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极乐教副本-承
“阿嚏！阿嚏！”
位于极乐教的‘奈奈’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怎么了， 奈奈，是不是穿的衣服太薄？要不要穿我的？”
与他正在聊天，已经自诩为他朋友的一位女教徒关切的问道。
“没关系， 我大概稍微有些粉尘过敏。”
‘奈奈’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多数是谁在说我坏话。
他想。
打一个喷嚏是正好鼻子痒，两个喷嚏就是有人说坏话， 三个喷嚏多半是感冒前兆，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到底是谁，雪莉还是波本， 又或者是苏格兰？总不可能是完全见不到人影的R， 又在什么地方挖坑等着埋自己。
超直感在面对自己养父的时候， 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失灵的某人不禁这样想。
“粉尘过敏吗？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奈奈，我现在就让人帮你擦一下你的房间。”
‘奈奈’不好意思了：“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 薰子……”
薰子笑着摆摆手：“不要紧，我们这边有专门负责打扫的人。”
‘奈奈’警觉：“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糟！如果叫保洁过来， 还正好来的是雪莉，那他就算完成任务， 可能也没办法活着走出极乐教！不是任何一个花季少女都愿意给臭男人打扫房间， 哪怕是为了任务，尤其这要求还是来自他的多此一举。
薰子：“没关系， 伊之助！你过来一下！”
随着她的呼唤，一个顶多十二、三岁， 卷着袖子貌似正在附近打扫卫生的男孩提着水桶走过来。
“啊？找俺干嘛？这是谁，又是新人？”
男孩的脸非常秀气， 像个漂亮的女生， 但他的口气却很粗鲁爷们， 一开口就击碎了他人对他的第一印象。
“不许没大没小，要对比你年龄大的人用敬语。”
薰子用手刀轻敲了一下他的头，男孩切了一声，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让你见笑了，奈奈，这是嘴平伊之助，一般室内卫生是由他跟另外几个教徒负责。”
薰子告诉‘奈奈’，原来保洁只负责寺院外部院子里的清洁工作，寺院的内室保洁全都是教徒负责。像伊之助这么小的未成年教徒比较少有，他的情况挺特殊，当年他的母亲嘴平琴叶抱着还是婴儿的他逃离家暴家庭，加入了极乐教。但是过去几个月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担心被家暴丈夫找上门，又或者有其他原因，琴叶将小伊之助留在极乐教之后自己离开了。
‘奈奈’不动声色的询问：“当年琴叶有跟其他人告别，说明原因吗？”
薰子叹口气：“没有，这挺让人惊讶，我们还以为她跟大家已经成为朋友，没想到她表面开朗大方，结果说走就走。唉，想必她也有很多苦恼。如果她留下来，现在不仅能跟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生活，还能继续聆听神子大人的教诲，实在是太可惜了。”
‘奈奈’注意到她的说辞：“聆听神子大人的教诲？她见过神子大人？”
薰子提起此事不由面露羡慕神色：“何之是拜见过，神子大人很欣赏她，听说她因为唱歌好听，当年还被神子大人允许随侍于身边，这是多少人都希望获得，需要竞争才能上岗的机会！就因为她唱歌好听，获得了神子大人的青睐，就能轻松取得这么好的机会。也许是因为得来太轻易，她也不算珍惜，再加上最终她的苦恼还是压垮了她，后来她还是放弃了一切离开了极乐教，实在太可惜了。”
难以说清薰子是在同情琴叶的不幸，还是在惋惜琴叶浪费掉了能随侍神子大人的机会。对这里的教徒来说，这是接近神，接近极乐的最佳途径，谁不想上进呢！
‘奈奈’微一沉吟：“你刚才说，琴叶带伊之助来的时候，伊之助还只是个婴儿，之后她待了几个月就留下孩子自己走了？”
薰子点头：“就是这样，身为母亲肯这么狠心丢下孩子，肯定是背负很严重的苦恼。希望她能有机会进入极乐世界，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
极乐教的教徒对于不幸者的祝福，竟然是祝福对方早死早超生，真的很值得讽刺。
‘奈奈’感慨了一下，内心产生新的疑惑。正常情况下，愿意冒险带着孩子出逃的女性，会丢下哺乳期的稚子，自己一个人跑掉吗？既然愿意停留几个月，说明她还是在意孩子的。听起来教众也觉得这有些奇怪，于是认为是琴叶的丈夫找到了琴叶，所以琴叶才离开极乐教……他们认为她被丈夫带走，又或者被那个男人杀死了，因而薰子才有刚才那段‘祝早登极乐’的说法。
‘奈奈’将疑点记在心中，之后又跟伊之助聊了几句，发现伊之助就是完全在极乐教里长大的孩子，没有去外面上过学，认字跟说话都是教众教的。令人惊讶的是，伊之助竟然也没见过神子大人。
“俺没见过啊，听说他认识那个生下俺的女人，还想着能不能问他一下那个女人的事，结果他们告诉我说，因为我长得像那女人，那家伙看了会很伤心，所以不想见我。他们说等俺长大一点，更像个男人的话，就能见到那家伙了。”
伊之助显然对神子大人不太尊重，哪怕生活在这等环境，周围都是教徒，每日灌输他尊敬神子的想法，他也有他自己的看法。但是，也仅此而已，他的见识跟生长环境导致他无法理解太复杂的事，伊之助真的认为只要自己更‘男人’一些，离开母亲琴叶给人的印象，就可以见到神子大人，询问有关母亲的问题。他完全没想过其他的途径跟方法，别人这么告诉他，他就轻易相信了。
‘奈奈’很想吐槽，你挨个房间找过去，总能找到神子大人的房间吧？就算被当做失礼的人，也能用小孩子调皮这种年龄优势盖过去。十多年了，这孩子就没想过自己找一找看？
仿佛看透他的想法，伊之助解释：“你以为俺没想过去挨个看房间，找那家伙吗？没用的，白天很多人在，行动不方便。晚上的时候，俺几乎将所有房间都挨个排查过，完全没找到。俺甚至还在他一般会见客人的地方守株待兔过，还是没见到人。”
这其实不太正常，哪怕神子大人晚上不住在这里，白天依然会出现，来回行动，会见教徒跟客人的时候总应该能碰到。结合之前薰子的说法，神子大人看到伊之助会联想起来琴叶感到难过，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明显，神子大人就是不想见伊之助才躲着他。
太奇怪了，一般人会因为故人的后代长得像故人而避而不见吗？
‘奈奈’有种预感，伊之助或许就是揭开神子大人神秘面纱的关键。
等伊之助离开后，他联系上波本，大致说了下情况，表示希望能知道嘴平伊之助的家庭状况。他那位家暴的父亲现在怎样？当年琴叶失踪真的跟这个男人有关吗？
事实证明这类事问地头蛇没错，被他怀疑是公安卧底的波本果然很快给了他回复。
琴叶的丈夫在琴叶带着孩子失踪之后，就怒气冲冲的报警了。在他看来琴叶跟孩子都是他的个人财产，要求警方必须替他追回。
但很奇怪的是，琴叶的丈夫后续撤销了诉求，说之前自己太冲动，妻子生气回娘家去了，只是夫妻矛盾没必要上升到需要警方出动的程度。听来有些可疑，但当事人都这么说，警方理所当然就撤销了搜寻。
“这种时候总有一个但是。”
‘奈奈’忍不住吐槽道。
波本道：“没错，有但是。但是，琴叶父母双亡，这也是她为什么之前受到家暴却没有反抗的原因，她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没有支持者。所以回娘家的说法根本不成立。而那位丈夫在撤销申请之后也失去了踪迹，曾有关注这件事的警察怀疑他找到并杀害琴叶，之后自己逃亡了，于是这位负责的警官还专门调查过他的踪迹，可惜一无所获。丈夫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条通往乡野的道路——”
‘奈奈’接话道：“那条道路正是前往极乐教的某条路径之一？”
波本：“正是如此。这里水很深，我觉得还是应该申请其他行动组成员来协助我们。”
波本的意思很明显，他认为只有他一个人带俩从没干过大买卖的新萌实在有些吃力，再加上这俩都是技术类人才，万一翻车可是国——咳，是组织的损失。
‘奈奈’：“太晚了，我们已经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下，撤离反倒不打自招。”
波本心中一凛：“什么时候，你怎么察觉的？”
‘奈奈’：“是直觉。”
波本：“是直觉吗，呵呵呵。”
信你个鬼啊！凯歌肯定自己探查到什么，不愿意跟自己说。细一想，凯歌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跟凯歌的身份是新入门的教徒，如果极乐教真的在做杀人协议之类的买卖，那么像他们这样的刚加入的新人肯定会被重点关注。至于雪莉就更别说了，保洁本身就容易接触到敏感的物件，如果她突然离开，对方反倒会认定她是发现了什么，等同变相打草惊蛇。那么后续再展开任何调查，都无法获得太多的有用信息。
‘奈奈’：“事到如今，不如由我来主动出击，给他们一个采取行动的借口。”
波本挑眉，故意打草惊蛇？凯歌准备怎么做？突然他想到，极乐教的神子身上，的确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突破点。
波本：“所以，你是要从伊之助这里入手？”
‘奈奈’：“是从琴叶这里入手。伊之助只是个孩子，过去的事他所知不多。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明明已经过去超过十年，为什么神子还对这孩子避而不见？”
多数是因为……伊之助长得像他的母亲。
这位神子大人对琴叶的事很在意，这就是突破口。
*
什么嘛，竟然问起那女人的事。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如原先那么在意了。
打扫完房间，在自己屋内休息的伊之助这样想。
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父母感兴趣，他也不例外。可惜他后来知道了，那个男人是个会打女人的人渣，那个女人则为了展开新生活抛弃了自己。
是的，这就是真相，很抱歉这么没意思又俗气。但这就是教徒们告诉他，他自己也觉得最合理的解释。
生下他的女人是个乡下农妇，只会种地做农活，在城市之中难以求生，找不到工作，于是跟那个男人结婚之后成为家庭妇女。
当年带着孩子离家出走的女人，被丈夫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极乐教就算与世隔绝，也不是完全跟外界毫无联系，琴叶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她只有两种可能选择的未来，要么是被那个男人找到后抓回去继续挨打，又或者——
——抛弃他这个累赘。
她最初留在极乐教的几个月，应该是在确认孩子能否会被极乐教接受，确认之后，她就义无反顾的走了，展开自己没有累赘的全新生活。
伊之助倒也没多怨恨，他听过很多教众的苦恼。听说有那什么，产后忧郁什么的，再加上被那个男人找到后继续挨打的压力，放弃他的抚养权才是明智决定。比起那些把孩子丢慈善机构门口的父母，亲自前来住了段时间的琴叶已经算尽了作为母亲最后的责任。
但，做孩子的总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伊之助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天真，却又忍不住想确认，他所听到的是不是事实，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抛弃了自己。
他也曾想过去外面寻找母亲的下落，可惜他的年龄让他没办法独立生活，离开极乐教他甚至没办法填饱肚子。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自己不在意了，维持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
……今天有人问了。
是一位非常温柔，让他看着不禁产生，如果自己的母亲是像她这样的人该多好，这等幻想的善良女性。
这让伊之助发现，他还是很在意。
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当年为什么抛弃自己，她去了哪里，现在又过得怎样，这些他全部都在意。
伊之助去找薰子，再度提起要见神子大人的事，理所当然又一次被拒绝。
不过，薰子给了他一个提议。
“今天你见到的那位奈奈小姐，她跟你一样想要拜见神子大人。比起你这样因为历史原因，被神子大人所拒绝会见的人，我觉得她有很大的可能见到神子大人。如果你很希望知道你母亲的事，要不要去拜托她一下，问问看如果她能见到神子大人的话，在会面的时候可否提一下你的事？”
伊之助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去见那位奈奈女士，表达了自己希望她能帮忙向神子询问的意愿。
“如果一个外人直接来询问，神子大人恐怕不会回复吧？将自己认识的人的事告诉外人，这种可能性不大。而且他也一直拒绝见你，我不认为初次见面的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奈奈’女士遗憾的说。
伊之助急了：“那该怎么办？”
‘奈奈’沉吟片刻，似乎想出一个好主意：“假如我以琴叶亲属的名义来询问这件事呢？我会告诉他们，你的相貌与我的姑姑相似，于是我跟家里人了解之后得知，姑姑有一个女儿，在很小的时候失踪。我怀疑琴叶就是我姑姑的孩子，因此想了解更多琴叶的事。”
伊之助单纯的大脑无法想到太复杂的事，但哪怕是单纯如他，也知道这么做会有一个隐患。
“你要是这么说，他们误以为你真的是我亲戚怎么办？那我岂不是要跟你走？”
极乐教仅仅是因伊之助无家可归，暂且给他一个容身之处。
如果有自称他亲属的人出现，很大可能性会将他推给他的亲人。
呆在极乐教十几年的伊之助很清楚，极乐教的神子大人喜欢漂亮的东西，喜欢女性，身为男性的他能呆在这里，全凭借他母亲的关系。
‘奈奈’值得信任吗？很难说，她与他只是刚认识，相比‘奈奈’，他更信任极乐教。
但……
……她是这些年来，除了教众之外唯一愿意帮助他的人。
教徒们显然都站在神子一边，神子大人不想见他，他就见不到神子大人。但是奈奈不同，她是新来的，还没有对神子太过笃信，她愿意帮助伊之助。
‘奈奈’怜惜的看向这孩子，教育的缺陷令他显得笨拙耿直，但是他一点都不笨，是个聪明机敏的孩子。
“伊之助自己怎样想，伊之助希望留在极乐教，还是离开这里？如果伊之助希望，我可以送你去收留孤儿的相关机构，又或者寻找一个能收养你的家庭。不用立即给出答案，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我……怎样想？
男孩皱起眉，他显得有些困扰。
一直以来，他所走的都是单行道，一切选择都已经由他人给自己选好，或者你可以说，他没有选择的权利跟机会。现在有人问他自己的想法，从没做过选择题的他陷入了选择困难。
‘奈奈’有心想帮这个男孩，他知道在大多数国家，收留孤儿的机构生活条件都不算太好。没办法，资金有限，孤儿又很多，没办法照顾到每个人。相比之下，被一个家庭收养要更好一些，但寻找靠谱的家庭本身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也许，交给波本会更合适，地头蛇肯定比他这个外来人强一些。
但是他自己比其他人更清楚，哪怕是官方人士，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
这就跟收留小猫一样，你将小猫付托给他人，期望对方能很有爱心的将它照顾好，这也只是期待，你无法保证任何事。
“又或者，我可以托付熟人照顾你直到你成年，你的开销可以算作借款，等你长大工作之后再自己来偿还。比起其他的选择，这样做更辛苦一些。”
“俺选这个！”
伊之助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奈奈’展露笑颜，他抬手轻轻抚平男孩的乱发。
“好，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获得你想要的人生。”
伊之助心中酸酸的，这种感觉怎么说，倒、倒也不讨厌。
……妈妈，如果是像‘奈奈’一样的人就好了。
以保洁身份行动，本来想跟‘奈奈’碰个头交换情报，结果看到这样一幕的栗发少女嘴角抽搐。
刨除性别因素，明明是如此感人的一幕，但一想到凯歌的真实性别，她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等伊之助离开，她终于有机会冒泡，跟凯歌打了个招呼。
“真是恶劣，玩弄纯洁少年的感情。”
如果知道真相，恐怕会造成一生都难忘的心理阴影，雪莉无比同情的想。
没想到凯歌双眼清澈，一脸茫然的偏头：“哎？为什么，我没骗他啊，我对他所说的承诺定会全力实现。”
雪莉心中一顿，给我等等，莫非——
“凯歌，你不觉得身为男生，女装很奇怪？”
“不奇怪吧？”
凯歌眨了眨愚蠢又清澈的双眼（雪莉语）。
“COSPLAY不就这样，扮演一个角色的话就要达到百分百投入，如果在意性别，说明你扮演的不够真实，内心还没有代入到角色之中。”
R就是这么告诉他的，实践证明，R说的没错。他高超的易容技巧全是得益于此。
“就像这个角色，是我心目中‘母亲’的形象。或许，我希望自己的母亲，能是这样的一个人。”
R不怎么提他父母的事，他也仅仅知道自己的父亲是Mafia干部，连累了身为普通家庭主妇的母亲，两人双双罹难。R跟他的父亲那一系的长辈认识，为避免他被父亲的仇家追杀，才不得已收养了他。
但是，正如伊之助对琴叶的想象，他对他的母亲也有自己的想象。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叫‘奈奈’，给他起的名字是‘纲吉’，如果没有发生悲剧，他本该与他们一起生活在岛国……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在假死之后选择来到这个国家。选择泽田弘也这一身份，也是因为这个身份符合他对于一个普通人的大部分妄想。
在他看到电视剧之中有一名叫做‘奈奈’的角色，所扮演的正是男主角母亲的时候，心中就对这一角色寄予了某种寄托于期许。
听到他这么说，雪莉没在女装的事上再指责他什么。可她还是习惯性的嘴毒，谁让有关父母的话题同样戳到了她的痛点。
“哪怕是父母，对他人寄予过多希望与想象，实在是再愚蠢不过。现实与理想的差距，会让你的行为显得极为可笑。”
就像她从不去怀念她去世的父母，为邪恶组织工作的邪恶科学家夫妇有什么好怀念，给她们姐妹带来的只有负面遗产，她又不记得他们生前的事，如果她对此产生什么妄想，只会显得自己可悲又愚蠢。
“也许是这样。”凯歌笑了笑，“但是我自己会觉得开心呀？”
雪莉：“你这人，莫不是有大病？”
凯歌：“或许是呢，或许这就是应了那句老话，自从我神经了之后，精神好多了。”
雪莉：“……。”
雪莉变成死鱼眼，自从认识凯歌之后她的内心沧桑了许多。下次绝对不要跟他一起执行任务了，年纪轻轻就长皱纹的话，她可受不了。
*
不出所科，在得知新来的女教徒或许跟琴叶有亲缘关系后，神子大人果然表示希望能见她一面。
这位神出鬼没，就连一直住在极乐教内的伊之助都没能找到踪迹的神子大人，不仅很轻易的通过刚加入的一个新人的见面申请，还表示希望能一起见伊之助。
有女教徒将他俩引入内室——是个不认识的人，不是薰子。
最糟糕的走向。
“伊之助，接下来请尽量不要离开我太远。”
“啊？”
当时被惊喜砸昏头的伊之助，没有意识到同行人为什么这么说。
到了深处，竟然有类似暗道一样的存在，女教徒移动一堵墙前的莲花台灯之后，墙面如同旋转门一样打开了！
引路的女教徒抬手拿起莲花台灯的上半部分当做引路灯，台灯原来还可以上下分离。
“接下来，我们要进入极乐世界，进入之后，在神子大人允许你们开口前，请不要说话。”
伊之助内心切了一声。
‘奈奈’注意到一个让人不安的事实。
墙壁内外都有壁画，看色泽推测年代相当久远。外侧的壁画描绘着人间饿殍，内侧是极乐净土，其中坐于莲花座上，有着奇异彩色琉璃眼瞳的人犹如天神一般引导世人，从人间前往极乐净土。
是的，彩色琉璃，描绘如此具体，就是因那双眼在壁画中就是用彩色琉璃做成镶嵌上去的。在整体平整的壁画中，唯有那双眼是凸出墙面的立体式，仿佛在暗示此人能看到另一个世界，让人看着毛骨悚然，格外诡异。
壁画上的恐怕就是极乐教神子。
神子的工作是引领死亡？
神子的确在教中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是极乐教存在的核心。
再往里走是一条长廊，可以注意到装修风格从这里开始更为陈旧古老，应该是很久以前建筑的一部分被保留下来。感官虽然很容易模糊，但他还是注意到了，这里是个肉眼难以分辨出的斜坡，他们已经逐渐步入地下。
似乎各种隐秘都选择地下作为埋藏地点，仿佛是人类的共同心理，光线照不到，就代表看不见，一切秘密都得以长久埋藏。
比起这里，代行者倒是健康多了。圣堂教会对代行者的培训都在地面上，从不怕人看到。当然也是考虑到光照对人体新陈代谢的影响。说起来，地下的光照稀少根本不适合人长期生活，这位神子所提倡的健康生活不包括光照？
‘奈奈’细一回想，还真是如此，教义里的确有说让教众健康饮食多活动，却半个字都没提到光照。
现在想来，整个极乐教的建筑遮光性都很强，他当时没多想，还以为这种布局是为了宗教的隐秘性。他也去过据说神子大人会见客人的地方，那个房间位于很深处，同样不见阳光。他当时也认为考虑到客人多数与隐秘生意相关，所以放在那样的地方可以理解。现在想来，神子活动的地点多数都在日光难以抵达之处？丑得见不得人，不想被教众之外的人看到？紫外线过敏？常年不见太阳容易抑郁，这对心理健康不好吧？
在他思想飘忽到奇怪地方的时候，他与伊之助已经随着领路人来到一间单独的房间门前。
眼前是很传统的和风推门，里面有微弱的光线，一个人躺坐于莲座之上的倒影投射于纸门上。
领路人做了通报就屏退一边，让他们自行进入。
在很注重礼数的岛国，这是比较反常的行为，一般应该直接引领进去，侍从做过介绍再侍立一旁，又或者在领导暗示下离开。引路只带到门口，也就是说这里的人定下的规矩就是如此，哪怕是引路人，也不能随便窥视神子大人。
如果‘长生不老’是假的，神子一直以来都是用不同的人扮演，那么这个似乎设定很正常，见到的人越少，越不容易被识破。
又或者……
……一个真正的长生不老的生物，会希望人类窥视自己的不灭容颜吗？
也许你会奇怪，明明有长生不老的传闻，为什么又要担心自己被人看到脸发现自己长生不老？
事实上，传闻跟见到本人还是有很大差异。传闻会令人将信将疑，多数人对此事仅仅是付之一笑，当做个奇闻。但是一旦亲眼确认，比起崇敬信仰，不是更容易引发恐惧跟觊觎吗？人只会垂涎自己肉眼可见，看得到摸得到的事物。
‘奈奈’紧张起来，哪怕他经历过多少次惊险时刻，每次临到跟前，他还是像普通人一样会紧张。就像他跳下大桥救山本武的时候，心脏也是怦怦乱跳，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
R倒是没有嫌弃过他这点，反倒赞赏说这是个很好的习惯，失去了畏惧心其实是一种麻木，恐惧能让人一直保持敏锐感知，活得更久。
他进入里面，看到了坐于前方微高一些的平台上的莲座之上，托腮半躺看向他的男人。
那是一个……有着橡木一般的白色头发，如彩色琉璃一般双眼的英俊男子。他的相貌，怎么说，可以对标现代韩国的歌舞系男团，以意大利人观点来看是个有些娘气，不算太MAN的小白脸式英俊小伙。如果仅看外貌，哪怕他穿着很佛教系的教宗的外袍，也不让人觉得有多值得尊敬。
但是他的双眼，太过罕见到让人难以移开视线。他的笑容也看起来很有感染力，与寺庙之中的佛祖一般给人一种慈悲众生之感。然而他的气质却一点都不温和，反而有一种冰冷又危险的非人之感，仿佛昆虫，又或其他的什么披着人类的皮，伪装成人类的样子。这些全部凑齐在一个人身上，让见到他的人不禁毛骨悚然，产生一种异常强烈的危险所带来的战栗之感。
“唉。”
这位极乐教的神子大人看到他之后，轻叹一声。
“不惜借用琴叶的名义来找我有什么事呢，这位‘奈奈’先生。”
穿帮了。
‘奈奈’表面不为所动，扬起一个很温和大和O子风笑容，跟神子大人的佛祖笑产生强烈对比，相映成趣。
“只是想确认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现在已经确认了，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
神子产生兴趣：“哦呀哦呀，说来听听，你确认了什么？”
‘奈奈’：“确认了……你是一位能力者，神子大人。”
神子大人直起身，以琉璃色双目正视他，真的感兴趣了。
“是什么让你得出这样的结论，你刚来没两天，今天才第一次见到我。”
“我可以确认，教内的确无法使用大多数电子设备，也确认过哪怕是抗磁暴装置，也有一定的有效距离。”
这就是为什么哪怕有通讯器，他还是跟雪莉还有波本碰面后才交换情报。通讯器只能让他们在一个有效距离内交流。
“在我跟伊之助聊天的那天，已经确认过有效距离之内没有其他人。”
他很谨慎的检查过录音与窃听设备，也让波本跟雪莉在周边警戒确认，的确没有其他人在。他甚至还很小心的检查了那个房间，确认房间没有埋藏什么可以传导声音的管道，又或者能让人藏身的天花板夹层。
“但是你却知道我是借用琴叶之名接近你的‘先生’。”
他与伊之助的交流按道理只有他们知道。
按道理，教内人也不该知道他的真实性别。唯一在透露性别，是在他跟雪莉交谈的时候，那一次他们的交谈地点是院子内，声音很小，而且周围没有合适的掩体，同样不可能有谁潜伏偷听他们的谈话。
“这说明……”
……在教内所发生的事，这位神子大人全都知道。
“你或你的同党，听力远超正常人范围，能够覆盖极乐教的大部分区域。”
“假设你本身就是能力者，听力只是你能力的一种表现形式，那么利用你的能力，再加上你特殊的眼瞳，同样可以轻松成为教宗，没必要再给自己按一个长生不老的设定。也就是说不老的容颜是真的，是你能力的一种体现形式，又或者说是一种副作用。”
能力者的强大生命力会对身体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长期浸泡在外溢生命能量之中的身体，难免会因此产生些许变异。
据他所知，大部分的能力者都比看起来的样子年轻，包括他自己。他的外貌与自己最初能够使用死气火焰时候的年岁基本没有太大变化，这也是他为什么经常会进行伪装的另一个原因。不伪装自己的脸，就得伪装自己的年龄，否则在普通人看来过于异常。
“你真的活了百年以上吗？”他好奇的问，“身体机能怎样，是维持在最健康的状态，还是如同老人一般，只是看起来年轻？”
神子大人随手展开一柄金色的金属折扇，将脸挡在后面抖动肩膀笑起来，之后笑得太厉害，听起来完全就是在放声大笑。那双琉璃色的眼自折扇边缘斜睨看向他，依然如昆虫一般冰冷无情，不带任何情绪。
这种割裂感让人再次感到战栗。
“是的，我活了数百年。直至今日，我依然维持着身体的巅峰状态。我的感官敏锐，可以听到整个极乐教范围内的交谈，我的力气也很大，远超你可以想象的范围。除此之外我还有其他的能力，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能力是一种生命能量的外放……”
男人站起身，走向他，面带怜悯的垂眼看过去。
“……你猜猜看，我要吃什么来维持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呢，小奈奈？”
‘奈奈’面色微沉，紧握双拳。
据说，在欧洲曾有一位叫李·克斯特的美人，为了能在与情人约定的再见之时保持美丽容颜，不断杀害纯洁的少女痛饮其鲜血，甚至用血来沐浴全身，因为她相信少女的生命能流入自己体内，维持自己的青春。她也真的实现了愿望，得到永葆青春的美丽容颜。
她——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夫人。
等价交换，物质守恒，从来都是这世界多数情况下所遵循的法则。
“你，”
他一字一句的问，
“还。是。人。类。吗？”
男人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的手腕略沉，错开折扇，让自己的笑颜展露在对方面前。
那不再是犹如佛祖一般，慈悲又怜悯众生的笑容。
而是……
……洋溢着犹如孩童般单纯恶意，戏谑嘲讽的笑容。
“如果你想问，失踪的那些教徒，包括琴叶去了哪里，我可以告诉你，她们与我融为一体，成为我的血肉，所以她们才能永登极乐。”
“如果你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人类——”
“不是呢～”
男人伸头逼近，犹如螳螂伸出危险的镰刀，随时准备开始捕捉自己的猎物。
“我名为童磨，在我出生的那个时代，人们称我为神之子，也有人曾叫我做——”
“——食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