,选了一名羽林卫抱着铁球上去,等亲眼看到同时落地时,虽然提前知道了,还是惊诧不已。

    他看到路面坑洼中有不少碎石子,还有路边堆砌的石头,猜测石头应该也能实现。

    不过虽然已经解惑,但是这种与民生国事、术法玄学无关的东西,让人提不起兴趣,比起这个,他更心疼自己的路。

    刘彻黑着脸,点着刘珏、刘琼、刘据三人,“你们是三个罚抄一遍《公羊传》。这条路也要给朕补好,明日若是补不好,你们三个惩罚加倍!”

    三人苦着脸,“儿臣遵旨!”

    这边刘瑶等着刘彻训她,她倒要看看,在自己受伤的情况下,刘彻怎么罚她。

    谁知!

    刘彻连看她都不看一眼,大袖一甩,背着手走了!

    留下刘瑶在原地风中凌乱,干瞪眼!

    等离得远时,莫雨扭头偷瞄了一眼,小声道:“陛下,长公主看着有些受伤和失望!”

    刘彻闻言,自得地翘起唇角。

    阿瑶现在行动不便,就等着他罚她,然后无理取闹,他才不会给机会。

    ……

    等到回到椒房殿,刘据等人才知晓,大小球一同落地不过是开胃小菜。

    ……

    ……他们所处的大地也是一个大圆球。

    ……若是能造出足够坚硬的大船,从某一处海域出发,方向一直不变,最后还会回到那个地方……

    ……在遥远的海外仍有大片富饶的大陆。

    ……海外没有仙人仙山,但是海中的资源众多。

    ……月食、日食这些与老天爷的心情无关,是正常的天象。

    ……草原其实并不穷困,有许多矿产。

    ……

    得亏三人在刘瑶身边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对这些奇异学问虽然有诸多疑惑,却没到三观崩塌的地步。

    三人也知道,这些学问不能往外传。

    虽然他们对于刘瑶如何掌控这些知识更加迷惑了。

    偏偏阿姊告诉他们“难得糊涂!”

    他们想提醒阿姊要言行一致。

    此后,刘瑶持续不断将记忆中的基础科学知识说给他们,管他们未来会如何吸收发展,先塞进去再说。

    同时,刘彻那边,他将颜异派往颍川郡修坝,正好汲黯也在淮阳郡,他们两个也不孤单,而张汤也因为下属告发他罗列罪状,残害朝中公卿大夫,被刘彻免职下狱,待了两日,又被刘彻放了,不过没再任命官职。

    第133章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颜异虽然看起来逃过一劫,张汤看似也处理了,但是根由还在刘彻身上。

    这个颜异她劝下去了,未来若是有第二个直臣惹刘彻生气,再来一个“腹诽”,到时候不知道是否仍能劝回来。

    刘瑶对此也不清楚。

    刘彻以为他放过了颜异,处理了张汤,刘瑶应该会心情好些,谁知道还是不怎么理他,平时去椒房殿看她,说话也是淡淡的。

    刘彻:……

    即使门给她重新安好了,各种奇珍异宝赐下去,可是总觉得,阿瑶待他不亲近了,整日与刘据、刘珏他们相处,听说阿瑶亲自给他们授课,虽然孩子都在宫里,但是他这个最重要的父亲却被所有人疏忽了。

    卫子夫没想到刘彻说的如此哀怨,抿唇忍笑,“陛下这些话应该告诉阿瑶他们!”

    刘彻负手而立,“朕乃皇帝!”

    卫子夫:“陛下也是天底下最好的慈父!”

    刘彻闻言,侧身扭头,有些不自信,“阿瑶他们觉得呢?”

    卫子夫上前拉着他坐下:“阿瑶他们自然也这么觉得。陛下不必担忧阿瑶他们,阿瑶、太子他们的品性,陛下还能不了解?无论旁人如何说,陛下在他们的心中的地位不会变。”

    “你是没看到阿瑶为了颜异与朕说话的架势,活脱脱将朕当成了昏君。”刘彻哼哼唧唧,他身为皇帝,难道还要对臣子委曲求全,步步退让。

    阿瑶小时候不是说过,有些事你不干,有的是人干,难道他堂堂大汉,还少了能干活的官员吗?

    卫子夫无奈,“陛下,你分明知道,阿瑶说这些,就是因为在乎你,在乎大汉江山,臣妾也觉得,张卿做法有些过分,阿瑶身为长公主,乃是陛下的长女,有劝谏的责任。”

    “至于陛下所说的……脾气。”她抿唇一笑,轻轻道:“阿瑶不过是随了陛下的性子,陛下这样说,岂不是连自己也骂了。”

    “你……子夫你也不站在朕这边了。”刘彻绝对不承认是自己将刘瑶宠成这样的。

    “臣妾与陛下夫妻一体,还是好拉拢的!”卫子夫假装纠结说道。

    刘彻被她这话逗乐,忍笑道:“你与朕夫妻一体,理应与朕站在一块。”

    卫子夫抬袖遮住唇角:“陛下这般清楚,臣妾也就放心了。”

    刘彻牵过她的手,“子夫,你给我拿个主意,如何才能让阿瑶消气,那孩子现在手臂都折了,还没忘记与朕置气,气性这么大,朕都比不上。”

    卫子夫:……

    她想说,阿瑶自然与他比不上,自从太皇太后去世,陛下乾坤独断,除了匈奴,陛下有气当场就发了。

    卫子夫:“陛下,阿瑶其实很好哄的,陛下雄才伟略,知人善任,阿瑶对你期待可高了,所以才对于颜异之事计较,她和陛下一样,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再过几日,估计不用哄,就好了。”

    刘彻:“真的?”

    卫子夫柔柔一笑,“阿瑶待陛下什么样子,陛下难道还不清楚吗?她是最孝顺的。”

    刘彻稍微轻松了一些。

    ……

    摘星阁前面的路面很快就修好了。

    在宫中许多人看来,就是长公主发脾气,带着自家弟弟妹妹想要拆了陛下的摘星阁,然后被陛下拦下来。

    最后太子他们受了罚,最后长公主什么事情都没有。

    果然不愧是长公主。

    若是长公主是皇子,陛下眼中还有其他皇子公主吗?

    听到这种谣言的刘瑶:……

    呵呵,传播这些干什么?是想让她与太子争权?还是让她造反?

    不过这些谣言也没有传多久,很快就被卫子夫给处理了,

    就这样,刘瑶在宫中的生活,平静而无聊。

    养伤养了半个月,终于又听到乐子,她听说又有一名胆子包天的方士来皇宫,说是会卜卦、炼丹、推衍万物,刘彻就让其进宫了。

    刘瑶挑眉,阿父真是不长教训啊!

    刘珏剥下一瓣橘子送到她嘴里,“阿姊,你要去劝阿父吗?”

    刘瑶咽下橘子,抬了抬自己的手臂,“我现在受伤呢,没法劝?”

    刘琼:“那咱们要去看热闹吗?”

    刘瑶下颚傲然一抬,“不,咱们不是去看热闹,是去长见识,说不定来的真是仙人,对方一挥手,就将我的手臂治好了。”

    刘珏、刘琼对视一眼,她们才不信阿姊这话。

    ……

    此时,宣室殿内,自称来自楚地、拥有楚国巫时血脉的巫寻有些愕然地看着摆在面前的两颗表面斑驳的铁球,铁球一大一小,大的有牛头脑袋那么大,小的也就比成人脑袋小一点。

    “陛下这是何意?”巫寻不解。

    刘彻:“朕有一疑惑,想要先生解惑!先生既然通晓万物,能不能让这两颗铁球悬在空中?”

    巫寻愣了一下,神情有些尴尬,“陛下,草民不会这等法术。”

    刘彻也没有觉得失望,有接着问道:“那先生可知,为什么一大一小两颗实心铁球落地,大的会先落下?”

    莫雨:……

    ……

    姐妹三人恰巧来到殿外,正好听到刘彻这话。

    六目相对,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愕。

    刘珏遮着唇角,小声道:“阿姊,阿父怎么变了!”

    刘琼也低声道:“看来之前阿姊的话,阿父还是听进去了。”

    之前他们在摘星阁实验时,阿父看着生气,没想到转眼就活学活用上了。

    刘瑶示意门口的朗卫莫要吭声,三人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

    ……

    宣室殿内,巫寻眉心微蹙,一时猜不透刘彻为何这样问,不过他服侍不少达官显贵,会询问一些十分浅显的东西,比如太阳为何东升西落,为何有四季,雨是如何产生的……

    他对此也经验丰富,“陛下,这就是万事万物所包含的真理与法则,若是小的比大的先落地,就违反了世间规则,此乃凶兆,可能会有灾殃!”

    刘彻:……

    巫寻又接着道:“就好比长幼之序不可乱,否则于家、于国都有影响。”

    刘彻沉默:……

    ……

    刘瑶挑了挑眉,不愧是修玄学的,这说法有意思。

    若不是现在没啥储位之争,恐怕会让人怀疑此人是她家派来的。

    刘珏轻声道:“阿姊,你觉得他能逃过一劫吗?”

    刘瑶淡然:“他既然敢进宫,就要承担后果。”

    ……

    内殿,刘彻大手摸了摸小铁球,面无表情道:“先生觉得大球先落地,乃是世间法则,无法更改。”

    巫寻躬身一拜,“请陛下恕罪,除非有大修为的能人施展术法,可能会更改结果,可草民不通这些。”

    “哦,你不懂,朕懂一些。”刘彻收回手,眸光微微眯起,“朕前几日得高人传授,教了朕一些小法术,先生可否看一下,看朕的法术是否大成!”

    “……草民不敢!”巫寻心中变得有些忐忑,视线不动声色地扫向铁球,想要弄清它的缘由。

    难道陛下真的新学了什么术法,迫不及待地给他展示,若是他说不清缘由怎么办。

    刘彻:“这是旨意!”

    巫寻心头一跳,“草民……遵旨!”

    ……

    此时杵在门口的刘珏、刘琼促狭地看向刘瑶,眼神写着两个字“高人”。

    刘瑶也傲然地挺胸抬头,红唇经不住翘起。

    阿父进步颇大,看来这次冷战还是有不少成效的。

    三个公主堂而皇之地杵在门口,即使朗卫不动,内侍也要禀告的。

    刘彻听闻刘瑶等人在门外,扬了扬眉梢,薄唇忍不住上扬。

    阿瑶他们总是说他对防方士、巫师这些没戒心,这次他亲自下场教训震慑这些骗子,阿瑶若是再说他,他可要发飙的。

    刘瑶见刘彻知道了,带着妹妹们进去。

    三人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刘彻背着手,眸光微斜,明知故问道:“你们三个来这里做什么?”

    刘瑶:“儿臣听闻阿父这边来了一个法术很好的巫师,所以想看看能不能治好儿臣的胳膊。”

    巫寻跪地叩拜,“不敢当,不过草民手中确实有一种神奇药草,对跌打骨折有奇效,到时可送与长公主。”

    刘瑶听到这话,神色微愣,故意为难道:“就不能有更轻松的法子吗?你施展一些巫术,让我的胳膊三日内痊愈。”

    “……这。请长公主恕罪,草民着实做不到。”巫寻低着头不敢看她。

    刘瑶见他没拿一些乱七八糟的巫术糊弄她,就没再理他,笑靥如花地看向刘彻,“阿父,听闻你要展示高人教授的术法,我与妹妹要见识一番!”

    许久未见她笑的如此开怀。

    刘彻面上笑容加深,“怎么?不与朕置气了?”

    “呃……咳!”刘瑶收敛了一点笑容,“儿臣现在无聊,‘长见识’与‘置气’不冲突。长完见识再生气也不晚。”

    主要是,她好奇阿父要如何“施术”。

    “哼!”刘彻瞪了她一眼。

    这人得寸进尺,就不能借坡下驴,还要闹多久的脾气。

    ……

    就这样,一行人再次来到摘星阁前,刘瑶看着新修好的路面,面露惋惜,又要被祸害了。

    刘彻的“施术”过程也简单,将朱砂混在酒水里,调的浓稠一些,然后往两颗铁球上一倒,再用朱笔随便画了两下,就成了。

    就这样,两颗铁球就成了血淋淋的。

    刘瑶有些嫌弃地移开目光,搞不懂阿父的审美。

    两名羽林卫站在摘星阁三楼,在众人的注视下,同时松手。

    巫寻亲眼看着两颗铁球直直下落,几乎同时砸向地面,与地面撞击时,无数碎石屑蹦出,铁球裹着的朱砂也被震掉了不少,随着铁球在地面滚动,遍地血色痕迹,乍一看,好似命案现场一般。

    刘瑶沉默了片刻,自家阿父这是什么审美。

    之前他们在摘星阁砸了那么多坑,都没有这次看着有视觉冲击力。

    巫寻震惊地看着刘彻,瞳孔剧震。

    听闻陛下去年重病,几乎快要驾崩,后来仙人甘泉山赐药,仅是两三日,就痊愈了,难不成因为吃了仙药,所以身怀仙法?

    刘彻见他呆滞,微微一笑,“ 先生没有看清,朕已经施术,他们无论丢下来多少次,都不会变。”

    说话时,示意羽林卫再抛一次。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颗铁球再一次同时落地。

    巫寻看了看滚落在地的铁球,伏地叩拜,苦涩一笑,“陛下恕罪,草民原以为凭借草民的技艺能在陛下身边得到一些重用,现在看来,陛下身有大机遇,不愧是大汉天子,不过草民觉得,陛下能施术如此顺利……想必……想必还是与去年服用的仙药有关系。”

    刘瑶等人:……

    听到他这个说法,刘彻对他的杀意消失了大半。

    不管面前这人是装糊涂,还是真心实意这般认为,不可否认,他被他的说法给愉悦了。

    此人就算不是正儿八经的巫师,也是个人才。

    刘珏附到刘瑶耳边,声音极轻:“阿姊,不得了,这人好聪明!”

    刘瑶点点头,她看向刘彻:“阿父,儿臣觉得巫寻此人不错,想要让他进入甘泉宫,阿父可否应下?”

    巫寻闻言,眸光炽热。

    他居然有机会进入甘泉宫。

    刘彻见状,已有八成把握确定此人刚才所言是真心实意,虽说看着有些糊涂,不过运气和口才倒是不错,真的扔进甘泉宫,有些暴殄天物了。

    刘瑶看到他面上居然还有些不舍得,嘴角微抽,无语道:“阿父,不带你这样的,听我说,距离产生美,炫耀过后,就要知足!这可是在宫里。”

    巫寻初来乍到,不知道铁球的事情,但是时间久了,肯定会怀疑。

    通过之前的问话,她判断巫寻此人应该知道不少药理和药草,她要带回去压榨一番,为大汉的医疗事业添砖加瓦。

    刘彻明白他的意思,掩唇轻咳一声,“阿瑶既然这样说了,朕就允了!”

    巫寻见事情定下,再次叩拜,“多谢陛下、长公主!”

    刘珏见他面上控制不住的喜悦之色,轻啧一声,此人怕是要失望了,看在他愉悦了阿父和阿姊的份上,她让甘泉宫的人善待他几分。

    她与阿瑶回到椒房殿时,就听刘彻在宫中下了禁令,禁止传播摘星阁的事情。

    次日下午,摘星阁前的路面再次修好了。

    一开始刘瑶以为刘彻还想继续用这法子哄骗子。

    之后刘彻就给她解惑,后面他请诸王进宫赴宴,又用这事糊弄了许多人 ,赚了一笔大钱,还加强了自己的威望。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刘瑶没想到,在这以后,刘彻似乎打开了另外一扇门,学会自己装神弄鬼了了。

    怎么说呢,比起前面次次被方士骗,她宁可刘彻去骗其他人,而且还能消耗精力。

    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

    目前刘瑶还是老实在宫中养伤阶段。

    ……

    在知道公主府安上了新门后,刘瑶撇了撇嘴。

    若不是受了伤,在阿父面前晃荡,能多拉些同情分,多薅他一些赏赐。

    还有要给刘据他们脑子里塞一些东西……

    她早就出宫了。

    在宫中也有好处,就是打扰她的人少了,可以减少一些琐碎应酬。

    对于张汤,刘瑶现在说什么也不想他继续当官了,他现在是弊大于利,也忙了半辈子,平安落地,就不要再折腾,能在家老实养老就养老,将其交给霍去病,应该能管住。

    对于朝野官员来说,他们见到的就是,长公主尊宠依旧,陛下对上长公主,那是底线一降再降,都豁出脸拆门,几天后,又给长公主府按了一扇更豪华的门。

    而且为了长公主,放过了颜异,“抛弃”了张汤,所以为了以后的身家性命,还是要与长公主多多交好。

    看长公主的做派,与张汤这等压根不是一路人,这结果就更让大家放心了。

    许多人暗自祈祷,刘瑶与刘彻的父女关系要好好的,这样也能有人替他们“出气”。

    听到这些“闲言碎语”的刘瑶:……

    不是,她一个普通公主,不能什么都指望她,她还指望阿父多多提拔一些类似颜异这样的人,清正朝堂风气。

    颜异被贬外地,大司农的位置就空了下来,刘彻思虑了两天,将东方朔提到了大司农的位置。

    东方朔经过这么些年,性子稳重了不少,而且他的儿子东方筠也聪慧好学,跟在太子身边很稳重。

    最重要的是,东方朔说话好听,不会像颜异、汲黯那样将骂人当直谏。

    东方朔接到任命的时候,难以置信,拿着诏令看了两遍,这才确认自己真的成了大司农。

    他在长安奋斗了二十余年,终于当上了九卿位置。

    东方朔仿佛欣赏这世间最美的骈文一般,眼眶湿润地看着任命诏令。

    两个子女被他这个状态吓了一跳。

    东方筠,“阿父,你怎么哭了!”

    东方朔愣了一下,将头一扭,擦了擦眼眶,“我这是被风沙迷的。”

    东方姜盈挽着卫君孺的胳膊,有些担忧,“阿母,阿父能干好大司农吗?”

    大司农是何等的位置,掌管田租、盐、铁、酒、各种赋税,这位置不是普通重要,而是十分重要。

    她家阿父虽然近些年性子稳重些,但是骨子里的荒唐肆意是遮掩不住。

    卫君孺:“正好他这些年一直说炫耀自己的能耐,现在陛下将大司农给了他,若是干不出政绩,正好也不用在朝堂待了。”

    东方朔闻言,挺直胸膛,傲然地望着天,唇角的胡须迎风招展,“夫人,你莫要小看我,我一定不辜负你们众望。”

    卫君孺:“你先不辜负陛下所托再说。”

    她倒不担心东方朔落到颜异的下场,一者东方朔是卫家的女婿,二者,东方朔口舌伶俐,幽默风趣,平时不少谏言还是能让陛下听进去的。

    东方朔连连点头,四肢百骸充满了无穷的动力。

    ……

    刘瑶听说东方朔成了大司农,脑海中第一个疑惑就是,他行吗?

    即使是自家亲戚,她也要说实话,自己从未想过东方朔会坐上大司农的位置。

    要知道大司农不止相当于后世的财政部长,还兼任农业部部长、粮食部部长,掌握国家财政经济。

    在她认知里,东方朔可以做光禄勋、当郎中令、当太仆,甚至御使大夫、丞相都可以,但是让他做大司农。

    还是那句话……他行吗?

    不过大司农这个位置,挺有意思的,可惜她不能当官,否则她也想抢一下,地位、权利、油水都有,可惜被阿父给了东方朔。

    宣室殿内,一边批改奏疏,一边竖耳倾听自家女儿絮叨的刘彻此时无语。

    合着阿瑶这般质疑东方朔,是自己看上了大司农的位置。

    刘彻放下朱笔,看向吊着手臂的刘瑶,想要说出口的话又吞回去酝酿了一番,“东方朔如果听到你这话,会嚎啕大哭的。”

    刘瑶淡定道:“儿臣是就事论事,他会哭,是在他没办法胜任的情况下。”

    说到这里,刘瑶眼珠子微转,有了一个想法,“阿父,若是东方朔不行,儿臣可以当几天大司农吗?”

    “你当大司农?”刘彻没想到他诏令才下,自家女儿已经想要抢活了。

    刘瑶点头,“没错,我就是想体验一下,掌控国库的感觉。”

    刘彻瞪眼,唇角微微抽搐,一时辨不清刘瑶是在看玩笑,还是真心实意这样想,不过……

    “你胳膊还没好,确定能做事?”他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刘瑶一听,眼前一亮, “阿父,你的意思是,我胳膊好了后,就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再熬两个月,她就彻底康复了。

    刘彻表情一噎,低头看奏疏,不再理她。

    刘瑶见状,冲他撇了撇嘴。

    “嗯?”刘彻似有所感抬头,正好对上刘瑶的鬼脸,脸色微黑。

    刘瑶一秒变乖,冲子燕努了努嘴,表示自己渴了。

    子燕将茶水递到她面前。

    刘彻:……

    算了,等她伤养好了,他再算账。

    ……

    八月底的时候,刘瑶的伤彻底好了,给刘彻打了一声招呼,就拖家带口出宫回家了。

    回到公主府,刘瑶陪阿月、阿轩两个小家伙玩了一两天,然后就去了甘泉山。

    前些天,刘珏给她传消息,说□□研制快成功了。

    其实在对刘彻信心动摇之时,刘瑶曾经想要先暂停□□研究,将其当成杀手锏,可是后面又放弃了。

    唉!总不能因为一些无法确定的未来,就要否定她与阿父二十多年的父女情分。

    况且阿父最近也在改正。

    除了□□研究快要成功,刘瑶看曹襄射箭的时候,猛然想起了长枪,作为有名的冷兵器,百兵之王,她差点给忘了。

    马上就要到年底,虎卫研究署可以用长枪交差。

    所以……

    九月,刘珏带着六名人高马大的虎卫兵,抬着长长的箱子,雄赳赳、气昂昂进宫。

    未央宫内,刘彻打开箱子,里面叠放着五六杆长枪。

    由棱形短刃和长棍结合而成的长柄兵器,长度比人体直立高度还高半头。

    刘彻看着有些怪异的兵器,与长矛有些相似,“这是什么?”

    刘珏弯腰拿起一柄长枪,在手中玩了两下,“阿父,此乃长枪,这是枪头,这是枪身,是我们虎卫研究署新研发的武器。可以近战,也不影响远战,更不用说马上作战了。”

    刘彻则是挑了挑眉,接过刘珏的长枪,仔细观察了一番,“……去校场!”

    他要亲眼看看是否如刘珏说的那般好。

    刘珏可不怕,他们已经提前实验过,甚至她还打造了一柄全金属的长枪,足有三十斤,没有几个人能挥动,不过刺人的时候伤害力也强。

    在见识到长枪的效果后,刘彻大喜,不仅因为它的杀伤力,还因为它成本低。

    刘彻爱不释手地摸着长枪,唇角噙笑,语气带着些许埋怨,“阿珏,你怎么不早点研究出来!”

    刘珏:……

    这话她可不敢转述给阿姊。

    第134章 我好伤心,阿姊不疼我了。

    刘珏见他着实喜欢,眼珠子转了转,语气带着些许请求和期待,“阿父,我给你拿来了长枪,你要怎么赏我?”

    刘彻也痛快,含笑看着她,“你想要什么?”

    刘珏不动声色道:“听闻冠军侯和姐夫过段时间就要去漠北一趟,我可不可以跟着去?”

    刘彻表情一滞,似乎有些没听清,面上有些迷惑道:“……朕刚刚没听清,你说再说一遍?”

    旁边的莫雨倒是听得一字不差,神情一呆,半张着嘴。

    刘珏见状,偏头语气含糊道:“我想跟着去……”

    “……”刘彻的大手默默攥紧了枪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刘珏,你说清楚!”

    莫雨担心刘彻真的动手,小心翼翼哄道:“ 陛下,你别生气,这事还没成呢。”

    至于成不成,自然是陛下做主。

    诸邑公主就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离开长安飞到塞北去。

    刘珏闻言,眼神变得哀怨。

    中常侍说话怎么这般难听!

    “刘珏,你听到了吗?”刘彻将长枪随手递给莫雨,板着脸道:“你现在已经成亲了,而且手底下还有一千多虎卫军,难道你想带着你手底下那些没见过血的虎卫军去给匈奴人送人头?”

    “阿父,你这话说的多难听。”刘珏当即瘪嘴,“没上过战场的兵不算是好兵,再说只有见识过真的战场,儿臣也才能为大汉研究出更好的武器和装备。”

    “……呵!”刘彻负手而立,脸色冷沉。

    刘珏:“阿父,你就算不信任儿臣,有冠军侯和姐夫领着我,难道还能让我出事!我经常听舅父说起阴山连绵不绝的峰峦、水草丰盛的河西走廊、一望无际的草原……这些都是在长安看不到的,我想要亲眼去看一下,看一下阿父新设的漠北四郡是不是越来越繁荣,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是不是满是汉商的车轮印记……”

    从阿姊和阿父的相处经验来说,对于阿父,要软硬兼施,不能一味强硬,因为阿父是皇帝,要面子,也不能一味的夸赞,那样让阿父容易自负。

    刘彻眉梢微扬,他对刘珏口中描绘的塞外也有了向往,现在阴山、河西走廊都皆入他手,按理说,他这个皇帝应该去匈奴王庭旧地走一遭,在那里祭拜大汉将士与先祖,告慰先祖。

    刘珏说的口干舌燥,见他神色渐缓,目露期待,“阿父,你觉得呢!”

    刘彻大拇指碾了碾上翘的胡须,若有所思道:“塞北确实要看一下!”

    “真的?”刘珏兴奋地快要跳起来。

    “你高兴什么?”刘彻压根没想让她跟着去,主要是她与阿瑶不同,阿瑶胆子大,顶多和自己吵架,这孩子就怕她带着人去找匈奴干架。

    “……阿父,你不是说要去塞北吗?”刘珏眨了眨眼,“事情是儿臣提的,儿臣自然要去,你放心,儿臣不贪心,立点战功就回来了。”

    “……你还想立战功? ”刘彻似笑非笑地打量她,“刘珏,你可知,过往大汉的公主只有一种可能出现在草原?”

    “……自是知道,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儿臣也是想为过往送到匈奴和亲、香消玉殒的汉家女子出气,祭拜她们,告慰她们的在天之灵,大汉公主出现在草原,亦有其他可能,让匈奴人威风丧胆的那种。”刘珏坚毅地握起拳头, “阿父,你不能长枪在手,就过河拆桥开,若是这样,以后可就没有这种好东西了!”

    虽说长枪是阿姊给他们的,但是他们研究署也在研究其他东西,争取以后不靠阿姊,实现自给自足,虽说长枪不是研究署独自研究的,现在也冠了他们研究署的名字,不能让阿父白占便宜。

    “……”刘彻嘴角微抽,余光扫过带着红缨穗的长枪,眸中思虑良多,在刘瑶的眼神催促与期待中,抓起枪杆,大手捋着红缨穗,疑惑问道:“刘珏,你干嘛在这枪头绑上红缨穗? ”

    “这个啊。”刘珏知道缘由,她之前问阿姊了,“一者好看,二者可以吸血,避免鲜血乱溅乱流,三来可以加固枪头,而且刺人的时候更好确定目标。”

    “阿父,你若是觉得红缨穗不好看,我们还有白缨穗、绿缨穗、黄缨穗,任君选择。”她唇角微瘪,请求道:“阿父,你就答应我吧。”

    刘彻沉默了一瞬,上下打量她,提出自己的最后疑问,“阿珏,你告诉朕,这事阿瑶知道吗?”

    此话一出,就见刘珏肉眼可见地僵硬。

    刘彻顿时了然,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莫雨,去请长公主进宫!”

    刘珏眸光一震,唇边微颤,“阿父,阿姊一直以来都十分支持我,她不排斥公主上战场。”

    刘彻揭穿她,“若是阿瑶知道,今日来送红缨枪的就不止你一个人了。”

    他算是看明白这孩子打的什么主意,来个两头骗,先骗他,再去哄阿瑶,达成她想要上战场的目的。

    莫雨看着蔫了吧唧的刘珏,不由得摇头,诸邑公主应该和长公主一起来的。

    ……

    刘瑶接到宫里的传召,有些迷惑。

    刘珏不是进宫送红缨枪吗?这个时候应该是与阿父讨价还价要东西的时候,宣她进宫作甚。

    传旨的小黄门一时也不好说,他也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陛下与诸邑公主之间肯定没有吵架。

    刘瑶:……

    她也是这样想,阿父就是有再大的怒火,即使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或者造反,看到红缨枪应该也能消火吧。

    等到了宫中,她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刘珏,温声细语道:“好妹妹,你有如此志气,阿姊甚慰,不如阿姊给你造一双翅膀,让你上天,干翻九霄,这样才能不埋没你的赤胆忠心。”

    这种大事居然没有提前与她商量。

    刘瑶这家伙,莫不是打算来个先斩后奏,后面等到人跑了,再给她留一封书信敷衍她。

    “……阿姊。”刘珏被刘瑶这番话说的心头发虚,后背都渗出虚汗了,几次张嘴想要解释,对上刘瑶没有笑意的眸子,就堵在嗓子口了。

    刘彻见状,欣慰地在一旁品茗看戏。

    阿瑶作为长女,还是十分靠谱的。

    刘彻也适时插话,缓解姐妹之间的氛围:“阿珏,朕今日将话放到这里,若是你能得到阿瑶的同意,朕就带你巡幸塞外!到时候让你捉几个匈奴人练手也不错。”

    “阿父!”刘珏眸光乍亮,没想到还有转机。

    刘瑶诧异,“巡幸塞外? ”

    刘彻点头:“朕甚为大汉天子,现在匈奴被赶出漠北,朕还从未前往塞外看过,理应前去塞外巡幸一番,看望边塞军民!”

    刘瑶闻言,转身看向刘珏,目光严肃,“阿珏,你要知道,女子不同于男子,边塞苦寒,就是强壮的男子许多就撑不住,更不用说女子,尤其打仗的女子,你确定能撑住?”

    刘珏:“阿姊,你也见过我冬日练兵,可曾见过我喊过一声苦,我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什么路。”

    锦衣玉食的公主轻松自在,但是她更想当翱翔天际的雄鹰。

    “阿姊,你就答应我吧,我今年与阿父好几次去上林苑狩猎,成绩斐然,前段时间,我还给阿月他们猎了一只熊,你也夸我了,难道匈奴人还能比熊凶猛。 ”她一步一挪地凑到刘瑶身边,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阿姊,求你了,你不让我去,我会一直惦记了,女子若是忧思频繁,会生病的。”

    “……你不说熊的事情,咱们还能好商量些,现在……”刘瑶一把推开她的脑袋,“哼!你连熊都能不打一声招呼猎下来,说明你喜欢冒险,在上林苑这种皇家猎场,你可以猎熊,可是到了战场,你要为战局负责、要为率领的将士负责,每一次冒险都带着极大的风险,打仗可与狩猎不一样,匈奴人就是再傻,也没有熊脑子简单!”

    听说她猎熊的时候,因为补刀不彻底,差点被黑熊扑倒,若不是躲避时有一截带着截面的粗树杈帮她抵挡了黑熊的濒死一扑,她说不定要出意外,居然还敢炫耀!

    刘彻微微点头。

    阿瑶对于这种事还是拎得清。

    刘珏被刘瑶说的,肩膀越来越垮,瘪着嘴,眼眶带着湿意,也不吭声,如同小鹿一般,委屈巴巴地瞅着她。

    全身都写满“我好伤心,阿姊不疼我了。”

    刘瑶:……

    这家伙事先不与她商量,现在整这幅样子给她看,别想着她会心慈手软。

    刘瑶将头一撇。

    “阿姊!”刘珏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刘瑶:“……别叫我,我什么都听不到!”

    刘珏闻言,转而看向狠心的刘彻,“……阿父!”

    刘彻背着手,悠然道:“朕刚才说过,阿瑶答应了,朕就答应你!”

    “……”刘珏默默磨了磨牙,硬眨了眨眼,闪身挪到刘瑶面前,眼眶微红,可怜巴巴地看着刘瑶,“阿姊,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现在匈奴被赶出漠北,我顶多就是跟着姐夫、冠军侯他们长长见识,不会出事!如若我坚持不下去,绝对不会逞强。”

    刘彻在一旁凉凉开口,“阿瑶,战场险恶,边塞苦寒,打仗的时候更是缺衣少食,她现在已经成亲,若是在战场上伤了容貌或者伤了身子,除非有仙人,否则她要苦一辈子了。”

    刘珏:“阿父!”

    怎么还落井下石呢 !

    “……”刘瑶深吸一口气,“行,我答应你,若是霍去病、曹襄照顾不好你,你们都等着瞧吧!”

    与其一味的阻拦,不如让她体验一番战场的环境,让其知难而退。

    许多人对许多事大多是“叶公好龙”的心态,无论男女,大多有想要建功立业的豪情,但是不代表所有人都适合。

    “真的?”刘珏没想到阿父刚刚的言语居然给她助攻了。

    刘瑶冷脸:“假的!”

    “真的!我听的清清楚楚!”刘珏一把抱住她的胳膊,脑袋不停蹭着她的肩头,“阿姊,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不会让我失望。”

    刘彻偏头,翻了一个白眼,转眸对上刘彻控诉的眼神,她眸光无奈。

    这也是没办法。

    谁让你先提“仙人”,她吃不了苦就会收心。

    刘珏撒娇完毕后,挺胸抬头,得意地看向刘彻:“阿父,现在你没法反对了!”

    刘彻眉梢挑了挑,“阿珏,你此次献上红缨枪,朕还是满意的,就是朕好奇,你为何这个时间才想起来,你可知,若是你在之前对匈奴大战的时候能拿出红缨枪,能为大汉省百万钱,那时候你就是想要封长公主,朕也应允。”

    刘瑶:……

    合着这也能挑刺!

    若是后面弄出了火炮,这人是不是遗憾更大。

    不过阿父也确实提醒她了,没有经过战场洗礼的人,要么天赋异禀,要么像她一样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否则设计的武器和装备多半不好适用战场。

    所以,虎卫军以后还是要补充一些战场老兵。

    刘珏嘴角微抽,瞟了瞟刘瑶,“阿父,你若是许我大将军,说这话还能伤到我,一个长公主而已,又不是封候拜将,我可不在乎!”

    刘彻:……

    刘瑶配合点头,“阿父,这次如果阿珏能立战功,你要不大方些,封她一个车骑将军!”

    “胡闹!”刘彻大袖一甩,背过身不理她。

    莫雨听得眼皮直跳。

    长公主真是胃口不小,一出口就是车骑将军,她干脆将大将军给占了算了。

    刘瑶抿唇忍笑。

    刘珏一同前往塞北巡幸的事情就定下了。

    离开前,刘瑶提醒道:“阿父,我与阿珏有很多事需要忙,阿母那边,就由你代为告诉阿母了,我与阿珏都不打扰你了。”

    说完,不等刘彻反应,刘瑶拉着刘琼快速离开。

    刘彻只能看着她们两人的背景干瞪眼。

    不过再多的闷气在看到桌案旁竖着的红缨枪时,也一扫而光。

    他不由得叹气,“算了,就答应她一回,有朕看着,不会让她出事的。”

    ……

    刘瑶出了未央宫,才记起来自己忘了什么,连忙掏出一个奏疏,递给送他们出来的内侍,“此物交给陛下!”

    内侍双手接过:“诺!”

    刘珏疑惑:“阿姊,你写的什么?”

    刘瑶拉着她的手,边走边道:“是我草拟的关于虎卫研究署的分成协议。”

    “分成协议?”刘珏仍然一头雾水。

    刘瑶:“红缨枪是研究署献上的去,为了研究署的长远发展,也要有酬劳。”

    听到这话,刘珏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阿姊想的!”

    就是借着研究署的名义造了出来。

    刘珏摸了摸她的头,“好了,此事不用计较的那般清楚,你可知我写了什么?”

    这点刘珏也能猜出来,“阿姊向阿父要了多少钱? ”

    “钱也不多,以后朝廷造出的红缨枪,每把收四文钱的专属研究酬金,此资金用于研究署的日常研究,你觉得如何?”

    “专属研究酬金?四文钱……”刘珏想了想,有些担忧,“阿父能同意吗?”

    长枪分为枪头、枪杆,枪头最好用坚固锋利的钢铁,枪杆也不能敷衍,他们现在使用的是叫稠木的硬木,硬度、弹性都不错,不易断裂,若不是铁棍难以制作,其实她更青睐全钢长枪,只不过花费极高,普通士卒没法用上。

    一杆较好的红缨现在的成本造价也在一贯左右,四文钱虽然不多,但是积少成多,推广全军,足有百万钱,阿父能舍得吗?

    主要是,此法阿父若是应允,以后不止适用红缨枪,他们若是再研究出其他武器装备,也可以与阿父如此协定。

    她能看出来,阿父也能看出来,会允许吗?

    刘珏的纤纤玉手挠了挠她的下巴,“当然要谈,如果阿父找你,你顶多降到三文钱。”

    刘珏恍然大悟。

    原来还留了一文钱的讲价余地。

    不过她能与阿父讲好价吗?

    刘瑶看出她面上的纠结,拍了拍她的肩膀,“阿珏,我相信你,这也是对你的考验,一定要打个漂亮的仗,否则以后就不好与阿父商量了。”

    刘珏了然,用力点头。

    ……

    刘彻拿到刘瑶的奏疏,看完里面的内容,薄唇微微抽搐,“莫雨,朕觉得阿瑶说不定能胜任大司农!”

    为了搞钱,对他都忍心出手。

    “啊?”莫雨不解。

    长公主到底写了什么东西,让陛下这般感慨。

    对于这份协议,刘彻打算先按着,里面好多条款需要再谈,否则他吃亏。

    他也不是吝啬的君父,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自认还是很宠孩子的。

    想到此,刘彻又拿起了长枪,大手将其从头到尾都摸了一遍。

    真是可惜啊,这武器最适合马战了,若是早些年能做出来,对于匈奴的战事会更加轻松。

    ……

    红缨枪除了送进宫的那些,刘珏也给卫青、霍去病他们也送了一些。

    霍去病收到后,先耍了一番,与两名亲卫骑着马在校场上打的昏天黑地,好好发泄一通,洗漱一番后,抱着自家儿子去了刘瑶府门口。

    护卫看到他,面上一愣,纷纷行礼道:“参见冠军侯!”

    霍去病上前一步,护卫默默伸手拦住。

    “……”他看着换好的奢华大门,佯装伤心道,“我要进去问问阿瑶,是不是不打算认我这个兄长了!”

    护卫见他一言不合就演戏,无奈提醒道:“冠军侯,长公主现下不在府中,她去了甘泉山。”

    “……”霍去病表情一僵。

    他怀里的霍檀小家伙默默捂住了眼睛,觉得丢脸。

    “你这是嫌弃阿父?”霍去病瞅到,大手捏了捏儿子肥嫩嫩的脸腮,“咱们父子一体,我丢脸等于你丢脸!”

    霍檀噘着小嘴,奶声奶气道:“我脸小,丢了可以再捡回来!”

    “……哈哈哈!”霍去病忍俊不禁,抱着儿子抛了两下,有些郁闷道:“阿檀如此聪慧,曹襄他真不心动吗?”

    门口的护卫:……

    等长公主和曹侯爷回来,他们要告状。

    霍檀眨巴眨巴大眼,“阿父,你说什么?”

    霍去病没回答他,继续问道:“阿月、阿轩他们也去甘泉山吗?”

    护卫:“……小公主,小侯爷被送到大将军府上,去看平阳长公主。”

    霍去病眼珠子微转,晃了晃怀里的霍檀,“阿檀,我带你去寻舅祖父可好?可以见到阿月、阿轩他们哦!”

    霍檀乖乖道:“好!”

    ……

    就这样,霍去病将霍檀送到长平侯府后,就去了甘泉山。

    刘瑶与曹襄此次上山,是因为□□研制成功了,就是储存不当,炸了半间屋子。

    刘珏当时恰好在甘泉山训练,看到这场景后,当即就封锁了现场,给将士都下了封口令,对外宣称是炼铁的炉子炸了。

    她现在明白,阿姊为什么让她研究这东西。

    世间万物真是神奇,普通的硝石、木炭、硫磺混在一起,居然有如此威力。

    刘瑶见到现场后,十分淡定,这种规模还算是小的。

    □□既然弄出来了,火炮虽然远着呢,但是鞭炮、烟花可以研究,无论弄出哪样,都能让人开心。

    除了这事,刘瑶还去甘泉宫瞅了瞅巫寻。

    得知对方适应的很顺利,就是对甘泉山的草木特别痴迷,严重的时候,恨不得将不同地方的土都尝一下。

    刘瑶:……

    虽然她不理解这种狂热,不过还是嘱咐别让对方将自己折腾死了。

    还好巫寻没有放在阿父身边,以他现在的状态,就怕影响到阿父。

    ……

    晌午过半的时候,霍去病来到甘泉山,见到刘瑶等人,热情打招呼。

    霍去病唇角微翘:“阿瑶、曹襄,你们放心我已经让阿檀送到舅父府上,让他照顾阿月、阿轩他们。”

    “……哦。”刘瑶不懂他为何笑道有些奸诈。

    曹襄闻言,趁刘瑶不注意,斜射了他一个眼刀子。

    霍去病装作看不见,“阿瑶,你们送的那个武器我试用了一番,耍起来很灵活,而且用巧劲要比蛮力更轻松,就是女子也可以,你不是专门为刘珏设计的?”

    “……”刘瑶对上霍去病炯炯有神的眸子。

    他眼神满是确定和自信,让人看得想揍一顿。

    “不是。是阿珏带着虎卫研究署做出来的,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制作兵器也无灵感。”刘瑶面上笑容礼貌中带着惋惜。

    霍去病眉梢微扬,“随你怎么说,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这人说这些,是不是忘了自己折腾出来的千里眼、大刀、玻璃、水泥这些东西,身为亲戚,还能不了解她,难道她精通冶炼、兵事吗?

    “……随便你。霍去病,阿珏此次随你们到边塞,她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唯你们是问。”刘瑶学着他的样子挑眉道。

    霍去病闻言,眼皮一跳,皱着眉看了看刘珏,眼神带着些许嫌弃和头疼。

    对方见状,淡定地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递到刘瑶面前,夹着嗓子道:“阿姊,我的头发!你要为我做主!”

    刘瑶愣住,这怎么还能自导自演呢 。

    妹妹啊,你知不知道现在要抱紧霍去病的大腿,惹了他,对你没什么好处。

    刘珏表示,她只是提前预演一番,谁让霍去病那样看她的。

    霍去病冷嗤一声,磨牙道:“刘珏,为了防止意外,不如我帮你将头发都剃了吧!”

    刘瑶:……

    刘珏:!

    这人真狠啊!

    之后虽然两人口角不断,不过霍去病还是向刘瑶保证,照顾好刘珏。

    ……

    元狩六年九月,霍去病与曹襄出发,刘珏和她的五百虎卫军也在队伍中,此次打算接受鲜血的洗礼。

    原先刘彻也打算一同去的,但是准备时间不够,所以他将巡幸塞外的时间挪到了明年开春。

    不过霍去病、曹襄他们的行程不变。

    是以,在漠北或者草原边缘游荡的匈奴残部,再次迎来了一位新煞星!

    第135章 他是担心你掉好多头发,回去无法与阿瑶交代。

    在经历过漠北之战后的匈奴人仿若一个濒临死亡的病人,主部战力被消灭,残部远遁西域,许多别部被打散,成了草原无主的鬣狗,生活更加艰难。

    为此,即使他们畏惧汉军,但是在糟糕的生存环境下,春秋两季,尤其秋收季节,就有不少别部流寇组成的队伍南下掠夺。

    这些游荡的逃兵最先祸害的就是草原的部落,抢劫归顺汉族的草原民众。

    抢不到足够的粮食、牛羊,就杀战马,战马不够,就抢女人、孩子,简直是一群食人的恶鬼,几乎人人喊打。

    而清理他们,就是不少汉军的任务。

    刘珏在边陲适应的很快,第一次跟着曹襄就斩获了五颗人头,震惊了不少人。

    毕竟这可是大汉的公主,哪家的公主会策马扬鞭,驰骋沙场,而且杀敌的时候眼皮也不眨,手起刀落拿下五个人头。

    之后每次跟着出征,几乎都有战功,短短一个月,根据统计,死在刘珏手底下的匈奴人达到上百。

    接到战报的刘彻:……

    真是他看走眼了,还是刘珏投错胎了?

    刘瑶神情恍惚:……

    她有些无法想象,往日抱着她撒娇的妹妹如同杀神一般。

    父女俩两两对视,面面相觑。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

    刘彻再次将战报看了一遍,最终放声大笑,“不愧是朕的公主!莫雨,快将这份战报送到诸位公卿的手上,让他们看看大汉的公主有多强!”

    刘珏此次赶往边陲,他一开始不同意,一者因为塞外太苦,危险太大,二者就是不好与朝中公卿交代。

    刘珏出发时,确实有不少人上奏劝解,一直到现在,都有人锲而不舍,看得他都烦了。

    现在刘珏立了实打实的战功,可给他长脸了。

    莫雨:“诺!”

    刘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微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滋润了肺腑,让人情不自禁地喟叹一声,“阿瑶,你觉不觉得,阿珏投错胎了?她若是皇子该多好,到时候,她替朕开疆辟土,朕就诸事无忧了!”

    “阿父!你这话说几遍了?”刘瑶唇角微抽。

    旁边的莫雨心中赞同点头。

    长公主时,也这样说过,现在诸邑公主,还是这口吻,等到后面的石邑公主,陛下不会再梅开三度吧?

    刘彻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尴尬地咳了一声。

    不过刘瑶觉得自己还算善解人意,看出老父亲的尴尬,也就不再问。

    忽然她想起另外一件事,当即起身,“阿父,阿母那边,不如你去说吧!儿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刘彻也想起这茬,眼皮一跳,手臂禁不住往前伸,“你别……”

    刘瑶充耳不闻,快速离开了内殿。

    刘彻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直瞪眼。

    莫雨默默缩着脖子,但愿此事不要落在他的头上。

    刚刚陛下已经吩咐他将战报送到百官案前,此事肯定瞒不了皇后。

    可惜他许的愿望,上天压根没听到。

    “莫雨!”

    这一声让他心头一跳,躬身道:“陛下!”

    刘彻:“你将这件喜事告诉皇后!”

    莫雨内心叹了一口气,再次道:“诺!”

    ……

    刘瑶不知道,十月的时候,刘珏已经能单独带兵在漠南巡逻了。

    十一月中旬,随着塞外越来越冷,匮乏的物资和越来越凶险的环境激发了不少匈奴流寇的凶性,仗着冬日消息传播不畅,还有自己对草原的熟识,出手越发残忍和快速。

    不过他们也怕死,所以特意避开了霍去病和曹襄负责的区域。

    此番想法的人不少,短短时间内,在玉门关一带聚集了不少匈奴流寇。

    然而,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傍晚时刻,一只足有五百人的羯人流寇在将一支乌桓部落掠光以后,遇到了一支三千多人的汉人骑兵。

    首领通加看着对面的队伍,面带凝重,询问身边心腹,“知道对面的汉军将领是谁吗?”

    如果是冠军侯霍去病或者平阳侯曹襄,他们也不用打了,干脆拿刀抹脖子,起码还能留个全尸去见长生天。

    心腹忧心忡忡道:“还在打探!”

    片刻后,一名探子小跑过来,带着压抑的惊喜,“首领,不是霍去病、曹襄,听说是个从长安来的宗室子弟。”

    通加闻言,神情一松。

    虽然对面有三千人,他们只有五百多人,但是他手下的这些人都是精兵强将,汉军想要留下他们,也是不容易。

    心腹:“首领,若是此次咱们能想办法将那个刘氏将领抓到,说不定可以到可汗王帐换个大王当当。”

    他们本是漠北的部族,被匈奴征服后进入漠南。

    名义上是匈奴别部,实际上是奴隶,匈奴主部被汉军击溃后,远遁西域,暂时没管他们这些别部。

    别看他们这群人看着彪悍,但是在别部中,他们的地位也远远低于乌桓、羌、丁零等别部。

    若是能凭借此次功劳,成为本部,他们以后也不用过着流浪的日子。

    通加有些意动。

    可惜,他这种想法注定是痴人说梦了。

    没等他传下命令,对面已经吹响了冲锋的号角,通加抬头,就看到一波箭雨飞过来,神色大变,破口大骂,连忙派人冲锋抵抗。

    而对面的汉军也抽出大刀,策马冲击。

    枯黄的旷野上,双方战马相撞,刀剑碰撞,大团的血雾与白气膨起……

    一阵拼杀过后,地面铺满了残肢断骸。

    刘珏手中的大刀每划过一道冷光,就有人头落地。

    战马的铁蹄轻易穿透了地上的尸体,在接连踩踏下,很快就变成了肉泥,成为泥土的一部分。

    两刻钟后,匈奴流寇首领通加带着最后一百名手下主动下马,跪地求饶,表示愿意归顺汉廷。

    汉军举着的火把照亮了所有羯人流寇的面孔,看着他们面上的畏惧、憎恶、惊恐、慌乱,刘珏冷然,过往这些人屠戮汉家百姓时,就不曾想过自己的下场吗?

    刘珏神色冰冷,丝毫不理会,微微扬手,身边的士卒纷纷收起刀子。

    通加见状,面色一缓,还以为事有转机。

    然后就见数千汉军骑兵驱使战马,向他们冲了过来,羯人流寇脸色煞白,四肢百骸仿佛被冻住一般,一开始竟没有人反应过来逃跑。

    许多人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被战马给踩死了。

    等骑兵散开,地上尽是碎肉骨渣,一些穿着铠甲的流寇因为有铠甲,还保留着一些人形,大多就是成为肉泥黏在地上,成为草原上的孤魂,暗红色的地面快与天际的血色晚霞连成一片,仿佛天上的火坠落到了草原。

    刘珏遮着眼帘,看着只冒出一点头的落日,唇角翘起,“草原的晚霞真美!”

    亲卫看了看天色,“老大,天色已晚,我们要回去了,否则冠军侯他们会着急的。”

    刘珏收回视线,“行!咱们回城!”

    ……

    汉军离开后,等到夜色彻底黑了,此地又响起了马蹄声。

    四五名乌桓人左顾右探地摸到此处,看到地面大片的肉泥,火光照亮他们惊恐的面容,没想到通加这群人轻易就被碾成肉泥。

    这一刻,他们心中升起对汉军无穷的敬畏。

    他们草原部落以强为尊,过往他们这些别部被匈奴人征服,所以臣服匈奴人,知道汉廷的军队横扫草原,多次碾压匈奴王庭,将这个马上帝国打的支离破碎,现在是他们抱汉天子的大腿的时候了。

    ……

    回到酒泉郡,霍去病听说刘珏傍晚回来之前,又剿灭一支匈奴流寇,带人出去迎接。

    等人的时候,见曹襄也来了,上前捶了他肩膀一下,笑嘻嘻道:“曹襄,听说刘珏今日至少灭了一千多名匈奴人,都赶上你我二人了。我看,她以后的凶名不亚于你我二人。”

    要知道,现在草原的流寇都是四散逃开的,很难遇到大规模的,当然可能也有他与曹襄的名声在匈奴人那边太差了的缘故。

    曹襄眉心微蹙,提醒道:“先别告诉阿瑶!”

    省的阿瑶被吓到。

    霍去病:“当然,阿瑶她在长安,只知道刘珏立了多少战功,不会听到这些的。”

    毕竟刘珏的一些手段太过血腥。

    霍去病、曹襄在城门等了一会儿,就看到远处的夜幕中出现大片火光,两人对视一眼,带着亲卫驱马上前迎接。

    刘珏队伍看到有队伍飞奔而来,扬手示意众人停下。

    “刘珏!”霍去病勒住马,高声喊了一声。

    刘珏闻声,带着两名亲卫驱马走了出来,“我在这!”

    霍去病借着火光打量,寒风中,刘珏发丝微乱,眸光越发犀利,原先柔和的眉眼当中藏着的桀骜不驯,现今在塞外血气的滋养下,已经遮掩不住了。

    霍去病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这样的刘珏带回去,陛下和刘瑶他们怕不是怀疑他们换了一个人。

    谁曾想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到了战场上,面对铁马兵戈,一点也不怵,反而看起来比他们还疯。

    听说今日她找到通加那伙流寇,将其全部踩成肉泥,幸亏此人已经成亲了,否则传到长安,怕是会嫁不出去。

    “霍去病,你想说什么? ”刘珏见他眉峰为蹙,顿时不解。

    曹襄上前,“他是担心你掉好多头发,回去无法与阿瑶交代。”

    霍去病:……

    “……哦。”刘珏接受这种说法。

    “哦……哦什么哦,如果阿瑶见到你这等样子,肯定会做噩梦的。”霍去病白了她一眼。

    刘珏同样给了他一个眼刀子,“你放心,阿姊见到我这样子,首先会先揍你一顿,然后将我抱在怀里哄!”

    霍去病:……

    他怕的就是这些。

    回到城内,用饭的时候,刘珏说了通加那支羯人流寇的时候,牙齿撕掉一块羊肉,嚼着肉道:“我让人跟了他们两三日,若不是与他们打算对边民出手,我也不会收拾他们。”

    有这样一群豺狼鬣狗在草原上游荡,其实对他们也有好处,那些赖在草原不愿意归顺的部落,死了就死了,也能震慑其他人,只有给与他们足够的恐惧,才能让他们从内心彻底臣服。

    霍去病:“对于那些反抗的匈奴别部,我也不怎么喜欢,当初匈奴人征服他们,他们唯匈奴人马首是瞻,对汉家百姓的狠辣不亚于匈奴人,现在匈奴人走了,有几支别部想要投奔,一个个一点家底都不带,还想吃香的喝辣的,我压根没见他们。”

    许多草原部落唯利是图,没什么道义,答应的太快,容易让他们失了敬畏之心,现在先晾着他们 ,在明年陛下巡幸之前解决就行。

    曹襄:“刘珏,阿瑶送的东西今日到了,给你送的东西足足有二十车,你这两日是待在城里,还是继续出去巡逻?”

    刘珏想了想:“ 趁现在还不太冷,多出去逛逛,之后老实窝在城中。”

    霍去病灌了一口酒,凤眼微眯,“刘珏,我这两日研究了一下你巡逻的路径,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一开始,在看到刘珏在边陲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他就担心这人擅自跑到其他地方,谁知道她一直带着人在酒泉郡附近晃荡,队伍中还带着一名少府姓赵的小吏。

    刘珏将冷掉的羊腿放下,示意亲卫给她盛一碗肉汤,淡定道:“没干什么,就是想看看怎么能立功!”

    阿姊说过,塞外草原以及漠北地区地下有尚未开采的矿,其储量要比大汉现今开发的矿都要多,她就想找找。

    可惜出来的时机不断,土地太硬,即使有工具,也不好探测,只求明年开春的时候,能有好消息。

    曹襄、霍去病对视一眼。

    这也太敷衍了。

    刘珏见他们没再询问,有些纳闷,“你们怎么不继续问了?”

    霍去病皮笑肉不笑道:“刚刚你不是说要立功吗?我等哪敢继续问。”

    曹襄:“不管你要干什么,莫忘了你来时,阿瑶的嘱咐,否则如果受了伤,我与霍去病没有好果子吃,你也会被阿瑶罚的。”

    刘珏盯着两人,最终叹了一口气,“好吧,咱们都不是外人,我告诉你们,我是在酒泉找矿!”

    “找矿?”曹襄与霍去病异口同声道,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他们对漠北地区知之甚详,没从匈奴口中打听到漠北有矿啊!

    “什么矿?”霍去病面露好奇,“还有,你怎么知道的? ”

    漠北这地方,刘珏也是第一次来,怎么知道有矿的,匈奴人在这里纵横了上百年,都不曾摸清楚,刘珏的语气怎么如此肯定。

    刘珏偏头思索,“不知道,多半是煤炭,应该还有金、银之类的。”

    她只听阿姊说过草原看着地上只有浅浅的草皮,其实地底下经由沧海桑田发展,不知道孕育了多少矿产。

    霍去病再次重复,“你从哪里知道的?”

    他将匈奴王庭搜刮了好几趟,说实话,没什么有底蕴的东西,也不曾见过藏宝图之类的,刘珏从何处弄来的。

    刘珏:……

    “咳……没什么,就是意外得知,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她一边说着话,一遍将烤好的炊饼撕碎抛在羊汤中。

    曹襄:“规模有多大?”

    漠北这边发现矿产他不纳闷,只不过要看开采冶炼的难易,才能确定是否有用处,否则空有金山银山,但是拿不到手,也没办法。

    刘珏眸光转了转,“大概很大很大!”

    霍去病被她这个说法逗乐,“到底有多大?你总要有一个对比的标准。”

    刘珏闻言,眸光微斜,“我还没找到,怎么知道。”

    霍去病无语,“那你怎么一口断定很大很大?你莫不是被什么人给骗了?”

    “呵呵……你放心,天底下的人都骗我,她也不会骗我。”刘珏龇牙冷笑。

    霍去病:……

    妹妹,你这话基本上将答案揭露了一大半。

    算了……

    追究下去,纯粹是找罪受,恐怕就是刘珏也解释不清楚刘瑶为什么知道这些。

    ……

    不过霍去病这种想法也就现在过一下脑子,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拉着曹襄一起围炉烤火,顺便安慰他一下,“兄弟,在阿瑶心里,你的地位可比我高了!刘珏是她的妹妹,从小护到大,你再努力一下,一定能将刘珏踹下去。”

    曹襄一头黑线, “你若是再胡说,小心我揍你,再说刘珏不是说了,此事还没有定论,也许是阿瑶从某卷古籍中看到的。”

    霍去病斜眼鄙视,“大家都是从小认识,阿瑶什么样,你还能瞒得了我,说实话,若是那一天,有人告诉我,阿瑶成仙飞走了,我也相信。”

    听到这话,曹襄攥着酒壶的大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火光印照下,脸色有些发白,最终唇瓣微微颤动,“阿瑶说了,这世间没有神仙,也无鬼神!”

    “呵!”霍去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阿瑶为何如此肯定世间没有仙人?曹襄,你可知,以前阿瑶曾经给我讲过一个笑话,真假两样东西放在面前,假的旁边一定是真的,真的旁边一定是假的,那时我觉得无聊,现在看来,着实有意思!”

    之前李敢将舅父弄伤,他本来已经将李敢当成死人了,奈何刘瑶抢先他一步行动,好似提前知道了他的打算,让曹襄揍了他一顿,让张苒、阿母接连登场劝他,事后复盘,总觉得冥冥中有些不对劲。

    他有心想去找刘瑶解惑,奈何对方一脸无辜,不仅什么都没有告知,还向阿母告状,让他又被阿母罚。

    他也就死心了,好男不跟女斗,阿瑶“身份背景”太强大,舅父、阿母、姨母他们全部站在她那里,他可不敢欺负她。

    曹襄仰头大灌一口酒,“阿瑶是我的妻,我信他,你一个大司马,现在怎么变得神神叨叨,若是阿瑶知道,你小心被她骂。”

    “……知道,她连陛下都敢骂,何况我。我也是好奇,谁让阿瑶那么神奇。”霍去病往炉子里又塞了两块炭,薄唇微微翘起,“阿瑶从小到大做的那些事情,光是未来青史有名的,用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我是追不上。”

    “死在你手下的那些匈奴人若是听到这话,估计要哭了。”曹襄叹笑摇头,“霍去病,阿瑶曾经说过,难得糊涂!并不是万事万物都要追究到底的,你只知道阿瑶她都是为我们好。”

    管他旁人对阿瑶什么猜测,阿瑶只是他一个人的妻,他与她还有阿月、阿轩两个孩子,其他没什么要奢求的。

    “……啧,好吧。”霍去病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抬头看着橙色烛光下,挺拔玉立的曹襄,霍去病面上的笑容有些谄媚,“曹襄,我家霍檀一表人才,你家阿月也是亭亭玉立,趁着天色正好,咱们不如给他们定个娃娃亲?”

    曹襄听得眼皮直跳,听着门外呼啸的冷风,这叫天色正好?

    霍檀才四岁,一表人才?

    他出来之前,他家阿月才会说些短句,还是个两头身的奶娃娃,亭亭玉立?

    曹襄眯眼看了对方一眼,最终确定,霍去病喝醉了!

    和一个酒鬼有什么可聊的。

    而且他要防备被对方灌醉,一不小心许诺了什么不该许诺的话。

    想到此,曹襄起身,“夜色已深,我回去了。”

    “啊?”霍去病懵然,“咱们还没有商量好呢。”

    曹襄压根没回他,头也不回走了。

    “这么怕干什么!我可不是自卖自夸,阿檀很好的。”霍去病自顾自说这话,又啃了一块烤牛肉,然后将酒壶剩余的酒水饮尽。

    酒足饭饱之后,两手撑着凳子想要起身,身子不受控制地晃荡了一下,同时依稀听到一些“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站直身子,甩了甩头,懊恼地用手拍了拍太阳穴,“我这是喝醉了!”

    “将军!”两名亲卫猛地推开门,冰凉刺骨的寒风毫不客气地钻了进来,火炉中的火焰往上蹿了一个高度,想要趁机偷袭霍去病,可惜被他抽了一巴掌。

    霍去病眼神瞬间清醒,眸光犀利,“什么事?”

    话音落下,他的身子又晃了两下,原先放置在桌案的酒壶滚落在地,“啪”的一声碎开。

    这是……地动了!

    霍去病瞳孔一震,三步化作两步,与亲卫快步跑了出去。

    刘珏、曹襄很快也与他会和。

    这一夜,酒泉郡的军民全部在空地上休息,让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是,地动的动静不大,只是震动了小半个时辰,后面就没有动静。

    地动没造成什么伤害,反而因为深夜在冷风中躲避,不少军民被冻伤了。

    这次地动还有另外一个收获,发生地动较为严重的地区地面坍塌,露出了藏在下面的煤矿,据探查,储量丰富,而且开采容易。

    霍去病、曹襄:……

    刘珏表示,阿姊说的没错!

    收到消息的刘彻:!

    第136章 没错,阿瑶就是这般孝顺又贴心的孩子!

    经过刘珏的探查,被地动翻过来的煤矿煤炭储量十分大,而且距离酒泉郡也不远。

    探查到煤炭的时候,即使是刘珏也震惊,一开始她还以为要等年后才有结果,谁知道一场小规模地动,就发现了一个大煤矿。

    霍去病到达现场见识到煤炭的规模后,也是啧啧称奇,“刘珏,你那日回去后,确定没有祈祷仙人?”

    否则怎么这么巧,那场地动一点伤亡都没有,就有了这个大煤矿,今年漠北四郡过冬不愁没炭烧。

    刘珏一头黑线,“你干脆说我是仙人算了!”

    霍去病扫了她一眼,“怎么?你也想学习术士来个装神弄鬼,小心阿瑶揍你!”

    “呵呵,你放心,我与你之间,  阿姊肯定会先收拾你。”刘珏龇牙冷笑。

    曹襄见瑟瑟冷风都堵不住两人的嘴,无奈道:“你们莫要吵了!再吵,都给我回去!”

    两人闻言,悻悻闭上嘴。

    众人回去的时候,路过刘珏截杀羯人流寇的地方,大片黑褐色的地面并非经受了火焰灼烧,而是无数稠血碎肉渗透进草地,再经过马蹄踩踏,与地面融合一起,在西北冷风的作用下,冻的结结实实。

    至于那些骨渣碎肉,则是便宜了饥饿的野狼或者秃鹫。

    众人骑着马,看着面前这一块地,许多将士纷纷侧目,而目光所达之处,就是与霍去病、曹襄说笑的刘珏。

    看着对方清秀的面庞,淡然的微笑。

    许多将士还是有些不适应。

    要知道,诸邑公主过往从未上过战场,身为陛下与卫皇后的女儿,她这辈子就是锦衣玉食的命。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秋冬时节,带着一群愣头青如同狂风一般,在草原上横冲直撞,让人闻风丧胆。

    要知道通加率领的那支羯人队伍在漠北也算是排前几名,就这样被诸邑公主碾成肉泥,之前他们只听过匈奴单于这般对待手下败将。

    不过战场上,不是你生,就是我死,哪有那么多规矩。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诸邑公主这等“娇滴滴”的人,居然比他们这些长年在塞外征战的人下手还狠。

    就在一些人走神之际,风中传来刘珏清灵的笑声,“可惜当日太晚,又是冬日,否则我就让人盖个景观了!也好做个纪念,毕竟来到漠北这么久,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队伍。”

    众人:……

    冷风顺着衣服缝隙悄无声息地钻进去,让不少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嘶!真冷啊!

    ……

    漠北消息送进宫,刘彻将情报酌字酌句地看了三遍。

    第一感受就是,刘珏果然是投错胎了。

    第二感觉,天佑大汉,发生地动不仅没有人员伤亡,还发现了大煤矿!

    具体战报,刘瑶没看到,她就从刘彻口中得知,酒泉附近发生了地动,显露出一个大煤矿。

    刘彻拇指搓着胡须,唇角翘起,“朕以为,此乃上天降下的福兆,所以打算将煤矿所在地取名‘天宝’,阿瑶,你觉得如何?”

    古往今来,地动不仅是一种灾异,也是上天降下警兆的预示。

    可这次地动,没有伤亡,还发现了一个旷古烁今的大煤矿,让他怀疑,是不是老天爷见他做了如此多的功绩,所以才这般降下恩赐。

    刘瑶嘴角微抽,这又与“福兆”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一种巧合吗?

    “阿父,你干脆叫‘天赐’算了。”她不禁吐槽,难不成阿父前段时间糊弄诸侯王上瘾了,自己又想弄神迹了。

    刘瑶也是没想到,一个验证自由落体运动实验,居然被阿父多次利用,不知道薅了多少钱。

    果然阿父不仅当皇帝一流,就是做“奸商”也让人刮目相看。

    “朕觉得还是‘天宝’好听些。”刘彻想了想,拒绝了刘瑶的建议。

    刘瑶:……

    她话中的“嘲讽”,此人难道听不到吗?

    刘彻表示,只要他不承认,就听不到。

    就这样,酒泉附近发现的大煤田最终被刘彻命名为“天宝矿”。

    ……

    次日,刘彻宣桑弘羊以及其子桑迁进宫,告诉他们刘珏很好,温声道:“朕已经给刘珏下了诏令,年底之前,他们一定会回来。”

    桑弘羊则是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桑迁的肩膀,“臣无能,当初没有教导好桑迁,若不是他不通兵事,也不用让他们夫妻俩分开。”

    桑迁无奈苦笑,“阿父,我现在也在学,可是这东西,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桑弘羊闻言,瞪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竖起一双耳朵老实听就行。

    桑迁见状,只得垂眸敛目,一副恭敬之态。

    不过想也知道,能与刘珏自小一起玩,本身看着文雅,骨子里也是有不少桀骜不驯的。

    桑弘羊磨了磨牙,等到回去,就收拾他。

    ……

    桑弘羊父子刚出未央宫,就遇上了脸色蜡黄、脚步有些虚浮的东方朔。

    “东方朔?”桑弘羊纳闷叫住他。

    他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见鬼了?还是生病了?

    东方朔听到熟悉的声音,脚步一顿,眸光失神地瞅了桑弘羊一眼,然后慢吞吞飘了过来,在桑弘羊措不及防间,一把抱住桑弘羊的胳膊,仰头两行热泪就下来了,“桑兄,救命啊!”

    过往没当上三公九卿之前,他自认为对于这些事情信手拈来,除了对兵事有些不通,没法上战场打仗,其他事务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可自从当了大司农,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睁眼闭眼都是账目,陛下、三公九卿都伸手找他花钱,虽说他现在掌管国库,但是国库的钱都是有数的,他若是真的败光了,别说自己,即使夫人、阿筠、阿盈他们也要受连累。

    桑弘羊:!

    宫门口的羽林卫听到这动静,看着面色坚毅地看着前方,余光齐刷刷瞥向东方朔那边,即使看不到,耳朵也竖的高高的。

    ……

    宣室殿的刘彻依稀听到外面的动静,疑惑道:“外面谁在吵?”

    一名内侍小跑进来,“陛下,是东方朔与桑弘羊在说话。”

    刘彻想了想,起身走到外殿,并没有出去,而是藏在门口看热闹。

    ……

    桑弘羊听着东方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被公务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仰天翻了一个白眼。

    他自然知道,这都是他以前的经验,想到此,他拍了拍东方朔的肩膀,“东方朔,等你熟练后,就会好过些。”

    东方朔闻言痛苦道:“我现在已经熬掉半条命了,桑兄,你快帮帮我吧!”

    桑弘羊看着往日嬉皮笑脸,过的分外潇洒的东方朔被折磨成这样子,默默绷直了嘴角,防止自己笑出声。

    东方朔继续“伤心不已”,“我若是适应不了呢!”

    桑弘羊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也帮不了忙!”

    “哎呀呀!”东方朔再次嚎了起来, “桑兄,你我也是好友,怎么能这般狠心,你就快传授我几招绝学吧,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桑弘羊见他半天憋不出下半句,唇角控制不住扬起。

    东方朔闻言,目光移到一旁的桑迁身上,沉声道:“否则你将桑迁给我。”

    桑迁身为桑弘羊的长子,肯定懂不少东西,使唤不了桑弘羊,他就麻烦小的。

    桑迁:……

    桑弘羊嘴角微抽,“东方朔,你觉得陛下会答应吗?”

    东方朔闻言,又用大袖拭泪,“可是我再熬下去,就快要撑不住了。”

    桑弘羊:……

    其实东方朔虽然嚎的这般厉害,但是他的大司农干得还是不错,要不然陛下早就将他撤了,只不过不怎么会抓大放小,一些潜规则应用的不怎么灵活,过往,他以为东方朔嘴皮子相当利索,担任大司农应该没什么难度,现在看来,此人以前看着荒诞风趣,内里却恰恰相反,认真严谨。

    东方朔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答应了,不给桑迁反应,扯着他的手就进殿。

    “……阿父!”桑迁半推半就地被东方朔拉进去,扭身向桑弘羊求救。

    桑弘羊瞪大眼睛,爆喝道:“东方朔,你快放下我儿!”

    现场众人:……

    不清楚的,还以为东方朔在强抢良男!

    呃……确实有些像。

    东方朔装作没听到,来到门口,撩起衣袍,脚刚要抬起迈过门槛,余光瞥到门内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激灵,直直后退一步,跪地叩拜:“陛下!”

    看陛下的样子,应该听了不少内容。

    桑迁也连忙跪下,“陛下!”

    “……”桑弘羊躬身道:“陛下,东方朔无理取闹,你可要管管他。”

    刘彻扫视众人,目光移到东方朔身上,“东方朔,刚才的话,朕已经听到了,既然你如此看重桑迁,桑迁就给你打下手,莫要辜负朕的信任,若是做不好,朕不会对你客气!即使皇后、阿瑶他们也护不住你。”

    东方朔心中叹气:“多谢陛下!”

    ……

    而东方朔给刘彻汇报完政务,前脚刚出宫门,后脚就被桑弘羊追着打,两个九卿在宫门口你追我赶,让不少人看了热闹。

    下午的时候,刘瑶给刘彻送东西,就听了上午的热闹,轻啧道:“这儿子哪有老子的本领高。东方朔还是亏了,他到底知不知道,绑了老子,儿子也就顺便捆上了,不缺人给他干活!”

    见刘瑶看热闹不嫌事大,居然还乱出馊主意 ,刘彻眼皮微跳。

    心想幸亏当初没让刘瑶当大司农,否则她若是受不了,估摸比桑弘羊更厚脸皮。

    刘彻:“胡闹!”

    刘瑶耸耸肩,“管他胡不胡闹,只要事情圆满完成就行。”

    刘彻:……

    这孩子说话如此轻松,让他很想为难她一番,让她体验一番掌握一国之库的压力。

    算了,等到明年再说。

    刘瑶这次来,是想与刘彻说一声,明年想带着卫子夫去塞外看一下草原风光。

    刘彻:“你确定?阿月、阿轩他们怎么办?”

    刘瑶淡定道:“有姑母啊!”

    刘彻挑了挑眉,“ 子夫若是走了,谁给朕照看皇宫?”

    “阿父这话说的,儿臣为阿母委屈,舅父与霍去病立下了赫赫战功,将匈奴人赶出漠南,阿母同为卫家人,你的皇后,大汉的国母,难道就没有资格欣赏一下塞外的风景,看看你的功绩吗?”刘瑶瘪了瘪嘴,“阿母此生还未曾出过长安,我都去过东莱!”

    刘彻神色淡然,听完刘瑶的话,唇角微微翘起,“阿瑶既然如此孝顺,你刚才说的确实有道理,这样吧,你现在也做了母亲,要照顾两个孩子,又是长公主,已经长大懂事,朕与子夫去边陲,皇宫就交给你照看了!”

    “……啊?”刘瑶愕然,对上刘彻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哀怨地看着他,“阿父,咱不带这样玩的,阿母少了我,食不知味,我少了阿母,夜不能寝,我俩就不能一起去吗?”

    刘彻反问:“阿瑶这般孝顺,难道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吗?”

    “……”刘瑶直勾勾地看着他,“阿父这般疼爱儿臣,舍得儿臣受委屈吗?”

    刘彻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塞外风沙大,阿瑶吃不了苦,朕就是心疼你,才会将你留在长安的。”

    “……”刘瑶瞪眼,眼睛一错不错,

    刘彻含笑对上,“阿瑶,你若是心疼子夫受不了塞外的风沙,也可以将子夫抛下,你跟着去塞外。”

    刘瑶深吸一口气,“阿父,我与阿母真的只能去一个吗?”

    刘彻点头,“当然,朕一言九鼎!”

    殿内一时陷入安静,不知过了多久,刘彻就听到刘瑶的磨牙声,“行,就按阿父说的办,儿臣一定将皇宫给你打理好。”

    正好他们都走了,就没人管她了。

    “阿瑶真是孝顺,朕心甚慰!”见她不情不愿的答应,刘彻心情格外美妙。

    ……

    刘瑶原先想给卫子夫一个惊喜,想着 先做好准备,次日再告诉卫子夫。

    谁知道刘彻先下手为强,当天傍晚就告诉卫子夫了。

    卫子夫眼眸放光,有些不敢相信,“陛下,臣妾真的要与陛下一同巡幸边塞?”

    刘彻:“自然。你是朕的皇后,此次是朕登基以来首次去边塞,你不去,谁还能有资格随朕一起去,再说你难道不想看看卫青、霍去病他们打下的地方?”

    “想!自是想的!只不过宫中……”卫子夫一会儿渴望,一会儿担忧。

    刘彻见状,则是笑了笑,“阿瑶听说后,愿意为母分忧,说她会帮忙照看皇宫,你与朕不必担心。”

    卫子夫闻言,展露笑颜,“真是委屈阿瑶了!”

    “不委屈,她身子弱,塞外的风沙不适合她,再说有阿月、阿轩在,她也脱不开身。”刘彻揽着她的肩膀,“说来,朕登基二十余年,头一次去边塞,不知道边塞的百姓会不会怨朕?”

    卫子夫轻轻靠在他的胸膛,“陛下打跑了匈奴,这是数代先祖都做不到的事情,塞外的边民肯定对陛下感恩戴德。”

    “那就借子夫吉言了!”刘彻微微一笑。

    ……

    竖日,刘瑶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进宫,正想与卫子夫控诉刘彻的不当人,提前得知刘彻先下手为强,将功劳抢先认下了,连她的话也给说完了。

    “呵哈……阿父真这样说?”刘彻听到刘彻说她“主动”提出留守长安,嘴角控住不住抽搐,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一点也没错。

    卫子夫温柔一笑,“难不成阿母还能唬你?”

    刘瑶深吸一口气,“没错,阿瑶就是这般孝顺又贴心的孩子!”

    “咯咯咯!”卫子夫掩唇直乐。

    她又不是瞎子,自然看清自家女儿面上的纠结,看来陛下与她说的有水分。

    她不揭穿,看着父女俩斗法挺有意思的。

    ……

    刘瑶从椒房殿出来后,看着未央宫的方向,跺了一下脚,“算了,不与他计较!”

    后面的子燕纷纷忍笑。

    ……

    腊月初,在纷飞的雪花中,刘珏、霍去病、曹襄等人回到长安。

    白茫茫的城郊,刘瑶等了一个时辰,终于看到刘珏他们的队伍,绵延不绝的队伍在雪地中,如同巨大的黑蟒,慢吞吞地爬出地平线。

    刘珏看到前方的队伍,扬鞭抽了一下马,飞奔而去。

    “吁——”快到跟前时,她用力勒住缰绳,看着面前的刘瑶、刘琼、刘据等人,弯眉一笑,“阿姊,刘琼、太子,你们想我没有!”

    刘瑶三人抬眸齐刷刷地看着她。

    刘瑶:“瘦了!”

    刘琼:“黑了!”

    刘据:“凶了!”

    刘珏额角青筋微跳:……

    后面霍去病、曹襄赶上来。

    霍去病见刘珏无语的摸样,哈哈大笑,“刘琼,刘珏之前没那么黑,只不过今日下了雪,没雪白而已。不过她这幅样子还是回程这段时间保养的,若是一月前,她那样子有些没眼看了。”

    刘珏斜了他一眼,“霍去病,你若是再多嘴,别怪我不客气了。”

    霍去病闻言,露出大白牙,同样嚣张道:“刘珏,在军中,我是你上级,在长安,我是你兄长,你才给我老实点。”

    刘珏:……

    刘瑶扶额无奈道:“你们两个别吵了,现在下着大雪,你们不冷,我还冷呢!”

    刘珏见状,当即下马,上前抱住刘瑶的胳膊,撒娇道:“阿姊!”

    刘瑶眸光微斜,警告她老实点。

    回到宫中,刘珏被刘瑶、刘琼驾着一同洗漱,完全无视她的拒绝。

    澡池中,白蒙蒙的雾气遮不住刘珏肌肤上的伤痕,刘瑶小心地抚摸背上或红、或粉的伤疤,喉咙仿佛被堵住一般,“阿珏,你……开心吗?”

    刘琼沉默不语,舀着水轻轻冲淋在她的肩背上,仿佛多冲一些,就能将这些伤疤给冲掉。

    刘珏转身,即使氤氲的雾气也遮不住她明亮的眸子,“自然开心!阿姊!刘珏!”

    她握住两人的手,认真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在漠北可有名声了,以后你们与阿母、太子都由我保护!”

    她选择了这一条路,自然就会勇往直前的走下去,努力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的亲人,既是为了证明女子也不弱,也想成为一个榜样。

    刘琼抽掉手,“既然厉害,那就护好自己!”

    刘珏拿起一旁的水瓢, “战场上哪能毫发无伤,除非不上前线,可是那也无法服众!”

    刘瑶叹气,“我也不懂这些,还是那句话,你要保护好自己,若是伤到了,就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在长安窝着了。”

    刘珏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知道知道! ”

    她眸光转了转,换了话题,“阿姊,漠北还能找到比天宝矿更大的煤矿吗? ”

    “……不知道。草原那么大,肯定还有。只不过以现在的技术,许多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开发。”刘瑶淡定道。

    刘珏素手捏着下巴,“若是能找到金矿或者银矿就好了?”

    刘琼:“阿姊又不会掐算,是没办法帮你了,你明年去边塞的时候,还是多带几名会探矿的小吏吧。”

    刘珏点点头。

    刘瑶对此没有办法,只得拍了拍刘珏的肩膀安慰。

    傍晚的时候,刘彻在未央宫举行了接风宴,虽说外面冰天雪地,但是殿内热气腾腾,桌案上则是加热的铜火锅,有宫人随侍,随时帮忙添炭加汤,防止锅子干了。

    冬日赴宴,对于这种时刻能吃上的热食,文武百官自然欣喜,也不用担心被冷酒伤了肚子。

    本来在这场宴会上,一些人还想难为一下刘珏,可是他们刚开了一个话头,就遭到太子、长公主外加冠军侯等人的一顿乱拳,说的他们晕乎乎的,好几次都这样,最终值得放弃,郁闷喝酒吃菜。

    就这样,宫宴到很晚才结束。

    次年,元鼎元年。

    年初,济东王刘彭离被废,贬为庶民,他骄横凶悍,涉嫌抢劫杀人,据查,他多次与奴仆以及亡命之徒抢劫杀人,掠夺财物,超过百人遇害,百姓都敢怒不敢,最后还是一名受害者的儿子告上长安,经过查证后,确实属实,所以刘彻贬他为庶人。

    以刘彭离的事情来看,刘彻现在挺护短念旧情的,毕竟以他的罪名,直接将人杀了,天下人不知道多畅快!

    要知道刘彭离乃是梁孝王刘武的儿子,当年可是差点当了皇太弟的人,即使这样,刘彻也放过了他一条性命,说明现在他应该很好商量的。

    想到此,刘瑶屁颠屁颠去寻刘彻,小脸谄媚道:“阿父,对于巡幸边塞的事情,咱们是不是再谈谈,没了我这个女儿在身边,你们想我的话,怎么办?”

    刘彻挑眉,淡淡吐出两个字,“不行!”

    刘瑶:……

    而且不仅事情没办成,刘瑶还提前接手了宫务。

    某人美其名曰,要让她提前适应一番。

    刘瑶无语望天,她想要骂人!

    第137章 乌云压城

    二月,大汉皇帝刘彻带着皇后从长安出发,开始了边塞巡幸,大将军卫青、冠军侯霍去病、平阳侯曹襄、诸邑公主等人随行。

    桑弘羊为了防止桑迁被东方朔压榨,让桑迁跟着刘珏,夫妻俩一起走。

    东方朔无语。

    好不容易用熟练的人,怎么跑了。

    刘瑶嘱咐卫子夫要照顾好自己,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开。

    队伍启程后,銮舆上的卫子夫挪到车窗旁,撩起窗帘,看着远处稀疏的房屋、大片的田地,推测离开长安的多远了。

    春寒料峭,二月的长安与冬日无异,甚至今年比过年的时候还冷,可卫子夫仿佛看不够似的。

    二十多年前,自己还是平阳公主府的一名歌姬的时候,原以为自己顶多就是等颜驰色衰时,出府寻一良人,何曾想过今日自己会成为大汉皇后,与陛下一起,能以如此架势,走出长安城。

    “阿母!”

    刘珏轻快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吱呀一声,刘珏挤开车门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檀木食盒,“阿母,这是红糖红枣银耳羹,阿姊担心你路上受寒,特意准备的,一直炖着,我刚刚试了试,有些烫,正是享用的时候。”

    听她说起刘瑶,卫子夫眼眶一热,慌忙偏头遮掩。

    一旁的孟乐搬出矮案,刘珏打开食盒,给卫子夫舀了一碗汤羹,蒸汽弥漫中,剔透的银耳、小巧的红枣互相点缀,甘甜的红枣香让人沉醉。

    “你先喝点热汤,过会我替你骂阿父!”刘珏自然瞅到卫子夫刚才的情绪。

    心中暗自吐槽刘彻,凭什么不让阿姊一起来。

    “……你啊!”卫子夫忍俊不禁,接过汤碗,微烫的汤碗在此寒冬犹如手炉一般,银耳羹入口即化,香甜诱人,一直暖到肺腑,见刘珏一直看着她,无奈道:“你也一起吃,凉了就不好了。”

    “没事,凉了可以让人热一下。”刘珏左顾右看,看到车内的火炉,嘱咐道:“莫要忘了通风,防止中了炭毒。”

    看管火炉的宫女恭敬道:“奴婢知晓!”

    卫子夫吃完一碗银耳羹后,感觉四肢百骸暖了不少,示意刘珏坐到她身边。

    刘珏嬉笑上前,拿起大氅将两人一起裹住,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阿母,我好想阿姊,都怪阿父,不让阿姊一起来。”

    卫子夫随着她的胳膊晃动,轻轻道:“嗯!”

    “阿姊曾经与我描绘过草原的景色,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阿母,我去看过和阿姊说的一丝不差,可惜她却没机会看到,都怪阿父!”刘珏越说嘴巴噘的越高。

    “嗯!”卫子夫又轻轻应了一声。

    至于刘瑶为什么能如此形象的描绘,母女俩都下意识略过了。

    “阿母,我觉得阿父今后肯定不会只去塞外一次,下一次,说什么也要让阿姊一起去。到那时,边陲肯定更加和乐繁荣,阿姊看到后,一定很开心。”刘珏抱紧了她,“阿姊最喜欢热闹、繁华的景色,等到酒泉那边的城墙建好,就能吸引更多的百姓前往边陲,那里发展也会更快。”

    卫子夫唇角微翘,“嗯。”

    刘珏说完这些,又叹了一口气,“不知道阿姊和刘珏、刘琼他们在做什么?”

    ……

    在做什么?

    大家长都走了,皇宫由刘瑶做主,送别父母后,刘瑶、刘据他们为了驱散内心的伤感,此时正在吃火锅,顺便商量一下,在刘彻不在的这段日子,怎么才能过的开心。

    刘据将一盘牛肉倒进锅子里,等到牛肉片变了颜色后,立马捞到碟子中,撒了一些香油和葱花,递给刘瑶,“阿姊,我觉得西市那边,还需要再好好规划一些,不能任由野蛮扩散,尤其许多胡人铺子,要对他们进行约束。”

    近些年阿父为了拉拢胡人还有匈奴降人,给了胡人不少优待,赶上了好时候,长安起来了一些胡人大商。

    刘瑶:“阿父走之前,你没有与他谈过这些吗?”

    刘据:“说过,阿父说由我做主。”

    只是集市经济,又不涉及军事将卒,刘彻没什么意见,若是错了,大不了再纠正即可。

    刘琼:“年初的时候,我去看阿父,碰巧遇到东方朔,好奇问了一些长安去年的税收情况,长安九市的税收比前年翻了一番,我觉得现在约束不是时机。”

    刘据:“时机其实也不难,要看阿父愿不愿意出手了。”

    漠北依然有不少匈奴人侵扰,近些年,随着丝绸商路发展越发繁盛,吸引了一些许多西域盗匪打家劫舍……

    刘瑶:“看在你们这般关心大汉经济的份上,等到我拿到大司农的职位,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大司农?”刘据、刘珏懵逼。

    阿姊想要大司农,阿父能答应吗?

    刘瑶抿了一口微烫的米酒,“可惜阿父离开之前,没有要到。等到阿父回来,我带你们一起享受一下挥霍国库的快感!”

    刘据一头黑线,“阿姊,阿父若是听到你这番豪言,你这辈子别想拿到大司农。”

    “谁说的!”刘瑶偏头,含笑看着他,“阿姊不是还有你呢!”

    刘据:……

    就是他听了阿姊这话,也有些着实支撑不住。

    “噗呲!”刘琼反应过来,当即也开始点菜了,“那我要做丞相!”

    刘据脸皮微抽,无语道:“刘琼,阿姊也才只是想着当九卿,你这个三公过分了!”

    还是最大的官!

    刘琼白了他一眼,“阿姊对九卿没兴趣,她只对国库的钱有兴趣。”

    刘据:……

    这样听着更吓人。

    刘瑶一边品酒,一边看着两人斗嘴。

    ……

    刘彻这次巡幸边塞,至少要花费三个月,对应的,这也是刘瑶自由自在的三个月,阿月、阿轩他们由平阳长公主照料,不用自己操心,也省的平阳长公主无聊。

    四月上旬,馆陶传来消息,说是废后陈阿娇病重,将要命不久矣,临行前,想要见刘瑶一面。

    不过那时,刘瑶还在忙,就让刘琼和宗正一起去了。

    据说刘琼到达馆陶的第三日,陈阿娇就撒手人寰了。

    刘瑶唏嘘不已。

    不过陈阿娇的事也不是全无预兆,之前刘嫖去世的时候,那是她的精神状态就不好了,当时就有传言,说她熬不了多久。

    现在去世,也不让人太奇怪。

    平阳长公主听闻陈阿娇去世了,神色淡淡,让人将馆陶的人召回。

    不知道,刘嫖、陈阿娇到九泉之下见到太皇太后,会不会向太皇太后告他们的状。

    ……

    馆陶县。

    过去几十年中,他们馆陶县以烧制黑陶而闻名,不过馆陶县被天下人所知,却不是黑陶,而是他们馆陶县的主人,太皇太后窦漪房唯一的女儿窦太主刘嫖。

    据说刘嫖权势最盛的时候,甚至能左右储君的设立。

    陛下登基之初,刘嫖上有太皇太后护着,亲女又是皇后,长安何人敢与其争锋。

    谁知太皇太后去世后,刘嫖的地位急转直下,窦氏不被皇帝待见,窦婴因罪被斩,后来陈阿娇的皇后之位也没有保住。

    而与刘嫖的相反的是,卫皇后一家却扶摇直上,现在储君已立,外有卫青、霍去病两大外戚稳如泰山。

    昔日卫子夫与刘嫖的地位,犹如天堑,而今,陈阿娇与卫子夫之间的地位同样天壤之别。

    去年窦太主刘嫖去世,而今年她的女儿陈阿娇也随即跟上,他们馆陶县的辉煌,到此彻底没了,今后不知道又会成为哪个公主的食邑。

    刘珏带着护卫坐在茶楼里,听着馆陶百姓的议论,面色淡淡。

    想起自己与陈阿娇见面时,对方偏执狰狞的面庞……

    她虽然对陈阿娇的样子有所心理准备,可是没想到对方会瘦成骷髅,头发花白,堪比五六十老妪。

    “你、你不是刘瑶?”陈阿娇借着有些昏暗的光辨认出了来人。

    “我是刘琼,世人称呼我为石邑公主!”刘琼并没有靠近床边,而是坐在靠窗的位置,“听闻陈翁主想要见阿姊,现今阿父带着母后巡幸边塞,阿姊留守长安处理公务,脱不开身,所以我就自告奋勇,前来看望翁主! ”

    “你……你一个,一个小公主这般对我无理,真当、真当我死了吗?你可知,就是我被废了,卫子夫也不敢在我面前无理!”陈阿娇双手扣着床,呼吸急促地看着她,“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堂堂公主,害怕我一个废后?”

    刘彻居然带一个歌姬出身的皇后去巡幸塞外,不怕丢脸吗?

    凭什么,当初随便用金屋将她哄了,现在这般对卫子夫!

    刘彻表示,丢什么脸?子夫身后可是有卫青、霍去病,加上他与她的三女一子,天底下怕是再也寻不到这样硬气的娘家了。

    刘琼:“当然害怕,你虽为废后,也是阿父第一个妻子,曾为大汉的皇后。”

    “哈呵呵……是啊,我是皇后、皇后。”瘦到脱相的面容让她此时笑起来格外诡异,有些渗人,“当初,刘彻许下金屋藏娇,现今我成了这幅鬼样子……石邑公主,自古以来男子皆薄幸,尤其……刘!彻!等他抛弃了卫子夫,你们卫家将一无所有……你不怕吗?”

    “陈翁主,我想你搞错了,你将所有心神都放到阿父身上,可以,但是不要推己及人,阿母与你不同,朝野都知道阿母谦恭贤德,温婉良善,她是大汉的国母,太子已立,还有我与阿姊,你觉得,你拿什么与阿母比?凭什么比?金屋藏娇能打击到谁?”刘琼唇角勾起轻蔑的弧度。

    听到这话,陈阿娇反而乐了,“果然是幼稚,古往今来,多少色衰颜弛的贤后被君王抛弃?石邑公主,看你也识了不少字,难道不知这些?”

    “知道,自然知晓,但阿母不是你,她有三女一子,而你,既然说出了这话,应该知道,无论当年巫蛊之事是否发生,你终将被废,无非就是时候晚一些罢了!”刘琼示意心腹给自己倒茶润口,“还是你觉得,你随便说几句挑拨之言,我们就直接造反?都快要死的人了,居然还如此做梦!”

    “你!”陈阿娇气的眼眶几乎渗血,“你既然这样说了,说明已经有心思!”

    “我母是皇后,我父是皇帝,我弟是太子,我与两个阿姊也备受宠爱,外有舅父卫青、表兄霍去病、姐夫曹襄,哦,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舅父娶了平阳姑母,也是阿父的姐夫。有恩宠、有实力、有威望,我等只会对造反的人重拳出击。”刘琼端起茶杯,“陈翁主,你如果你临死前要与我商讨则这事,我们不必再谈,改日给你祭拜的时候,看在窦太主份上,我会多给你磕个头。”

    说完,她起身正要走。

    “你别走!你可知阿母和我这幅样子是谁害的,你、你们对刘彻掏心掏肺,可他却是狼心狗肺,你们若是不提防,将来也会、也会落得我这个下场……咳咳呼呼咳……”陈阿娇说的太急又太快,造成的后果,就是一时提不上气,差点厥过去。

    刘琼停住脚步,微微侧首,遥遥望去,只看到她些许鼻翼,“为何?”

    陈阿娇:“为何?早就有了杀人之心,不过有了一些借口……污蔑我与阿母,石邑公主,那事若是摊在卫子夫身上,你们可能逃掉?”

    刘琼闻言扭头,目光幽幽地看着她,“自然不会遭遇这些,阿母与你不同,我与阿姊也不会让此事发生!”

    陈阿娇森森一笑,“那可不一定?对了,你可知平阳那家伙最近寻了一个美人,一直养着,打算送给刘彻,卫子夫怎么起势的,她也有机会起来!我……我与阿母就在地底下看着。”

    刘琼:……

    陈阿娇阴恻恻低笑,“哈哈……哈咳咳哈哈!我们看着……”

    ……

    刘琼回想那日的画面,微微甩了甩头,即使她知道陈阿娇是故意扰乱她的心神,但是不可否认,她说的那些话,确实让她在意。

    尤其平阳长公主那件事。

    陈阿娇说什么,她就要信吗?

    她回去自然会问姑母,就不用陈阿娇操心了。

    她没让人调查平阳长公主,而且调查陈阿娇,顺便刘嫖也查了一番。

    回到驿站,之前派出去调查的人终于回来了。

    刘琼看完后,将信烧了。

    果然有些人清闲日子不能过多了,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出来,直接在长门宫关一辈子就好。

    阿娇临终前,压根没念阿母一点好,而且还诅咒阿母、阿母、还有他们。

    就不知道宗正如何对阿父上奏了。

    ……

    宗正自然如实上奏,刘嫖已死,陈氏在朝中也没什么人,陈阿娇刨除废后的身份,就是普通宗室之女,重要的是,陛下对陈阿娇已无一丝温情。

    刘彻受到消息后,果然没什么反应,知道是刘琼也去了,被陈阿娇骂了好几顿,给刘琼赏了不少东西以作宽慰。

    刘彻与卫子夫到达边陲,过的十分忙碌,边陲现今九郡,三个月的时间,刨除赶路耗费的时间,在每一郡顶多停留三四天,当地的民生、经济,还要视察边防,调查边民与胡人相处是否融洽……

    皇帝亲临边陲,身边还有封狼居胥的冠军侯还有大将军卫青作陪,所到之处,可谓是万人空巷,众人的眼睛恨不得长在他们身上,对于一些边陲将领,此番更是少有的御前露脸机会,自然准备妥当,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些将士为了表示自己的勇猛,直接将胡人流寇的脑袋挂在马身一圈、或者别在腰间充当腰带,当做战利品炫耀,故意在城中、或者军营中招摇过市。

    刘彻看到后,大为震撼,不仅赞了好几声勇猛,还赏了不少钱。

    此番后果,就造成刘彻巡幸期间,塞外的胡人流寇遭了殃,脑袋的价格水涨船高,比原先涨了三四倍,甚至一些时候有价无市,为了防止一些逼急了眼,用胡民充盗匪,那段时间各衙门查的是十分严格。

    刘彻感受到与长安不一样的民风,还有边陲百姓将士热烈的拥戴,干活撒钱那是越发努力。

    到达酒泉的时候,去了天宝矿,终于对霍去病他们口中的大煤矿有了具体的认知,顺便还去看了刘珏处理羯人流寇的地方,现今已经被草地覆盖,要说与其他地方有什么区别,就是明显能看到某一块的草地窜高一大截,而且颜色有些发深,可见这块地开春的时候有多肥沃。

    五月底,刘彻与卫子夫回到长安,两人都瘦了一圈,尤其刘彻看着黑了不少,若是再晚一些时间,恐怕卫子夫也要黑,毕竟都入夏了。

    回到宫中,刘瑶发出感慨,“阿父此去真是辛苦,人都黑了!”

    刘彻:“朕所受的苦不如霍去病、卫青他们半成,看到边陲百姓穿的破衣麻布,吃的糙粮连咽都咽不下去,朕甚为羞愧?”

    “阿父……”刘瑶有些诧异。

    听着话,刘彻难不成亲口尝了,有些不敢相信。

    对于刘彻,用“雄才伟略”形容他不为过,但是“爱民如子”这个词,刘瑶觉得他还受不住,还需要继续深造。

    刘彻见她一脸惊诧,挑眉道:“你想尝一下吗?”

    “不想!”刘瑶立即拒绝,她不需要没苦硬吃。

    刘彻有些失望,“阿瑶被朕养的太娇了,不如刘珏勇猛啊!”

    刘瑶敷衍点头:“没错,没错,我就是比不过阿珏!”

    刘彻看着她欲言又止,阿瑶不知道刘珏现在一枪能挑穿两个人,霍去病、曹襄等人都不如她用枪用的熟练,这武器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为了不吓坏女儿,刘彻最终还是没说。

    ……

    六月初,张骞从西域再次归来,使团出行时,带去的所有商品都换成了金币、帛书或者西域特产。

    张骞这一次回来,正巧长安的扩建在紧要时刻,在刘彻举办的接风宴上,开玩笑道:“臣若是再晚些时候回来,怕是都快要认不出长安了!”

    “哈哈哈!”刘彻大笑不已,“那你这次可在长安多待一些时间,等认了家再出门。”

    他知道出访西域苦,但是现在正是紧要时刻,换了其他人,怕是会让那些西域番邦乱想,而且其他人他也不放心。

    张骞闻言大喜:“多谢陛下!”

    他进宫之前看了一下进度,没有个两三年,恐怕无法建好,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与家人相处了。

    刘彻:“你家大郎前段时间进了殿试,算学很好,没等朕想要去处,就被东方朔要走了,若是过得苦,你尽管找东方朔算账!”

    张骞唇角笑容加深,不住点头,“多谢陛下提醒,臣行走西域多年,若论拳脚功夫,东方朔赢不了我,当然嘴皮子功夫也磨练了不少。”

    “哈哈哈!”刘彻捧腹大笑,“行,到时候朕一定为你做主!”

    ……

    七月底,天气转凉,秋日悄无声息地来临。

    就在刘瑶等着刘珏回长安时,酒泉郡传来消息,两万匈奴骑兵围攻酒泉、武威、张掖、敦煌四郡,现在河西走廊四郡已经狼烟四起,刘珏他们暂时打退了匈奴人的第一波进功。

    刘瑶;!

    ……

    河西走廊四郡才建立没多久,地广人稀,为了驻守城池要塞,各郡大多收缩兵力护好城池,这就给袭击的匈奴时机,他们派出大量游骑在四郡周围劫掠。

    与过往不同,匈奴人知道现今他们的实力与汉廷相差较远,此次大规模出击,就是不能让汉人在河西走廊站稳脚跟,他们也需要储备过冬的东西。

    远离城池要塞的村寨陆续遭到袭击,边民殊死反抗,青壮、老者、妇人尽皆拼死搏斗,保不下谷仓、牲畜,就先一步烧掉、杀掉,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与这些盗匪同归于尽。

    刘珏从满是尸体的废墟中,找到被村民藏匿的少数孩童,让人一路护着送往郡城,看着头顶掠过的匈奴巡查猎鹰,目露冷光,拿起箭,对准想要逃跑的猎鹰,“咻”的一声,猎鹰发出最后一声哀鸣,直直落在地上!

    刘珏举起长枪,“我带尔等去报仇!”

    上郡那边的援军抵达还有一段时间,匈奴的刀锋不断逼近,这次匈奴人准备充分,接连冲破要塞,要将他们挡在防线以外,不能靠被动防守,要主动出击。

    将士们高声道:“报仇!报仇!”

    ……

    长安,此时漫天的乌云压城,乌沉沉的仿佛要坠到地面,簌簌秋风裹着枯黄的残叶如同游魂一般,发出“呜呜”的鸣叫。

    须臾,乌压压的天空仿佛裂开一般,刺目的浅紫色雷电乍现,闪电如同蛛网铺满天际。

    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在天地间炸开,炸的人心神震颤,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刘瑶微颤的手攥紧玉珏,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头顶的天,唇瓣几乎快要咬出血。

    阿珏遇到的匈奴大军,是不是也如这头顶的乌云这般让人逼仄、喘不过气!

    刘瑶深吸一口气,阖眸平复心绪。

    若是阿珏出事了,她不介意将匈奴人炸飞!

    第138章 干嘛?阿姊心疼我不行吗?

    酒泉郡的防御要强于其他边陲郡县,这里距离西域最近,东接张掖,同时也是遭受最多匈奴攻击,一者因为它的位置,二者因为刘珏。

    匈奴人对霍去病、卫青等人畏若鬼神,不敢轻易招惹他们,但是对于丢失的地盘又不甘心,刘珏是汉廷的公主,就是实力再强也是一名女子,而且又在酒泉,若是能将其抓获,不仅打了汉廷一个响亮的巴掌,而且还有谈判的筹码。

    是故,趁霍去病、卫青不在边陲之际,此次匈奴将一万多骑兵都集中到酒泉郡。

    原以为已经够谨慎了,谁知道他们低估了刘珏。

    在匈奴将领的认知里,刘珏是公主,是柔弱的女人,顶多聪明、凶悍一下。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打的他们匈奴焦头烂额,犹如恶鬼一般,不断收割匈奴的命,短短两日,有两千余人死在刘珏那支队伍的手上,为了保持万无一失,匈奴单于又派了五千骑兵支援。

    要知道,根据他们探查,刘珏的手下顶多也就一千来人。

    匈奴将领思来想去,觉得是因为别部与蛮部的兵太弱,没有遇上匈奴本部。

    然后很快就被打脸,匈奴一支千人的本部骑兵不巧遇上了刘珏他们,双方进行了激战,各有损伤,他们伤六百,汉军伤二百,最重要的是,为首的刘珏也被他们箭矢射中。

    匈奴将领一时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生气。

    过往他们匈奴的强悍无人能敌,现在拦截一个奔波激战了两日的汉军队伍,还是一名女子率领的,居然有如此大的伤亡,用汉人的话来说,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对,应该是伤敌二百,自损六百,怎么算他们都是大亏。

    为此也让匈奴人更加恼怒,后续又召集许多别部、蛮部兵卒围堵酒泉。

    而刘珏那边,提前冲出了匈奴的围堵,平安回城,让人庆幸的是,射中刘珏的箭矢是干净的,要知道匈奴人平时最喜欢在箭头上弄些脏东西或者毒药。

    刘珏将伤口简单处理后,带着亲卫上了城墙,桑迁等人劝都劝不住。

    此时匈奴主力已经在酒泉城下,从城墙上往远处看,黑压压一群人,初步估算,足有两万余人。

    看来后续匈奴人又召集了许多士兵。

    酒泉太守看到她,大惊失色,“诸邑公主,你现在应该养伤!”

    刘珏泛白的唇角微微勾起,“这点伤还击不垮我!”

    酒泉太守见状,给一旁的桑迁使眼色,让他劝劝。

    桑迁无奈苦笑,大手攥紧了长剑,侧身挡在刘珏跟前。

    匈奴人若想伤她,先迈过他的尸体。

    刘珏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让开一些,你都挡住我的视线了!”

    “不让!”桑迁板着脸,“受伤的人没资格开口!”

    这人都受伤了,还如此对他说话,等回到了长安,他要向陛下告她一状。

    “你……”刘珏想要骂人,可是对方直接用后脑勺对着她。

    “哈哈哈!桑郎君威武!”

    “桑郎君,我这还剩一个盾牌,不必你用血肉之躯拦在公主面前。”

    ……

    城头的众人见状,虽然正值危难之际,也不妨碍他们看刘珏、桑迁的笑话。

    虽说匈奴人因为诸邑公主,围攻酒泉,但是人家一个天潢贵胄,带着自家男人与他们一起驻守在这边塞苦寒之地,与他们一同出战,谁见了诸邑公主,不赞一声“威武”。

    有些欢快的氛围很快被下方匈奴集结的动静打破。

    刘珏、酒泉太守站在城墙上,凝重地看着远处的匈奴大军。

    酒泉太守看着犹如乌云压城的匈奴大军,苦笑一声,“公主,让你走,你为何不走啊!”

    他应该在酒泉烽烟起来的时候,就想办法将刘珏给绑回去,奈何公主实力太强,他管不了。

    刘珏:“为何要走!再说,现在这样子,说这些也晚了,你放心,身为汉家公主,我会与酒泉共存亡!”

    酒泉太守瞳孔一震, “使不得,使不得!你若是出了事,陛下怎么办?”

    刘珏看着远处的匈奴大军,轻轻一笑,“阿父顶多也就哭一阵,我就担心阿母和阿姐!太守,你呢?”

    说起家人,酒泉太守面色也缓和起来,唇角禁不住扬起,“我家那两个孙儿还小,不知事的年纪,不懂生死离别。”

    两人泰然自若地聊着天,对于底下匈奴人的威胁声充耳不闻。

    什么“交出公主,就能放过酒泉郡”这类蠢话,他们这些常年与胡人打交道的人,还能不了解匈奴人是什么性子。

    不为别的,有刘珏在,援军的速度肯定会快些。

    当太阳破开混沌的云层,酒泉太守手持臂长的鼓槌,擂响战鼓。

    下一刻,苍凉厚重的号角声响彻大地。

    要开战了!

    汉军全身肌肉绷紧,攥着武器的手臂鼓起青筋,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匈奴兵。

    呜呜——

    号角声再次传来,前方匈奴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涌过来,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本部骑兵为前锋,别部、蛮部拓展两翼,犹如张开大翅的凶兽,想要将酒泉郡的人全部吞下。

    “杀——”

    下方汉军发出高喝,组成军阵严阵以待匈奴的冲击,拱卫城下。

    带头冲锋的第一波匈奴骑兵才冲到一半,身子一晃,原先平坦地面平白露出一条沟壑,战马嘶鸣栽入坑中,坑中还有尖利的木刺,即使匈奴骑兵侥幸从坑里爬上来,还要躲避后方同伴的马蹄,多半死在同伴的马蹄下。

    后面的骑兵侥幸越过了这一道坑洞,下一刻,马儿落蹄的地方又是一空,又是一个藏有地刺的地坑,许多人连惨叫都没来的发出当场咽气。

    足有人头大的石块如同大雨般,接连砸向冲锋的匈奴骑兵,头上脚下同时“伺候”,第一波冲击的五百骑兵几乎覆没。

    匈奴首领暴怒,心疼冲击的本部骑兵,这次让别部、蛮部士卒先探路。

    ……

    两个时辰后,战斗进入白热化,酒泉城前遍地残骸,战马的嘶鸣声、人的怒吼声、厮杀声,兵器断裂声接连不断。

    浓稠的血早就汇成溪流,碎骨血肉、断刃破刀,犹如人间炼狱一般。

    战况最激烈的时候,之前降汉的胡人别部也拼上了战场,与匈奴骑兵展开厮杀,酒泉太守也带着亲卫下去了,城头上投石的青壮变成了妇人和老人,最后刘珏握着长枪,只给桑迁留了一句“等我”……

    桑迁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他也想要回她一句“等我”,可是担心被她笑话。

    ……

    负责此次战役的匈奴首领没想开战近两个时辰,居然还没有摸到酒泉郡城的城墙,怒火上涌,尤其看到被刘珏一□□穿胸膛挑下马的儿子,目眦尽裂,双眸猩红,“冲上去!我要将他们屠尽!屠城!”

    汉家公主既然不能活捉,那就屠尽酒泉。

    ……

    三个时辰后,酒泉太守被一名匈奴千长击中落马,鲜血喷涌,人很快就没了,没等匈奴千夫长高喝庆贺,脖子就被长枪贯穿了一个洞,溃散的瞳孔折射出刘珏冰冷的脸。

    匈奴人没想到,一个边塞小城居然真的让刘珏守住了,尤其他们发现,即使酒泉驻军死伤过半,但是士气越发神勇,仿佛不知恐惧,比他们这些匈奴人还杀气腾腾。

    匈奴首领看着对面骑着大马,手持长枪的刘珏,恼地一脚踹到身边的手下,“不是说她受伤了吗?你看看她这样子,你们确定没有搞错?”

    别说他弄迷糊了,就是探子也迷糊,明明刘珏被伤到了,那位立功的骑兵还成了当户。

    可惜现实没给他验证的时机,突然他们后方传来一阵“呜呜”的号角声。

    城墙的桑迁举起千里眼,看到远处滚滚尘烟中显现的骑兵,汉军龙旗迎风招展,一边疾驰,一边杀气腾腾地喊着“杀胡!杀胡!”

    如此明显,不用辨认对方是敌是友了!

    桑迁泪水喷涌而出,声嘶力竭道:“援军到了!到了!”

    城头上的众人喜极而泣!

    ……

    匈奴首领目眦尽裂,“怎么回事,汉军不是都被拖住了吗?来的是谁?”

    片刻后,一名百长前来汇报,“首领,是平阳侯曹襄!”

    匈奴首领眼睛快瞪出来,“他不是在云中吗?”

    云中距离酒泉足有三千多里,沿途还有不少阻拦,他怎么如此迅速就过来了!

    “再探!说不定是汉军使得障眼法,压根不是曹襄。”匈奴首领还有些不甘心。

    此时因为汉军援军的到来,尤其听到曹襄,匈奴队伍开始骚乱起来。

    虽然曹襄的名声不如霍去病,但是对他们匈奴的伤害都差不多大,现在对方从后方赶过来,若是逃得时间晚了,他们就彻底没后路了。

    见匈奴首领还抱有侥幸之心,身边的千长苦口婆心道:“首领,即使不是曹襄,能赶来支援的也是其他汉军勇将,我等怕是支撑不住。”

    “他们千里支援,说不定人困马乏!来人,给我冲,让他们看看咱们匈奴人的厉害!”匈奴首领举起大刀,高声吼道。

    “首领,不可莽撞啊!”劝解的千长急的都想给对方跪下去了。

    很快,不等他继续劝,现实就给匈奴首领一个大巴掌。

    只见汉人援军如同狂风一般,将冲锋的匈奴骑兵吹得人仰马翻,毫无还手之利,为首的将领他也看清楚了,正是曹襄,对方犹如修罗煞神,满眼杀气。

    匈奴首领:……

    心中一咯噔,他想来了,曹襄还是诸邑公主的姐夫!

    匈奴首领大声道:“拦住他,拦住他!他们现在人困马乏,谁杀了平阳侯,单于给他封王。”

    可惜身边的匈奴骑兵早就被汉人援军冲散,多数压根听不到他的喊声。

    而汉人那边则是听得清清楚楚,匈奴首领为自己拉了一大波仇恨值。

    ……

    见曹襄带着援军来了,桑迁连忙吩咐打开城门,带着一小队骑兵冲了出来。

    桑迁:“阿珏!”

    刘珏见他出来,拧眉道:“尔等出来作甚!”

    桑迁看着她满脸血污,身上的铠甲也被刀斧破开了不少,手臂上还扎着一块刀片,不知道何时伤的。

    他眼眶一红,连忙侧身,“阿珏,平阳侯来了!”

    刘珏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前方与援军混战的匈奴骑兵,“所以这群匈奴人不必走了!”

    虽然援军来了,刘珏也不敢懈怠,防止匈奴人乱窜,同时命人收殓了酒泉太守的尸身。

    不知过了多久,曹襄来到她面前,看着肩背绷直,强撑精神的刘珏,“刘珏,你还好吗?”

    “曹襄,我……我撑到现在,就是想要叮嘱你,你,你若是负了阿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放完狠话,刘珏彻底放松心神,如同断了弦的一般,原先黏在手中的长枪“哐当”一声掉地,人也倒了下去。

    真是累死她了!

    “阿珏!”

    “公主!”

    “刘珏!”

    ……

    看着刘珏在自己面前倒下,曹襄的心跳都差点停了。

    他日夜兼程赶来支援,可不是为了给刘珏收尸的,若是阿瑶知道他来晚了,怕是要刀了他。

    在刘珏倒地之前,桑迁即时抱住了她,颤抖的手轻轻试了试她的鼻息和颈脉,确定暂时无事,松了一口气。

    众人见状,悬着的心暂时落地了。

    刘珏这一趟,直接躺了三天,一是累的,二是因为中毒,幸亏伤口不大,若是伤口再深些,恐怕真的要一睡不醒了。

    ……

    匈奴这次袭击河西走廊四郡,一开始出动了两万余骑兵,后来又召集了一万别部、蛮部骑兵,屠掠了八十多个村寨,其中酒泉郡伤亡最大,边民伤亡三千余人,士卒伤亡四千余人,酒泉太守战死……

    诸邑公主率领士卒抗战三天,杀敌六千余人,一直支撑到援军到来,差点力竭而亡……

    刘彻面无表情地看着战报内容,全身被怒火包围。

    莫雨等人垂眸敛目,大气也不敢出。

    殿内一时变得针落可闻,静的只听到殿外的雨声。

    须臾,刘彻方才出声,“莫雨,传召三公九卿,朕有要事要说!”

    这次刘珏没给他、没给大汉丢脸,他自然也要给自家公主出气。

    这些胡人简直如同野草,若不除根,春风过后,不断萌芽生长,既然他们不肯臣服,那他就来回杀,看是那些草长得快,还是他的刀快!

    东方朔等人听到传唤,心头叹息,酒泉四郡的遭遇,陛下此次召他们,多半是为了此事。

    想起边陲战事才平息两三年,现在恐怕又要重燃战火,他作为大司农,无法想象,接下来一段时间,他要忙成什么样子。

    进宫后,东方朔见到了桑弘羊,对方这段时间憔悴了不少,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两分。

    桑弘羊见他也到了,嘴角一翘,“东方朔,这回你可要站在陛下这边!”

    东方朔苦笑:“我敢不站吗?就是不知又要花多少钱。”

    刘珏也是他的晚辈,此次被围困酒泉,他若是不答应,家中夫人怕是会收拾他。

    桑弘羊:“之前我以为现在匈奴不如全盛之时的两成,此次围攻酒泉四郡,现在倒有些不敢确定,所以还是要打一场战役再探探他们的底细。”

    东方朔叹了一口气。

    进殿之前,桑弘羊想起一件事,“你不觉得长公主最近太安静了?”

    东方朔一愣。

    是哦!

    他险些忘了这一遭。

    刘珏此次被匈奴围困,以刘瑶的性子,怎么会这般安静。

    别说他,就是刘彻也在纳闷。

    之前刘珏出事后,他就怕刘瑶“胡闹”,找他算账,谁知道她那边反而安静下来,有空的时候就进宫宽慰子夫。

    至于他这个“老父亲”,则是被抛到了脑后。

    虽然刘彻此时怒火滔天,但边陲马上就要入冬,现在不是出征的时候,等他准备好粮草辎重,征调好人马,即使再快,时间也快到冬日,不适宜在漠北开战,所以即使再早,也要等到明年开春,三公九卿也是这种观点。

    现在的情况不是打不赢,而是不能随便打,不能被匈奴牵扯鼻子走。

    此次匈奴人数万骑兵进入河西走廊,西域那边却静默无声,沿途的西域番邦几乎没有动静,若说私底下没有猫腻,他们不信。

    过往,他为了西域与中原的友好,对于西域商路上那些劫掠的西域流寇来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看来,他是对他们太好了,让那些人摸不着方向,蹬鼻子上脸了。

    三公九卿离开未央宫不久,刘瑶就一身青色素袍,簪钗未戴,素面朝天,顶着一头秋雨进了未央宫。

    刘彻见她这样子,呼吸一紧 ,“阿瑶!”

    刘瑶恭敬跪地,双手托起卷轴,“阿父,匈奴罪恶滔天,杀我子民,掠我妇孺,无恶不作,儿臣想在酒泉与西域的交接处,以十万匈奴人的头颅构筑京观,告慰边陲百姓,震慑四海夷寇,昭告天下,犯我强汉者,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刘彻:……

    刘瑶继续道:“儿臣也不会让人白白干活,愿意以百钱每颗头颅来交换,无论何人,只要带了匈奴的脑袋可在我这里换取钱或者等值的盐、茶叶。”

    十万规模,一千万钱,她能承担得起。

    刘彻凤眸微眯,阿瑶这法子有意思。

    “可是阿瑶,百钱虽说多,但是也不太多,恐怕你这个京观要攒许久。”他示意莫雨将她手中的卷轴拿上来,他要看看阿瑶具体要如何实施。

    刘瑶闻言,淡然道:“剩下的,就要得到阿父的允许,现今河西走廊已经尽入大汉版图,财帛动人心,为了让投降的胡人尽快融入,也为了边塞的发展,儿臣建议开启边市,以钱财削弱草原部落,让他们产生依赖,也有助于边塞的安宁发展。”

    “边市啊!朕也曾想过开,可现在……”刘彻面色为难。

    商人重利,谁知道开放边市后,会不会有人为了重利铤而走险。

    刘瑶:“可是阿父,若是他们买不到,就只能铤而走险抢了!而且开放边市不急,最起码也要等到儿臣将京观构筑好了以后才行!”

    刘彻双眸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让人传出消息,鼓励那些归降的匈奴别部、蛮部来做这事?”

    若说对待边市一事上,谁最上心,就是那些归降的胡人了。

    刘瑶伏地叩拜,“阿父英明!”

    刘彻打开卷轴,默然看了一遍,沉眉思索片刻,“既然这样,那就再加码,以二百钱每颗,搜集五十万头颅构筑京观,但凡不是归顺我大汉的子民,其头颅皆可换取钱财,其余的钱朕替你出了。”

    若是顺利,此番不仅可以让那些匈奴别部、蛮部子民迅速归降,也能震慑西域各邦。

    刘瑶愣了一下,面色有些纠结,最终叩拜道,“阿父英明!”

    ……

    出了未央宫,子燕就见刘瑶肩膀垮了下来,担忧道:“主人,你这是怎么了?陛下不是答应了吗?你还在担心诸邑公主?”

    刘瑶闻言,失神望天,“子燕,一千万钱啊,飞了!”

    子燕:……

    刘瑶唉声叹气,“还以为阿父能将这个事揽过去,这样我就不用出钱,也能出气了!”

    子燕嘴角微抽:“那要不与陛下再商量一番?”

    刘瑶想了想,当即摇头,“算了,他毕竟兜底了。”

    ……

    宣室殿内,莫雨也在纳闷,“陛下,你为何不以你的名义?”

    刘彻:“此事确实是阿瑶提出的,她也出钱了。不让她出气,这一千万你来出?”

    莫雨连连摇头。

    就是将他卖了,他也出不起。

    ……

    刘瑶离开后,刘彻又召集了几名心腹大臣商讨“用脑袋构筑京观”之事。

    东方朔、桑弘羊看完内容,叹为观止。

    他们就说嘛,诸邑公主发生这事,长公主不可能什么都不干。

    可以想象,这项诏令在边陲传开,会有多热闹。

    ……

    等诏令公布,消息传到酒泉时,已经是六七日之后的事情。

    当时刘珏、曹襄正在与众将领聚在一起商议事务,听到刘瑶的悬赏京观诏令,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刘珏。

    刘珏抬眸,淡然地对上众人,“干嘛?阿姊心疼我不行吗?”

    众人嘴角微抽。

    这已经超出心疼的范围了。

    幸亏刘珏活了下来,他们不敢想象,若是她没了,长公主那边会开出什么样的价码。

    就不知道匈奴那边听到这消息,会是什么感受了。

    刘珏手下的千夫长赵明倒吸一口气,“老大,长公主有这么多钱吗?五十万脑袋,两百钱一个,这要多少钱?”

    现今边陲的馒头也就一文钱一个,一石米只要二十钱。

    听到这话,刘珏皱起了眉头,“对啊,好多钱!”

    赵明眼珠子转了转,“老大,不如这钱由咱们赚了,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旁边一名大汉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你多大啊!陛下要五十万颗头,胡人脑袋又不是地上的大白菜,弯腰就能割了,他们长腿、能跑,还会杀人。”

    赵明悻悻笑了笑,“我就是开玩笑!”

    不过老大能有这样一个姐姐,真让人羡慕,古往今来,恐怕没有那个公主有如此底气和实力发出这样的悬赏令。

    许多人也是这样认为,刘瑶的悬赏令一发,迅速传遍天下,成为大街小巷的谈资,都知道现今匈奴脑袋二百钱一颗,许多人直接用“二百钱”来代替匈奴称呼。

    有人羡慕刘珏、刘瑶之间的姐妹情,有人羡慕刘瑶有如此多的钱,心疼刘瑶如此耗费,何必用这些钱买一些无用的脑袋呢,直接给刘珏也行啊……

    第139章 其实这个名,她真的不垂涎。

    对于刘珏来说,如今对她来说,威名有了,功绩有了,长姐为了她,悬赏脑袋构筑京观,现在已经不少有不少归宿的别部胡人嗷嗷叫了,因为此番不仅有战功而且有钱拿,以后外出打仗,胡人见到她,出手之前,都要抖三抖。

    可是吧……

    阿姊为什么还在她置气,从她受伤到现在,珍贵药材、圣手大夫、 养身补品……这些都送到她这里了,偏偏阿姊没给她带一句话,信就更不用说了。

    偏偏她听说曹襄倒是收到了阿姊的许多信。

    她一开始以为阿姊将内容混在一起一起了,前去询问,得知阿姊连提她都没提。

    刘珏哀怨……

    所以阿姊现在是一边生她的气,一边给她出气的状态吗?

    桑迁见她蔫了吧唧的模样,安慰道:“也许等回到长安,长姐就消气了。”

    马上就要入冬,等刘珏伤势养好些,他们就会启程回长安,毕竟以酒泉现在的条件,不适宜刘珏养伤。

    刘珏:“真的吗?”

    桑迁用力点头,“你看,长姐虽然没给你送信,但是收到了你写的信,你可在心中说话再软些,再哄哄长姐,她说不定就心软了。”

    刘珏见状,也只得点头。

    ……

    这次匈奴袭击酒泉等四郡,匈奴人知道会引起汉廷的愤怒,但是没想到因为一个刘珏,不仅惹怒了刘彻,还冒出来一个长公主,为了出气,居然悬赏他们匈奴人的脑袋构筑京观。

    若是只要匈奴骑兵的脑袋,他们会觉得这个悬赏有些儿戏,可是对方不分男女老幼,只要不是归顺大汉的胡人,都可以换钱,要知道他们匈奴本部的人不多,但是归顺他们的别部很多。

    之前被卫青、霍去病接连重创,他们从漠南赶到漠北,从漠北又遁到西域,用汉人的话节节败退,现今跟在他们身边的许多别部人心浮动,看到这个,肯定会人心浮动。

    为此,匈奴不少人叫嚣处置之前负责攻击酒泉的将领,觉得祸是他闯出来的,而且三万多人跟着他一起出去,只带回来不足一万人,现在他们匈奴家底薄,用一点就少一点。

    还有人觉得,干脆将此人送往长安求和,看看能不能让那个长公主放弃构筑京观之事。

    再说,也能省钱,何必要如此对匈奴不依不饶,既然上战场,自然是你死我活。

    期间,还夹杂着一些星夜带着家当溜走,投靠汉廷的别部消息。

    总之匈奴新单于是焦头烂额,心中万分后悔,之前他为什么答应去偷袭汉军边陲的,干嘛不再蛰伏两年。

    ……

    长安这边,刘据、刘琼最近两日堵着刘瑶,询问她,三个弟弟妹妹中谁最重要。

    刘瑶:……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能如此幼稚。

    刘据表示,他堂堂大汉太子,原以为自己在阿姊心里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可是构筑京观的悬赏令一出,他就不肯定了。

    别说民间百姓,就是他听到这个悬赏令,也倒嘶一口气,也嫉妒了。

    他也想学着刘珏横刀立马,征战沙场,受了伤,也有阿父、阿姊为他做主,给他出气。

    不用想就知道等刘珏回来,肯定十分嘚瑟。

    刘琼则是问刘瑶,“阿姊,我与太子、刘珏一同掉在水利,你救谁!”

    刘瑶没想到,多年以后,这个问题又回来了。

    她眼皮微抬,看着面前刘据、刘琼,冷笑一声,“放心,我谁都不会救,跳下去和你们一起死。咱们一家人一起走!”

    刘珏的事情才发生不久,这两人还想着争风吃醋!

    刘琼:……

    刘据:……

    两人见她生气了,都面色悻悻,不敢再说。

    ……

    不过刘据私下里去寻霍去病时,说起这事,话里话外都是都带着委屈。

    霍去病听着酸味直冒的话,龇牙嫌弃:“呵,说得好像其他人阻拦你是似的,那我找谁诉苦,当年我受委屈的时候,阿瑶对我重拳出击,我的委屈与谁说?”

    “?”刘据思来想去,没明白霍去病说的是哪件事,难道是他未出生之前发生的事情?

    霍去病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当年李敢打了舅父,刘瑶为了给舅父出气,怎么不如此豪气,而且还让我被曹襄揍得鼻青脸肿,你说说,我的委屈给谁说。”

    对于这事,刘据也听说过,尤其最近因为悬赏京观之事,这件事又被挖了出来,给不少初到长安的人科普了一下大汉长公主过往的彪悍之事。

    刘据:“阿兄,你莫要胡说,当年阿姊当年收拾李敢,也是为了你,若不是担心你一不小心将人打死了,她能出手吗?你也不出去打听一下,阿姊多么温柔秀丽的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不是因为这事,她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甩鞭子吗?”

    霍去病见没唬住他,眸光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带着两分讥嘲,“刘据,你莫不是忘了京观之事?哪个温柔秀丽的女子一出手,就要构筑京观?嗯——”

    刘据闻言,目光游移,抬头看着天空的浮云,“这云真好看。”

    霍去病见状,遮着眼帘也抬头望天,看着天空层叠如山的云层,带着笑意道:“我看阿瑶构筑的京观应该也如这云山一样大,刘据,你觉得呢?”

    “……”刘据收回视线,“差不多吧。我又没见过京观。”

    霍去病:“我见过,不这么好看,但对胡人的震慑确实好的。”

    刘据:“我想比起京观,你将匈奴的祭天金人给抢了,应该更让他们怨恨!”

    “你放心,阿瑶的京观悬赏令一下,匈奴对她的怨念估计要超过我与舅父,说不定直接超过陛下,直接成为魁首!”霍去病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招手示意刘据一同进屋。

    两人在正厅坐下,奴仆上了茶以后,识趣告退了。

    霍去病灌了半杯茶,“阿瑶不愧是卫家公主,之前我以为她只是聪明,没想到即使锦衣玉食的日子,也磨灭不了卫家人骨子里的血气。太子,你可不能让我等失望。”

    刘据捧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听到这话,温润的面庞一愣,秀气的眉梢挑了挑,唇角扬起一个不羁的弧度,“何为失望?冠军侯的期望又是什么?”

    “你是大汉的太子,我等对你的期待,自然是成为不逊于陛下的天子,刘据,你应该清楚!”霍去病不客气地看着他。

    刘据垂眸思索片刻,将杯子放下,微微叹气,“阿兄,对于此事,阿姊也与我说过,她也期待未来有一天,我能成为大汉的天子,但是她更清楚我现在只是太子,太子虽为储君,但是终究不是天子,而现在卫家所有一切都依附在阿父身上。至于我,你们不用担心,会做好让阿父满意的太子。”

    “陛下满意的太子?”霍去病挑了挑眉峰,唇边笑容加大,“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我等就放心了。”

    见刘据心里明白,没想着当“圣人”太子,让霍去病颇为满意。

    不愧是他们卫家的太子,就是脑子灵活。

    ……

    十月初,刘珏回到长安,刘彻带着人出城迎接她。

    酒泉一战,刘珏用实力向世人证明自己实力,证明大汉公主也不是娇生惯养的。

    而刘彻这个君父,更是与有荣焉。

    一者,他是父亲,女儿有如此实力,说明他教导有方。

    二者,刘珏能去边陲打仗,也是他慧眼识人,力排众议,选贤不避亲。

    即使他是皇帝,子女有出息,他自然要炫耀个天花乱坠。

    刘珏看到刘彻带着三公九卿出来迎她,眼眶湿润,“阿父!”

    刘彻上下打量刘珏,眼睛也带着湿意,“ 瘦了!”

    刘珏:“哪有!只是有些黑!所以看着瘦了!”

    刘彻见状,摆摆手,“行行行!朕不说你,等到子夫见了你,看你如何和她解释!”

    刘瑶闻言,环顾一圈,只见刘珏、刘据等人,唯独没见刘瑶,心中一咯噔,“阿父,阿姊呢!”

    见她问起,刘彻抬手指了指她,“就知道你是一刻也忍不了,阿瑶昨夜感染了风寒,没办法出城来接你。”

    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与他一起商量甘泉宫的事宜,提前在他跟前放狠话,要好好教训一番刘珏,夜里反而病了。

    曹襄闻言,拱手道:“陛下,之后的宫宴可否容臣告退!”

    刘珏:“那我……”

    “你不行!酒泉之事,阿瑶还与你生气,她现在生病,你莫要打扰她。”刘彻当即打断。

    傍晚的宫宴,没了刘珏,还能办成吗?

    刘珏微微瘪嘴,“我现在也受着伤呢,宫宴不参加也罢!”

    话音落下,额头就被弹了一下。

    刘彻没好气道:“朕专门给你出风头办宴会,你若是敢跑,朕可不会放过你!”

    刘珏摸了摸额头,“哦。”

    反正距离宫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中间一定能找出时间去看阿姊。

    ……

    为了防止阿月、阿轩他们不小心传染了,所以刘瑶让他们安置在旁边的院子里。

    然后如往常一般,老实喝药养病,早上睡了一阵,看到秋阳又暖又亮,让人往院子里搬了一张卧榻,然后裹上暖被,沐浴在带着浓郁桂花香味的秋日暖阳中,听着隔壁两个小家伙嫩声嫩气的声音,再次陷入了沉睡。

    曹襄归来时,一眼就看到庭院正中,窝在床榻锦被里,全身被灿烂的暖阳笼罩,睡得十分香甜的刘瑶。

    院内的奴仆见他回来,无声地行了礼。

    曹襄解下铠甲,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卧榻旁,蹲身摸了摸她的额头,仍然有些烫,又摸了摸她的手,有些凉。

    曹襄皱起了眉,“大夫怎么说?”

    子燕轻声道:“大夫说,主人只是受凉,吃三四帖药就好了,其实主人现在的体温已经下去好多,等到晚间,应该能好大半。”

    “嗯……哼哼嗯……”睡得迷糊的刘瑶听到耳边依稀的声音,哼哼唧唧地将被子往头上一盖,黏黏糊糊道:“好吵!”

    曹襄见状,也不再出声。

    可惜大家忘了隔壁的两个小家伙。

    “呜呜——阿母!阿母!”骤然而起的稚嫩嗓音打破了这边的安静。

    刘瑶条件反射地睁眼,一下子坐了起来,“别哭!阿母在这!”

    然后隔壁两个小家伙的哭声瞬间止住。

    “阿母吃药药吗?”

    “阿母,阿母,阿轩想你!”

    “嗯、嗯!我也想你们!”刘瑶打了一个哈欠,敷衍地回了一句。

    明明早上才见过面,两个小家伙嚎的好似三年没见似的。

    刘瑶伸了一个懒腰,摸了摸额头,“没烧了,子燕,你将阿月、阿轩……”

    刘瑶话说到一半,才注意到曹襄杵在她身边。

    她说呢,之前明明觉得有人摸她。

    “阿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刘瑶嘴上这样说着,眼神询问子燕。

    曹襄与她挤坐在一块,温声道:“刚刚!”

    刘瑶:“刚刚啊……刚刚好。”

    她正想询问关于酒泉之战的事情,就听到院外越来越近的稚嫩声音,顿时合上了嘴,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

    很快,就见两个小家伙出现在门口。

    阿月、阿轩没想到曹襄也回来了,立马惊喜大叫,“阿父!”

    曹襄笑容加大,走到门口,将两个孩子都捞到怀里,“你们在家乖不乖?”

    阿月点头,奶声奶气道:“乖!”

    她掰着又白又嫩的小手指,“阿月吃饭乖、睡觉乖、没生病乖。”

    曹襄欣慰道:“阿月真乖!”

    对面的阿轩闻言,指了指坐在卧榻上的刘瑶,“阿母病了!”

    刘瑶:……

    阿月噘着嘴,叹气道:“阿母不乖!”

    阿轩:“明天告诉祖父!”

    刘瑶嘴角微抽,想要吓唬他们,可是对上他们嘚瑟的小样子,说不出话来,当即转身不看他们。

    两个小家伙见状,齐刷刷地看向曹襄,眼神带着无措。

    曹襄无奈,抱着他们凑上前,“阿瑶,阿月、阿轩也是担心你!”

    两个小家伙手脚并用,从曹襄身上下来,然后一左一右地趴在她的怀里,眼巴巴地看着她。

    刘瑶对上他们水汪汪的大眼睛,噗呲一声笑出来,轻轻点了点他们的额头,“是,阿母没照顾好自己,确实不乖。对了,马上你们还有一个更不乖的姨母就要来了,你们莫忘了替我鞭策她!”

    阿月、阿轩一听,用力点头。

    ……

    等刘珏与桑迁上门的时候,就被两个小家伙给堵在门口了。

    阿月架着小胳膊,奶乎乎道:“姨母,你不乖哦!”

    阿轩:“嗯嗯,你不能教坏阿母!”

    刘珏一头雾水,抬头对上刘瑶看戏的眸子,“阿姊,你这是干什么?”

    “咱们威武不屈,拼杀三天两夜,让匈奴闻风丧胆的神勇公主如此聪慧,怎么连这个都猜不道!”刘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对方说的如此清晰,让刘珏想装糊涂就没办法。

    她对上两双圆溜溜的眼睛,轻咳一声,踉跄后退一步,捂着胸口,佯装痛心道:“阿姊,我现在还有伤在身!你忍心看我被阿月、阿轩欺负吗?”

    这话一出,拦人的小家伙们瞪大眼睛。

    他们才没有呢!

    刘瑶白了她一眼,“你有脸吗?小心惹哭了他们,若是哄不好,你们夫妻俩一起在公主府还债吧!”

    刘珏:……

    不过不用刘珏纠结这个,因为阿月、阿轩两个聪明脑袋瓜有样学样,同样后退一步,小手捂着胸口。

    阿轩眼睛一眨,水汪汪的眼泪就出来了,“姨母,你欺负人!”

    阿月小腿不稳,不小心摔倒了,无师自通地趴在地上,揪着衣服,同样红着眼,“阿母,姨母坏,不乖!”

    刘珏傻眼,看着短手短脚的小娃娃偏要凹弱柳扶风的造型,一时说不出话来。

    “噗!”刘瑶努力憋笑,转身将头埋进曹襄怀里,肩膀微颤,“阿珏,你太过分了,看将孩子们逼成什么样了。”

    一个个没有演技,全是感情……

    说来也有趣,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原是最控制不住思维与情绪的时候,但是却能对眼泪收放自如,前一秒欢笑,后一秒受了委屈,眼泪瞬间就盈满眼眶,哄好了后,立马又收回去了,一点感情也不浪费。

    躺在地上的阿月闻言,哼哼道:“就是,就是!姨母不乖!”

    阿轩瘪着嘴,“我要告诉祖父!”

    他知道自己年纪小,能管得住大人的,只有大人的大人。

    刘珏忍俊不禁,上前将阿月拎起来,给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将阿轩塞给桑迁,将粉雕玉琢的女娃抱在怀里,笑声不绝于耳,“阿姊,我与桑迁没有孩子,你能不能给我一个!阿月、阿轩随便哪一个都好,我们都不挑的!”

    刘瑶与曹襄一头黑线。

    此话一出,在两人怀里的小家伙如同上岸的鱼,拼命扭动身躯反抗。

    阿轩:“我不要——”

    阿月惊恐:“阿母,救命!”

    刘珏偏偏还故意吓唬他们,“我只要一个,你们商量一下!”

    阿轩全身抗拒,“阿父、阿母!救命!”

    阿月惊声大叫:“救命——呜呜——我不要!”

    “乖乖!姨母是给你们说笑的。”桑迁温声劝着怀里的阿轩。

    阿轩不理他,挣扎着想要下来。

    刘珏正欲开口,就见刘瑶皮笑肉不笑地逼近,她干笑后退一步,“阿姊,你,你别过来,我就是与他们玩笑。”

    话音才落下,刘瑶的手已经扯住她的腮帮了,“刘珏,能耐啊,都吓唬小孩子了!”

    “啊纸,乌错了……”刘珏含糊到道歉。

    阿月见她被拿捏,一下子也不哭了,反而伸出小手指轻轻捏了捏她另外一侧脸颊,奶声奶气道:“姨母不乖!”

    刘珏被击中心神,眼冒红光,刚想开口,手中的女娃娃就被刘瑶“抢”走了。

    她顿时一脸失落。

    那边阿轩也回到了曹襄的怀里,终于不怕刘珏了。

    曹襄无奈:“刘珏,你若是喜欢,你与桑迁自己生一个不就行了!”

    刘瑶:“今年不行,她今年受了伤,养一年再说,看看明年!”

    桑迁闻言点头,“长姐的提醒我记下了,一定让阿珏养好身子。”

    刘珏素手轻轻摩挲着下巴,“可是生的不一定有阿月这么漂亮!”

    听到夸赞她漂亮,阿月顿时骄傲地挺胸,小鼻子都快翘到天上了,礼尚往来,“姨母也漂亮,乖姨母不能抢阿月!”

    “噗呲!”刘珏忍俊不禁,小家伙还计较着,“嗯嗯,不抢了。”

    温情的时间很快过去,等到乳母将小家伙抱下去,刘瑶开始与刘珏算账了。

    刘瑶:“刘珏,你可知我为了你花了多少钱?”

    “……知道!”刘珏连坐都不敢坐了,乖乖站在原地受训。

    刘瑶挑眉,“你放心,没你想象那么多,阿父也心疼你,出了一大半?”

    刘珏、曹襄等人闻言,愣了一下。

    刘瑶:“原先只想弄个十万京观的,可是阿父心疼你,大笔一挥,价格翻倍,数量也变成了五十万,如此功劳我可不敢独享,还是要给你说一下。”

    刘珏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即使十万京观,百钱每颗脑袋,也是一笔巨款,她……心疼阿姊的钱,“阿姊,酒泉附近有三条西域商道……咳咳……来往的胡商有很多……”

    刘瑶嘴角狠抽,“你要干什么?想转业当盗匪吗?”

    “哪能啊!”刘珏当即否决,对上刘瑶狐疑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脸,“就是商路发达了,也就不少盗匪横行,咱们大汉礼仪之邦,咳咳!肯定不能对那些商人出手,不过,盗匪肯定是可以的。”

    “哦。你是想黑!吃!黑!”刘瑶算是听明白了。

    刘珏一愣,稍微一琢磨,明白了“黑吃黑”的意思,弱弱辩驳道:“我乃皇家公主,是去剿匪,不算黑吃黑,算白吃黑。”

    刘瑶:“你摸着胸脯问问自己,别人剿匪是除暴安良,你是干啥的?”

    刘珏:……

    她是想将盗匪的钱据为己有。

    “罢了罢了!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若是此京观能让边陲安宁,这些钱花的也值当。”刘瑶扶额按了按眉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随口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子燕:“还差两刻就到申时。”

    刘瑶:“你们今日要参加宫宴,快去吧,刘珏,你有伤在身,莫要喝酒,懂吗?”

    刘珏连连点头。

    之后,刘瑶与曹襄送他们离开,望着他们的马车远去,刘瑶用胳膊肘戳了戳身边人,“阿狙,我花了那么多钱,你就没什么想法?”

    曹襄老实道:“一开始确实有些担忧,刚刚你不是说只出一千万钱,与之前一比,也挺好的。”

    刘珏:……

    莫非这就是鲁迅先生说的折中思想。

    一千万钱确实多,可是若是与一万万钱相比,一下子就省了九千万。

    换了她,这样一折腾,确实也能接受,可惜阿父不够大方。

    其实这个名,她真的不垂涎。

    阿父啊!一千万成就慈父之名,您就不想吗?

    等到刘珏的马车消失在巷口,曹襄收回视线,聚精会神地看着刘瑶:“阿瑶,若是我也落到刘珏那般境地呢?你会不会也会如此震怒?”

    “……会,当然会!为了报复对方让我成了寡妇,在阿父给我安排二婚之前,一定会给你在漠北构筑两座京观,好好敲阿父一笔!”刘瑶皮下肉不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是觉得不满意,可以变成鬼来寻我,说不定能祝我成国师,就不用担心我二婚了!”

    “……好吧,阿瑶对我的心意我已知晓,定不负阿瑶。”曹襄听得眼皮直跳,看出阿瑶恼了,随即闭上了嘴。

    两人转身回府。

    刘瑶将要迈过府门的门槛时,脚步停顿,声音有些低,“阿狙,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不好笑……”

    “……嗯。”曹襄轻轻应下。

    第140章 自古财帛动人心,大棒与甜枣双管齐下,才是驯兽的良法。

    马车上,刘珏眼神哀怨,看着桑迁,“刚刚在阿姊府上,你怎么不帮着我?”

    桑迁一头雾水,“帮什么?”

    刘珏:“阿月那么可爱,自然将她哄回去!”

    桑迁额头降下黑线,合着她还没有打消念头,“阿珏,你是斗不过长姐的,若是被长姐知道你还惦记着,小心不让你上门!”

    再说,长公主也说了,想要就自己生,要别人的孩子作甚,他又不是不行。

    刘珏摇头:“你不懂,阿姊生的小公主才有意思,若是你我生不了女娃,生个混小子,你负责?”

    桑迁:……

    他想说,不管生男生女,他们夫妻两个总归都要负责。

    他正欲开口,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就见那诸邑公主长枪一甩!”

    刘珏:!

    这是在说她。

    桑迁:……

    刘珏低声吩咐马车队伍停靠到路边,然后竖耳倾听。

    沧桑豪迈的声音继续抑扬顿挫,“‘咻’的一声,如同穿肉一般,四个匈奴人就前胸贴后背那样穿胸而过,你贴我,我贴你,恐怕除了同胞兄弟,此生就没有这般亲密过。”

    现场发出哄笑。

    声音继续:“哎呀呀,然后诸邑公主大手那么一抬,轻飘飘地举起长枪,往火堆上一烤,如同烤蚂蚱,滋滋冒油,这一手彻底震慑了匈奴人,诸邑公主双眸喷出怒火,声音比惊雷还响,‘吾乃大汉帝姬,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领头的那些千长、百长听到这雷霆之音,天灵盖都快给震麻了,不敢直视公主,就连战马也吓得跪伏在地,任由旁人怎么抽打,都不愿意起身,后来那些匈奴人只得下马,屁滚尿流逃了,这一逃,退了足足退了五里地啊!”

    “好!”外面又传来众人的喝彩声。

    ……

    刘珏在马车里听得脚指头扣地,她此生即使面对匈奴,都没觉得如此“水深火热”过。

    幸亏还有马车给她“遮风挡雨”,若是在外面,她都找不到地缝钻下去。

    啊啊啊!这外面到底是谁传播的,若是让她知道,她要对方好看。

    好了,她一开始还想趁闲暇时间逛街,现在看来,为了她的身心着想,还是老实养伤吧。

    “噗呲!”桑迁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笑什么,我丢脸,你很开心吗?”刘珏羞恼地踢了他一脚,

    “……我没有!”桑迁努力抿直唇角,奈何外面的声音一直没停下,越听越想笑。

    “……”刘珏又踢了他一脚,吩咐人赶快跑。

    她不听了还不行吗?

    就这样,因为这事,傍晚宫宴的时候,一听文武百官说起酒泉之战,她就担心有人说起今日街巷听到的故事。

    所以,到底是谁干的啊!

    晚宴结束,离开皇宫时,恰好与霍去病遇上。

    霍去病见她精神不佳,有些纳闷,“你怎么了?难道不舒服,要去太医署吗?”

    桑迁:“冠军侯莫担心,阿珏身子还好。”

    霍去病疑惑:“那是因为什么?”

    问到这里,桑迁就沉默了。

    霍去病:……

    刘珏纠结了一会儿,盯着霍去病,“阿兄,你当了冠军侯后,长安有人乱编你的故事吗?”

    “自是有的,还有人说我是陛下的孩子呢。”霍去病倒也轻松。

    若不是怕坏了皇室传承,说不定陛下还真敢认。

    刘珏、桑迁:……

    刘珏叹气,与他说了白日的事情,对于那让人尴尬的内容,她一句话带过。

    “原来是因为这事!”霍去病一时哭笑不得,对上刘珏有些窘迫的表情,意味深长道:“刘珏,你现在可是我眼红嫉妒的对象,以前我以为自己够风光,没想到还是比不过你啊!被人如此疼爱地护着,你纠结什么?”

    刘珏满眼迷茫。

    霍去病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传播那些故事的人是她的亲近的人?

    很快,第二天调查的结果就给她解惑了。

    合着那些说书先生嘴里的故事是阿姊命人传出的。

    刘珏风中凌乱。

    霍去病似乎猜到她应该调查的差不多了,派人给她送了信。

    那些故事似乎还是刘瑶亲自捉笔写的。

    他当年“封狼居胥”,刘瑶可没有做到这个地步,这二十多年来,也就刘珏享受到这些了。

    刘珏:……

    她此时真是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阿姊啊!阿姊!你要想写故事,就不能与我商量一番,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写成那个样子,若是传出去,咱们姐妹俩都丢脸。

    刘瑶表示,纪实哪有玄幻猎奇受人欢迎!

    即使暴露了,也是感天动地姐妹情!

    ……

    华夏古代除了动乱时期,大部分威胁来自北方的游牧民族,若说游牧民族的名字,刘瑶能说出一大串,匈奴、东胡、突厥、蒙古、契丹、女真、鞑靼、鲜卑、柔然、羌人……其中最让汉朝百姓痛恨的就是匈奴,而让她警惕的就是后面的“五胡”,匈奴、鲜卑、羯、氐、羌这五个少数民族。

    其实她知道,若非八王之乱内斗,引起中原混乱,也不会让这些民族趁火打劫,可能即使没这些民族,也会崛起其他民族,她并不奢望大汉真的稳固千年,朝代更替乃是必然,但是不能影响华夏发展。

    商周时期,北方草原的各民族统一称呼为戎狄部落。

    到了秦汉时期,塞外草原形成了东胡、匈奴、月氏鼎力的局面,一开始匈奴受东面的东胡和西面的月氏左右夹击,不得不夹缝中求生存。

    甚至东胡为了试探匈奴,夺了匈奴的千里宝马、索要冒顿阏氏,对于这种事情,冒顿单于都忍下了,事实证明,能忍常人不能忍的东西,都不是凡夫俗子,后面东胡得寸进尺,索要土地时,冒顿单于就拍案而起,带着满腔怒火的匈奴打败了东胡。

    打败东胡后,冒顿单于又想起之前在月氏当质子的情形,当即兵峰西指,又打败了月氏人,造成月氏人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西迁,一部分留在草原,成了匈奴的别部,成为小月氏。

    真可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而此时也正值秦汉交际,中原混乱,匈奴趁机占领了河套平原。

    而东胡与匈奴相比,此时就成了夹缝中小可怜,匈奴势大,一直与大汉掰手腕子,占了最肥美的草地,而东胡只能在辽北等常年苦寒之地游荡。

    这种场景,恐怕是一开始的东胡与月氏人都想不到,谁曾想,一开始需要夹缝中求生的匈奴,最后竟然成为雄踞北方的草原帝国,而东胡遭受打压,现今分裂成了鲜卑、乌桓。

    现今经过大汉的打压,匈奴受挫,被迫往西域迁移,东胡各部肯定会想做大,乌桓各部审时度势,臣服大汉。

    可是刘瑶不想前门驱狼,后门引虎。

    根据历史,匈奴被迫西迁后,东胡各部陆续做大,乌桓成为东汉心腹大患。

    而鲜卑在晋末逐鹿中原,五胡乱华也是东胡为首。

    但是现今,又不得不需要这些人,毕竟总不能不给他们一点活路吧。

    ……

    刘彻一开始也在思索如何处理东胡,没了匈奴压制,他们做大势不可挡,但是这个做大也要有讲究,不能让草原发展出第二个匈奴。

    而刘瑶的上书给了他灵感。

    所以元鼎元年十一月,乌桓各部贵族得到传召,汉天子召集他们前去长安。

    乌桓贵族们惊诧,凑在一起商量。

    ……

    “这汉天子让我等去长安做什么?难道是想将我们一锅端了?”

    “汉天子又不是疯子,怎么会做这事!说不定是好事!”

    “我等已经臣服汉廷,去长安也没事吧!”

    “就怕去了,回不来!”

    “尔等这些年是被匈奴给吓掉魂了吗?咱们打不过匈奴,现在匈奴打不过大汉,我等有拒绝的理由吗?”

    “唉!难道是因为酒泉之事,迁怒我等草原部族?”

    “……嘶!说不定,你没听到那个大汉长公主弄得悬赏令,五十万人头,这还是个普通公主,若是大汉陛下,是不是要将所有匈奴别部都给杀了。”

    “你别说得那么吓人,等见了大汉皇帝,我等出丑,可能会牵连整个乌桓。”

    “……算了,算了!既然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为了乌桓,我等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只求长生天保佑。”

    “唉!”

    ……

    月底,长安的百姓早上起来,发现天地一片雪白,昨夜不知何时,落了大雪。

    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说,这场雪没有多少诗意,只是觉得冷,简单清理了一下门口的积雪,开始一天的劳作。

    素白的长安城也开始变得热闹,东边的太阳雾蒙蒙的,像是也被雪给裹住了,晌午的时候,太阳才艰难地露出全貌。

    阳光与白雪交汇,与长安繁华的烟火气汇集在一起,让来到长安的乌桓贵族们挪不开眼。

    他们辽东终年大雪,就连寒风都硬的如同刀刃一般,一不小心就能在脸上割破一个口子,何曾见过这般温柔、温暖、热闹的冰雪,这般繁华的景象,即使将他们草原的人都聚在一起,也造不出这样一座雄伟繁华的城。

    刘彻没在皇宫接见他们,而是让这些人去了上林苑。

    上林苑银装素裹,巍峨的宫殿隐没其中,仿若琼楼玉宇,不过让这些乌桓贵族呼吸急促的,就是上林苑中,静默的黑甲羽林卫,冷漠、强大,他们可以肯定,若是他们在大汉天子面前稍有异动,这些羽林卫会毫不客气地将他们剁成肉泥。

    乌桓贵族们在上林苑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刘彻驾临上林苑。

    内侍尖细的声音让他们身子一紧,“陛下驾到!”

    乌桓贵族闻言,纷纷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直视。

    汉人将匈奴人揍得屁滚尿流,他们还有脑子,不会以为匈奴走了,他们乌桓就能与大汉掰手腕,有刘彻、有卫青、霍去病这些人,他们就是连想都不敢想。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刘彻披着玄色大氅,头戴十二旒冕冠,大步流星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周围羽林卫整齐划一跪下,高声道:“参见陛下!”

    刘彻走到殿前玉阶之上,大手微扬,沉声道:“尔等平身!”

    羽林卫又是震天吼道:“多谢陛下!”

    声音好似雷声一般,不仅惊飞了许多藏匿的鸟儿,还将震散许树梢的许多积雪,细碎的雪花随风飘荡,仿若下起了雪。

    刘瑶微微蹙眉,瞄了一眼两侧的羽林卫,这群人绝对是故意的。

    刘彻则是满意地点头。

    他最后看向仍然跪在地上的乌桓贵族们,声音稍冷,“乌桓各部也起身吧!”

    乌桓贵族们一听,心头一缓,小心翼翼地起身,不过仍然供着身子,微微垂头,不敢与刘彻还有站在他身边的文武大臣对上。

    有人认出刘彻身边的卫青、霍去病、曹霞等人,脸色一白。

    而且有不少人注意到刘彻身边还站着两名汉人贵女模样的人,一时猜不出她们的身份,有人推算可能是刘彻的妃嫔之类。

    乌桓贵族们对于刘瑶、刘珏她们的身份不感兴趣,他们最担心的还是刘彻、卫青、霍去病这些人。

    刘彻扫视面前这些东胡人,冷声道:“今日宣尔等过来,尔等可知为何?”

    站在最前面的乌桓老贵族巴图听到这话,身子又往下恭敬地压了一分,“陛下,乌桓各部已经归顺大汉,愿意为君分忧,粉身碎骨!”

    身后的乌桓贵族有人诚惶诚恐点头,有人面露苦笑,有人悄无声息地攥紧了拳头……

    可是他们也没有选择,以目前的形式,若是大汉需要他们还罢,若是将他们归于匈奴一族,现在大汉国盛军强,汉军所向披靡,直接挥师出塞,将他们乌桓来个举族诛灭,也是轻而易举。

    刘彻微微挑眉,“这么说,乌桓诸部是愿意为朕分忧了?”

    乌桓贵族们诚惶诚恐地点头。

    刘彻看到他们这副模样,心中舒爽,这些在塞外耀武扬威的野狼也有摇着尾巴做人的一日。

    此时另外一名在乌桓十分有名望的贵族丘臣谨慎询问,“不知陛下想要我等做什么?”

    刘彻:“尔等应该知道,八月初,匈奴袭击酒泉,劫掠大汉百姓,还伤了我儿,对于此事,尔等有何想法?”

    巴图心思通透,上前一步,急声道:“陛下息怒,匈奴如此胆大包天,我愿率领乌桓十三部替陛下追击匈奴!”

    “陛下,丘臣也愿意率领部众任凭陛下差遣。”丘臣说着话,顺便给了巴图一个眼刀子,懊恼被这个老狐狸抢先一步,让他抢先在大汉天子面前献忠了。

    刘彻微微颔首,打量面前的乌桓人,看他们的站位,就得知乌桓内部至少有两个派别。

    有分歧才好,若是拧成一股绳给他卖命,他一时还觉得烫手。

    刘彻:“朕也不会让尔等平白为大汉卖命,尔等应该知道,朕的长女激愤匈奴围困朕的次女,向天下悬赏构筑京观一事,尔等可愿意为她们解忧?”

    长女本尊偏头翻了一个白眼。

    次女鼓了鼓腮帮子,冲他瘪瘪嘴。

    刘彻有所察觉,回头警告地瞪了两人一眼。

    刘瑶、刘珏:……

    巴图、丘臣想起之前在边塞广为流传的京观悬赏令。

    那可是五十万颗头颅……

    想到这个数字,两人都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还有对传说中那位长公主森森的惧意。

    过往怪不得汉族皇帝不愿意将真公主和亲,原来这真公主比他们草原勇士还彪悍。

    丘臣面带为难:“陛下,吾等也想,只不过虽然有钱拿,但是乌桓勇士缺少趁手的兵器,怕是需要的时间会长一些。”

    汉族对草原管的严,武器甲胄这些不用说了,就连必须的盐都是有数的,前些年,汉族又寻出茶饼来拿捏他们,光是盐、茶,已经让他们头疼了,他们归顺汉朝,不就是想要过更好的日子。

    总不能活先揽了,好处没拿到。

    若是这样,回去后,乌桓各部会咬死他的。

    刘彻淡然一笑,“阿瑶,这悬赏诏令是你下达的,你这个当事人来说说!”

    乌桓贵族们愣了一下,目光“唰”的一下集中到现场唯二的两名贵女身上,猜测谁是传说中的长公主。

    然后就见其中一位相貌明艳,如同草原山丹花的女子冲他们微微勾唇。

    众人:……

    难不成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长公主,那另外一位是谁?

    似是看出他们的疑惑,刘珏勾唇一笑,“在下诸邑公主,大汉天子第二女!”

    呼呼——

    恰有冷风裹着雪花扫过,这些乌桓贵族身子一冷,连忙收回视线。

    合着这两位不是汉天子的妃嫔,而是他的亲女儿,还是不好惹的那种。

    霍去病轻啧一声,他就说刘瑶弄出的京观悬赏,着实震慑了不少人。

    虽说她本人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本人的影响力和决断却让许多人冷汗直冒,不亚于一员大将。

    刘瑶向前一步,冲着乌桓贵族们微微一笑,“诸位放心,本宫向来体贴,尔等若是不想要钱财,可换成等值的盐、茶、丝绸锦缎,阿父允许尔等各部从右北平的塞北借道,本宫也依据悬赏令,每颗头颅二百钱,待到京观修成之日,阿父就会允许塞外开放乌桓边市。”

    听到“边市”,乌桓贵族们眼睛大亮,顾不得听其他的,连连点头。

    边市一开,他们乌桓部族就能拿捏其他部族了。

    而且长公主说了,是乌桓边市,明显会交由他们主导。

    现下匈奴遭到重创,东胡各部也就鲜卑能与他们乌桓抗衡,其他部族也跟不值一提。

    至于大汉所需的五十万头颅,对于他们不值一提,草原各族属民部众上百万,凑齐这些不难。

    刘瑶:“阿父听闻东胡有一些部族想要违逆大汉,尔等要知道,大汉的京观不会只在漠北地区,何处有违逆,何处就有征讨,犯我大汉,虽远必诛!”

    自古财帛动人心,大棒与甜枣双管齐下,才是驯兽的良法。

    刘彻欣慰,微微颔首,“日后朕需要尔等征讨别部,也会允许向尔等低价出售粮草与兵械。”

    当然也仅限于老旧兵刃,甲胄绝对不允许外流,此乃国策,谁敢往外倒卖甲胄,与叛国无异。

    他们大汉为什么能打赢匈奴,就是用兵械、甲胄、马具这些来拉进双方的差距。

    即使匈奴国力最盛的时候,除了良驹能看,其将士手中多是简陋皮甲,而金属盔甲除了缴获所得,本身极少能生产,它所需要的工艺、耗费的钢铁都要多于兵刃。

    他打算重启苍海郡,那里的朝鲜氏族、还有一些别部若是不肯归顺,就由这些乌桓人解决。

    对于这些缺铜少铁的草原部众来说,即使是大汉淘汰下来的武器,也是难得的宝贝。

    说起来铜铁,刘彻又想起位于酒泉的天宝矿,在那之后,武掖发现了一座铁矿、一座铜矿,敦煌那边居然发现了一座金矿……

    仿佛老天爷在提醒他,别偷懒,草原可不止有地盘大,有良驹,还有许多宝贝。

    既然这样,他若是熟视无睹,不久辜负了老天爷的心意。

    怎么说,其实许多东西一直在那里,需要就是一点用心和一点运气,漠北四郡之前倒霉遭遇匈奴袭击,大概否极泰来,也有可能因为勘探技艺有了极大的提升,无论如何,结果还是好的。

    说起冶炼技术,目前大汉的冶炼技术算是进入预定轨道,在焦炭、高炉炼铁技术传出去后,民间的冶炼工坊发展要比少府更快,通各种新工艺、新法子,现在看来当初与民间分享技术,是正确的。

    不过刘瑶不怎么满意,过往她以为弄出热武器的关键在火药。

    等到弄出□□之后,才知道,合着只是微不足道的第一步。

    以现在的冶炼技术弄出的钢铁品质,是无法造出足够坚硬的无缝炮管和枪管。

    目前来看,未来一二十年内,还是冷兵刃的天下,顶多弄几个掌心雷试验一番,想要制出大炮火枪,只能循序渐进,就是急也没用。

    刘彻继续道:“尔等既然已经归顺大汉,你们获得的战利品,大汉分文不取。”

    听完刘彻的许诺,巴图与丘臣面色一喜。

    尤其巴图,虽然他年纪大了,但是还是有想要统一乌桓,成为乌桓王的想法。

    大汉皇帝许诺的低价兵刃,估计这个“低价 ”是针对草原的,想要获得足够数量,就要有大量的钱,恰恰刚刚大汉皇帝又给他们委托了活计。

    他们现在可是实打实的奉旨赚钱,奉旨花钱。

    ……

    刘彻见他们喜形于色,知道目的已然达成,负手而立,“若是发现有乌桓部众侵扰汉家百姓,尔等全族就不用留了,你等听明白了?”

    乌桓贵族们纷纷叩首应诺。

    放完狠话后,刘彻的面色又和缓不少,“尔等此次来长安,一路辛苦,朕给你们准备了酒宴,一会儿让冠军侯作陪,与尔等互相亲密亲密,增加感情!”

    “……”乌桓贵族一开始还挺开心,觉得刘彻对他们很重视,后面听说霍去病作陪,脸色一白。

    大汉天子也不必对他们这般重视,他们担心与霍去病吃一顿饭,减寿十年。

    霍去病假装没看到,笑嘻嘻地向他们拱了拱手,“我一定好好招待诸位!”

    乌桓贵族们面上表情更僵了,挤出干笑,不敢反驳。

    刘珏眼含艳羡,她还需要努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霍去病一半的威名。

    ……

    乌桓贵族们到驿站休息后,刘彻允许他们在长安休息三日再返回,好好见识长安的繁荣,意识到草原与大汉的剧烈差距,才能熄灭野心,好好效忠大汉。

    乌桓贵族可不敢耽搁,次日就接连离开长安,溜得比兔子还快,看架势,似乎担心慢一步就没了呼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