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老婆我要变成人了哦！
不出所料，简深是通知她电影的事，沈云渺没想到简深竟然还惦记着当时随口说的话，颇有些受宠若惊。
简深语气愧疚：“唉，总之吧就是这回事，前两天我也跟投资方那边说了，只要你愿意来就是女主角，我保证，绝对是和乔静姝这个角色一样的待遇，不会亏待你的。”
简深说出这些话心里虚得要命，上次那件事之后她碍于水星的投资不敢帮沈云渺，晚上是越想越睡不着觉，愧疚又烦躁。
现在事情解决了，她拿着电影剧本找沈云渺，除了爱才的原因，也是想让自己好受点。
沈云渺沉默了几秒，说实话，上次的戏拍完之后，虽然在学校里有些不认识的同学排挤自己，不过拿的报酬的确丰厚。
所以她也没放到心上。
现在简深再次邀约，她就不得不认真考虑是否进入娱乐圈这件事了，如果说第1部 戏时还能当作干个兼职，那么第二部……她需要选择一个公司。
拍完简深的电影，按理说会有不少公司来找她签约，可惜大概是因为乔静姝那边施压，沈云渺一个也没收到。
不过不算什么大问题，前两天袁端在乔静姝发完澄清flow之后就打过电话，意思是可以去她工作室，袁端用自己的团队带她，当她的老板。
沈云渺犹豫的点主要在于，进入娱乐圈的话，学业方面恐怕会更难以平衡，而且她已经通过上一部戏挣了一次快钱，现在只需要每个月做做家教就能维持生活到毕业。
没有刚需推动，她演戏的欲望并不是很重。
毕竟她不像艺术系的同学，有着逐梦娱乐圈的伟大志向，她只想有钱花。
就在她犹豫之际，简深立刻回答：“没事，你先考虑着，我这边可以等等你，你也不用担心时间什么的，这部的话……集中起来你的戏份，一个暑假应该就够用。”
沈云渺撸了两把怀里软软的猫，权衡利弊片刻，问了句：“简导，下一部电影会有吻戏什么的吗？”
《语不言》中她毕竟是配角，没有吻戏，但这部电影她是主角，很难没有亲密戏。
沈云渺不太喜欢和陌生人太亲密，当然她知道这个要求挺无理的，不过毕竟现在选择权算是在她手上，她还是想问清楚一点。
简深立刻回答：“放心，悬疑片，没吻戏。”
“哎，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先把剧本发给你看看啊。”
这下就没什么顾虑了，除了……沈云渺看向怀里的小白猫，小白猫被顺毛得正舒服，瞥了她一眼，“喵”一声表示可以。
沈云渺立刻说：“好的，那简导，麻烦您了。”
电话挂断，简深把剧本发过来，沈云渺毫不吝啬，在沙发上摊开，看上去很愿意和小猫一起阅读。
其实看不看都无所谓，了解剧情的小程总当然知道这剧本是什么，这将会是悬疑电影史上一大里程碑。
这部悬疑电影并不恐怖，着重在描绘人性，故事的开端，青年女主到警局为一起城市火灾主动提供线索，画风一转，到了她读书时受到校园霸凌的场景，少女被虐待得很是凄惨，让人心疼万分。
专案组派出人去调查，果不其然，这场火灾的制造者就是当年的霸凌者。
按理说，这件事到此就该结束了，但就在霸凌者被抓获的同时，城市另一个方向传来了新的爆。炸声……
沈云渺饰演的女主看似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深陷旋涡之中，实际上却是一位少女愉悦犯，因为读书时的遭遇，心理扭曲，制造了一起又一起城市灾难。
这部电影不仅立意深刻，剧情也是紧张刺激中的代表作，但最成功的还是人物塑造。
靠这一部电影，沈云渺登顶了国际影后，而且再度收割一大波粉丝的喜爱，打破了人们对她只能演温柔小白花的刻板印象，实现转型。
不仅如此，广大网友还扒出来沈云渺的经历和电影女主高度相似，都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还扒出来当年校园霸凌沈云渺的人正是程嘉念，一时之间，程嘉念名声一落千丈。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部电影让沈云渺一步登顶，报复垃圾，实在太爽了。
所以简深在原著中出了车祸，这部电影被延长到了小说快结尾处，伴随着沈云渺处理女配，季寒枫接手季家等等一系列事发生，作为大结局成果收割出现。
程嘉念可等不了那么久，她迫切地想让沈云渺现在就去获得那些本就属于她的东西，不管是粉丝的追捧热爱，还是影坛至高的加冕。
而且她对那个“程嘉念”的身败名裂也不是很在意，反正她没霸凌过，渺渺还喜欢她，她就不信这事还能扯到她身上。
思及此，小程总看这剧本都满意多了。
沈云渺也看得很是入迷，一边撸着猫，一边眼睛快速浏览。
渐渐的，小程总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嗯？怎么开始逆着呼啦毛了？
她感受着身上乱糟糟的一团毛，整个猫都要炸了，嗷呜呜地哀叫着。
沈云渺立刻回神，尴尬且愧疚地一笑，揉了揉小猫的脑袋，道歉：“对不起啊乖乖，我不是故意的。”
小程总委屈地呜呜又叫了两声，沈云渺叹了口气，把小猫搂进自己怀里，她身上那新雪初降的气息顿时包裹住怀里的小白猫。
即使身上的毛还杂乱着，小猫也不乱叫了。
一人一猫安安静静地看起来剧本，午后阳光昏黄照来，指甲缝里似乎都泛上温暖气息，让人感到安心。
“嗷呜”
下次不要这样了哇！
小程总顺着方向蹭了蹭沈云渺的手，让自己的毛顺过来。
微风从窗缝偷偷溜进来，吹起年轻女孩儿的发丝，她眉眼温柔，黑眸沉着，如一汪泉水汩汩流下，倾诉无限话。
程嘉念愣住了，她感觉自己几乎要被这一刻停留在时光深处。
胸膛里，心脏处，有什么陌生的东西悄然滋生，无声无息，但很快就扎根生长。
不出意料，沈云渺和简深签完合同没多久，就有人组局约简深和沈云渺了。
小程总很好奇，自己现在在猫壳子了，会是谁来代替“程嘉念”在原作中的作用呢？
不过比起好奇，她现在更迫切需要做的是跟着沈云渺去酒局，这个难度实在太大了。
自从上次乔静姝作完幺蛾子，沈云渺对她的看管简直是跃升十级，每次带她出去那眼珠子就跟黏她身上了似的，当然，小程总还挺受用的……
话归正传，沈云渺现在带她出去都是避着人，去一些纯自然无添加的地方，根本不可能突然转性让她出去。
小程总只能继续用最原始的方法，
——在沈云渺出门前，一直围着她转。
沈云渺看着今天格外粘人的小猫，哭笑不得，但也算正中下怀，她本来也不想去那个酒局，多年倒霉的直觉告诉沈云渺去那里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她蹲下，一边撸猫一边给简深打电话：“简导啊，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小猫好像身体不太舒服，现在离不了人，今晚我可能去不了了，真是太抱歉了。”
本来看着沈云渺打电话，心里燃起一丝希望的程嘉念呆住了，这不对吧，怎么是这个结果？
她立刻挥舞着爪子喵呜呜叫起来，表示自己的不赞同。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沈云渺温柔地捏起她的两只小爪子，和简深交流了几句，表达了自己的无奈和惋惜，很快电话挂断了。
小白猫绝望地“呜”一声。
沈云渺看她还是不大高兴，以为她是觉得不能出去了不高兴，安慰道：“乖乖，姐姐一会儿带你出去玩哦。”
不用说，肯定还是去那些风景优美的地方欣赏，但是她的目的不是这个啊！小程总绝望了。
认命地随便沈云渺摆弄起来，穿上衣服戴上项圈，打扮得很是有出游氛围。
就在沈云渺找猫包的时候，电话又打来了，沈云渺接通电话，简深激动道：“云渺，投资方那边说没事，什么时候小猫好了什么时候你来就行，要是怕小猫在家里没人照顾，也可以一块带出来。”
沈云渺蹙了蹙眉，感觉有些不对劲，什么资方会这么善良，还同意带着猫一块。
她下意识要拒绝，可简深这些话却正中差点要放弃的程嘉念下怀，她兴奋地挥舞着粉白爪子，表示自己的赞同。
沈云渺怔了一下，开口不知道该拒绝还是答应，简深已经接着说：“你放心，云渺我不是那种喜欢拉皮条的，投资方这边来的基本上没男的，而且还有电影其他几个选角的演员。”
“那我这……带着猫实在太不好了，乖乖一时半会儿也离不了人，简导，不如……”沈云渺谨慎道。
简深抢先打断：“放心吧，人家资方那边都特地说了，你放心地带来就行，小猫一个人在家确实是不安全啊，我看你不是平时经常看监控嘛，这吃饭保不准几个小时，小猫这几天要是不舒服，你离那么长时间也不行不是嘛？来吧来吧。”
沈云渺听着电话里的盛情邀请，再看看面前异常兴奋的小猫，陷入了沉默。
简深并没有想那么多，主要水星那边都开口了，那意思很明确，就是想让她牵线，见见这位女主角，缓解一下沈云渺和水星系艺人的关系。
估计是因为那电影到了快上映的时间，水星那边也看到了沈云渺的潜力，有意招揽她加入自己旗下。
简深对这个结果当然是喜闻乐见，既能提携自己看中的后起之辈，又能缓解和水星那边的关系，要是做得好还能再拉一部投资，一举三得的美事。
沈云渺无声叹了口气，揉了揉小猫不安分的脑袋，旋即微微笑道：“好的，那您把时间地点发过来吧，我会准时去的。”
“不用，你提前收拾好，我开车去接你。”
这下好，给小猫穿的衣服也不用换下来了。
不过沈云渺自己得换件衣服，她换了身出挑但不抢眼的搭配，上半身基础款白色衬衣版型挺拓，腰部收束展开深黑裙摆，长裙自腰上至踝间，清纯温柔，符合电影中女主角的形象。
如果能放下头发应该会更好看，小程总看得心扑通扑通跳，太漂亮了，明明是很基础的打扮，但是渺渺穿上却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柔而不媚，内敛含蓄。
她不自主蹭了蹭沈云渺的长裙裙摆，沈云渺总算展露了打完电话后的第一个真心笑容，她蹲下，裙摆霎时似水波漾开，吸引着小白猫试探性地伸手拨弄。
刚一抬爪，沈云渺不动声色往后抚了抚裙摆，那截水波立刻溜走。
小白猫急了，再伸手，还是没碰到，再伸手，被躲开……来来回回重复几次，就算小程总脑子已经被猫身体同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抬起爪子，摆出狩猎姿态，却抬起头，莹润的两只猫眼睛圆溜溜望过来：“喵？”
略带谴责却足够无辜的目光简直快萌翻了沈云渺，也就是这一下愣神，小白猫立刻落爪，捉住了肖想已久的水波。
纯白的长毛猫咪扑上纯黑布料，似乎真绘就了一副水墨画。
沈云渺也不怪她调皮，反而莞尔一笑，抱起猫，埋头在那柔软的腹毛里，深深嗅了一口，坚定道：“乖乖，这回姐姐肯定会保护好你的，绝对不会让你再被别人带走。”
柔软的猫爪收拢尖锐利爪，轻轻抚上那柔软发丝。
一人一猫温存了好一会儿才起来，沈云渺收拾了一堆东西，主要是猫的东西，也带了些应急的防护用品，有备无患。
简深的车来得也快，一上车，她就想缓解气氛，笑眯眯道：“哟，这才多久不见，小猫又漂亮了。”
这当然是客套话，和夸别人家孩子没什么区别，沈云渺也不反驳，应和着说了点话。
简深让助理把隔板升上去，大概是想说点什么隐秘的话，她犹豫片刻，还是道：“云渺，我给你介绍一下今天晚上参宴的人。”
“最有话语权的是水星系那两位副总，左莹左小姐，和李胜然李总……李总呢，和乔静姝是关系很好的发小，今天晚上可能会和你说点打圆场的话……反正吧，你看着弄吧，不用太紧张。”
简深安抚道：“水星那边，我看这意思。对你还是很满意的，你好好表现，很有可能他们是想招你到旗下的。”
水星娱乐在圈内不说一手遮天也是差不多了，如果真能去水星娱乐，沈云渺往后的路一定会非常顺畅，简深是基于她的前程说的这些话。
沈云渺并不是斤斤计较的性格，对简深的好意自然是照单全收，笑着说好。
简深看她又恢复了这幅好脾气的样子，便放心了许多，觉得那天实在是乔静姝可恶，把人欺负得爆发了才会脾气显得如此不好。
云渺平时还是个很好脾气的孩子的。
低调的白色商务车快速穿过闹市，车窗外一晃而过路灯浅色光，高楼上霓虹装彩留痕，纯白的长毛猫安静端坐在黑裙女孩儿怀里，忽明忽暗的光色映出脖颈修长侧脸温和。
极简的颜色相称下，一人一猫和周围五彩缤纷的世界仿佛被割裂开来。
——她们像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一个比这里单调很多的世界。
简深压下心头那点异样的感觉，转而想，她们的合作应该会很顺利的，自己的电影下说不定会出现一位超现象级巨星。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左莹做东，地方自然足够好，餐厅是典型的中式装修，曲水流觞，古琴声幽，珠帘瑟瑟，隐私性足够的房间内人已经到了些。
来得早的都是些知名演员，他们不是这场宴的主要人物，但绝对不能来得迟，大多都在左莹助理之后不久到场。
见简深和沈云渺掀帘而入，纷纷起身迎接，剧本他们或多或少是看了的，而且简深的实力在那里摆着，再捧出一位影后不是问题。
在看到沈云渺怀里的猫之后，他们的表情不变，但心情却或多或少有些微妙变化。
上次乔静姝的事之后，他们本来都觉得这位走了运却没完全走运的女孩儿恐怕是吃不了娱乐圈的饭了，起点高耐不住打击强啊。
但令人惊讶的是，最后竟然会是乔静姝服软，再加上今天组局的是水星现在主事的两位，这些人精心里都有了一杆秤。
恐怕，这位会是水星系新生代主力啊。
乔静姝虽然背景深，但毕竟已经是25＋的年龄，目前战绩也只有电视剧里的，影视影视，影在前视在后，就算当了女主，恐怕也比不上18岁就有量身定制电影剧本的人。
沈云渺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她冷眼看着这些人，唇却温柔地弯起，看上去很是亲热。
实际上只紧张膝上趴着的小猫。
屋里温度还算合适，可惜为了营造烟云雾绕湿气朦胧的感觉，四角都摆着古风加湿器，早知道就不听简深的不拿猫包了，太潮了。
沈云渺心情不虞，低头摸了摸怀里小猫还算干爽的软毛。
小程总乖乖回应她一声微弱猫叫，表示自己很好。
左莹一进来就看到这场景，仿古矮桌后，盘坐着一位白衣黑裙的年轻女孩儿，光影朦胧，水雾自她身后缓缓而起，她低头，膝上的纯白猫儿乖乖伏着。
好一位窈窕淑女，他们猜的不错，左莹确实有签下沈云渺的打算，因为乔静姝的关系，她还没和李胜然提这件事，今天来就是想重新估测一下沈云渺能不能给水星带来更大的利益。
左莹想法简单，她既然受了程总之托，作为商人，就必须给程总挣更多的钱，不然不是在其位不谋其职嘛。
又是一群人站起来迎接，沈云渺耳力敏锐，已经搂着猫站起，堆叠的长裙柔顺展开，更显风采熠熠。
左莹心里很满意。
她先说了几句话，李胜然也稍微说了几句，这便算是开席了，看她用的地方就知道，左莹今天没想弄得太正式，席面什么的都比较私人。
但既然是席，就有席的礼仪，简深作为这中间的桥梁人物，率先站起来，说了几句吉祥话，大概意思就是希望电影顺利，感谢左莹她们的信任，也庆贺这部电影的团队成立。
她坐下，紧接着就该沈云渺说了，沈云渺小心翼翼把怀里的猫儿放到旁边，自己起身，举杯笑了笑，也说了点很是好听的场面话。
场上气氛和乐融融，她裙摆旁边的小程总却不怎么高兴，平日里都是别人给她敬，这些奉承话她说得少，没什么感觉。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沈云渺滴水不漏地和这些人说话，她心里非常不舒服。
一个强烈的想法在胸口滋生，她再也再也，不想让渺渺这样一群人说这种话。
在她眼里，这些人给渺渺提鞋都是不配的，当然，小程总也不是说突然不尊重人，实际上，小程总一向这么待人。
渺渺是金尊玉贵的天上人，
而他们呢，顶多算是有点破钱的俗人。
如果这些破钱，能够供养起天上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沈云渺将那一小盏酒一饮而尽，非常给面子。
小程总心里更不舒服了，竟生出来把那破酒弄翻的想法，可她毕竟是人不是真正的猫，还不至于干这种蠢事害沈云渺。
沈云渺重新坐下，这木桌是很长的一条，左莹和她都在最东端，相对而坐，而最东端摆着一个鲜艳的龙头果盘，袅袅向上升着烟。
见沈云渺坐下，左莹忽然挪起椅子，她动作很轻，但是众人目光还是悄悄看过来，都很是惊奇。
左莹笑了笑：“胜然吃饭伸筷子总打到我，我可不想在她旁边呢。”
这便是开玩笑轻轻揭过去了，一桌人都笑起来，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很清楚左莹这是有话想和沈云渺说。
沈云渺也清楚这一点，不动声色把怀里的猫抱紧了一点，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幽幽灯光下更见美人绣面芙蓉，花影月移。
左莹不急着吃饭，反而从果盘上拿下一个橘子，带皮掰成两半，递给沈云渺一半：“听他们说这家的橘子用的是南方的品种，很甜的。”
沈云渺道谢一声接过来*，低头慢慢吃着橘子。
程嘉念在她怀里，能清晰看到左莹的眼睛，知道左莹这是有心思想和沈云渺交流生意场上的事，心道左莹还算正常，这明摆着渺渺就是比乔静姝好一千一万倍嘛。
说起来，简深的车祸，会和左莹有关吗？
本来圆溜溜的猫眼微微眯起，带有几分审视。
左莹没有注意到猫的神情变化，话题却引到了猫身上，“沈小姐，还没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左莹，上次我们见过的。”
她微微一笑：“上次你家的小猫也在呢，那天……季少是不是也在呀？”
猫只是个引子，看来左莹想问的是季寒枫。
沈云渺心下了然，放低了橘子，抬头，笑容温柔：“是呢，季少和我是高中同学，那天恰好碰上了，就捎了我一段路。”
稍了一段路？
左莹想起那天这两个人熟稔的相处，心道恐怕可不是简单的高中同学，更不是什么捎了一段路。
不过她面上并不显露质疑，只道：“昨天我听说沈小姐也是锦才高中的，真是巧，我们程总也是锦才的，说起来，你们应该还是一届的呢。”
什么听说，刻意调查过才是吧，沈云渺心微微沉下来，下意识揉了两把怀里的小猫。
小程总听到这个也急了，左莹也是个煞风景的，在锦才的经历对于渺渺来说就是一场噩梦，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安抚地探出舌头，舔了舔沈云渺指尖，将那段葱白指尖上沾染的橙色橘汁舔舐干净，却也在上边增添了些许属于她的湿漉漉气息。
沈云渺这才回神，点了点头，没什么强烈反应：“的确很巧，我知道程总的，我们是同班同学，不过程总一直是风云人物，我就比较默默无闻了。”
这算是自嘲，左莹却道：“沈小姐太过谦虚了，长得这么漂亮，能考进A大成绩肯定也很好，怎么会默默无闻呢？”
本来安安分分趴着的小程总都要炸了，虽说她也觉得渺渺是光芒万丈天之骄女，但是左莹作为“上位者”说这些话，未免有些质问的意思在。
但很快，那新雪初融的潮湿气息重新包裹住她，沈云渺的安抚让她安分下来。
“说笑了，左总叫我云渺就行……我们锦才的同学们都很厉害的，我顶多算是普通。”沈云渺迎面和左莹探究的目光正对上，毫不畏惧，“像程总季少他们，都很优秀的，我和他们在一起实在是自惭形秽。”
这就是撇清关系了，左莹对这个聪明人还算满意，她有心提携沈云渺，前提是，她不能和自己老板绯闻对象有关系啊，要不然自己反而还得倒霉。
左莹伸手拍拍沈云渺的肩膀：“哈哈哈哈哈云渺你太会说话了，我们啊都是普通人，像程总那样的人物多少年出一个是不是？但是云渺，我相信，很快你就不会是普通人了，你会是闪闪发光的大明星的。”
“怎么样，未来的大明星，有没有什么考虑的良木？”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左莹这就是挑明自己的意思了，在问沈云渺要不要来水星。
沈云渺想起那个几月没露面的人，心中针扎似的闪过密密麻麻的痛。
该去吗？
如果要进娱乐圈的话，不用说，水星会是她最好的选择，而且有老程总上次那不知缘由的帮助，乔静姝肯定不会再轻举妄动。
但是，如果去了那里，就意味着，她会成为那个人旗下的艺人。
想起自己之前和怀里小猫说过的话，沈云渺有些心绪不宁，说起来，今天好像就是夏至了……
理智告诉她拍完这部戏就够了，挣的钱已经足够她完成学业甚至几年不工作继续脱产读研读博，但是情感却放了一个极为诱人的盒子在远处，吸引着她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
如果呢，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默默地遇到了那么多因她而起的不公事，不知道自己一次次靠近她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如果能见面之后，或许她会喜欢上自己呢？
有些事未知才足够美好，沈云渺犹豫了。
左莹看出她的犹豫不决，以为她是因为上次乔静姝那事，表示理解，并且承诺：“云渺，你既然认识程总，应该知道她是一个非常注重秩序的人，不会让公司出现无序的事的，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我只是给你提一个意见。”
其实左莹说这话完全是在玩文字游戏，说实在的，她老板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说好听点，是注重秩序，说难听点，那就是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碍自己事的东西就处理掉。
所谓的秩序，当然是利于制定者，这个制定者，不用说，除了老板自己还能是谁。
这种人，是冷血的商人，是合格的上司，但对于弱者来说，绝对不是什么救世主。
没想到对面这个漂亮女孩儿却笑了笑，看上去很是赞同：“我知道的，程总……是个很好的人。”
左莹：“……”
真敬业，她都说不出来这话，真的，她现在觉得这人不来水星有点亏。
但“程总”此时却非常满足，她对左莹这听上去像赞美的话还算满意，对沈云渺这种近乎于表白的话超级无敌满意。
简直像现在就变成人，表现一下自己伟大正义的一面，让渺渺不要总因为别的糟心玩意干的好事误会自己。
左莹该说的话说完了，就回座位接着吃了。
她没注意到，刚刚在对面的李胜然在桌下的手缓缓捏紧，垂下的目光阴骛。
这饭吃了很长时间，毕竟真正目的不是为了吃饭，沈云渺怕小猫饿了，一直从兜里偷偷掏出小鱼干喂猫。
小程总吃得心满意足。
但很快，变故陡生。
锦鲤池前，烟雾缭绕，莲绽水上。
简深扣着莲花瓣，听完助理说的话，不由蹙起眉，不解道：“好好的，车还能被扣？”
她是离席在锦鲤池边和助理说的话，没想到正好碰上出来拿酒的李胜然，李胜然笑道：“没事，我从公司叫个车来接你们就行。”
简深赶紧推拒：“没事的，我打个电话让他们来送车就行。”
李胜然：“这地方本来就偏，非会员车还得停外边那么远的地方，别那么麻烦了，一会儿我和左莹一块走，我的车给你们吧，到时候把你们送回去再让司机把车开回来就行。”
简深犹豫着看向助理，助理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简导李总，我扫个共享电车走就行，把您和沈小姐送回去就行。”
简深思索片刻，觉得这样的确是方便，就点了头：“太麻烦李总了，真是感谢您。”
李胜然摆摆手：“不麻烦的。”
快走的时候，沈云渺才知道这变故，也不好说什么，她怀里的猫却呆住了，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还在思考怎么样让简深也下车，结果现在简深和渺渺到一辆车上了。
但她也不由感觉有些不对劲，总觉得，很多事，莫名就顺着她想做的方向变过去，就好像……就好像这世界也帮着她似的。
这么想未免有些毛骨悚然，程嘉念暗骂自己只是个恶毒女配，不要想些奇怪的事。
安排好就上车了，左莹在车窗外，跟沈云渺招招手：“云渺啊，名片就不再给你了，搜手机号就是我微信哦。”
现在人少，她可算是找到个时间说这话。
车窗摇上，简深不知道前边的司机会不会把她们的对话向上边报，硬生生忍住了问沈云渺怎么想的渴望。
沈云渺也不主动说，慢慢抱着怀里看上去有些坐立难安的猫。
车缓缓行使，稳稳走了几公里，程嘉念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就开始闹腾了，她在沈云渺怀里又闹又吐的，虽然什么都吐不出来，但还是够吓人的了。
简深吓了一跳，想起了来之前沈云渺说的话，以为猫是真犯病了，跟司机说赶紧去附近的兽医院。
司机看上去五十多岁，很有经验，顿了顿，不自然道：“这么晚了，恐怕附近没什么还开门的兽医院。”
简深没注意到他语气的僵硬，沈云渺却注意到了，她沉着道：“师傅，我知道哪有兽医院，不然让我先下去吧，您送简导回去就行。”
司机手心上的汗湿淋淋的，都快握不住方向盘了，紧张从后视镜看过去，却正对上女孩儿深邃目光，心跳顿时加速，怀疑她是知道什么了。
但老板也没说什么啊，就是让他往大桥上开，说事成家里之后衣食无忧。
他紧张不打紧，他一紧张，简深也感觉到一点不对劲了，她倒是不觉得李胜然至于在派出的车上动手脚。
而且她还在车上，怎么说她也算是水星的功臣了，干下过几百亿的票房，总不至于连她一网打尽吧？
怀里的猫闹腾得越发狠，简深本来就有点愧疚，看这样也顾不上什么了，跟司机说：“师傅，要不您先停个车，或者让云渺给您指个去兽医院的路行吗？”
司机还在犹豫。
沈云渺态度却破天荒强硬起来：“我说停车，很难懂吗？还是要我报警才行。”
此言一出，司机也不敢再想老板说的话了，一个急刹，车胎猛地和地面产生巨大摩擦力，惯性使然，简深觉得自己快飞出去了。
扭头一看，旁边白衣黑裙的女孩儿眉眼冷淡，一手扶着前边椅背，另一手稳稳搂着怀里的猫，竟是毫发影响。
不只是她惊讶，程嘉念也心跳加速，她清楚地看到车上的所有人和物都在惯性牵引下飘乱，但她却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稳稳地在这个人身上，毛发都没乱一丝。
新雪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要把她一只猫笼起来，她感觉自己几乎要沉溺在这干净的雪中。
车一停，沈云渺没有一分一秒停顿，立刻打开车门要往下，就在简深想自己下不下去的时候，刚刚乖乖伏在黑裙上的白猫却突然跳下来，似乎是要往她怀里钻。
简深愣住了，她也没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僵硬地望向沈云渺，眼见着年轻女孩儿不复平日冷静温柔，声音颤抖道：“乖乖，来，来我怀里。”
简深暗道自己倒霉，碰上这猫沈云渺就没正常的时候，赶紧手忙脚乱也下车：“没事没事，我陪你一块去，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她跟着下来，司机咬咬牙，也打开车门下去，劝道：“这样吧，您说在哪儿，我开车带您们过去。”
沈云渺却只是冷冷看着他，她气质如雪清冽，不笑时看人颇有些吓人。
司机手一抖，没敢再说什么。
看着剑拔弩张的气氛，简深头痛不已，也不知道怎么就又和李胜然的人闹起来了，真是倒霉催的。
她打圆场笑道：“没事没事，我们打个车先往那边走着，这么晚了您直接回去就行，我一会儿给李总打电话说清楚。”
简深经过这些时候也算看明白了，想在和猫有关系的事情上改变沈云渺的想法太难了，还不如让人家司机抓紧回家歇着得了。
免得再生什么事端，毕竟她现在看这司机也觉得不太对劲。
司机急了：“不行啊，李总说了让我把您二位平安送到，简导啊，我这……”
“这辆车安全吗？”明明是反问，但沈云渺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只抱着猫的动作显出足够的决绝，“还是说，您觉得我们不坐车一定不安全？”
咄咄逼人的话和古井无波的语气完全不匹配，再看那张温柔至极的面容，在晚夜清灯淡月下，就更有一种违和感。
司机浑身一颤，不敢再说什么。
沈云渺抱着猫转身就走，简深扭头看了眼一张脸都涨红了的司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让人赶紧回去，就连忙跟上已经走出去老远的沈云渺。
小程总扒拉着沈云渺雪白的衬衫窄袖，一颗金属纽扣在袖口显出复古色泽。
她往后看，幸好，简深跟上来了。
这应该……就没事了吧？
直觉告诉小程总没那么简单，但沈云渺刚刚那一系列反应又让她心疼不已，该是受了多少苦，遇了多少难，才能第一反应就知道事有蹊跷……
小程总不敢细想，只想在这个空气泛着热浪的夏至，抱一抱这个不管她是人还是猫都对她好得不像样的人。
简深追上来，气喘吁吁道：“走这么快干嘛？”
沈云渺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个并不自然的笑：“我怕乖乖难受，对不起啊简导，又给您添麻烦了。”
简深看她那僵硬的表情，无言，半晌，叹了口气，摸出烟盒，抽出来一根放到嘴里：“抽吗？”
她嘴里叼着烟，两个字短促而含糊。
毫无悬念，沈云渺谢绝了这一根“好意”。
打火机的巧妙机关转了几圈，在灯下照出独特的金属光泽。
“啪”一声，点起了烟。
几乎是同时，新雪的温润清冽气息覆上来，小猫敏锐的嗅觉被那只漂亮纤长的手物理隔绝。
简深一边掏出来手机导航，打算找个还营业兽医院，另一边拨通可怜的助理电话。
助理估计洗漱完都要休息了，接到电话，很是惊讶：“怎么了简导？需要我去接你吗？”
“算了，派个车来吧，这连个车都打不到，我服了。”
沈云渺心态就平静很多了，她一双温柔黑眸沉沉，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程嘉念对上她的眼睛，莫名有些心虚，总觉得渺渺好像知道她是在装病了。
两个人徒步走了十几分钟离那兽医院还远着呢，公司那边的车来得也不及时，简深一根烟都抽完了，颇感无聊。
不知道兜兜转转绕到哪了，只庆幸是夏天，不至于因为穿得薄被冻死。
倏地，不远处两束亮得过分的灯光照过来。
简深暗骂一声缺德，这么亮的马路上点远光灯。
可那灯光竟然快速逼近。
正经的马路并不狭窄，那车却失控一般朝这边直愣愣过来，简深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大脑快速运转，她下意识推开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沈云渺，没想到沈云渺怀里的猫却反扑到她身上，也就是这一扑，带来巨大的冲力，简深和那辆失控的车擦身而过。
没有刹车声，只有剧烈的碰撞声，在耳边轰的一声炸开。
不是烟花绽放，而留一地狼藉。
沈云渺怔怔地望过来，被闯断的路灯自下而上给她的脸蒙上一层冷白滤光，那双黑眸仿佛被时间下了静止咒，难动一下。
不远处，那一小团白色的猫咪，已经被染成红色。
几乎瞬间，沈云渺就到了猫身前。
躺在地上动不了一下的程嘉念看着她靠近，艰难地睁大眼睛，想再看清楚一点这个深爱着她的人。
太可惜了，路灯被闯飞出去，车前这几米空地没有别的光，唯有冷清的月光照下，衬得人越发寒瑟。
小程总想喵一声，表示自己没事，但是没做到，浑身都在疼，一点都动不了了啊……渐渐的，连那断筋折骨的痛竟然都感受不到了，只是很冷很冷，奇怪了，现在明明是夏夜啊。
恍惚间，她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冬日的那场车祸，也是这样的突然发生，没给人一点反应时间。
也是这样的寒冷……
她被身前的人抱在怀里，却感受不到一点属于这人的暖意了，只有新雪气息好闻依旧。
拼尽全部力气，小程总“呜”的一声叫出来。
沈云渺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伴随着这一声“呜”被撕裂了，这种痛肯定比不过怀里的小猫，却已经足够让她牙关打颤，身体发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愣愣地站起来。
半晌，抖着唇，安抚似的挤出一句：“乖乖不要怕，姐姐带你去医院哦。”
鲜血打湿了雪纺的白色衬衣，那枚纽扣不用再刻意复古，斑驳的血痕足够真实。
警车的鸣笛在身后响起，呜呜呜的，好像此夜的风在哭泣。
小白猫依偎在年轻女孩儿怀里，她身影萧瑟，一步步往明亮处走。
后悔，悲痛，自责……种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掺成苦涩无穷。
明明她比简深反应更快，却因为自作聪明，想着要估算最后一瞬的时间内躲开，免得这辆车再更改方向。
以至于现在落得这种下场，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让她无辜的小猫替她受过？
沈云渺想不通，眼泪被风一吹还是下来了，一滴滴，滚圆的，落到奄奄一息的猫咪身上。
平时劲用不完的爪子此刻连抬都抬不起来，程嘉念看着她哭了，心里也难受，用着即将涣散的最后一点意识安慰道：
渺渺，不要哭了，我们很快，一定会重逢的。
但是已经哭到失声的女孩儿怎么会理解她的安慰呢？
漫天的星，热浪的夜。
却让人感觉彻骨的寒冷和深不见底的黑暗。
沈云渺慢慢摸上自己怀里那具小小的，已经凉掉的猫咪，哽咽道：“乖乖，乖乖，是我害了你，我再也不说什么喜欢她了……我再也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了，你回来吧，我求求你，你不要死好不好……”
年轻女孩儿的哭声，足够撕心裂肺。
第25章 老婆我帮你惩罚坏人。
意识浮沉，从冬季寒瑟雪夜飘荡过来，走过车祸现场，程嘉念眨眨眼，恍惚间两次车祸似是要重叠。
远处，倒垂的路灯下，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孩儿在哭泣，她下意识走近想安慰她，却只听得哭声越发浓重起来。
程嘉念虽然意识混沌，但心口已经先意识一步闷闷痛起来，她慌忙伸手去碰那个人，手却穿了过去，化作虚无。
顿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浮上心头，痛到她无法呼吸，灵台处好像有一瞬间的清明，让她窥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但很快，意识重归紊乱。
…
程嘉念猛地睁开眼，周围已经是病房装饰，暖白色笼在屋内，阳光从窗外照下，昂贵的仪器发出尖锐叫声，医护人员鱼贯而入。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调动起久违而熟悉的身体，太久不动而有些迟缓，费力抬了抬手，程嘉念哑着嗓子道：“不要给我打镇定剂。”
植物人刚醒为了避免病人意识未清醒伤害到自己，有可能会打镇定剂。
医生愣了一下，点点头，不知道和护士交代了什么，一群人有的摆弄机器，有的开始记录她身体各项指标。
程嘉念只觉得耳朵嗡嗡的，根本听不清这些人是在做什么，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是清晰的，
——她想见到那个人，迫切地渴望着和那个人说说话，再听一听那个人的声音，看一看她的笑容。
很快，左莹和老程总都来了。
左莹一见到她苏醒，那眼泪啪嗒啪嗒流，程嘉念嫌烦，摆摆手让她得了，程宿倒是没什么表情。
程嘉念也早已习惯母亲这副淡漠的姿态，在她记忆里，母亲似乎一直是这样，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动容。
即使是当年父亲的死讯从海上传来时，也只是近乎冷血地留下一个“知道了”。
而她，对于她母亲来说，自然比不成器的父亲重要很，但那并不是因为她是她的女儿，而是因为她是她的继承者。
程宿坐下，语气平淡，问她：“感觉还好吗？”
各项报告已经出来，都是正常，这结果自然是好的，不过放在一个昏迷了几个月的人身上，就颇显诡异了。
程嘉念经过这几个月奇幻的经历，已经明白冬季那场车祸根本就是剧情外的，她阴差阳错变成了沈云渺这个女主的猫，但是恶毒女配的剧情却依旧能进行下去。
而现在，她回来，也只不过是拨乱反正，变回了恶毒女配，让这个世界能继续运转下去。
那么，剧情中的她在这一时间点里正是能折腾能作妖的时候，剧情复位后她的身体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
她喝了水，嗓子还算缓和，语气也很平静：“还好，让母亲关心还跑这一趟，是我的错。”
程宿对她公事公办的语气早已习惯，听到没事就没再说什么，直接道：“你昏迷的时候，有个小姑娘给我送了一封信，上边有密钥。”
程嘉念忙回道：“她是我的朋友，我们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是我告诉她的，需要帮助的时候画上密钥送信。”
程宿微微颔首，没表达什么意见，母女两人又恢复了平时无话可说的场景，半晌，程宿缓缓道：“以后注意安全，这次的事我去查了，的确是对方普通酒驾，已经处理好了。”
“再过两年，你就是程家的家主，家主的安危事关重大，不可以这么鲁莽。”程宿说着，已经起身，看上去是打算回去了。
程嘉念对这些听得耳朵都起茧的话没什么反应，再重的担子，讲来讲去也就那么回事。
等程宿走了，左莹立刻鬼鬼祟祟从门外探进来个脑袋，程嘉念看得无语：“进来吧。”
左莹马上推门欢快进来，眼泪汪汪道：“老板，我太想你了，您不知道这几个月我过得那叫一个度日如年……”
“行了，”想起自己当猫的时候左莹干的那些好事，程嘉念实在不觉得她是度日如年，“我问你，是不是有个特别特别漂亮的女孩儿在我昏迷的时候来送过花，被你骂走了。”
一提起这事，程嘉念就气得肝疼，她现在都没忘了那天晚上渺渺落寞的眼神，灯光落在她睫上，化作无尽的失落。
幸好那花最后兜兜转转也算给了她。
“啊？”给程嘉念送花的人不少，左莹努力回想，一张张面孔划过，鬼使神差的，她想到了那天傍晚时刻到来的沈云渺。
长得特别漂亮……完美符合条件，再联想她和老板是在一个高中，左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目光颤颤看向满脸不悦、风雨欲来的老板，尴尬地笑了笑：“我那不是……”
“我喜欢她。”程嘉念打断她的废话，直接道。
她是混血儿，灰眸总显出几分阴骛锐利，此刻似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那双灰眸闪过片刻柔软，阴骛锐利感消散。
左莹眨眨眼，愣住了，差点没听懂这几个简单的汉字。
什么意思，喜欢？老板是要让她去拟定包养协议吗……
下一瞬，程嘉念眸中的柔软消散，目光恢复淡漠，只剩下耳尖还泛红：
“我要追求她，左莹，我知道你脑子比李胜然正常，才告诉你这件事，以后你用什么态度对我，就用什么态度对渺渺，知道了吗？”
左莹大脑宕机了几秒，艰难消化了一下老板在车祸后变成同性恋这件事，然而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她张了张嘴，没过脑子直接问道：“那您和季少……”
“没关系，非扯关系的话，那就是我讨厌他，行了，把这几个月公司发生的事都和我说说，顺便通知李胜然过来，我要辞退她。”
纵使程嘉念平时就足够雷厉风行，左莹还是大吃一惊，她觉得自己应该去升级一下脑袋，越来越不抗用了呢怎么……
真是一场奇妙的车祸，让老板的绯闻对象变成仇人了，绯闻情敌变成要追求的女神了，得力助手也要被解雇了。
左莹不愧是千磨万击练出来的，适应能力非常强，一边按交代快速干起活儿，另一边通知李胜然抓紧过来。
啧，真可怜，左莹想到“前同事”，摇了摇头。
不过也是活该，不用说，准是因为李胜然天天包庇发小干缺德事，现在好了，惹到老板的……呃老板娘了？
左莹回想起自己和沈云渺的几次见面，一阵后怕，希望看上去就长得很善良的老板娘不要责备她。
她可遭不起老板的雷霆手段。
“胜然，你不是说一定能让沈云渺演不了嘛，现在她怎么好好的。”
李胜然看着在沙发上不满质问的乔静姝，心中不耐烦，怒道：“难道是我想让她没事的吗？谁知道她怎么躲过去了！”
想起昨晚上的事，她心中也膈应得受不了，本来预计着是一击致命，谁知道沈云渺看出来了司机有问题，非要走，走就走吧，还把简深一块带走了。
不过也正好，反正这两个人她一个也不想留，谁知道那只猫怎么那么灵活，竟然让简深和沈云渺都没事，真是忠心护主的好猫。
李胜然心中冷笑，这下好了，再想得手就难了。
再看向沙发上正喝饮料的乔静姝，她心里也不舒服了，“还有，管管你那小女朋友，别一天天净干些蠢事。”
乔静姝无所谓道：“那怎么了？”
“那怎么了！”李胜然被她气得够呛，“把其他艺人脸抓花，这都不是蠢了，这是犯法，最后还得我去给她平事！”
乔静姝把杯子重重怼到茶几上，气势丝毫不输：“你着什么急，不就是程嘉念醒了没叫你叫左莹过去了吗，至于吗，又不是让你滚蛋！”
她一下点破李胜然的心事，昨天晚上医院那边就传出来程嘉念脑电波异常的消息，按理说到现在，人应该醒了才对。
可是被叫去的只有左莹，李胜然还没被通知。
显而易见的，左莹更受重用。
这也正是李胜然这段时间纵容她在公司作妖的原因，李胜然在程嘉念那里一直比不上左莹，程嘉念车祸后，她就一直想着能够越过左莹，暗中扶植了不少自己的势力。
乔静姝算是她的“手套”，每次乔静姝做了什么恶心人的事，基本上都是她在后边支持善后，再谋取利益。
现在程嘉念醒了，李胜然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会不会被发现。
她是害怕程嘉念的，这个人太狠了，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水星娱乐刚成立的时候掌权的还是程宿，那时候她就跟着程宿做事了，程嘉念十六岁才开始在集团里有所活动，她当时根本没把这位“少东家”放在眼里。
但是，后来的一切就超出她想象了，那么年幼的一个女孩儿，脾气张扬过分，目空一切，却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集团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李胜然不是傻瓜，早早就选了程嘉念当主子，但是程嘉念却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她恨不过，恨不过左莹一个比她还小两岁的人为什么坐的位置比她高，也恨不过程嘉念一点都不把她当回事，自己尽心尽力当狗都要被忽略。
不满是一点点积攒的，野心却在一瞬间膨胀。
程嘉念车祸后，她就想为自己谋一谋，可是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最后简深那几个亿的项目又还是被程宿给了左莹。
李胜然本来就因此心绪不平，再加上乔静姝一煽风，这火就彻底点起来，多方利益平衡下，她决定让简深和沈云渺一块出事。
这样电影的项目就到她手里了，女主给乔静姝，导演当然也是交给她的人做。
谁知道昨天晚上沈云渺那只死猫半路杀出来，直接破坏了她的计划，屋漏偏逢连夜雨，程嘉念还在这时候醒了。
李胜然正烦得焦头烂额，没空和乔静姝吵，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是左莹。
“喂，胜然啊，程总找你，你现在赶紧来医院吧。”
程家作为底蕴深厚的大家族，有自己的私人医院加疗养院，程嘉念车祸后一直在那里，李胜然并不陌生那地方，但现在叫她过去……不知是福还是祸。
她拿起包就往外走，走之前没忘了叮嘱乔静姝：“一定把事处理干净，听见了吗？”
乔静姝翻了个白眼：“得了，你赶紧走吧，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虽然得到了保证，李胜然却依旧惴惴不安，但左莹电话中的语气明显是让她快去。
一时，她也顾不上那么多，悬着一颗心去了。
郊外疗养院。
李胜然一进院门就看见左莹竟然正蹲在花丛里在摘花，顿时愣住了，她疑惑地问：“小莹，你这是在干嘛？”
左莹看了她一眼，继续认真挑选漂亮的花，随口道：“老板要呗，你赶紧去吧。”
李胜然心更慌了，不知道平时就阴晴不定的程嘉念现在是闹哪样。
疗养院里的花，要这玩意干嘛，难道是让左莹警告她，不应该啊，那些事处理得都还算干净……
她想着这些事，转眼就到了病房门口，敲了敲门，里边传来一声“进”，声音熟悉而冷漠。
的确是程嘉念的声音。
李胜然推开门，发现程嘉念正在看手机，床上桌上放着一个平板，不知道在操作什么。
她恭敬道：“程总，小莹说您找我。”
程嘉念“嗯”了一声就不再理她。
李胜然知道这是让她在旁边等的意思，便站在门口等着程嘉念再出声。
然而，不知道这位年轻的集团掌舵人是不是有意磋磨她，迟迟不再出声，李胜然眉眼低垂，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要有耐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冷汗涔涔，心中越发没底，却不敢抬头看。
只觉得腰酸背痛，精神上的煎熬更是胜过身体。
她对这手段不陌生，小程总是有名的心狠手辣，管理下属只有四个字——赏罚分明。
赏就是奖金，水星娱乐包括程氏集团内不乏能人，都是有才者居上，有些人的奖金都够自己开个公司了。
而罚，那就手段多了，像这种让人望不到尽头的等待那就是最简单的一样，等到被罚的人心理防线快要自行破灭时，小程总才会大发善心给一句确切的话。
李胜然不断告诉自己没事的，她不会知道的，企图用正向心理暗示筑牢心理防线。
殊不知她深深恐惧着的人，指尖快速翻飞是在刷Flow。
程嘉念根本没把李胜然放在心上，她做的事当然可恶，但人却不值得她费多少心思，没过线的事直接下一道业内封。杀令，过线的事交给法律。
她单纯地，只是在做自己的事，刚刚在处理公司事务前，程嘉念让左莹给她弄个看上去有使用痕迹的号。
左莹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去照做了。
而内心雀跃的小程总已经先按耐不住地打开Flow，用自己的大号关注了沈云渺的Flow号。
沈云渺的Flow开通没多久，纯粹是为了电影宣传，基本上什么都没发过。
但饶是这样，在乔静姝那一顿操作之后，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顿骂。
——幸好她家渺渺心理素质强大，没关掉私聊。
小程总庆幸道。
在大号上操作完，她拿过登陆着小号的平板，抓紧关注了沈云渺，敲敲打打写了几千字的表白小作文，私聊发给了沈云渺。
这小作文写得跟私生饭语气很是相似，核心思想是自己对沈云渺关注已久，非常喜欢她，觉得她长得很漂亮，电影拍得也很好，脾气还特别好，自己会一直喜欢她的。
程嘉念边写边心驰荡漾，她保证，这里边每一个字都是她真情流露的产物，写完通读一遍更是觉得感人肺腑。
相信渺渺一定会发现她这个痴情的粉丝的。
这是程嘉念的策略之一，现在因为这该死的乔静姝和李胜然，她在渺渺那里恐怕形象一落千丈，照渺渺的性格，估计就算她们再见也不会愿意和她深入发展。
不过程嘉念并不气馁，她相信未来，在自己持久的表现下，渺渺一定会回心转意。
但为了避免在这个期间，季寒枫徐柏杨这些东西趁虚而入，她得给渺渺足够的温暖。
到时候自己每天在Flow上剖白心迹，运气好的话偶尔还能和渺渺聊上几句话，渺渺一定会被她温暖到。
这么想着，程嘉念越发激动，手上动作加快了许多。
而在楼下辛苦摘花的左莹闲暇之余也打开了手机，Flow推送的消息在锁屏上明晃晃挂着，看清楚那串字的瞬间，她两个眼珠子差点瞪出去：
——【国际影后程嘉念开Flow十二年，首次突破零关注，看清名字后才知道为什么她火！】
她颤颤巍巍点进去，闭上眼，双手合十扣着手机祈祷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很快，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程嘉念关注沈云渺”已经明晃晃地挂在热搜第一，后边跟着一个红色的耀眼“爆”，还有一个热度正在上升的箭头。
左莹两眼一黑，点开刚刚那条颇具吸引力的推送博文，这博文是一个平常就喜欢胡说八道的大v发的，他就这个热搜第一洋洋洒洒写下千字分析。
从程嘉念为什么要突然上线关注一个名不经传甚至有黑料的演员开始分析，到程嘉念这么做会给水星娱乐乃至背后的程氏集团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写得很是像那么回事。
大概意思就是说乔静姝作为水星的新生代顶梁柱，因为自己的不当发言引导了对一个近乎素人的演员的网暴，程嘉念作为幕后老板，必须以身作则表达自己的歉意。
而且，程嘉念可能也是看上了这个新演员的演技，想要签下她，甚至，沈云渺能成为简深下一部电影的女主，很有可能就是水星在背后作保，而乔静姝那一手也有可能是在提携晚辈。
不管怎么样，程嘉念这一举动不仅提高了水星娱乐的股值，还给自己吸了粉，同时帮助乔静姝摆脱了黑料，给沈云渺提高了国民关注度，一举多得，真是一个妙手！
左莹看得大为震撼，越看越像那么回事，要不是她知道自己老板现在已经跻身舔狗行列，说不定还真信了！
她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微信突然发来一条消息，来信正是刚刚博文里的主角，她那商人中的商人绝世好算计的老板，点开消息，
——【把那个什么娱乐百晓生的博文赶紧给我删了，渺渺万一被误导了不知道我这是在纯粹地表达爱意怎么办！】
左莹：“……”
这破班，谁爱上上吧。
她心累，程嘉念心更累，她真是服了，自己一个纯粹的表达爱慕之心的动作，怎么能被分析出这么多商业动机。
小程总丝毫没有把这些归结于自己以前干的事情都太阴了，只怪这世界把人心看得太肮脏。
她忿忿扣上手机，看了眼还在门口垂眸站着的人，表情立刻淡漠，灰眸不带丝毫温度，语气冰冷：“自己打个离职报告吧，最好顺带着去警局自首。”
李胜然愣住了，不知道程嘉念究竟发现了什么，她还有些不死心，稳住声音为自己辩解道：“程总，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但是我在程氏集团待了八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就这么……”
“行了，”程嘉念抬起一只手，立掌表示噤声，“你知道我性格，别说那么多废话，抓紧走吧。”
“如果你不想离职，也没关系，你知道集团法务部的效率的，明天法庭见。”
程嘉念连一丝目光都不分给她，快速浏览起手机上推送的“如何和偶像相处”“怎么吸引偶像的目光”“和偶像恋爱的一百天”等等内容。
抽空说了句：“反正等你判了罪，也会自动离职。”
李胜然又惊又惧，牙关都打颤，话都说到这了，她当然知道程嘉念这时已经知道她暗地里做的那些事。
但她还是不服，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站了两个小时的身体本就紧绷到极点，一动，她几乎听到自己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在咯吱咯吱发声。
李胜然憋着一口气艰难道：“程总，您有什么证据吗？没有的话，这不就是用强权压人吗？难道不怕以后被人——”
话至一半，再次被程嘉念打断，似是觉得可笑，她轻哂一声，抬头看过来，灰眸沉沉，带着几分讥嘲和不屑：“强权？是，我就是在用强权压人，你能怎么办？”
“李胜然，你自己用强权欺负别人的时候，不是很痛快吗，怎么，现在自己遇到了就受不了了？”
她垂眸，长睫在眼睑盖下一小片阴翳，银灰眸气势慑人，语气轻而缓，仿佛在逗弄猎物玩：
“太可惜了，现在有强权的，是我，不是你，那你就只能好好受着了。”
“至于证据嘛，本来我是有的，不过既然我用了强权，就没必要给你展示了吧。”
她每句话乃至浑身上下，都沾染着上位者的趾高气扬，唯有目光停驻在没有回应的聊天窗口内，作为一个十足的下位者，焦灼地等待着“偶像”的回应。
第26章 老婆终于见面啦！
沈云渺知道程嘉念关注了自己的时候，网上已经闹翻天了。
昨天晚上车祸之后，她抱着猫惶惶不知所往，唯有眼泪一滴滴掉，哭到后边嗓子都出不了声了，简深看得心疼又愧疚，带她去警局做完笔录主动提出买块好坟地埋了小猫。
沈云渺看着怀里那团冰冷的红白色，想到即将到来的分离，心口好像被挖了一块般，痛得难以呼吸。
但是她也舍不得让自己的小猫死后连个安息之处都没有，近乎僵硬地点了点头。
简深不忍道：“云渺……对不起……”
她想到这条颇具灵性的小猫最后做的事竟然是把她推到安全的地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沈云渺摇摇头：“没什么好道歉的，简导，你不如谢谢她。”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简深不敢看她，接过助理买来的一大束白色百合花，花束足够新鲜，花蕊处还挂着几滴露水，像是也在为这无辜的生命惋惜哭泣。
她把花放到一旁，看着身形单薄的女孩儿俯身，轻轻把怀里的猫儿放到工作人员挖好的坑里，又看着她近乎平静地掩埋上土。
只有那双黑色瞳仁外的白色眼球，布满红血色。
简深不忍地别过头，小声道：“……我一定帮你们讨回公道。”
两个人在墓园待了一段时间，从天色尚黑到黎明天光亮起，转眼太阳西移，已是将近中午，气温升高，简深怕再熬下去沈云渺身体会出问题。
刚要开口，形若游魂的人已经站起来，她发丝微乱，眼眶通红，手里握着一条项圈。
那是从死去的小猫脖上摘下的，原先闪烁的银色猫爪已经跟着小猫埋入土里，只剩下项圈被沈云渺紧紧攥在怀里。
简深欲言又止，却见沈云渺轻轻抚过墓碑，小声道：“定位器我就不拿走了，乖乖，我怕下辈子找不到你的。”
简深顿时骇然，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上了车，她和沈云渺依旧坐在后座，只是旁边的人怀里空落落，只剩下一条项圈。
简深打开手机打算赶紧处理处理事情，结果手机刚开，Flow的推送消息就爆。炸式井喷出现。
她看清楚上边写的什么字后，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嘴角抽搐地偷偷瞥了眼旁边静静摩挲着项圈的女孩儿，犹豫片刻，简深决定还是告诉沈云渺这件事：“云渺啊……那个你要不看看Flow？”
沈云渺游离的思绪回归，还以为是乔静姝又在Flow上说了什么，便点点头，行尸走肉般打开手机，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引人注目的热搜。
她点开私信，上边已经全是陌生人对她或善意或恶意或好奇地询问，往下翻了翻，果然看到一条来自程嘉念的私信：
——【hello，偷偷关注你好久了，请收下我正大光明的喜欢喔！】
这是Flow的特性，没有刻意关掉关注设置的话，关注别人后会自动发送这句话。
沈云渺蹙眉看着这句话，心情复杂，脑内一字字循环回放这句炽热的表达，堵得心口都闷痛，渐渐连呼吸都成了超负荷。
她不知道这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示好是什么意思，只觉得Flow的设置和自己的暗恋一样愚蠢，一样令人不堪回首。
无论内心如何惊涛骇浪，她面上依旧滴水不漏，指尖翻飞，划过屏幕，一条条私信被点开又退出。
谩骂也好，喜爱也罢，好奇也是，沈云渺对待这些私信就像看不懂汉字的外国人，不过一点脑子，只任由它们在眼中留痕。
直到有一条，点进去是密密麻麻的霸屏，长文的冲击力总是足够强，沈云渺蹙眉，却没有再立刻退出，这长文恐怕得有几千字，发来的人还真是有毅力。
沈云渺拧着眉快速浏览过去，越看眉目越是紧蹙，这长文洋洋洒洒写这么多，无疑是在表达自己对她有多么多么喜欢。
言辞倒是真挚，不过内容实在愚蠢。
沈云渺冷漠地退出，心道，我拍的电影还没上映呢，你怎么知道我的演技好？
想着想着，对这篇荒诞表白气笑了似的心情竟然真就驱散开一点悲痛。
简深看沈云渺越看越眼神越冷，自己越发地不敢说话了，只是催促助理快点开车。
没想到，就在车内气氛凝固之际，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这种沉寂。
沈云渺看了一眼，是左莹。
她不确定左莹和昨天晚上的事到底有没有关系，私心里并不想搭理她，但又怕左莹是有什么要说的重要事。
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那端略显诡异，声音是左莹的不假，态度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左莹小心翼翼问道：“沈小姐，您今天有没有时间呀？是这样的，我拟定了一份合同，你如果有兴趣的话我给您送过去可以吗？”
这已经不是小心翼翼，简直近乎谄媚，能听出明显的讨好意味。
沈云渺猜她可能是因为程嘉念那一个不知所谓的关注，所以还以为程嘉念和她关系很好。
实际上，同窗三年，她们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
思及此，沈云渺不禁觉得可笑，她温柔回复：“今天吗？不好意思啊，左总，我身体不太舒服。”
这已经是委婉拒绝了，谁知左莹还有对策，立刻狗腿道：“您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别担心，昨天程总醒了之后大发雷霆，今天已经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那辆车是李胜然买通了司机做的事，我们将会起诉她，您放心。”
“程总知道您受惊了，想去看看您，您看……”
左莹顶着老板炽热的目光，颤颤说道。
车内，沈云渺黑眸沉沉，不复往日清润，只剩下疲惫和无奈，她拒绝地干脆：“对不起啊，左总，我今天不太想见人，代我向程总问好。”
左莹听得出人家的语气，趁着电话还没挂断连忙道：“程总昨晚就醒了，身体各项指标都很健康呢，听说您来看望过她，特别高兴，现在去看看您呢……”
到熟悉的瑞景小区了，沈云渺沉默片刻，向简深示意不用送，打开车门缓慢往家走，边走边道：“没什么的，帮我谢谢程总关心，不过探望的事就算了，程总刚醒，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左莹：“……”
她看向病床上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老板，肉眼可见的，老板神色不太好看。
她心道你来看看可比休息好用，但是这场对话哪是她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的。
程嘉念心情不虞，不过也知道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揉了揉眉心，摆摆手表示可以了。
左莹如释重负，赶紧结束这场看似两个人实则三个人的对话，恭敬道：“好的，那沈小姐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告诉我的，我的电话您随时打，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也尽管说。”
她刚想再表表忠心，弥补一下前两天的冷漠形象，沈云渺那边已经挂断电话了。
听着“嘟嘟”声，左莹悻悻望向老板，“老板，现在怎么办啊？”
程嘉念并不似她那般急躁，她笑容很浅，把玩着手上那串墨玉珠串手链，灰眸隐没在云层遮盖下忽明忽暗的阳光里：
“渺渺这是在关心我，怕我大病初愈累着，那我当然不能让她着急。”
左莹：“……？”
说实在的，她总感觉这表情和这话不是很匹配。
后背莫名阴恻恻的。
很快，程嘉念停下手中动作，继续道：“没事的，这样，你先把这些新鲜的花抓紧送过去，再把这张贺卡别上去，顺便送件小礼物。”
左莹心道老板终于干了点小事，但等程嘉念递过去，她看着那一张精美过分的贺卡还在接受范围内，但是看着那条白玉珠串手链却愣住了。
那条白玉珠串手链她当然知道，这是老板十七岁去浮玉山上神庙里求回来的，和老板手上那串墨玉的，是一对。
这浮玉山并不是谁想去都能去，必须是商会里这几个家族定下的继承人才能在成年前去一趟。
而浮玉山上的神庙也不是普通的寺庙，一百年前，战火纷飞的年代里，据说诸位家主为避难登上浮玉山，得见神女，受到指示，成立了商会。
神庙就此成了商会类似图腾的东西。
而这珠串，既然是程嘉念作为程家继承人求来的，商会乃至圈子里稍微有头有脸点的人，基本没有不认识的。
左莹心情复杂。
这还不算够，小程总心情颇好，继续道：“另外，你去把瑞景3号那一栋楼都买下来，清空里边原来的住户，不过不要太刻意，再派些人进去住，尽量都换成安静的、作息正常的、看上去和善的人。”
左莹：“……”
她嘴角抽搐，不知道老板这是在搞什么，就在她神思恍惚准备去做的时候，程嘉念突然出声：“等等！”
左莹期待地看过去，却听她说：“301那户一定要买下来，然后找个理由降房租，不过也别降得太明显。”
左莹：“……”
我要跟你们恋爱脑拼了啊啊啊！！！
沈云渺洗漱完，收拾了一下家里属于小猫的东西，她也不打算再养猫了，这些东西不如压了箱底，省得每次见每次难受。
刚收拾完，门铃突然响起。
她通过猫眼往外看过去，发现是左莹的助理，心中顿时闪过一丝警惕，左莹让她的助理现在过来……会有什么事吗？
“您好，沈小姐，我是高清姿，左总的助理，左总说程总让我给您送一束花，顺便还有一件小礼物。”
“不用了，谢谢。”
沈云渺正心情疲惫，不知道左莹让助理来到底有什么目的，不敢贸然打开门。
高清姿心中苦涩，在左莹的万般叮嘱下，她已经知道里边这位是什么地位了，那可是程总的心肝宝贝，比眼珠子还眼珠子的珍宝。
她小心翼翼又狗腿地笑了笑，谄媚道：“沈小姐，实在打扰，这花是程总听说您身体不舒服让我特地送过来的，您身体不便的话我就先放外边啦，我把名片塞到门缝里了，您有什么事都可以尽情吩咐我的！”
门内的沈云渺：“……”
她看着门缝里塞进来的名片，一时间有些失语，程嘉念会给她送花……说实话，她觉得不太可能。
但Flow上热搜还挂着，私信里那条弱智话也清清楚楚提醒着她，那个本不可能和她有所交际的人，确实突然撞进了她灰色的生活中。
沈云渺说不清自己的感觉，那是一种又苦涩又甜蜜的味道，像一把淬了蜜的利刃，不见血地扎进胸口，蜜的甜味比疼痛先一步到达。
但当那点陈年的甜味消散，就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
为什么要这样呢？她已经决定要放下了的，以后明明不要再喜欢小c同学了，要离小c同学远远的才对啊！
理智和情感互相拉扯，她几乎要被撕裂，又仿佛一叶扁舟，本在静水上漂泊着，而误入一片湍急汪洋，上下颠簸，无法抗拒。
沈云渺看着门外远去的人，打开门，抱起那束几乎捧不起来的花，各色鲜艳的花扎眼，上边放着的礼盒显眼。
她却难免地想起今早，墓园里那一束颜色比起这一束近乎苍白的白色百合花，圣洁地含着泪，摇摇欲坠。
她把花放到桌子上，终于抑制不住被深埋下去的情感，先是低声的呜咽，渐渐变成放声的痛哭，最后却连哭声都没有了，只有那一滴滴泪划过脸颊，坠入花蕊，和墓园里的白色百合重合。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沈云渺想着那个人莫名其妙的示好，又想起自己惨死的猫咪，明知道这一切并不该怪罪到那个人身上，身体却不自主地抗拒着对方的靠近。
她仿佛又坠入那深不见底的海洋，孤身一人，寂寞而无所期待地沉底，曾经那些已经被刻意掩埋的痛苦回忆化作一只只手，拽着她下沉。
那只淡漠的、毫不关心的灰色眼睛突然变得巨大，在海上俯瞰着她，仿佛在嘲弄她的自作多情。
每一根神经都叫嚣着远离。
她已经濒临绝望的界限，却再也没有一只乖巧的白色猫儿伏上膝盖安慰她。
死去的不止是猫，是一个孤独的灵魂最深处渴望着的陪伴。
她没法再维持温和的笑容，也没法再让自己平静地接受毫无缘由的磨难。
平复好情绪，沈云渺洗了把脸，拿出贺卡，她强迫自己平静地读过去那些文字，看不懂对方究竟是想要干什么，总不会是车祸一场之后突然喜欢她吧。
她自嘲地一笑，索性不去想这一切。
礼盒则和那本记录心事的笔记本放到了一起。
程嘉念不知道自己送出去的花和精心准备的礼物并没有被重视，她正在精心制定自己的计划。
她计划完备，分为两个部分。
现实世界中，她要赶紧签下渺渺，然后借着工作之便慢慢感化渺渺可能已经封闭的内心。
不仅如此，她看了，她和渺渺在一个系，一块上课的机会非常多，而且她已经知道了渺渺报了什么公共课，只要让教学秘书帮她调上那些课就能一起上课了。
即使这样，在网络世界中她也不能闲着，她得借着粉丝之名抓紧和渺渺进行网络沟通，最好能进行一个网恋。
最后在时机成熟后，和渺渺进行面基，实现双重的叠加，到时候渺渺一定会很高兴。
光是想想，程嘉念都有些按捺不住，一整天都是春风拂面的表情。
第二天清早，临出院前，她亲自又挑了些花，这一捧花两只手都抱不过来。
程嘉念其实很想自己送过去，但是她已经答应了渺渺要好好养病，不能到处乱跑，而且说不定渺渺现在还有点讨厌她，根本不想见到她。
小程总自己被讨厌无所谓，但是她不想让渺渺难受。
只好让左莹找人再送过去，可怜的高清姿小助理，看着那几乎比她两个腰身还宽的花束，麻木了。
幸好程总昨天大手一挥，今天这栋楼已经一多半姓程了，她在楼下借了个小拖车拽着一车花等待电梯。
没想到电梯门一开，里边的人正是花的收货人。
高清姿都快吓结巴了，“沈沈沈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啊呸，沈小姐，您怎么下来了？是有什么事嘛，我帮您去吧。”
沈云渺拧起漂亮的眉，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平静道：“我去上课。”
“包在我身上！”高清姿没过脑子说出这么句话，很快她就愣住了，“啊上上上课？”
沈云渺也不多废话，转身就走。
高清姿有苦难言，扔下一车花连忙跟上沈云渺：“沈小姐，这花还是我们程总送给您的，您看……”
程总……
两个字又压上来，似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井口，惊起涟漪阵阵。
沈云渺咬着牙，缓缓闭上眼，紧接着吐出一口郁闷的气，转身温和笑道：“辛苦您了，高小姐，不过我今天真的课很多，这花您还是带回去吧。”
高清姿有苦难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交差。
或许是她表情太过凄凉，又或许是那一车花实在诱人，沈云渺都要走出单元门了，最终还是心软，扭头，淡道：“高小姐，既然您都把这么多花带过来了，我不收下也显得不识抬举，就劳驾您帮我送到门口了，不过请帮我转达给程总，请不要再给我送花了。”
高清姿喜极而泣，差点扑通扑通磕两个头，左总果不欺人，老板娘太善良了。
她连连点头，顺便再次表达自己的忠诚和感激之情。
沈云渺却只是沉默地走远，安静的，缓慢的，仿佛背后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高清姿心里很不是滋味，说实在的，从这几次见面来看，沈小姐实在太善良了。
而老板……呃，也实在太有钱有势了。
初出茅庐的高助理很担忧有一天老板追人没耐心了会直接进行强。制。爱一类活动，不由有些心疼漂亮柔弱的沈小姐。
哎，人善被人妻啊……
说起来，她是不是得赶紧通知左总转告程总，沈小姐要去上课了这个消息呀……高助理纠结地打开了微信。
早上这节课是职业规划课，两个专业合上的公开课，教室是一百五十人的大教室，沈云渺到得早，教室里零零散散只有几个人。
刚一落座，沈云渺正掏着东西，倏地，旁边传来落座声，沈云渺不太喜欢有人坐在自己旁边，下意识往里又挪了一个座位。
没想到旁边的人跟着她也向里挪了一个，沈云渺微微蹙眉，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但是撞入视线的人实在太过出挑。
咖色薄风衣衬得人身高腿长，牛仔裤截出细腰，衬衣别入，露出的衣角张扬不羁，棕色长发飘扬在衣前，冷白的脖颈修长，一张脸立体漂亮，薄唇挺鼻，灰色眼眸折射出冷淡光芒，此刻却因为浅色暖阳照下显出几分温和。
这张脸，冷淡，却也足够漂亮，是天生的高贵明艳，耀眼而璀璨。
上帝的宠儿不过如此。
沈云渺看着这张朝思暮想，足够熟悉的面庞，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高中时的同窗生活，一时之间竟然失语。
良久，方从那陈旧的时光里回神，再度起身。
程嘉念看着猝然靠近的漂亮小脸，心脏扑通扑通跳，嘴唇到舌尖都痒痒的，想覆上去舔一舔。
好喜欢哇。
两天不见，渺渺好像又漂亮了。
但是很快，那旖旎的气息就消散了，
——沈云渺往里再度挪了一个座位，并且把书包放到了两个座位中间。
程嘉念：“……？”
她无措地愣愣站了会儿，直到陆陆续续来了人认出她是谁，来找她要签名，她才冷脸坐下，想了想，又强忍着挤出一个笑容，给她们签了名。
她得让渺渺知道，自己是个很温柔的人呢，之前那些傲慢可恶形象都是坏人作计泼的脏水。
签完名，她一脸笑容看过去：“渺渺，你要不要签名照啊。”
她可是记得柜子深处那个贴满自己签名照的笔记本，不过嘛，都有些旧了，一看就没及时更新。
没事，她来帮渺渺更新。
想着，小程总从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掏出一大沓相册，里边什么尺寸的签名照都有。
沈云渺看着中间隔开的那个桌子上放着的厚厚的一大摞相册，莫名想到了现在可能正在自己家门口放着的一车花。
还真是，一以贯之啊……
她不想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也不想表达什么消极情绪，礼貌地笑了笑：“不用了，谢谢你，程同学。”
程嘉念顿时失落，突然，她又心生一计，眨眨眼，柔弱看过去，为难道：“渺渺，我可以坐这里嘛，把书包放外一点，不然总有同学过来的。”
沈云渺对上她一闪一闪可怜巴巴的银灰眸，再看看周围跃跃欲试的同学们，指尖不由攥紧，终究还是心软了。
想保护这个人的本能，胜过了想远离她的理智。
情感这根弦被拨来推去，温和的女孩儿沉默而犹疑点了头。
却再也没有反悔机会。
旁边快速落座。
新雪气息和诱人却危险的玫瑰烈香交融。
炽热碰清冽，只剩下一地绽放得七零八落的可怜雪水。
第27章 老婆我们真做朋友啊？
职业规划课是大课，两节课中间有十分钟课间，上课的时候程嘉念不敢打扰认真听讲的“同桌”，只敢偷偷看那双含水黑眸，憋得很是难受。
说实话，她其实不太理解这课为什么要这么聚精会神地上，课程名字听上去就很鸡肋。
还有，职业规划课为什么要讲秦始皇一统六国？？？
虽然不解，但程嘉念觉得渺渺这么认真上课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的，这课一定是有价值的！
想着，她还是老老实实陪着渺渺听了一节课的秦国发家史。
殊不知，她旁边的人比她更煎熬，沈云渺平时也不怎么听这个职业规划课，都是用这个课看剧本或者做别的事。
但是今天，程嘉念坐在她旁边。
直觉告诉她，看剧本和玩手机都可能引来旁边人的异动。
为了维持这脆弱的平静，她只能硬着头皮听老师洋洋洒洒讲秦国几百年的辉煌历史。
也不知道老师怎么想的，讲着讲着秦国突然就激动起来，狠狠地抨击今天的年轻人没有历代秦王肯吃苦的狠劲。
老人家悲痛地点开下一页ppt，是一个课堂互动的问题——历代秦王苦心经营积累却毁于二世，说明了什么？
顿时，全场同学都半抬半低头，充分表现出自己一直在认真听讲但确实不会这个问题的认真态度。
老教授愤怒之下掏出名册，名册是按从a到z的姓氏首字母顺序排列的，他先点了个毕同学，谁知道这么巧，毕同学逃课了。
老教授冷笑一声，顺着点下去，声音沧桑有力：“程嘉念，程同学，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程嘉念的名字一出，班上立刻骚动起来，气氛被烘托地热起来。
这可是神龙见尾不见头的影后啊……虽说大家都知道程嘉念在A大读书，但却从没见过她来上课，都有点好奇她今天为什么会来。
程嘉念也不拖沓，很快站起来，上午的阳光散着暖色而不沉重，把她灰眸照出几分明亮，却不失平日的矜贵。
她语调慢条斯理，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回答深入浅出，抽丝剥茧，一点点条分缕析，简直是完美。
教室里顿时充斥着叫好声。
沈云渺也几不可察地翘了翘唇角，她一直知道的，这个人是天之骄女，什么都比别人好，家世、容貌、演技、智商……
她正要收回那悄悄看过去的目光，倏地，对上了那双含笑的灰眸。
银灰色眸子覆满灿光，不似平日的冷漠和淡薄，邀功一般望过来，带着几乎跳出来的笑意。
沈云渺心漏跳了一拍，慌张地低头，耳尖却微微发红。
手里攥着的笔杆，已经全是汗。
老教授听得还算满意，点点头：“嗯，坐吧，说的不错。”
程嘉念也不客气，立刻坐下，也恰好这时，下课铃声响起。
老教授因为她刚刚还算出彩的表现，心情好了不少：“休息十分钟，下节课我们扫码签到。”
沈云渺垂眸，表情平淡。
心里却想着刚刚那双落满阳光的灰眸，仿佛寒秋午后的灰色天空破天荒放了晴……突然，一张纸条落入眼中，打断了她的心绪不宁。
那是一张裁剪很漂亮的纸条，上边字迹银钩铁画，笔走龙蛇，能看出写字的人性格张扬矜傲。
但上面的内容却不同于字迹，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可怜兮兮：
【渺渺，你是不是不开心啊？我做错什么了么……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沈云渺几乎要透过简单的文字看见那双可怜巴巴的灰眸，一眨一眨的，让人容易心软。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该对这句“对不起”报以何态度。
原谅吗？可是这个人本来也没什么错，她站又有什么立场原谅她呢。
拒绝吗，她做不到，做不到对这个人释放过来的好意视而不见。
在过往的同窗时光里，向来只有自己偷偷看向这个人的份。
从来，小c同学是全场的视线焦点，是人群中心，而她，则是那群人中的一份子，现在倒换地位却不能让人有丝毫喜悦……
沈云渺不由掐紧了指尖，指甲*尖端几乎要嵌入肉中，可是这微薄的痛楚却比不过心口万分之一。
她知道自己应该和小c同学说清楚一点的，说清楚她不必道歉，也不必愧疚，小猫的事情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也说清楚她不用向自己这样源源不断地释放因愧疚而生的善意，因为自己会误解，误解自己的那点不能见人的念头是可以说出口的。
也应该说清楚，她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是多年不联系的同学，可以是上位者和下位者，却不可以是什么朋友。
沈云渺想，问题并不出自小c同学，而是因为她不能接受和自己喜欢了七年的人做朋友。
那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煎熬。
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因为她不确定这个人到底是要干什么。
万一，这只是一个随意的，简单的，和从前一样的，没有任何情感而仅仅只是善后的手段呢？
沈云渺垂眸，将那张纸条慢慢拽回手中，却并不说什么。
程嘉念急了，渺渺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要装作看不见嘛，可是，可是渺渺不是说喜欢她吗……
她心中沮丧，神色自然不太好，那些跃跃欲试想要签名的同学们又退回去了。
她们本来就很好奇程嘉念为什么关注沈云渺，现在看到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心中的疑云更加浓郁了，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硬生生憋回去了。
沈云渺并不知道自己的表现间接伤到了一群粉丝鼓起的勇气。
她强迫自己从那持续很久的消极情绪中走出来，觉得还是不能这么什么都不说，不过在这里说，似乎也不太行。
人太多了，她不能让小c同学就这么受到众人的议论。
于是她抬起头，换回平日温和的笑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程总，我没有不开心的。”她看向错愕抬头的程嘉念，唇边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如果您是因为车祸的事情所以最近……那么没必要，这件事和您没关系，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对您生气。”
程嘉念百口莫辩，想说自己根本不是因为那场车祸，说实在的，要不是那场车祸她也不能误打误撞回来，只是离开的方式实在太残忍。
她只是喜欢渺渺……想对渺渺很好，想让渺渺很开心，让她没有烦恼，什么都不用担心，再也不会面带愁容。
可她如果说了，渺渺一定会问为什么，在渺渺眼里，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那些同枕而眠的时光，也没有相互陪伴的情谊，更没有生死与共的过往。
那一切，都随着一只小白猫的死亡湮灭了。
如果……如果说出来呢？
程嘉念知道自己是疯了，说出来这些，会引起什么后果不言而喻……但，她知道渺渺不会不信的，渺渺只会心疼她。
深深呼吸了一口，程嘉念下定决心，把那些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美好往事从密封号的盒子里通通放出来。
“渺渺，其实……”她嘴唇颤抖，却没有声音，猝然，她发现自己只要是想表达那件事，就仿佛失了声，什么都说不了……
顿时，一股寒意子脊梁浮上，直逼心头。
她长睫簌簌，如蝴蝶振翅，脸上一瞬间的悲痛那么明显，让人无法忽略。
连带着全身，都开始轻微地颤动。
像是隐忍到了极点。
沈云渺顿时急了，赶紧凑近了些，小声问：“嘉念，你怎么了？嘉念！”
她吐气如兰，凑近的一瞬间新雪的冷冽气息立刻扑面而来，黑眸中情不自禁的关切几乎要溢出眼眶，平淡如温水也会有沸腾时。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莫名焦灼。
看到沈云渺关切的神情，程嘉念竟然反而冷静下来，她安慰自己，虽然因为该死的世界法则，这些事可能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了，但是没关系的，渺渺喜欢她。
——不管是猫咪的她，还是人类的她。
程嘉念从来没得到过这么浓烈的爱，纯粹而不带任何利益，沉默地奉献着所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会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爱。
她出生在一个不存在真爱的家族中，父母是联姻，没有任何感情，生下她也只是得到一个继承者的同时加重自己夺权的筹码。
父亲喜欢在外边花天酒地，做一个浪子，最终也因此而死，母亲则只沉迷于权利的游戏。
将会长，视为一生的追求。
商会中有十三个家族，却只有一个家族能坐主位，而这一家族的家主，被称为麒麟家主，担任商会的会长。
每十三年选一次麒麟家主，程嘉念出生的那一年，是程宿失败落选的第一年。
程嘉念十三岁生日，是程宿的第二次失败。
商会选举散场，程宿独自坐在已经空落落的会场，程嘉念在她旁边站着，一站，是十个小时，天色昏暗，程宿几乎是漠然道：
“记住了吗，没有权利，你永远只有站着的资格。”
程嘉念动了一下，差点跪下去，踉跄着一瘸一拐跟着程宿到会场外，程宿却突然扭头，紧紧扣住她的肩膀，剧烈地喘气，指着漆黑天空道：
“看到了吗，千万星辰拱卫的，只有那一轮月亮，做不了月亮，就当永远被人看不到的星星。”
程嘉念已经忘记了自己那天到底看没看到那些发光的天体，她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程总的继承人可以换人，她做不到的事总会有人替她做到，那么这位置，也能被替换。
她不是独一无二的。
但是阴差阳错，又或许是天意，让她知道了云渺的心意，无论她是星星是月亮还是太阳，还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不会发光的一般人，这个人都觉得她光芒万丈。
程嘉念敛眸，心想，既然这种光明正大的方法用不成，那么她可能得换些卑鄙的手段了。
就像以前一样，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是，她不能吓到渺渺。
这两天，是她还没清醒，净干些蠢事，吓到渺渺了，以后不会了。
于是她摇摇头，温柔笑道：“没事的，我刚刚还以为你很讨厌我，有些难受。”
沈云渺看她低沉的灰眸，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密密麻麻的好像被一对小虫子啃噬着，又痒又痛。
她退回刚刚的安全距离，黑眸温润，只唇色浅了些：“没有的，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会对我这么好，有些不知所措，我真的没有讨厌你的。”
程嘉念惋惜地想，早知道表情多扭曲一会儿了，现在又听不到那句“嘉念”了。
但面上却不显，灰眸很无辜地望过来，明艳面容有些无措：“因为我觉得她们做的那些事太可恶了，我都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她继续道：“而且我没有什么朋友，生病的时候……只有渺渺你给我送了花，高中的时候我就想和渺渺交朋友，不过一直没机会，所以现在才……”
说到这里，她灰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再细细看去，那是一种掺杂着自责的落寞。
沈云渺顿时心软，刚才脑海中那些纠缠拉扯的想法，全部被抛开，她用温柔的话语安抚道：“怎么会？有很多人都想和你交朋友的。”
程嘉念弯下脖颈，脑袋枕在胳膊上，抬眸，由下及上看过去，更显得柔弱，惹人怜惜：“渺渺，我不想交那么多朋友的。”
沈云渺心中那根弦被猛地拨动，是啊，阿念怎么会想和那些认识她只为了利益的人交朋友呢，但是，但是就算她们成了朋友，自己也是有所企图的……
而且那企图比那些人的更过分，他们熙熙攘攘来来往往，不过是索取身外之物，而她想要的，却是这个人的全部。
实在是太贪婪了。
这些话说不出口，沈云渺总不能在这种时候，突如其来地表达自己那沉重的感情。
幸好这时，上课铃声响起，沈云渺猛地坐直，别开目光，企图先逃避一会儿。
下节课整一节课，她心里都乱糟糟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方面吸引了这个人。
朋友这两个字，如果放到一年两年或者三年前，她会非常喜悦，会更加高兴地靠近这个人。
但是现在，或许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滋生了太多消极情绪，又或许是过去太久的打击已经让她学会了沉默地接受现状。
她现在，心中最迫切的渴求，竟然是逃避。
沈云渺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要么就坚定地，像那天说的一样，不再喜欢这个人，离她远远的。
要么就，再次义无反顾地向这个人飞奔而去，一如从前许多次，不计后果，亦自吞苦果。
这样摇摆不定的，反而是最愚蠢的选择。
但她每次想要顺从本心作出决定，选择第二项，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那晚怀里一团红白色的猫咪。
似是哀叫着。
她当时的承诺，现在压在肩上，沉甸甸的，喘不上气。
很快又下课了，下课铃声响，沈云渺才惊醒自己这一节课什么都没干，光用来摇摆不定地思考了，结果最后还是没能决定。
沈云渺苦笑一声，迷茫地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准备抓紧回去。
倏地，一本相册再次出现在书包前。
沈云渺愣了愣，她抬头，正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灰眸，程嘉念笑了笑：“既然知道我是想和渺渺做朋友了，那是不是可以收下了？”
沈云渺当然求之不得，她那本笔记里的照片虽然收集得还算全，但是怎么会有照片主角本人收集得全呢。
她心跳急速，刚刚那些心里默默想着的，都自动隐身了。
耳垂微微发红，只有黑眸还保持着温润的矜持，她轻而缓的“嗯”一声，伸手去接，“谢谢”。
第二个“谢”字还没说出口，搭出去的指尖已经碰到了那截温热的指尖，纤细对修长，温凉碰炽热。
触电似的，沈云渺抽回了手，连带着相册也跟着往后。
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有静电。”
得逞的小程总自然“大度”表示理解，“确实。”
沈云渺不知道她看没看出来，但是相册的诱惑太大，她还是再次伸手轻轻接过来相册。
程嘉念笑眯眯道：“你怎么这么害怕碰到我？”
沈云渺有苦说不出，不知道该怎么办，真是糟糕。
她在源源不断的事故中，已经多年维持了处事不惊的温润包容姿态，但是现在，一碰上这个人呢，这层假面具就全碎了。
这并不能怪她，毒蛇尚且有七寸，程嘉念这三个字，平常只是想一想，就已经是她的阿喀琉斯之踵。
更何况现在这种真真切切的触碰，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沈云渺深感自己现在得先回去冷静冷静，恢复到正常时能有的思考能力。
不然做什么都是破绽百出，滑稽可笑。
她把相册小心塞到自己的书包中，头也不回快速回去了。
程嘉念目送她离去，也不着急。
来日方长四个字的道理，她很清楚。
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她这两天就是纯粹地乐极生悲，太高兴了，根本没考虑到自己和渺渺之前存在的信息差。
也没想到渺渺现在的心情肯定很糟糕。
自己干那些事，无疑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以后绝对不可以了。
程嘉念在心中警戒自己。
沈云渺本来是想回家做顿饭，干干活，收拾收拾，冷静冷静，结果刚出电梯，就看到了门口堆着的那一大捧花。
这回的花种类多了，颜色漂亮，也更加绚烂。
联想起下课时，程嘉念那一句软软的“我想和你交朋友”，她心口顿时一阵酥麻。
沈云渺想，这不能怪小c同学的，她一向那么璀璨明亮，那么多人主动地靠近她，却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目的。
久而久之，她自然渴望朋友了。
更何况，小c同学大病初愈，恐怕听到左莹说了自己去送花的事，又知道了李胜然乔静姝她们干的好事，心里对她这个本来只是陌生人的同窗同学，充满了好奇。
想了，就做了。
所以会在Flow上关注她，所以才会给她送花，所以才会说那些话。
做朋友，就会有很多机会接触了解了。
但是……沈云渺心中苦涩，楼道里冷风一吹，她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企图让这种好奇造成的靠近长久简直是天方夜谭，而且深入了解之后，凭这个人的聪敏，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想法。
到时候，又该怎么收场呢？
那一定会是前所未有的残忍场景。
沈云渺关上门，把花和昨天的放到一块，到挂起来准备晾干放到相框里保存起来。
白皙的指尖穿梭过饱满的花瓣，不可避免地沾染上湿漉漉的花瓣汁液。
熟悉的触感，仿佛又是被小猫舔舐的。
沈云渺难免想起去送花回来的那一天，她也是这么的痛苦，但是小猫却有灵性地攀爬上来，含着她指尖，陪伴着她。
沈云渺本就不定的心情更加无法言说了，她拿起新花束上明显收敛了很多的小卡片。
发现上边的字迹和课上递过来的那张纸条上，几乎一模一样，她掏出在兜内捂得严严实实的纸条，把它们放到一块。
那张卡片上写的也不是别的：
【云渺，对不起，我真的，只是想和你成为很好的朋友。】
沈云渺想，或许，自己应该顺着她的心意。
就当朋友吧。
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理所当然地靠近她，再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理所当然地远离她的生活。
这样，就什么都好了。
以前说过的誓言，不会被彻底破坏，以后做的事，又不至于太心痛，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慢慢地让所有感情被隐藏。
打定主意后，沈云渺突然感觉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
是啊，她早该如此的，犹豫什么呢。
相信不久之后，甚至是现在，她们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
不过，恐怕也仅仅要止步于此了。
因为想做朋友的并不是她这个被动者，
而是否做朋友的权力，都掌握在那个说只是想成为很好的朋友的主动者手里。
沈云渺对自己一向残忍，她解脱般地想：
挺好的，做朋友，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呢。
然后抱着那空荡荡的项圈，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床上，沉沉睡去。
把这难以抉择的一切，都抹杀在睡梦中。
醒来又是从容不迫的温柔。
第28章 老婆你看这该死的东西！
当朋友是件很快乐的事，下午，不出所料，沈云渺一进教室门，已经有一个穿着差季风衣的人给她占好了座位。
沈云渺看着程嘉念明显换了一身的衣服，浅紫色长袖半身高腰裙显出几分清冷，气质超群，露出的一截长腿白得发光。
只有风衣，换了件米白色的，却依旧显眼。
沈云渺疑惑地想，夏天穿风衣难道是什么新潮流吗，为什么季寒枫喜欢这么穿，程嘉念也这么喜欢？
但她终究没有表现出异样情绪，只是微微含笑走到她旁边坐下。
程嘉念都快高兴得跳起来了，一时间只觉得心跳急速，看来上午说的那些话是管用的，她早该知道的，渺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思及此，她心里默默有了盘算。
连身上那件又厚又闷的破风衣也不在乎了，只是心里骂了两句。
什么破设计师，不是说最轻薄夏季款嘛，怎么这么热。
她嫌弃地脱下那件风衣，反正渺渺已经来了，她也没必要维持这个风度了。
而且说真的，她觉得里边这衣服也挺漂亮的，说不定会有别样风趣。
沈云渺看她脱下外套，一开始没什么表情，但当注意到她里边衣服的袖子是轻薄纱制的之后，差点一张脸都扭曲了。
那件轻薄袖子可是这件衣服的点睛之笔，明明袖口收束着，但袖筒却飘飘荡荡地往人脸上飘。
再加上那近乎于无的材质，就相当于两条赤裸裸的雪白胳膊蒙了层淡紫色滤镜往人脸上蹭。
沈云渺从没碰到过这场景，耳尖顿时红得离谱，连脸颊都飘了点燥热的粉色。
她穿衣打扮这方面一向是走清新冷淡风，基本上都是黑白浅色。
整个人就显出清冷温润感，再加上新雪般的气质，可谓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程嘉念则不同，她的穿衣一向张扬，但不管是什么衣服，那张脸一搭上去，就有种睥睨众人的轻狂意味。
说的通俗一点，就是看谁都像在看狗。
当然，现在这个谁，需要排除掉旁边的沈云渺了。
程大小姐看向沈云渺的眼神，是刻意收敛过的温柔，似笑非笑的，不知道什么意思。
沈云渺默默掏出自己的书，这节课是高数课，不管旁边的人穿什么，她都不能分神。
程嘉念看她神情自若，遗憾地收回手，开始学习高数。
程大小姐在学业上通常不怎么浪费时间，往往是快考试看两眼，不过她脑子太好用，考出来的分数依旧很客观。
她翻开高数书，啧，好无聊。
不过……中间的课间，她趁着沈云渺还在看课上笔记，赶紧凑过来，眨眨眼，可怜兮兮的，水汪汪的灰眸好像小狗眼睛：
“渺渺，你能不能教教我这个题啊，我刚才没听懂。”
沈云渺忽略她的神情，低头一看，发现是刚刚的例题，心中有些狐疑，平时她考得也不差啊，怎么会连例题都听不懂？
不过沈云渺一向温柔包容，并没有提出什么质疑，而是点点头就要给她讲。
没想到她刚答应，倏地一下，旁边的人就凑过来，温热的鼻息几乎全部扫过她握笔的手，烫得她差点握不住笔。
沈云渺默默往外挪了一点自己的手，但不知道程嘉念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也紧随着往前蹭了蹭。
沈云渺无奈，忍着那炽热的气息，勉强维持着浅淡微笑的温柔表情。
不过她一向能忍耐，讲起来倒也慢慢没了感觉，而且投入进去之后，就越讲越顺利，语调柔和，讲解清晰。
倒是程嘉念这个听的人，因为两人之间越凑越近的距离，扑面而来的都是那清冽如新雪而又温柔的气息，不由心跳加速。
更要命的是，讲完一个步骤，沈云渺就要抬头看向她，含笑盈盈问上一句：“听懂了吗？”
每当这时，程嘉念连沈云渺红润唇中探出的那一小截若隐若现的舌尖都看得清清楚楚，不免心痒得难受，一时之间恨不得凑近点直接含住那截灵活的舌尖。
一开始她还能嗯嗯说着听懂了，但次数越多就越有些招架不住，温热甘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一个没忍住，喉头咽了咽。
沈云渺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手一颤，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继续讲，但讲题的声音还是难免有点发抖。
偏偏程嘉念自己都已经如此不好受，还要再作妖，故意离得更近些，唇轻轻靠上那发丝萦绕着莹润耳垂，似要含上去般轻轻呵气：
“这里我没听懂啊，渺渺。”
最后两个字跟在嘴里千转百回多少圈一般，念得那么缓慢，粘连着暧昧气味。
沈云渺立刻坐直，柔软的腰背一下弓紧，耳垂自然而然远离了作恶的唇，她犹嫌不够，又把演算纸往程嘉念那边推了推：“这样，你可以看得清楚点。”
看着两个人之间明显变远的距离，程嘉念虽然遗憾，不过总算安生了点，不敢再作幺蛾子。
一道题很快顺利讲完，沈云渺慢慢放轻松了些，紧绷的腰腹塌下去。
看着那一段柔软的弧度，程嘉念又有些怀念，她以前自然是经常趴上这截腰腹，知道那里有多么舒服。
气味是冷冽的新雪，感受却似陷入云彩中。
可惜现在不能光明正大趴上去了。
不过晚上一起吃个饭总不算过分吧。
程嘉念往沈云渺那边凑了凑，小声道：“渺渺，我们晚上一块去吃饭吧。”
这邀约并不过分，沈云渺如果现在还住宿，肯定也会经常和室友一起去吃饭。
程嘉念记得剧情里，沈云渺的三个室友里，有一个缺德的，有一个漠不关心的，只有一个勉强算是正常人，和渺渺关系不错。
不知道现在渺渺都出来住了，那个人和渺渺关系怎么样。
这学校里还是有不少人在剧情中发挥了作用的，例如徐柏杨，那人是渺渺的学长。
剧情里，在渺渺第1部 电影播出后，她就被雪藏了，雪藏之后的大学生活却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舒服。
渺渺那个不正常的室友开始发癫，引导论坛上的人骂渺渺，还经常霸凌渺渺，也不知道大学生活是多么无聊让她闲成这样。
而在这时，徐柏杨出现了，作为典型的暖心男二，他总是温柔地陪伴渺渺，在每次她受到伤害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
徐柏杨家境优渥，长相帅气，智商超群，有着校园男神的名号，他的出现，短暂地弥补了季寒枫远在海外的可惜。
程嘉念猜徐柏杨和季寒枫后期的battle也代表了一大部分粉丝的心理，有的人喜欢温柔的陪伴，有的人喜欢强势霸道的宠爱。
但是恐怕没有人问过女主角自己喜不喜欢这些。
程嘉念越想越气，简直想让沈云渺那该死的室友抓紧滚出A大，又恨自己在书中扮演的是这么个可恶的角色，给渺渺制造了那么多灾祸。
不管怎么样，最近她都得小心，避免徐柏杨和渺渺相处。
但是程嘉念转念一想，又觉得原著剧情根本什么都不是，小说里还说渺渺和季寒枫是天生一对双向奔赴呢，结果呢，渺渺根本就不喜欢那该死的男主。
她……只喜欢她的。
沈云渺喜欢程嘉念。
光是想想，这几个字就在心里发烫。
她灰眸闪烁，一眨一眨地看向沈云渺。
沈云渺自从中午决定要和程嘉念当朋友之后，心里放轻松了很多，现在这场正常邀约自然不会拒绝。
她点点头：“我们去哪儿？”
程嘉念是影后，正儿八经的公众人物，沈云渺顶多算是个半出道的演员，两个人的行动自由性根本没法比。
沈云渺问这个问题就是怕程嘉念为了迁就她去食堂这种人多的地方，说实话要不是程嘉念今天下午来上课了，恐怕这个阶梯教室根本不会坐满。
但是不知道这些人是出于什么心理，虽然来了却并不靠近程嘉念。
像是畏惧着什么。
估计是程大影后有自己的办法。
但是到食堂，沈云渺可不觉得大家还会有这么好的忍耐性。
程嘉念一听这话，中午做的那些攻略立刻都用上了，激动得两眼直蹦火星子。
面上却表现得很镇静，淡定道：“渺渺，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如果有的话，程嘉念还是以沈云渺的决定为主。
不过沈云渺是真无所谓，她摇摇头：“我都可以的。”
程嘉念赶紧道：“那我们去校外吧，我知道一家火锅店，特别好吃，也不辣，而且离你家特别近。”
这可是小程总特地挑选出来的好地方，听说两个人一起吃火锅会很容易擦出一些火花。
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两个人面对面，一抬头就会对视，再加上那热腾腾的环境，烟云雾绕中，心跳血流都难免加快。
在这种环境下，吃完一顿饭，心也荡漾了。
然后这火锅店离瑞景还近，她直接说司机有事先走了，徒步送渺渺回去。
两个人，在摇曳的路灯光下，漫步走着。
天上明月高悬，柔和地洒下皎洁光芒，她就不信渺渺会无动于衷。
程嘉念规划得正高兴，没想到对面的沈云渺突然疑惑地望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啊？”
“……”
糟了，忘了这事了……
平时对什么刁难问题都能对答如流的小程总有一瞬间的沉默，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个好答案，她若无其事道：“我上次让左莹给你送花的时候看到的。”
这也是正常的，毕竟程总手眼通天。
沈云渺并没有放在心上，顺从地答应了。
司机在外边是一直待命的，程嘉念拽开门，让沈云渺上去。
沈云渺利索地上去。
车门关上。
她本以为程嘉念会去副驾，没想到她只是绕到另一边，拽开门坐上去。
两个人的距离又拉进了。
程嘉念当然有的是宽敞的商务车，但她为的就是这一会儿能和沈云渺凑得近点，所以特意叮嘱司机开过来这辆低调舒适却并不宽敞的车。
打开门坐上去，她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清冽好闻气息，心中很是舒适。
相互的，沈云渺自然也闻到了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勾人玫瑰香气，那玫瑰香浓烈却不呛人，甜而不腻，一丝丝飘荡，勾得人心痒痒。
她顿了一下，默默把手放到膝盖上。
程嘉念却不肯这么轻而易举地浪费掉珍贵的同乘时间，她坐得近了点，沈云渺总不能退到车门外，只能继续隐忍。
程嘉念笑眯眯道：“渺渺，你拍的电影是不是要上映了？”
电影拍完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后期制作的，但是这本小说里估计是为了赶紧推动剧情发展，怕简深出事之后这第1部 电影也废了，所以减少了这个时间。
在剧情中，还有不到一个月电影就上映了。
沈云渺并不很清楚电影上映的时间，不过前两天简深倒是和她说了，大概意思是准备一下后期的宣发。
估摸着恐怕是快了，于是她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程嘉念问这一句当然是为了后边的事，她继续问：“你最近是不是要宣发电影，很忙吧？”
沈云渺抿了抿唇：“还好。”
的确是还好，一方面简深自诩不是拍商业片的俗气导演，对宣发这方面要求不高，另一方面这部电影的主角毕竟是乔静姝。
原剧情中，乔静姝和沈云渺关系很差，简深只能尽量岔开两个人的宣发，而这电影就是乔静姝的主场，岔开之后沈云渺也没什么需要宣发的场合了。
而现在，在程嘉念插手之后的现实世界中，乔静姝已经深陷买凶官司里，和李胜然一块打包被起诉了。
程嘉念让左莹干的这件事，当然利索又够狠。
总之因为乔静姝出事了，再加上这件事直接伤害的对象，还是简深这个导演，一时间，电影的宣发也受到影响了。
程嘉念想到这里也有些紧张，毕竟一开始电影的票房不少都是乔静姝那些脑残粉贡献的，现在那些粉丝脱粉的脱粉，抵制简深电影的抵制，也不知道这部电影还能不能像小说里那样让渺渺走红。
小程总决定到时候还是让左莹去操作一下，多卖点票房，再雇点营销号，毕竟酒香也怕巷子深，多营销营销终究是没坏处的。
程嘉念笑了笑：“不用多宣发也是好的，不然和学校这边的事情撞了很麻烦。”
沈云渺当然也觉得不用电影宣发好，她本来就没多喜欢演戏，对走红这件事也感触很小，轻省着赚够钱肯定好啊。
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程嘉念的话，好像所有的话都被这个人说了似的，她只剩下点头摇头的动作了。
程嘉念继续道：“到时候如果需要宣发，你记得通知我，我帮你转发。”
她的粉丝庞大，号召力也强，而且还不怎么在Flow上活跃，这一转发比乔静姝多少粉丝狂魔乱舞似的宣传都管用。
但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程嘉念这么做还有别的因素。
剧情里，电影播出后的一次宣发中，因为当时沈云渺已经凭借这部电影吸引了很多粉丝，在网上讨论度非常高，甚至隐隐超过了乔静姝这个女主。
而乔静姝本来就不喜欢沈云渺，因为这件事，就更生气了。
一气之下，直接让人在舞台吊灯上做了手脚。
吊灯在沈云渺过去的时候，恰好掉下来。
而这时候男三开始表现了，也就是这部电影的男一——梁觉。
梁觉在小说中存在感不算高，但绝对算得上粉丝眼里“白月光”级别的人物，他因为档期，在电影拍摄中和沈云渺很多时间是岔开的，几乎没什么接触。
可是这次宣发事件中，他却当机立断，几乎是瞬间扑着沈云渺到旁边，但终究是没躲过去，水晶吊灯炸开的碎片扎到了他腿上。
因为这件事，梁觉也得到了一大波好评，并且成为了沈云渺的朋友。
但他之所以能得到大家的好感，却是因为他足够尊重女主，在沈云渺受到校园霸凌时，有徐柏杨在，他没什么表现，只是不断鼓励支持沈云渺。
在徐柏杨和季寒枫都快战斗到白热化阶段的时候，他也只是默默地站在沈云渺身后，不断给她出谋划策，告诉她坚持内心所想，追求自己想要的。
要不是这个梁觉死得足够早，且和沈云渺只是什么知己之情，程嘉念准要因为这个人急眼。
不过就算是这种淡泊的生死之交，小程总其实心里也不太舒服，所以她决定自己直接替代这三个男性角色的所有作用。
让渺渺提前通知她，她就可以到时候出现，不仅帮助宣发，还能避免这件事。
程嘉念越想越高兴，沈云渺看她这样，也不好推脱掉她“热心”的帮助。
只是含糊着说了句好。
很快，就到了火锅店。
打开门，扑面而来的食物香气浓郁。
沈云渺看着热闹的厅中，有些担忧，看向程嘉念：“这里，是不是人太多了？”
程嘉念知道她的顾虑，心里一软，笑眯眯道：“我们上去。”
这家火锅店是商会里一位二代开的，一楼是正常火锅店，二楼就是专门向贵宾服务的不开放区，环境更好也更静谧，基本上都是包间。
价格也随之稍微高点，算是阶梯服务。
沈云渺掂量了一下，虽然没有直白的菜单，但通过总结的经验，她觉得自己还是能付得起这个饭钱的。
虽然程嘉念很大概率不太可能会让她付钱，但她心里过不去那个坎，不想欠这个人那么多。
两个人一落座，热腾腾的锅底就端上来了。
程嘉念知道沈云渺不太喜欢吃辣的，也不爱吃腥的*东西，就点了鸳鸯锅，一边清汤，一边番茄。
红白色的锅底足够漂亮，蒸汽向上，让那张本来就白皙的脸越发漂亮。
清透的黑眸好像也飘上了水汽，雾蒙蒙的，看得人心软。
程嘉念一遍忙前忙后地伺候着沈云渺用餐，一边想着，真是好看啊，渺渺……
沈云渺不好意思让她干那么多事，也不想让她一直干活，就要站起来帮她，但是却被程嘉念拦住了。
“我调的酱料很好吃的。”
她眨眨眼，灰眸因为朦胧的灯光和烟云雾绕的环境，显得那么灵动。
沈云渺只好重新坐下。
包间足够大，光菜就摆了一个架子。
程嘉念是特意不让服务员来的，就是为了营造这种只有两个人独处的环境。
她再这么忙前忙后地，给渺渺来一个家的氛围，多美妙啊。
好不容易干完了，吃饭的时候程嘉念也不老实，这筷子专挑着沈云渺夹的地方去，两双筷子莫名其妙就缠住。
仿佛不是直愣愣的筷子，而是什么牵丝带。
沈云渺无奈，尽量避着那两根筷子。
一顿饭吃下来，跟猫逗耗子似的，心力交瘁啊。
偏偏她也不好说什么。
到吃完了，该结账了，沈云渺刚要说什么，程嘉念已经道：“不用，我们走就行。”
这家既然是她们那圈子里的人开的，那么做买卖的方式自然也就有所不同。
下边那层是正常结账收费的，上边这层却不同了，是会员制，刷脸的。
程嘉念还有一点没说，这家店不仅是做这正常生意的，嗯再往上走，还有个几楼，三四楼都是正常的娱乐场所，五楼却不怎么正经了。
不过这些也没必要说，一方面程嘉念敢带着人来，就是提前打了招呼，她在这，不会有人在上边瞎搞的。
另一方面，她就是怕以后有什么人作死带着她家渺渺去五楼，既然渺渺没戴那珠串，她只好先带着渺渺来一趟，就算是让这些人认认脸，以后警惕着点。
程嘉念想着，觉得一会儿还是得问问渺渺为什么不戴那珠串。
而沈云渺也大概明白了这地方恐怕不是她想掏钱就能掏钱的，没多推脱，默默出去了。
司机也恰好地有事。
一切都在程嘉念预估之中，她正打算和沈云渺提议一起散步回去。
并且她还能跟渺渺说，自己也在这里有房子，这么晚了也不方便，干脆在这边睡。
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和沈云渺是邻居的这件事。
她正高兴地遐想着，手都要伸出去牵上了。
倏地，一道声音传来：
“云渺，你怎么在这里？”
她转头，对上一双黑眸，此刻正闪烁着不解和怒气。
来人牛仔外套白T恤，温柔帅气。
很是不巧，正是徐柏杨这个男二。
程嘉念眯了眯眼，也顾不上什么温水煮青蛙的策略了，长臂一伸，直接揽住旁边人柔软的腰身，一副宣誓主权的姿态。
第29章 老婆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沈云渺还没注意到突然出现的徐柏杨，先被腰上那只温热的手烫了一下。
她怔了一下，没挣扎，看清了徐柏杨眼中的担心和焦急。
徐柏杨上前几步，压抑着焦躁的怒气，温柔笑道：“云渺，你……怎么在这？”
沈云渺几不可察蹙了蹙眉，不太明白在这里吃个火锅也犯天条了嘛，她不解道：“我和朋友来这里吃火锅，怎么了嘛学长？”
徐柏杨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关心则乱，摇摇头，笑容依旧和煦：“没事，就是有点惊讶，这里不太安全，以后还是别常来了。”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旁边的程嘉念，不过这正合程嘉念意，她本来也不想看见这死东西。
要她说，这徐柏杨比季寒枫还缺德，在原著剧情中季寒枫那好歹占了个初恋的位置，算是两情相悦。
但是徐柏杨不同，他早就知道季寒枫和沈云渺的关系，却依旧选择插入两个人的感情。
每天装什么温柔阳光学长，实际上就是条大尾巴狼，没安好心，活脱脱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
最后还在那里无病呻吟，说什么我等你三十年，真让人作呕。
徐柏杨对程嘉念也没什么好心情，他高中也是锦才的，虽然比她们大一届，但是对这位小程总的脾气略有耳闻。
他家境也非常优渥，虽然比不上程嘉念她们，但基本上混的也是那个圈子。
所以他也知道一些这位学妹的做派，那都不是张扬了，简直是目中无人。
再加上听说了一些程嘉念和季寒枫的绯闻，他下意识觉得程嘉念是因为嫉妒沈云渺这位“情敌”所以把人带到这么乱的地方。
才会那么焦急。
程嘉念哪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嘲弄似的轻笑一声，道：“学长觉得这里不安全吗？”
徐柏杨对她有偏见，但是碍于沈云渺在这里，刚刚沈云渺还亲口认证了程嘉念这个“朋友”，他也不好说什么。
只能笑道：“学妹有所不知，这里一二楼还算正常，不过再往上就有些混乱了。”
他陡然收声，惊讶道：“是我多说了，学妹应该知道这些的。”
这就是故意引导沈云渺往坏的那方面想了，他意思很简单，程嘉念作为那个圈子里几乎是领头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会所里有什么东西，却依旧带着沈云渺来，究竟居心为何呢？
程嘉念勾了勾唇：“学长有所不知，这地方呢，有的人进来只能看到乱的东西，但是我来，就是干净安全的。”
这话一出，饶是徐柏杨善于笑脸待人也有点绷不住了，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但是程嘉念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慢悠悠道：“其实在哪里都是这样的，乱不乱，和地方没关系，主要是看人。”
“渺渺和我去哪儿，都一定安全。”
她本意是嘲弄徐柏杨没什么能力，只会瞎叫。
但在旁边一直默默听着的沈云渺却心头一跳，耳垂渐渐发红，她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说这种意义不明的话……
她看向徐柏杨，歉意一笑：“不好意思了学长，我们刚刚吃完火锅，有点累，就先回去了。”
徐柏杨心口郁结，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但沈云渺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大度又思虑周全道：“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女孩子不太安全吧，我送你们回去吧？”
程嘉念也是服了他这不要脸的劲儿了，怪不得在原著里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原来是人本来就不要脸。
还不如季寒枫那东西，至少季寒枫有点边界感，看上去还没那么可恶。
沈云渺轻轻伸手捏了捏那只搭在腰间的手指尖，力度不重，跟逗小猫似的，程嘉念顿时身体一僵，就没再说什么难听话。
给了沈云渺缓和气氛的机会：“谢谢学长，不过不用了，我家离这边很近，而且现在也刚刚天黑而已。”
她都这么说了，徐柏杨总不能腆着脸非得跟她俩一块走，只好点头说好，临了临了来了一句：“到家记得给我报个平安啊。”
程嘉念：“？”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报平安。
她简直快气笑了，幸好沈云渺一直紧紧拽着她那只手往外走，才没造成更糟糕的结果。
走出去几米，沈云渺悄悄往后瞥了一眼，已经看不见徐柏杨的身影了，她才放心地松开那只手。
程嘉念看着被放开的那只手，有点闷闷不乐，慢慢抿唇，但是什么都没说。
沈云渺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情，只是温柔道：“嘉念，我们在这等一会儿你的司机，还是你打个车回去？”
她考虑到程嘉念不能在公共场合露脸，斟酌了一下问出这句话。
程嘉念无所谓道：“没事啊，我们一块去瑞景就行，我在瑞景有房子的。”
沈云渺叹了口气：“但是你……”
“没事，”程嘉念笑了笑，“我带了口罩。”
她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两个口罩，这是一对很可爱的白色口罩，款式简单，只有右上角画着小狗。
程嘉念那只是黄色的，沈云渺这只是白色的。
她顺手递过去，沈云渺也没多想，就要接过来，结果却被躲开了，她愣了一下，懵懵地看向程嘉念，那双黑色眼睛浮上一层迷茫，看上去很是可怜。
程嘉念笑道：“你刚刚怎么喊我的？”
沈云渺犹疑着试探性问：“嘉念？”
程嘉念笑容更浓郁了几分：“这个不好听啊。”
她鼓励似的朝沈云渺眨眨眼，沈云渺修长白皙的脖颈都飘上一层红霞，支吾道：“……阿念？”
“对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程嘉念整个人明显愉悦起来，她看向沈云渺：“我给你口罩，你是不是得谢谢我？”
到这时候，沈云渺哪还会不知道她想的什么，无奈地说：“谢谢你，阿念。”
这么亲近的称呼，即使是朋友的身份喊出来，也让人有些难以适从，何况她根本没觉得她们是朋友。
沈云渺不知道自己该以如何态度对待旁边这个人。
路灯下，她笑意盈盈，往日淡漠的灰眸此刻盈满澄澈的灯光，显出几分温柔缱绻。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戴上口罩吧。
以为已经结束了的沈云渺伸手要去拿口罩，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只见程嘉念微微倾身，灵活且动作轻柔地为她戴上了口罩。
被揉摸过的耳垂发烫，眼睛也渐渐失焦。
乱套了，一切都彻底乱套了。
直到开始往家里走，沈云渺还有点晕乎乎的，只觉得整个人都泡在云层之中，踩实了就要坠落云端，踩轻了又恍如陷入棉花之中。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左右摇摆，正如此刻的心情。
她恍惚着，连程嘉念在旁边一直说的话也没听到心里，只知道是什么学习上的事。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区里，她莹润的耳尖依旧红得似血滴子。
程嘉念趁机牵过她的手，笑眯眯道：“我送你进去吧。”
沈云渺眨眨眼，迟缓地刚要做出拒绝反应。
就被牵着手带到前边。
两个人上了电梯，仿佛是一对辛苦了一天终于能一起回家的情侣，程嘉念心中暗爽，心道这感觉可就完全不同了，以后果然还是得多多吃饭。
电梯门开，她才依依不舍把人送到楼道里。
沈云渺终于从那发愣的感觉中缓过来，看着程嘉念似是不舍似是委屈的灰眸，不由自出脱口而出一句：“要来我家里坐坐吗？”
说完就后悔了。
家里那两束花还没处理完，一半进了相框，一半还放在客厅阳台上明晃晃放着呢，让人进去算怎么回事。
程嘉念却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立刻点点头：“好好，正好我等着司机来。”
笑容无辜。
沈云渺深感无奈，也不敢多耽搁，毕竟现在外边天已经黑了，要是真让程嘉念自己一个人在楼下等司机来，估计先受不了的肯定是她。
便麻溜打开了门，夏季屋内开着窗，一开门，对流的飔风吹得站在前边的沈云渺发丝飞扬，柔软的发丝直往程嘉念脸上吹，迎面而来一阵清冽香气。
她顿时心有些痒痒，怎么能有一个人连头发丝都这么香呢，她想着，情不自禁伸出手挽过一缕，在掌心服帖地带着，然后很快离去。
她不敢使劲，怕折断这一截足够漂亮的头发。
便任由着它离去。
沈云渺毫无察觉，拽开门，礼貌道：“请进，不过家里有点乱。”
程嘉念回神，心道，更乱的时候我都见过，甚至还制造过混乱，这有什么。
不过她终究没说出口，只打趣似的笑道：“不会啊，怎么会乱，比我那儿整洁多了。”
睁着眼说瞎话的本领她一向是有的。
不过这回倒也不算完全的胡说八道，因为沈云渺这里的确整洁，她本身就是个利索人，家里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唯一乱的时候恐怕只是家里有只不听话的小猫时，程嘉念有些伤感地想。
不过很快就释怀了，没事，既然不能以猫的身份住进来了，她还能以人的身份住进来。
程嘉念在沙发上随意坐下，表现得很是熟稔，沈云渺看着她，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但很快，她就急着去收拾茶几上乱糟糟的东西了。
因为那是小猫离开之前弄乱的，她就一直打没有收拾，自虐似的常常往沙发上一坐，怀念起自己乖巧的小猫。
沈云渺觉得自己也挺奇怪的，简深明明提出了要再送她一只猫，但她却觉得怎么也跨不过那一道坎似的，通通拒绝了。
然后每天守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又痛苦不已。
人真是奇怪不已啊。
怀旧的情绪，永远在牵扯着她，让她放不下这端，又忘不了那头。
程嘉念看着这茶几，也有些心神微动，一想到那些事以后只能由她一个人小心地保管，未免沉默。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自然安谧。
最后还是程嘉念打破地这种压抑而奇怪的气氛，她问：“渺渺，我送你的珠串呢，怎么没戴？”
她已经迫不及待，那串项链代表的意义非凡，几乎等同于给人打上她的烙印。
一想到晚上徐柏杨那种恶心人的眼神，她就越发急切地想让沈云渺戴上那串白玉珠串。
同样，徐柏杨的行为也提醒了她，渺渺虽然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却总是被安排一些莫名其妙的伤害。
保不准哪一天就有不长眼的东西要做什么，她得保证他们看到了渺渺的一刻就知道这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免得再生事端。
沈云渺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甚至没反应过来她说得珠串是什么，半晌才意识到这是说的那个礼盒里的东西。
立时有些心虚，她连打开都没打开那礼盒，谈何戴上……她有些不敢和程嘉念对视。
语气明显弱了些：“我觉得太珍贵了，怕弄坏了。”
这话说得倒也没什么问题，程嘉念随手送的东西很可能对她来说异常珍贵。
而且，出于某种奇怪的心思，对于程嘉念送给她的东西，沈云渺的确更喜欢收藏而非使用。
她总不能说那么清楚。
只好简单地概括为怕弄坏。
程嘉念有些着急，语气依旧温柔：“没什么坏不坏的，放着放烂了不是更糟糕？戴上去更好呢，玉养人人也养玉，越戴越有灵性。”
说着她似乎是料定即使这样说完恐怕沈云渺也不会听话地找出来珠串戴上，于是直接下命令似的催促道：“现在就拿出来戴上吧。”
沈云渺只好转身，顶着后背那道几乎要把她烧穿的炽热视线，快速抽出来礼盒，然后悄悄拿过旁边的东西盖住笔记本。
程嘉念视力好得很，把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顿时起了些逗弄的情绪，竟也起身走过去，惊讶道：“哇，渺渺，这是什么呀？”
沈云渺心跳都快停滞了，眼睁睁看着程嘉念在她面前蹲下身，她想阻止：“没什么的，就是随便弄……”
程嘉念一脸无辜地举起那本熟悉的相册，伤心道：“啊，我的相册是随便放的吗？”
原来刚刚盖到笔记本上的东西恰好就是程嘉念上午塞给她地相册，沈云渺一时之间心情复杂，语塞之际又有种虚惊一场的难言之感。
她搪塞过去：“没有没有，我还没来得及放到柜子里，先放到这里过渡一下。”
程嘉念觉得好笑，不过也不想一下把人逼得太近，慢悠悠又把那本相册推回去了。
沈云渺看着彻底被盖严实的日记本，心中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笑容也更真切了点：“你坐着，我先给你切点水果。”
招待人的礼数总不好一点没有，不然显得更奇怪。
沈云渺快速从小冰箱里掏出来两个橙子，她对水果这东西算是可有可无，所以冰箱里除了橙子没有什么其他的。
实际上，不仅是水果方面，她生活各方面都极其简约，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从小的成长环境使然，沈云渺的物欲极其低，将近于无，而且非常能吃苦，当然她也不是爱吃苦，主要是运气实在太差，什么倒霉事都能碰上，不管天灾还是人祸。
有时候，程嘉念真觉得，这本小说的作者真正讨厌的人是沈云渺，专门让她来这里受苦。
沈云渺擦拭了一下水果刀，白皙的指尖翻飞，就创造出一盘大小均匀、卖相好看的橙子。
艺术品，这就是艺术品。
小程总盯着那双纤细漂亮的手痴痴地想。
紧接着，沈云渺把盘子端到茶几上，尴尬道：“茶几有点乱，还没来得及收拾。”
到底是没来得及，还是不想收拾，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程嘉念也不拆穿她，去洗了个手，默默地拿起橙子开始吃。
但也就是这一洗手，出了毛病，撸起的轻纱薄袖下，明显能看出一串墨玉珠串，正安静地一粒粒待在腕上。
沈云渺错愕地看向自己切完水果刚刚掏出来戴上，还没捂热乎的白玉珠串，显而易见的，这是一对珠串。
她有些沉默，心下疑惑，难道朋友都是这样的吗？
她几乎没什么朋友，就算有，也都是陪伴一程的短暂朋友，结交的目的也只是让自己不会脱离人群那么简单而已，所以她并不知道，朋友会不会这么亲密。
送花也就罢了。
连珠串，都要戴一对吗？
沈云渺心里乱糟糟的，小程总却不愧是身经百战，对这个根本无所谓，摘下手串若无其事继续吃橙子。
吃着吃着，她抬起头，眨眨眼：“我吃不完的，渺渺你也摘了手串吃点橙子吧。”
客厅的灯是房东遗留下来的，是那种老式的大水晶吊灯，看上去很复古华美，但因为使用时间过长，灯光已经略显昏暗。
照在她灰色眸里，中和了原本冷色调的淡漠眸色，平添几分温暖。
再加上唇边那点橙汁留下的水渍，水汪汪地亮着。
沈云渺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点了点头，机械性地去洗手，实际上心不在焉，眼前全是那点暖色和水光。
她落座，去拿橙子，程嘉念逗着她玩似的，她拿哪条就跟着拿那条。
再好脾气的人都难免有些愠怒，但沈云渺一向有耐性，所以只是一点点挪动细嫩的手指去拿另一条。
到最后，程嘉念逗得到头了，直接反手一扣，自己的手就扣到沈云渺的上边了。
两只手，一只纤细白皙，透着莹润的精美，另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笋，上边那只完全地覆盖住下边那只。
程嘉念当猫的时候一直是被盖住的那只手，难免有些新奇地捏了捏掌中那只纤长柔美的手。
这一捏下去，两个人都怔住了。
沈云渺更快一步抽回自己的手，红着耳垂道：“我……我不太爱吃橙子，你要是吃不下的话放着就行。”
程嘉念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动作有多么过分，不敢再说什么混账话，低头默默吃起橙子。
沈云渺就起身去洗手，想着刚刚那一通胡闹似的玩耍，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还是在和自己的小猫玩耍。
她摇摇头，心道自己真是越来越荒谬了。
程嘉念吃完橙子，因为刚刚的事也不敢多呆了，麻溜地给司机发了信息，很快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来的时候沈云渺坐的位置上，感受着那点微薄的新雪气息，指尖仿佛还残存着那柔软的触感。
倏地，她低低笑起来。
心情愉悦得无法描述。
两个人又一块上了一周课，基本上都是这个流程，程嘉念每天换着样穿衣服，然后缠着沈云渺给她讲各种各样的题。
最后拽着人一块去吃个饭，有空没空地还要故意在那些圈子里的混账二代们稍微一晃。
那一群人都目瞪口呆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程大小姐就喜欢女人了。
甚至都不能说是喜欢女人，因为沈云渺那张小脸清纯又温柔，是典型的初恋脸，看上去活脱脱一个年轻女孩儿。
有几个大胆的还尝试着按照这类型给程嘉念“推荐”了些，当然无一例外都被勒令滚出去。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电影播出的时候，不出意外，在小程总不计成本地宣发营销下，电影票房并没有因为乔静姝这个女主出的事而完蛋。
相反，还呈现出一种高涨的趋势。
同时，沈云渺通过那张脸，和之前遇到过的倒霉事，水到渠成地小火了。
小程总想法简单，希望她可以通过这部戏直接大火，省得中间再遇到倒霉事。
但大概是剧情的自我修正性，这个目标并没能实现，不管她怎么努力，沈云渺的关注度仿佛就卡在了一条线上，下不去也上不来。
程嘉念心中焦虑，即使上次简深的事已经是改变了剧情，现在遇到这事，还是让她觉得剧情或许真的很难改变。
但那些剧情……全都是她不想出现的。
不管如何吧，简深看出了风向，把宣传的重心转向了沈云渺，趁机放出了新电影的选角。
而剧情中那场沈云渺出了事的宣发，也如约而至。
第30章 老婆你离我好近……
一整天程嘉念都心绪不宁，即使乔静姝这个罪魁祸首现在已经是被雪藏的状态，根本来不了宣发，但是前几次的剧情事件，让程嘉念还是提起了十几分精神。
她一边嘱咐左莹多检查几遍宣发现场舞台布置，特别是吊灯。
另一边，她一早就提前说要和沈云渺一起去。
沈云渺不知道她的顾虑，但看她那么坚持也就答应了。
与此同时，沈云渺另一件感到很疲惫的事是Flow上那位狂热粉丝发来的信息。
程嘉念热度再高，关注的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沈云渺的热度渐渐也就降了，在电影播出前，她的Flow上难得安静了一段时间。
但是这位粉丝却孜孜不倦，打卡一样，每天早晨八点准时发送过来几千字的小作文。
不仅如此，几乎每天这位粉丝都要分享风景和美食。
沈云渺一开始本来是想着忽略，但是后来却觉得不太好，她能透过那洋洋洒洒的文字里看到浓重的喜欢。
或许这个粉丝真的很喜欢她吧。
沈云渺说不出什么感觉，她也曾经暗恋着一个生活在云端的人，所以知道那种长久得不到回应的、只能沉默而无望等待的痛苦。
所以在某一天的早晨，她斟酌了一下，发过去一句【谢谢你的喜欢】。
沈云渺没碰到过什么特别炽热的喜欢，在过往生活里，喜欢她的人当然是有的，但那些人表达喜欢的方式都让她感到很不适。
这个粉丝的喜欢，在这群人中，就显得格外真诚。
几乎是瞬间，那边就发过来许多感叹词，大概意思是自己会一直喜欢她的。
沈云渺笑了一下，又觉得有些伤感，世界上本没有什么感情是可以长久的。
即使是父母对子女，子女对父母，也会掺杂着某种期盼，当那种期盼落空的时候，情感也难免降低。
至于恋人之间，朋友之间，就更不用提了。
但从那之后，渐渐的，沈云渺也会回复那些美好的风景图片。
她是一个极度能包容的人，温淡如水，但没有人不喜欢接收积极正向情绪。
早上出门前，她看了眼手机，果不其然，那个叫“最爱渺渺”的粉丝发过来了慰问的消息：
【渺渺，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宣发啊，一定要注意安全哇！】
沈云渺回复道：【谢谢，我会的，一定注意安全！】
她收起手机，但也有点心绪不宁，微信上程嘉念的消息也是嘱咐她注意安全，Flow上的消息也是。
但这明明不是她第一次去宣发，为什么她们都叮嘱她注意安全呢？
沈云渺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淡淡的不安感牵扯着心脏。
但没有真正发生的事，沈云渺也不会特别顾前顾后。
收拾了一下就去了现场。
简深为了让沈云渺来，特地选了周末，去宣发现场的路上人还挺多的，她骑车，中间等红绿灯的时候，竟然还有两个人认出了她。
沈云渺终于对她已经踏进了娱乐圈这件事有了一点实感，同时也伴随着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她总觉得，她并不适合这份工作。
她应该是有别的工作的，但是是什么呢……沈云渺也说不上来。
她只能把这归结于自己实在还没习惯被别人注视着的生活。
到了现场，简深也恰好停车，今天周末助理休息，她不好意思总让小姑娘加班，自己开车来的。
老远见到沈云渺，又高兴又有点愧疚，她停下车，也不像以前一样随便揽着沈云渺了，只说：“你怎么骑车来的，下次跟我说啊，我开车去接你。”
沈云渺笑了笑，谢了两句，却没有这个打算。
早上程嘉念也提出要去接上她，甚至不是今天而是几天之前，就开始强烈提议要接上她一块去学校。
沈云渺通通婉拒了，并不习惯那种搭乘的感觉。
想到程嘉念，她心里又有些惆怅。
相处了这些天，她能感觉到程嘉念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很好的朋友，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
但这样她反而有些不适应。
甚至害怕想断掉的时候戒断反应会太严重。
简深当然也知道她和程嘉念关系好，试探性问：“今天……程总来吗？”
沈云渺愣了一下，摇摇头，有点不知所措：“今天，需要她来吗？”
简深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就是昨天晚上程总一直问我今天宣发的事，还派人帮着布置现场，我以为她是要来呢。”
沈云渺想象着那个场景，心中闪过暖流，又有点如鲠在喉的难受。
不知道自己该坦然享受这份照顾，还是现在就开始划清界限，只好什么都不说了。
今天宣发的内容也很简单，基本上类似于一个小型见面会，几个主演在台上唱唱歌做做游戏，和台下邀请来的观众进行点互动，最后送点电影票表示感谢就算完事。
沈云渺自认为唱歌跳舞都不太擅长，但是乔静姝不在，袁端又是非科班出身，和她半斤八两，都是什么不会的人。
她只好硬着头皮选了个唱歌，简深告诉她不用担心，直接提前录好进行假唱。
听得沈云渺都无地自容，这实在不像什么光明磊落的好事，最终她还是决定自己练习练习，拒绝了假唱的提议。
唱的歌曲她没得选，只能唱电影里自己那部分的配乐，这些配曲都是简深找的业内著名音乐人专门作的，词曲都符合人物主题，足够悲怆。
唱起来也不简单。
上台前沈云渺还在那儿练习呢。
袁端看她温和的眉眼，安慰道：“没事，你唱的至少比我强，我第一次上跨年，唱的歌被嘲到现在。”
沈云渺倒是不怕被嘲，但前提是她得能唱的出来啊。
两个人都已经在开场的时候上去过，现在上边表演的是梁觉这个男主。
他科班艺术生出身，唱歌跳舞都很擅长，干脆来了个边跳边唱，气氛被推到了高。潮。
准备室里都能听到那一阵阵的欢呼，就在这喧嚣中，清脆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沈云渺坐得离门近，就去开了门，没想到门外却是早上刚叮嘱她注意安全的人，
——程嘉念又抱了一大束新鲜的花。
沈云渺看着她含笑的灰眸，不自觉发怔，程嘉念笑眯眯把花放到她怀里。
这花是她早上让左莹去订的，白色郁金香粉色玫瑰交叠，清新淡雅，和沈云渺气质非常配。
她放完花，顺手揽着沈云渺进去。
袁端看清楚人，也愣了一下，这两个人关系好她是听简深说了的，况且Flow关注的事在热搜上挂了两天，她想不知道都难。
但没想到，这位小程总竟然这么看重沈云渺，连宣发都要亲自来。
袁端暗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云渺看着挺朴素淡雅一个人，竟然能和程总这么张扬的人交往这么深。
她挂了笑也去迎接人，看着程嘉念穿的深黑色西服，突然福至心灵，大胆问道：“程总今天要不要上去唱一首？”
这正合程嘉念意，就算袁端不说她也是要上去的，一方面为了避免那吊灯出什么毛病，另一方面她看着剧情里说渺渺唱歌并不算顶尖，第一次上台又有点紧张，被嘲了一段时间。
她过来如果两个人合唱的话，效果应该就不会那么凄惨了。
但是这事她不能提前问沈云渺，不然一定会被拒绝。
只好临时过来打人个措手不及了。
她立刻矜持地点点头。
事到如今，沈云渺又能说什么，明白程嘉念的好意，却更加发愁自己该做什么回馈这种好意。
袁端却不明白她那纠结的心理，感叹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云渺刚刚还说有点紧张呢，你要是陪着一块上去肯定就没事了。”
不仅如此，程嘉念来这里肯定能带动一大波热度。
袁端想想都觉得人家这朋友是真好，不求回报倾情帮助。
很快，该袁端上台了。
她提前去幕后准备，跟两人匆匆告过别就走了。
只剩两个人，气氛略显尴尬，沈云渺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你……阿念。”
程嘉念一把摁住她肩膀，强迫性地对视，灰色眼眸折射着温柔光芒：“什么谢不谢的，渺渺，如果能帮到你，我会非常非常开心的。”
沈云渺心跳了跳，红着耳尖点点头。
她耳垂尤为地敏感，每次面上表情还如常看不出什么，耳垂却已经通红。
程嘉念早发现这个规律，伸手故意捏了捏她的耳垂。
沈云渺惊地一下抬头。
然后对上一双揶揄的眸，便知道这是在故意逗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又急又羞，连温润的黑眸都隐隐闪烁急色。
程嘉念心情愉悦，满足地提出两个人现在就试试一起唱。
也别弄那种一人一段的了，直接一块唱就行，这样沈云渺可以小声地跟着唱。
她问沈云渺耳返还好用吗？
那耳返也是她提前给她准备好的，价格高昂，然后再通过简深送过来的。
其实不止耳*返，沈云渺这一身衣服都是她让左莹贴身准备的。
比起戏服，这身衣服更合身，材质也更好，飘逸的白色绸缎更显出腰身不盈一握，历史的沉重感压在弱小的王姬身上。
气氛合上了，她身上那种清冽如雪的气质也被放大。
程嘉念为了和她配合，穿了一身黑，黑色外套，里边搭了件条格衬衫，袖口卷起的一截增添亮色，黑裤子显得整个人高挑淡漠。
领口则敞着，露出的条格立领让整个人气质从拒人于万里之外变得落拓不羁。
她破天荒扎起头发，戴了个无镜片的半框金属镜，挂着一条细细的链子，闪烁而漂亮，头顶的黑色礼帽，神秘而优雅。
程嘉念自然伸手给沈云渺整理了一下领子，然后低下头，把帽子递过去，“渺渺，帮我戴一下帽子。”
语气柔软，跟撒娇似的。
沈云渺感觉她那点呼吸全喷自己脖子上了，别扭地给她整理好帽子，觉得那微卷的棕色头发软软的。
整理好衣物，两个人立刻练习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沈云渺唱的声音越小越好。
沈云渺耳尖发烫，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不太会唱歌……”
程嘉念对她宽容得很，笑道：“没什么的，我第一次登台唱歌更难听，还特别紧张。”
骗人。
沈云渺回想了一下这个人第一次登台唱歌的场景，明明是光芒万丈，一点也不难听。
程嘉念不知道她早就把自己每次登台的录像看了好多好多遍，握住她的手，眼眸灿灿：“来，我给你点力量，不要害怕。”
沈云渺黑眸迷茫，好像蒙上了雾气般，水色潋滟。
两个人这猝不及防的对视，一下心跳都变快了。
等到简深看着差不多了来叫人，才松开手。
真到了上台的时候，沈云渺心跳还有点快，不过她随机应变能力强得很，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刚登台是没有灯光的，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大家手中都有一份节目单，相信大家都很期待我们的王姬——云渺的表演！”
她声音狡黠拐了弯，笑道：“不过今天一起登台演出的还有王姬的好朋友哦，她的名字我不再多说了，让我们一起欣赏这浪漫的对唱吧。”
底下的剧粉也好，演员粉丝也罢，都有点发懵，不知道这位好友是哪位。
但是那些请来烘托气氛的专业人士却早就得到了消息，他们在前边先喊了两声“程嘉念”带动后边的人，不明所以的粉丝也激动起来。
这可是影后啊，程嘉念很少在公众视野里活跃，除了不定期拍个戏刷个存在感拿个奖，平常的表演几乎是没有。
上次登台演出恐怕都是她十来岁的时候上春晚了，只有那种大舞台能请得动她，而且她上去也是为了给自己家企业打个广告。
现在，竟然能在这种根本不算舞台的舞台上听到她唱歌，比专门买票还值，值得多！
气氛到达高。潮的时候，台上的灯骤然亮起，汇聚在中央，只见白衣的王姬神情柔和淡漠，眼底含着淡淡的忧伤。
而对面魔术师似打扮的高挑女孩儿，却含着戏谑逗弄的笑意，轻轻牵起王姬的手。
这仿佛一场跨越时空的想见，短暂而浪漫，谱写着极致的美好。
大多数人都认出了程嘉念，呼声一声高于一声。
程嘉念把手指抵在唇前，轻轻笑了一下。
拿起话筒，前奏缓过，她开始唱，沈云渺本来被灯光晃得眼睛疼，看她开始唱，也有点呆呆地跟着开始。
两个人虽然刚刚也就合了两三遍，但是配合却非常好，沈云渺声音条件并不差，只是不太会唱歌，被程嘉念的声音牵着向前，也有了点调子，温柔轻缓，而程嘉念的声音则清朗缱绻。
可谓是相得益彰，舞台效果非常好。
到了高潮时，程嘉念还假公济私，低头往沈云渺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
沈云渺本来就是勉强在调上，她这一亲，那嗓子差点叫出声，幸好是她见过的事情够多，勉强稳住了调子。
下边的尖叫确实一潮更胜一潮，几乎要把这临时布置的台子掀翻。
沈云渺脸颊不易上色，整只小巧的耳垂却是完全红了。
程嘉念心里很是得意，唱得越发带劲，整首歌更加顺利。
最后谢幕，她又牵起旁边人的手，一同鞠了个躬。
但是，程嘉念也不敢掉以轻心。
在剧情里，乔静姝因为不想和沈云渺同台，所以没有来，沈云渺是最后一个登台唱的，所有的表演到此就结束了。
然后主持人把剧组所有演员叫上来，组织着玩了几个游戏，就在游戏即将开始的时候，吊灯猛地掉下来。
而动作比别人快一点的梁觉反应非常快，直接扑过来。
如果剧情修正，那么吊灯落下的时间应该就是现在！
即使吊灯早被检查了无数遍，程嘉念还是把沈云渺往旁边拽了拽，动作紧张而小心。
陆陆续续的，人上齐了。
吊灯还是稳稳的，似乎真的只是瞎担心，程嘉念手心却浮了层汗，握得也更紧了。
沈云渺不知道她心中的担忧，有些奇怪道：“你手怎么出这么多汗？”
程嘉念勉强笑了笑：“好久没上过台，有点紧张。”
沈云渺虽然感觉奇怪，但实在是想不到剧情的事，便以为她是穿了两层有些厚热的。
主持人上来之后就开始热场子，尽量把话题往程嘉念身上引，几个圈内的演员或多或少都和水星有点关系，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开什么玩笑，这位来那就是赏脸。
他们也心知肚明，小程总突然这么热心是为了谁，默默给离这俩人远了点，默契地给这两个人周围留了点空气，跟有屏障似的。
主持人更是人精中的人精，笑眯眯道：“小程总今天来真的是我没意料到的，是因为旁边的小王姬嘛？”
程嘉念家里是什么背景网上传的很广，她又是童星出道，所以渐渐给了她个小程总的称呼。
程嘉念看了一眼沈云渺，莞尔一笑：“是呢，小王姬在电影里没有人陪，在电影外我来陪着。”
电影剧情中，沈云渺饰演的小王姬后来成为了王后，再到太后，但可惜的是，因为政见和亲生儿子不合，相伴多年的好友又远走异国，所以后半程人生孤独。
主持人感叹：“真是很好的感情呢，那一会儿的游戏我就把你们两个分到一块了？”
程嘉念挑眉：“求之不得。”
沈云渺温柔一笑：“好啊。”
其他几个人也没什么意见，袁端和梁觉分到了一块，剩下的两个科班出身年轻演员自然而然凑到了一起。
第一组游戏，主持人也不含糊，上来就弄了个需要默契又有意思的，你画我猜。
游戏一共两轮，第一轮沈云渺猜，程嘉念比划。
第一个词：宝宝
程嘉念看着这个，脸差点扭曲了，不知道这是出了个什么词，她是叮嘱左莹让安排点促进感情的游戏，但这个和促进感情恐怕也没什么关系吧……
她硬着头皮开始比划，但这种抽象词，是怎么比划也没法准确表述的。
没办法，她只好试图形容一下：“恋人之间的称呼。”
沈云渺看着她难以形容的脸色，愣愣地，喊了句：“老婆？”
程嘉念：“……！！！”
她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怎么样了。
舔了舔唇，眨眨眼，无辜道：“换一个。”
这下不只是她，对面的沈云渺也有些绷不住了，甚至有些怀疑这游戏是来折磨她的。
她勉强地再喊了声：“老公？”
程嘉念：“……”
这和刚刚有什么区别吗？
她摇摇头，沈云渺尴尬地又换了几个喊，一个比一个喊得难为情，到最后可算喊出来一个“宝宝”。
笑得另外两个组都忍不住了。
幸好后边几个还算正常，直到最后一个：猫咪。
程嘉念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沉默了一下，说：“两个字，一种动物。”
沈云渺乖乖地点头。
只见面前的人，突然抬手，放到唇前，虚空舔了一下。
沈云渺愣住了，这个动作……她抿唇，小心翼翼问道：“小猫？”
程嘉念摇摇头：“差不多。”
“猫咪？”
“嗯。”
计时恰好也结束，肉眼可见的，程嘉念知道沈云渺心情有些低落。
后边又玩了两个别的游戏，不出里外都是些双人默契小游戏。
到最后，比分咬得也挺近的，主持人笑道：“下一个可难了哦，我们玩障碍赛，谁先带着自己的王姬过去谁就赢了。”
道具被抬上来，所谓的障碍赛，就是设置了一堆障碍，底下铺了指压板，然后两个人中只能有两只脚落地，而且必须有肢体接触。
袁端哀叫：“这不是为难我这老人家吗？”
梁觉安慰她：“端端姐，实在不行我可以背你。”
另外一组年轻演员在剧中演的也是cp，被嘱咐了使劲卖。
自然受到启发打算一个背着另一个过去。
然后他们发现根本不行，因为有些关卡高度宽度都有限，除非两个人紧紧贴得像一个人，不然根本过不去。
他们捏着鼻子侧着身子单脚跳过去，还必须牵着手，这个不得劲啊。
程嘉念看着那指压板，心里快骂死左莹这不靠谱的了。
沈云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们可以放弃。”
程嘉念却觉得这也是个好机会，这要是能想个好姿势，肢体接触还不是多多的。
于是她直接一伸手：“不用。”
她把沈云渺整个人抱起来，让沈云渺像树袋熊抱着树似的抱着她，两个腿夹紧她的腰，这样高度宽度都符合了。
沈云渺臊得受不了，两个人中间除了那两层衣服，基本上什么都没隔着。
等走过去，她脸都烫得要烧起来了。
可就在要到终点的时候，头顶的台灯突然有些摇晃。
她惊得要叫出声，程嘉念反应更快，抱着她往旁边一扑。
“啪”的一声，水晶灯坠地，破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