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十四岁(三十一)
金发的少女蹙起眉来, 以一种夹带着挑剔与警惕的目光打量着面前黑发的青年。
而后者也不知道究竟是心大呢,还是有足够的自信呢,也就那样大大咧咧的任由她打量, 甚至还能够犹带不耐的催促:“真是的, 这可是乱步大人难得亲自给出邀请哦?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就应该立刻答应下来嘛!”
不过,话虽然是这样说, 但是以名侦探的敏锐当然能够意识到,无论是对于自己的邀请也好, 还是对于他说的话也好, 面前的少女显然都并没有信多少。
这可不行, 如果错过了这一个,那么就算是乱步大人也没有办法料到, 还要花费多久的功夫和时间才能够将这里的事情解决掉并且从容离开!
更何况, 不会有比一位强大的异能力者愿意提供帮助,能够来的更好更快的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了——可以说, 歌呗就是这次事件的最优解。
看在这个份上, 江户川乱步决定宽宏大量的再给予一些更多的宽容。
“乱步大人来自武装侦探社,是家喻户晓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朝着歌呗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只骄矜的猫, “虽然你只是被无端的卷入到这一次事件当中的, 不过我可不一样哦。”
青年的面上挂着笑容, 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把自己如今的处境放在心上, 显的有些过于的随意了,像是完全意识不到危险将近:“侦探社已经追踪了这件事情快一个月的时间, 现在正是要收网的时候了。”
会有人无端的开始失踪,这起事件其实是从3个月前开始的。
最初的时候, 这些事件并没有被联系到一起。毕竟失踪的人之间没有任何的相同性亦或者是联系,无论从他们的社会关系上怎么查询,这些人都理应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产生联系的、绝对的陌生人。
但是,当失踪的人之短时间内达到了一个相当的数量,这件事情也终于引起了重视,并且由于失踪人的日常活动有交集重叠的地方,所以终于有人大胆的提出了设想,首次将一系列的失踪案件联系起来。
不得不说,有的事情在发现之前,就仿佛是一叶障目,纵然面前就是泰山也无从得见;而一旦意识到了,那顿时便是越扒越有,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全世界所有的线索和细节全部都吻了上来。
然而这种突闪的灵光也不过只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了,如果要再更进一步的话,那么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两眼一抹黑的状态,怎么看都缺乏关联。
最后,这件事情被归类为仅仅依靠着重案组的能力已经无法快速解决的那一波。因为失踪的人数还在与日俱增的缘故,赶在造成更大的影响与纰漏之前,这一桩案件被委托给了武装侦探社,由江户川乱步这位素有声名的第一名侦探来解决和处理。
而事实证明,这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当得到了警方所能够提供的全部线索之后,那位年轻的名侦探几乎是一眼就已经洞悉全部,并且指出来了先前一直都被忽略的一个细节。
“你们完全没有人想过要去看一看那个神社吗?”江户川乱步嘴里叼着棒棒糖问,“这么明显的放在眼前,居然都没有注意到,果然没有乱步大人根本就不行啊。”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然而确实又是事实,因此警察们只能忍气吞声——毕竟技不如人,也的确是他们自己丢脸。
总之,这一件大型连环失踪案,就被委托给武装侦探社进行调查和勘破,江户川乱步也就在社长的陪同之下,前往了神社。
“那一家神社本身没有问题。”江户川乱步对着歌呗侃侃而谈,“但是,他们的神签是非常有问题的。”
大抵就连神社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的签文当中被混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那一家神社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大社,香火不断。”乱步睁开了眼睛,“有人在他们的神签上做了手脚,从这家神社当中抽取到的【大凶】的签文,会有一定的概率开启传送。”
“大概是什么空间系异能者的产品吧。”乱步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而且除了你和我之外,其他失踪的人,全部都是不到十岁的小孩子。”
这句话立刻就触碰到了歌呗敏感的神经。
且不说这种专挑小孩子下手的行为究竟有多么恶劣了,要知道,歌呗家不足十岁的孩子可是足足有5个!5个!简直是高危易发人群好么!
如果说以前的歌呗是一个纯正的“妹系”的话,那么现在她可能终于也体会到了几分作为“姐姐”的责任。
毕竟虽然对织田作重视和信任,但是到底不可能真的像是对待几斗那样的毫无保留的依赖。
也不知道几斗……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对于兄长的想念在心头一闪而过,但甚至都不等歌呗过多的为此而怀念和感伤,她和江户川乱步就同时听到了有并不加遮掩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同时还伴随着一些交谈声。
歌呗和乱步同时止住了交谈。
大概是并没有料想过歌呗会过早的清醒、同时还拥有着极为便利好用的异能,可以毫不打草惊蛇的从关押她的房间当中离开甚至还顺带着解放了一个江户川乱步,所以这些人在交谈的时候也没有想过隔墙有耳,需要压低自己的声音。
“怎么会弄出这样的差错来?!”其中一个声音这样斥责。
另外一个声音小心翼翼的回答:“非常抱歉,大人,原本【大凶】的签文不应该落在他们手中的,但是他们和原本拿到签文的人进行了交换……”
刚开始那个声音顿了一下,随后再响起来的时候都带了好几分的不可思议在其中:“啊?谁脑子这么有问题,居然主动去交换了【大凶】的神签?”
要知道,就算是不怎么拥有信仰、信奉神明,也没有谁会愿意主动的给自己找霉运——可现在,这样的神经病出现了,甚至还足足有两个,怎么能不让人在惊叹的同时,对于他们的大脑构造产生好奇。
“可能是比较宠家里的孩子吧……”另一个回答的声音显然并不抱有多少的底气,同时在心里不断的埋怨,就算是宠孩子,这样的程度也委实是过分了,知不知道随手乱换神签会给他们的工作带来多大的阻碍!
打工人的命难道就不算是命吗!
这一刻,这个被急匆匆的拉来顶岗和检查事情的人心头滋生起强烈的怨气。
“哼……尽快把那两个年龄超标混进来的人处理掉,然后补充上缺失的两个孩子的位置吧。”明显是主导者的那一方说,“距离送货的时间已经没有多久了,这样的纰漏必须被尽快处理掉才行。”
他们的脚步停了下来,歌呗大概预判了一下距离,随后心头忽而生出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来。
等等,那边的话好像是……
而下一秒响起的夹带着暴怒与不可置信的声音也完全证实了她的不妙猜测:“这里原本关着的那个女孩儿怎么不见了?!”
江户川乱步扭过头,看向了歌呗。
“啊。”他的语气和态度里面是满满的看好戏乐子人的态度,仿佛自己完全的从这件事情当中脱离了一般,“是来找你的吧,你收尾没有做好哦!”
歌呗:……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就是觉得一阵火大, 她真的不可以揍这个人吗?
说起来,这个家伙的年龄应该比她大的吧……那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家伙给人的感觉反而幼稚到了一定的程度?
歌呗可以打包票,除了太小的咲乐之外,哪怕是家里只有6岁大的真嗣,在表现上都绝对要比江户川乱步来的可靠许多。
她没有要掩饰自己的想法的意思,因此乱步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江户川乱步眼睛顿时睁的老大,一副当场就要跳起来和歌呗理论的模样;但是在那之前,少女已经抬起手来,纤长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唇瓣。
“别给我添麻烦。”歌呗压低了声音警告他,同时竖起耳朵来听外面的动静。
“另一个呢?另一个成年人不会也跑了吧?快去看看!”
伴随着这样的呵斥声与急匆匆的脚步声,来人已经逼近了乱步和歌呗所在的这一间房间门口。
只是——他们实在是应该提前做好准备和调查再行事的,而不是因为那明显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和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或者是少年,娃娃脸实在是占太大分了——就放松警惕的。
在他们推开门的同一时刻,即便没有任何的伴奏,也依旧如同自带混响一般动人的乐声在显得有些过于空旷的室内响了起来,又经由周边的墙壁回荡,仿佛是将他们都牢牢的包裹在了其中,霸道而又强势,根本容不得任何人拒绝亦或者是从中脱逃。
都不需要完整的颂唱,不过只是简单的两三句的清吟,武器便已经从他们的手中脱落,而借着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昏暗光线也能够看出来,他们的眼睛开始逐渐变的空洞无神,就像是尚未被主人提起悬挂在身上的丝线的木偶。
“哇哦!”乱步从歌呗的身后绕了出来,像是一只看到了毛线球,因此好奇心大爆发,凑上去用爪子饶有兴趣的拨拉来、拨拉去的猫咪一样,“你的能力比我原本听说的还要来的更有趣啊。”
如果现在在这里的人不是歌呗,而是太宰治的话,那么后者一定能够从这简单的一句话当中读出含量超标的信息来;然而是少女只是看了一眼江户川乱步,随后伸出手来在两个已经毫无反应的人身上一阵摸索。
"你想要找他们的手机?"乱步在旁边看着她的动作,语气听起来非常的随意,“他们不会带那种东西进来的,或许直到你从这里离开之前,都不可能找到任何的电子设备吧。”
他话说的轻松,但是歌呗却完全轻松不起来。
“那怎么行?我可没有时间和他们在这里浪费。”歌呗的脸色都变的十分难看,“我必须尽快和外界取得联系,或者直接从这里出去最好。”
她可是还有演唱会的!
如果说放在歌呗之前的世界里面,自从离开复活社之后,她就一直都有在被故意的卡资源和打压,已经很有没有登上一个正式的舞台;而放在这个世界来说,这也是歌呗的第一次正式的、属于自己的演唱会,她已经为此期待并且准备了很久。
而现在,歌呗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事情来干扰和影响到她的演唱会的进行。更何况在多方的协调之下,尽管是歌呗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演唱会,却为她争取到了在武道馆举办的资格。
……武道馆。
这是歌呗以前从未接触过的荣耀。
在这个国家里面,演唱会的最高规格自然当之无愧的是在被巨蛋体育场当中举行的演唱会,如果要用游戏的术语来形容的话,是当之无愧的T0级别。
能够达成五大巨蛋大满贯,对于任何一个歌手来说,都是足够荣耀的、梦寐以求的事情。
歌呗的眼神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在之前……在她诞生和成长的那另外一个世界里面,尽管歌呗曾经一度在复活社的推动下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当红少女偶像,但是——偶像和歌手,是不一样的。
复活社只把她当做工具使用,作为歌手和艺人的价值不过是附带,更不曾真心诚意的为了她的事业谋划。
偏偏包括歌呗自己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迷失了自我,她把歌曲当做了工具,一度遗忘了初心。
我……是喜爱着音乐,憧憬着唱歌的。
在最开始的时候,不是为了抽取心灵之蛋,也不是为了达成谁的目的,就只是单纯的想要把心底的那些歌曲唱出来,唱给所有人听——仅此而已。
她甚至是在亚梦的妹妹的帮助下,才恍然的回想起最初在人前唱歌、握住话筒的感受。
诚然,在复活社的时候,歌呗也举办过数次的演唱会——可是那些“演唱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抽取心灵之蛋、并且将其转化为坏蛋罢了。
事实上,那真的能够算是一场“合格”的演唱会吗?时间短暂,歌曲数量不足,也一直都是复活社自家的场地。
如果以真正的娱乐圈的思维来看,显然是不够格的。
所以……在武道馆举办的这一场演唱会,对于歌呗来说实在是拥有着太过特殊的意义。她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去将其影响阻拦。
正因为如此,这一次的演唱会于歌呗而言拥有着格外不同的意义。这根本已经成为了她近些日子里最为关注和在意的事情,其他无论是什么与之相比,都必须要退居一射之地。
在想到这里的时候,少女面上本就冷漠的表情更添一层楼,让她看起来简直像是用寒冰打造的人偶,仅仅只是这样看着都有一种凉气从脚底板一直窜到天灵盖。
“你之前说的合作,我答应了。”歌呗说,“但是,我要尽可能快的从这里离开。你可以做到吧?”
少女说:“我赶时间。”
谁都不能阻碍她的演唱会。
乱步睁开了那一双冰绿色的眼睛。他看了歌呗一眼,随后哼笑了一声。
“那当然,你以为乱步大人是谁?”
“你的委托,名侦探就接下啦!”
第32章
十四岁(三十二)
歌呗的异能力虽然能够做到一定程度上的精神操纵, 但其实更精确一些来形容的话,这或许更应该被称之为精神影响。
——因为她其实并不能够肆意的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控制那些在听了歌之后短暂的成为她的俘虏的人,而仅仅只是让他们保持这样仿佛被抽取走了意识与灵魂的空洞呆滞模样行动。
从这方面来看的话, 似乎略显不足;然而考虑到这不过只是她异能力作用的一个分支, 真正的大头其实并不落在这里的话,那么这种被附加上的赠品功能可以达到如此的效用,似乎突然一下子就变的香了起来。
只不过在眼下, 这样的情况还是带来了一些困扰——如果解除开这种意识上的控制的话,那么这两个人一定会立刻同他们展开战斗, 并且打草惊蛇一般的将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那样的话战场无疑被无限的扩大……是否可以对付暂且不论, 但绝对能被预见到绝对是, 与之一并而来的是时间上的大幅度拖延。
这对于现在的歌呗来说,可是绝对没有办法接受的事情。
好在如今在这里的并非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身边的江户川乱步的存在恰好能够将这一点弥补。
黑发的青年煞有介事的看了看两位在歌声的操纵下而目光呆滞、根本无法对外界做出反应来的对象, 随后一边点头一边发出了“哦~哦~”的声音,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是外来的组织啊, 怪不得之前一直都没有听到半点的风声呢。”乱步蹲了下来, 在两个人的身上一阵翻翻拣拣,很快就在旁边的地面上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乱步朝着这些东西兴致缺缺的看了几眼,随后将目光投向了歌呗:“他们会出现在横滨, 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你哦。”
“我?”歌呗对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感到了莫名其妙, 她伸出一根手指来, 指了指自己, 面上原本冰冷的表情都有所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解, “我并不认识他们。”
别说是“不认识”了,根本就是连见都没有见过。
“在新年之前的时候, 横滨市的新干线车站曾经短暂的封锁过一段时间。虽然很快的就重新解封,并且之后也将相关消息全部都封锁,不过我这边也还是听闻了一些细节。”
歌呗转过头来,晶紫色的眼瞳眨也不眨,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尽管只是用时前后不超过三个小时的动乱,但是据说出动了军警——乃至于是军警当中的王牌【猎犬】。”
“似乎原本有可能成为国际性的重大事件呢,只不过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这起事件在真正闹大之前就被化解了,所以并没有引发太大的影响。”
“嗯,所以呢?”少女倚靠着墙壁,双手交叠,一边用手指轻轻的敲打着自己的手臂,一边询问,在漫不经心当中,却又透露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乱步并没有被她的气势所威慑住,依旧在侃侃而谈:“而在那一天之后,包括【猎犬】在内的军警都倾巢而出,在全国范围内抓捕和清除来自国外的半异能者组织【圣堂】的势力,是一场好大的肃清呢。”
就江户川乱步知道的,那一段时间,港口Mafia那边都有受到影响,险些以为是原本的平衡被打破,政府准备对他们动手了——虽然最后这被证明只是一个误会,但或许也正是这一次的经历,让那位港口Mafia的首领生出了一些危机感,以及渴望得到异能开业许可证的迫切。
乱步用手指了指那两个还一动不动的站着恍若木偶一样的人,拖长了语调:“他们就是从【圣堂】来的哦。”
这件事情其实要说起来,还真的是和歌呗有些关系。
原本,【圣堂】对于这样一个远东的小国是并没有什么兴趣的——国土狭小,物产稀缺,在之前的那一场异能大战当中更是成为了战败国,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实在是不值得他们另眼相待。
东方的大国几乎没有能够渗透和插手的余地,因此一直以来,【圣堂】的势力分布与范围,都是集中在欧洲要更多一些。
然而偏偏就是从这此先从未料到过的弹丸之地,先前却居然传来了……在这里寻找到了“圣女”的消息,这怎么能够不让【圣堂】为此而感到惊异。
于是,这个曾经根本不被放在眼里的地方,第一次的闯入到了【圣堂】的视野当中,并且开始向着这里增派人手,预备着要将远东发展成自己的第二个大驻扎区,直到他们将圣女带回位于欧洲总部的圣域当中。
这一批人便是为此而来。
而既然是来自西方、并且本就拥有着足够在那个异能者云集的地方依旧占有一席之地的能力的异能组织,要拿出——诸如利用一张签文,便能够实现空间转移的目的的异能者——似乎也能够被理解了。
强大的异能者虽然万里挑一,但是在那一片土地上倒也算不少稀有——这简直是能够让霓虹政府嫉妒的眼睛都能够滴出血来的富裕程度。
至于在来日本“为了更好的接近圣女并且将其带回”而发展势力 ,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被波及的人……很遗憾,他们的感受和想法,显然并不在【圣堂】需要照顾的范畴之内。
这些被用某种规则和手段筛选出来的孩子们之后将要被送去什么地方,遭受到什么样的对待,暂时还不得而知;只不过有一点能够被肯定,那就是,倘若真的被带走的话,想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圣堂】……”这个名字歌呗并不陌生,毕竟当初对方直接以整个新干线车站里的乘客作为要挟的手段,根本不将人命当做是需要放在心上的一回事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印象深刻——当然,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印象就是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听到【圣堂】的名字的时候,歌呗已经皱起眉来。
“不是已经被军警接手了吗?”歌呗问。
作为她已经是在“另一个世界”当中的监护人,先前太宰治曾经给歌呗说过这件事情的后续——因为差一点就引发了非常恶劣的影响,再加上牵扯到了歌呗这位目前全国唯一的超越者、政府的眼珠子命根子,当然一切都从重从严处理。
可即便如此,【圣堂】却不但没有被彻底的根除出去,反而是愈发的郁郁葱葱的扎根和成长壮大了。
这背后所隐含的内容,似乎已经不言自明。
“唔,军警里面有内奸吧。”乱步轻松的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不过,既然你已经将这件事情委托给了名侦探,那么就不用担心了!”
只需要到时候去看上一眼,乱步自信,无论是怎样的盘根错节都能够被轻松瓦解。
眼下他们的首要任务,还是从这不知道究竟在哪里的建筑当中离开——当然,那些被【大凶】的签文带来了这里的孩子们下落,也同样在需要寻找的任务之内。
将那两个暂时还处于歌声的控制当中的人留在了这个房间里面,并且用先前拿来捆绑乱步的绳子将他们束缚住,随后歌呗和乱步离开了房间。
依旧还是之前见到过的阴暗幽深的长走廊,两侧紧闭的门洞像是一张张几欲择人而噬的深渊巨口,哪怕只是要路过都似乎需要蓄积非比寻常的勇气。
而且和歌呗先前见到过的走廊相比,现在这里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歌呗说不上来那种变化具体是什么,但是并不妨碍她觉得似乎有某种错位感隐约存在。
歌呗面上一瞬的游疑并没有逃过乱步的眼睛,于是黑发的青年毫无社交距离的凑近了过来,看上去像是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绿眼睛的猫。
“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
“和我之前看到的相比……不太对。”歌呗将那一种隐约的违和感同他说明。
“是那个背后的空间系异能者的能力作用吧。”乱步评价,“并不是针对我们的,只是异能力自发的影响与作用。不过,如果是缺乏引导、不知晓正确的行动方式与应对途径的话,可能就会触发警报,或者被困死在这里了。”
歌呗有些烦躁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这不就是说不能随便在这里走动的意思吗?可是那样的话,又要怎么从这里离开?
这个时候,在这一栋建筑物当中根本见不到什么人反而成为了一种劣势了,否则的话,歌呗的异能力最不怕的就是人多。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带了些灼热的掌心贴在歌呗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带来的温度让少女毫无防备之下都抖了抖,险些没有条件反射性的发起攻击。
好在以能量汇聚而成的小蝴蝶真的从她的手中被释放之前,歌呗已经反应过来了抓住自己手腕的人是谁,险之又险的驱散掉了那已经隐约成型的力量。
“……我说啊,你就不能更注意点吗?”歌呗皱着眉斥责,“说都不说一声就这样凑上来,我可是差点以为你是敌人然后发动攻击了!”
说实话,就江户川乱步这细胳膊细腿,歌呗实在不觉得他能够撑得住小蝴蝶一轮的攻击。
痛击我的友军也不过如此了!
然而面对来自歌呗的隐隐的斥责,乱步却是表现出了一副非常无所谓的样子。
“你不会那样做的。”乱步扬了扬下巴,“好啦,你不是急着要从这里离开吗?我们快走吧。”
“你认识这里的路?”
“哼……那种东西不是看一眼就能够知道的事情吗?”
他们的声音渐渐的远去了,直到最后消失在漆黑走廊的深处。
……但即便如此,青年和少女逐渐隐没的背影,也依旧完整的落在了监控摄像的画面内。
坐在屏幕后面的少年伸了个懒腰。
他有着漆黑的发和过分苍白的皮肤,看上去近乎毫无血色;一双幽深的紫色眼眸中倒映出来了监控屏幕里的影像,无意识的啃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指甲。
“是意外的收获啊……”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的敲击了几下,将监控当中少女与青年的身影抹除。
而几乎是在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下一秒,身后的门被人推开,有长了一张路人炮灰脸的同事站在门口询问:“今天来的两位【收货员】已经好一会儿都联系不上了,你那边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没有哦。”这个在并不冷的温度当中依旧穿着厚厚的衣服、戴着白色的毛绒帽子的少年轻笑了一声。
“什么也没有呢。”
第33章
十四岁(三十三)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费奥多尔妥耶夫斯基。犯罪组织【天人五衰】当中的一员, 情报组织【死屋之鼠】的首领。
当然,他的前一个身份少有人知晓,而更多是以后者的身份活跃在异能者的世界当中, 并且因为似乎知晓这世界上诸多的不外传之密而受到诸多组织的礼待。
毕竟在这个年代里, “情报”与“信息”才是最贵的东西,同样也是制敌的关键。
只不过在世人的眼中,这位【死屋之鼠】的首领, 其发展势力的地点已经范围显然更多的集中囊括在欧洲全境,或许因为他的出身的缘故, 所以在俄国境内也有分布, 似乎和一些大大小小的异能组织都可以搭的上话——不过, 也仅限如此了。
毕竟只是一个左右逢源的情报组织,目前在外所表现出来的部分也几乎没有武装力量。
对于这样的好用还没有威胁性的情报组织, 绝大多数的一能和当然乐得与他们交好,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来的好。
总之,依靠着这种心理, 死屋之鼠倒是也好好的发展了起来。
而少有人知晓, 死屋之鼠虽然明面上只在欧洲活动,然而实际上,这个组织一直都密切的关注着远东的景况, 尤其是和横滨相关的诸多变动, 哪怕是最细微的部分都会被细心的收集起来, 并且在当日就整理汇报到费奥多尔的办公桌上。
而在这样的已经超出了常度的关注下, 先前在横滨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无论是Mimic的异常登陆也好,还是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治叛逃也好, 亦或者是霓虹政府不同寻常的一些动作和汇焦的关注也好,全部都逃不过这一双幕后之眼的注视。
再加上先前原本是被费奥多尔所引导、原本只是想要让横滨的这一滩浑水变的更加混乱的【圣堂】, 居然有如被蛊惑了一般的表示自己真的在那远东的小国发现了圣女的踪迹,种种的一切似乎都昭示着在横滨发生了某种了不起的变动,并且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掌控。
对于长久都在关注着横滨的费奥多尔来说,这当然是需要多加注意的大事。好在他的“兼职”足够多,所以很快,费奥多尔就搞清楚了在横滨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超越者。
在那个国家贫瘠的土地上,却居然真的孕育出来了这样超然的存在。只是再考虑一下时间的话,却又似乎充满了某种黑色的冷幽默在其中。
如果再早上二十年的话,说不定有些事情都会变的不一样呢?
只是这位新出现的超越者实在是霓虹政府的心头宝,关于对方的信息被藏匿的严严实实,只有非常少数的一部分人才能够知晓——而某位猎犬的队长虽然战功赫赫,位高权重,但终归也只被认为是握在手中的刀。
你会把自己的刀和自己摆在相同的地位上吗?当然不会。
不但不会,倘若那把刀过分锋锐的话,甚至还可能反过来被提防和忌惮。
所以,费奥多尔并没有能够从知名不具的【天人五衰】的首领那里得到更多关于这位超越者的信息与情报,似乎也是一件能够被理解的事情。
然而没用的临时上司不但起不到任何的帮助,还要倒过来给人找麻烦。——相比于在欧洲活跃的费奥多尔来说,这位在霓虹境内新出现的超越者显然可能给福地樱痴带去的麻烦和影响要更多一些。
福地樱痴因为身份,自己不好太过于的在明面上去打听和调查。所以他毫不客气的给费奥多尔下发了任务,要他去调查清楚和新出现的这位超越者相关的所有情报。
费奥多尔:……真的是只管布置任务啊。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也正好有意愿想要调查和了解的话,那么对于这横加而来的加班任务,费奥多尔是非常想找个理由糊弄过去拒绝掉的。
之后的一切说起来似乎就显得很简单了。借着之前和【圣堂】搭上的关系,费奥多尔成功的跟着【圣堂】的成员一起来到了横滨,就像是一滴水融入到了一片湖泊当中那样的不起眼。
而现在么……
费奥多尔想到了自己先前通过监控看到的、金发的少女,尚且还是稚嫩的模样,花苞一样的年纪。
仅仅只是看着她的话,其实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到在她的身体内居然会潜藏着那样强大而又可怖的力量。
费奥多尔目光沉沉的注视着面前的屏幕,莹绿色的光幕上倒映出来了他的面孔,看上去有一种诡异的阴沉和可怖。
“那么就让我看看吧,被这个国家的政府视为了希望与拯救,数百年来在这片土地上唯一孕育出来的超越者……”
“会是什么样的呢。”
***
有那么一瞬间,歌呗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不过她并没有这样的危险感知雷达,能够将这种感觉和或许有人正在背后算计自己划上等号,只是疑心是建筑物当中过于的阴冷的缘故。
因为担心在这个空间有错位的地方一个不留神两个人就走散了的缘故,所以乱步抓着歌呗手腕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两个人默认了这样的前进方式。
而这样的接触,自然也让乱步能够感受到歌呗现在的身体状况。
“啊,你很冷吗?”他后知后觉的停下脚步,看着自己很扁明显只穿着家居服的少女,终于意识到对方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直接被神签给拽进来的,而不是如同他装备周全的主动送上门碰瓷。
现在不过才是2月底,尽管以节气来看似乎已经算的上早春了,但实际上温度尚且没有回暖,尤其到了晚间,就下降的更是厉害。
而以乱步的估计和推算,距离他们进入这里至少已经过了六个小时的时间。虽然在这个建筑内没有办法判断时间、也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但毫无疑问绝对已经步入了夜晚。
倘若是在开着暖气、烧着热烘烘的壁炉的房间内,歌呗这一身家居服自然是正合适的;然而当脱离了那样温暖的环境,她的穿着就显得有些单薄了……至少并不足以帮助少女抵御寒冷。
乱步稍微的思考了一下,随后解开了自己的那一件侦探小斗篷,搭在了歌呗的身上——因为双方之间到底有着身高和男女体型的差异,所以这一件小斗篷落在歌呗身上的时候,倒是能够将她包裹的正正好好,至少不再像是先前那样瑟瑟发抖。
“……谢谢。”歌呗轻声道谢。
她虽然骄傲又好强,但也并非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面对他人的好意与善意,歌呗现在也已经能够坦然的接受并且做出感谢——这样的改变还是亚梦为她带来的。
不过乱步显然并没有怎么将这样一点小事放在心上,只是拉着歌呗加快了脚步:“快走快走,乱步大人已经明白这里的【规则】了!”
他“哈”的笑了一声,身上现出一种独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来:“这种事情对于名侦探来说,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够全部弄清楚了!”
接下来的行程,对于歌呗来说倒像是大开了一场眼界。江户川乱步就像是拥有着常人所无法想象的第三视角一样,能够俯瞰一切,轻易的就带着歌呗在这里穿行。
如果说起初还只是歌呗偶有察觉到的、隐约的空间错位感的话,那么到了后来,这种错位甚至是连遮掩都不遮掩一下了,就那样明晃晃大咧咧的将“异常”摆在了他们的眼前。
断续的楼梯,错位的长廊,消失的门窗,在这里行走的久了,甚至都已经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逝,导致对周围的一切都会发出错判。
而每当歌呗因为经历的这种种事情而精神恍惚、错失了判断的时候,那只坚定的握住她手腕的手、以及从这手上所传递过来的温度,又都会像是黑暗当中将她拴住的蛛丝、亦或者是唯一燃起的灯火一样,将歌呗牢牢的抓住并且为她指引方向。
乱步像是拥有某种特别的能力一样,即便是在如此容易混淆时时间。空间与感知的场所当中,他依旧能够不受到任何干扰的朝着某个寂静的目标前行。
就像是……这时间的一切纷纷扰扰和魍魉鬼魅在他的眼中都是透明的,名侦探的双眼所注视着的,唯有通向那最后且唯一的出口的道路。
他的态度是如此的坚决而又笃定,于是歌呗也巧妙的被乱步的这一种自信所感染,跟着冷静了下来。
虽然有些过分的幼稚和孩子气,但在关键的时候,倒也还是一个靠谱的成年人嘛。她在心头暗自思忖。
这个时候,歌呗还不知道自己对于乱步的判断当中究竟出现了多少的错误……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联。
有了乱步的带路,这原本应该让敌人只是踏入其中都会被杀机环伺的地界,一时之间却居然除了环境略显阴森、道路稍有崎岖之外,居然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危险与不对之处了,一路走过来简直是平和的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假的。
“嗯?”面对来自歌呗的疑惑,乱步显然有些不忿,“那是当然的啦,现在带着你在这里走的可是乱步大人哦!”
他时常眯着的眼瞳有那么片刻倏然张开,从其中所流露出来的冰绿的色泽,是光这样看着都会心头一凛的程度。
“放心啦,你要赶着时间去参加演唱会是吗?我既然接下了你的委托,就肯定会赶在那之前带你回去的!”
虽然他无论是动作也好还是态度也好,总给人一种微妙的、与年龄不符的幼稚感,但在这样的时候却又拥有着一种别样的可靠。
就像是爱丽丝误入了童话的王国之后,那始终作为道标在前方引领着方向的兔子一样。只要一直都跟随着的话,那么最终也定然能够从幽深的地下逃离,重新回到地面上的、被明亮灿烂的日光所包裹着的那个世界当中去。
于是歌呗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也跟着逐渐变的平稳了下来。
这样又在黑暗的环境当中行走了一段时间——而在这整个过程里面,他们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包括那两个人在被歌呗控制住之后的失联,似乎都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关注与影响。
“嗯嗯,说不定是有谁把我们的行踪给帮忙抹除了。”对此,乱步不以为意的评价,“虽然本意肯定不是好心,不过我们也可以从里面得到一些好处,所以就暂时先不予追究啦!”
“比起那个……”乱步在某一面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墙前停了下来,睁开眼睛注视着这面墙,“这个后面有很了不得的东西啊。”
他用没有牵着歌呗的、空余的另一只手伸了出去,放在了墙面上,然后用力一按——
只见那本该厚实的墙壁居然被他按的动了起来。
但是乱步的力气大抵也到此为止了,因为在那伪装成墙壁的厚重大门被推动了一定的程度之后,他显然也开始后续乏力,只能够朝着歌呗发出请求。
“乱步大人推不动啦……!你也来帮上一把啊!”
歌呗:“……”
她以一种微妙的目光看了乱步一眼,但终归没说什么,只是按照乱步的要求,和他一起用力去推那一扇门。
伴随着“咔哒”一声大概是机扩动作的轻响,门被猛的推开,门后的景象也显露了出来。
这是一间非常大的房间——更准确一些来描述的话,或许应该称之为仓库?——而在这里面,则是关着七八个孩子。
他们当中最小的看起来才三四岁的模样,而就算是最大的,也绝对不超过十岁。
乱步的目光只需要在他们的身上一晃而过,就已经能够将这些孩子一一全部都认出来:“川子,小中,山口,百惠子……全部都集齐了啊。”
出现在这里的,是在先前的连环失踪案当中作为受害者,而曾经资料被送到乱步桌上的孩子们。尽管并不是全部的所有孩子,但也是其中的绝大多数。
而在一群孩子们当中,那唯一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过渡阶段的人,似乎就显得有些过于的格格不入了。
白色的毛绒帽下是柔顺的黑色短发,苍白毫无血色的肌肤,与一双珀紫色的眼眸。
他抬起眼来,目光与他们交接对视,随后唇角弯出一个弧度来。
“请问……是来救我们的人吗?”
第34章
十四岁(三十四)
乱步在看见对方的时候就已经露出了极为不满的神色。他的表情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皱了起来, 看着如同一口啃到了柠檬所以连五官都跟着扭曲了的猫。
他其实并不认识对方,而乱步也必须承认,这个青年的自我伪装显然非常有一套, 至少在这个照面之下, 江户川乱步并没有能够从他的身上发现什么破绽。
这对于向来都自诩为“第一名侦探”的乱步来说还是头一回,他的目光于是落在了那个唯一的、与周围的环境也好,还是这些露出怯懦恐惧之色的孩子们也好, 全部都格格不入的青年身上,是长久的审视。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面对着这样的审视的话, 大概早就已经在那仿佛能够将一切都看透个彻底的目光当中瑟缩并惶恐, 恨不得能够当场逃离;然而那生着一张标准的西欧轮廓的脸的黑发青年显然是一个足够棘手的角色。
因为面对乱步的目光, 他不但没有丝毫的畏避退缩的神色,反而是能够坦然的同乱步对视, 眼神坚定的像是下一秒可以入党。
于是乱步脸上的表情在下一秒就产生了突变, 看起来就像是吃果子的时候结果在里面看到了半条虫会露出的神情。……显然,对于乱步来说, 这个青年的存在或许就和从果子里面探出头的来虫子是一样的, 不讨喜,并且会毁掉原本的一切。
“你这家伙是谁啊?”乱步双手叉腰,朝着前方躬身, 几乎都要凑到青年的面前去。
而从那个看起来病兮兮的青年面上, 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柔弱又坚强, 看起来就像是在一片的雪地冰原上绽开的小白花一般惹人怜惜的模样。
“我是一个从俄罗斯来的无辜的游客。”青年一边这样说着, 一边以手掩唇,咳嗽了几声, “叫我费奥多尔就可以。”
他本就生的苍白而又俊美,现在再加上这一点病弱的属性, 显然就更加的惹人怜惜了——就像是一朵用脆弱的、薄如蝉翼的宣纸所攒成的花,有一种触之即碎的美丽。
而现在,这根本不知道脸皮为何物的俄国人正在用仿佛连语调都是被刻意的所设计过的声音,柔声细语的同歌呗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原本只是想要里这个国家旅游度假的。”费奥多尔说,“然后,在路过神社的会后,因为听说是这里的习俗,所以也就进去求了一道签文。”
“你也抽到了【大凶】?”歌呗问。
但是她记得乱步提到过,通过神签来挑选要被“失踪”、进而送去【圣堂】的对象,理应只有小孩子才对。
不管怎么看,费奥多尔会出现在这里,都是一件完全超出了规格之外的事情才对,无论怎么看都怎么透露出了一股子的不同寻常来。
但是费奥多尔当然不可能给自己留下这样大的破绽。
面对歌呗隐隐戒备的眼神,这病弱的青年露出一个带了些苍白的笑:“没有……我的运气大概还不错,抽到的是【大吉】呢。”
“但是我在准备从神社离开的时候,看到了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从神社里面离开,而且还带着一个装的满满当当的黑色口袋。”
而当他们同费奥多尔擦肩而过的时候,尽管只有片刻,但是他的确从那个口袋当中听到传来了几乎能够被忽略过去的、宛如幼猫极细微的幼弱低吟。
费奥多尔并没有多少的犹豫,当即就跟了上去。好心的俄罗斯人绝非是浪得虚名。
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嘛……
只要看现在身处在这里的费奥多尔本人,以及他脸上那过于抱歉了的笑容,似乎就已经可以大概的猜到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毕竟不是每一个俄国人都可以徒手和巨熊搏斗的——至少就费奥多尔这个样子,应该是一拳下去后熊当场跪下来求他不要死的程度。
而就像是为了给费奥多尔作证一样,旁边居然也真的有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姑娘虽然一边抽噎着,但显然对于费奥多尔的存在非常的亲昵和贴近,一只手抹着自己的眼泪的同时,另一只手也不忘紧紧的牵着费奥多尔的衣角,仿佛那才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显然,这或许就是那个费奥多尔原本想要帮助,结果却反而把自己也给搭进去的孩子了……?
总之不管怎么说,这孩子的存在也算是对费奥多尔先前的自述的一种作证。
至少就现在来看,他似乎的确是因为一场意外才会被卷入到这件事情当中,纯白无辜的跟一朵茉莉花似的。
这一番话听在歌呗的心头究竟有多少的分量还未曾可知,但是乱步在旁边发出了非常大的不满的声音,呼出来的气流吹的他额前的刘海都跟着翻飞了几下。
他哼哼了几声,大踏步的走上前来,插在了歌呗和费奥多尔的中间,隔离了这两个人之间的继续交谈。
可恶的俄罗斯人!就仗着自己即便是说谎了鼻子也不可能长长是吧?信口开河真是有一套啊。
乱步这样想着,恶狠狠的瞪了费奥多尔一眼,再看歌呗的时候目光里有一种微妙的恨铁不成钢的成分,大概类似于“这么拙劣的骗术你居然也辨别不出来”。
不过江户川乱步很快就哄好了自己,算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像是乱步大人一样的,保护这些金鱼们也是乱步大人的义务。
更何况,就算是在金鱼(普通人)当中,歌呗也是存在极为与众不同的那一种——就连社长也不知道,乱步的宿舍里面其实就收藏的有歌呗的CD,如果有谁给他打电话的话,那么一定能够惊讶的发现,这位名侦探的来电彩铃也是歌呗刚刚发售的《梦想中的花蕾》。
没错。
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其实算是星名歌呗的路好粉来着,虽然他自己拒绝承认这一点就是了。
乱步大人才不会幼稚的拿着 CD去找歌呗要签名呢——不过,如果能够看到少女露出崇敬的目光,倒是也不错啦。
“失踪案当中涉及到的孩子,基本上都在这里了。”乱步目不斜视,仿佛费奥多尔根本不存在一样,“接下来只要带着他们从这里离开就好……”
他的话没有能够说完,因为只听“咔嚓”一声子弹上膛的声响,有人站在他的身后,手中的枪抵住了乱步的后脑勺,伴随着极为反派的狞笑:“太遗憾了,小子,离开?你也得跟着一起留在这里!”
身后那狭狭的一道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占领,已经有三两的手中持着枪、仅仅只是从面容上来看都不会让人觉得是什么好人的壮汉手中握着枪支,注视着他们的目光充满着戏谑的恶意,就像是在看自以为能够逃出生天的小老鼠。
而越过他们,也能够看到更多的手中持有着武器的人——不一定是枪械,但也都可以造成不俗的攻击力,对于手无寸铁的这一屋子孩子、少女以及两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青年来说便更是如此。
结果不会有什么意外,无非是这两个误入了临时的基地、又好运的找到了这间被暂时充当仓库关押幼童的家伙,把自己也投入到这间仓库当中罢了。
而他们甚至在这间仓库当中也待不了几天,因为远在欧洲那边的【圣堂】总部,很快就会有圣徒大人亲自前来指导后续的工作。
并且据闻——只是据闻,这位圣徒大人可能日后将会长久的驻扎站在日本这边。
毕竟现在的远东,其存在的意义已经和以往不能够同日而语了嘛。
为首一马当先闯进来的男人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居高临下的将目光落在了这个背对着自己、被用枪抵着的身材并不如何高大的青年却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惶恐亦或是不安。
因为青年是背对着门口的缘故,所以他们都看不到青年面上的表情,只能够听到他开口的时候语气简直是十二分的令人火大。
“这样的威胁方式已经老掉牙啦……嗨嗨!歌呗酱!麻烦你了!”
金发的少女闻言,原本还神情冷凝的面上动了动,露出一个略带了无语的表情。
“不要随随便便的就指使我……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管怎么看都没有熟悉到这个份上吧?”
不过她就是那种典型的嘴硬心软的类型,虽然口中是这样挑剔的,但是手上的动作倒十分的诚实。
站在一旁的费奥多尔微微睁大了眼睛,在他的面上隐约透出了几分的认真与全神贯注来。
他知道……自己此行最关注的重点即将在眼前展现。
歌呗站直了身体。
都没有谁看清楚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出手的,以能量构筑而成的小蝙蝠铺天盖地的出现,构筑成了对视野的遮蔽的同时,也发起了凛然的攻击。
“嘶!好疼!什么东西!”为首的人手忙脚乱,“开枪,快开枪!把这些东西全部都打掉!”
甚至根本来不及考虑,在这样密闭的空间当中随意的使用枪械的话,流弹是否会将同样处于这空间当中的珍贵的“货物”给弄伤。
这并非是危言耸听,而是切实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在真的有伤亡出现之前,已经有一只又一只的黑红色小蝙蝠翩然而至,挡在了子弹的弹道上将其挡下。
而在纷飞的能量蝙蝠之下,唯有站在歌呗身侧、一直都将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她身上的费奥多尔,看到了那从少女的肩胛后所衍生而出的、有如《圣经》当中所记载描述的恶魔一般的漆黑蝠翼。
只是这样的程度,可看不出什么来啊。费奥多尔在心头这样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朝着一旁的阴影处又更侧了侧身子,将自己完美的隐匿其中,做一个完美的、安静的旁观者。
乱步抓住了时机,趁着那原本钳制住自己的人分神的功夫,身子一扭,像是一条灵活的鱼一样的从对方的枪口下给躲开了,三两步的就窜到了歌呗的身边。
“哇,这个翅膀也是你的异能力作用的一部分吗?”乱步一点也不见外,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事物的孩童一样,伸出手来就想要去摸歌呗身后的翅膀。
没摸到。
少女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背上,清脆的拍击声似乎在昭示着她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因为肉眼可见的,乱步的手背上顿时就通红了一片。
“不要乱碰。”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冰冷,颇有一种如果乱步还不打算识相的话,那么她就好好的教对方如何体面的意思在其中——这当中或许也包含着一些诧异,毕竟在歌呗过往的经历当中,大概没有见过像是乱步这样毫无边界感的人。
说来惭愧,或许是某种粉丝心理的驱使,就连太宰治那样的人在面对歌呗的时候,都恨不得表现出十二分的干劲来。
倘若有一天歌呗得以同其他的、与太宰治拥有较长时间的共事与相处经验的人深入交谈一番的话,那么她大概就会惊讶的发现,自己认识的太宰治和别人认识的太宰治,或许有亿点区别。
“什么嘛,真小气。”乱步不满的撇了撇嘴,“算啦算啦,我们尽快从这里离开吧!乱步大人不擅长战斗,所以这些事情都交给你了哦!”
歌呗:“……”
如果不是因为歌呗自己也确实急着她的演唱会的话,那么她现在简直想要先狠狠的痛击我的队友,给江户川乱步一点好看。
但是现在,她也只能够先狠狠的瞪了乱步一眼,但仍以解决眼前的这些人作为首要的目标。
“异能力——”
空灵的歌声响了起来。
其实那未必能够构成一支完整的歌曲,但不过只是几句简单的吟唱,却也已经足够起到效果。
只见原本与他们敌对的那些人都面容呆滞、目光空茫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像是被丝线控住的人偶。歌呗拍了拍手,他们就仿佛已经被规训好了一般自动的朝着两侧去,让出了一条通往门的、离开的道路。
这一幕是如此的神秘又惊奇,而来自少女的歌声也足够动人,以至于原本还惶恐不安、有如枝头的惊弓之鸟一般的孩子们也渐渐的沉醉在其中,至少比起刚开始,他们的情绪显然已经得到了不小的缓解。
“不许哭了。”歌呗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扫了一圈,“想从这里离开吗?那就安静的跟着我。”
这并不是什么柔软的话语,但却似乎意外的有效。尽管还能看到有的孩子在不断的抬起手来抹眼泪,但他们却真的听从了歌呗的要求,跟在这个漂亮而又气势凛然的小姐姐身后乖巧的离开。
这一幕若是从正面看过去的话甚至是有些可笑的,会让人联想到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然而对于真正的身处这“游戏”当中的孩子们来说,这却是无数次的祈求之下才终于得到的微末的希望。
而在歌呗对孩子们发出要求的时候,乱步却是走到了费奥多尔的面前去,毫不客气的朝着他伸出手来。
“我说,你的手上是有那个的吧?能够操纵这栋建筑里面的监控之类的东西。”
江户川乱步睁开了眼睛。
“把那个东西给我。”
“不然的话,就让歌呗过来把你也变成那样子哦?”他一边这样说着,目光扫过了那些手中还握着枪的“人偶”们。
歌呗的耳朵动了一下。
“喂?”她朝着这边转过头来,“我说过的吧,不要那么理直气壮的想要指使我啊!”
“而且你的意思……这家伙也和他们是一伙的?”
她的目光落在费奥多尔的身上——显然,尽管都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是乱步在歌呗这里的信誉值明显要更高一些。
如果乱步现在点头的话,或许费奥多尔也躲不过变成“人偶”的命运吧。
“唉。”好心的俄罗斯人叹了一口气,“我并没有带着恶意来的。江户川君就这样打扰了我的兴趣,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我本来可是希望能够给星名小姐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他抬起头来,从略长的额发下间能够看到那一双灰紫色的眼。之前挂在他面上的虚假的面具破碎了,自其下所泄露出来的是不加以掩饰的恶意。
“本来并不想采用这么粗暴的办法,但是星名小姐身边的【骑士】太难缠了,所以才用如此失礼的方式与你见面。”
“不过接下来……可能要更失礼一些了。”
魔人微笑着喊出了一个名字。
“带我们的公主从这里离开吧,果戈里。”
第35章
十四岁(三十五)
几乎是在他的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从旁边的空间当中出现了一个闪烁着金色的火花的漩涡,同时从那漩涡当中伸出了一双手臂。
“嗨嗨~等待很久了,乐意为您效劳~”
有某个此先并没有听过的声音这样轻快的道。
随后这双手臂从后面一把揽住了歌呗的肩膀, 接着是从天而降的白色披风, 将相对来人而言显出了几分娇小的少女给直接包裹在其中。
那金色的火花圈又一次出现,这一次是将歌呗和未知形貌的来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因为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以至于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眼前所能够看到的景象就已经骤然发生了改变——她站在横滨不知道是哪一段海岸线的边上,周围几乎看不到什么建筑与人烟。
甚至就连这海岸线看起来也没有经过太多的修葺, 只勉强规整了模样, 不至于是完全未开发过的、毫无安全保障的模样。
离开了那一栋空间都被扭曲、于是连带着时间也都开始被混淆了的地界之后, 歌呗终于能够接触到不同于那幽暗封闭的室内的环境。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能够用来看现在的时间的东西,只能通过天色以及熹微的晨光来判断大抵是清晨。四周安静的过分, 或许是因为整个城市都还没有醒过来的缘故, 从这个位置能够勉强的遥遥看到横滨港湾大桥,上面暂时还没有堵城水泄不通的模样。
她得从这里离开, 尽快的回到事务所也好, 或者是和太宰他们取得联系也好……只是都不等歌呗采取什么行动,一只手就已经从身后伸了出来,半点不见外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真是一位不乖的公主。”先前将她掳掠过来的那个陌生的男声响了起来, 只是他的语气有一种莫名的夸张, 听着简直会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听一场戏剧的上演。
而这个声音仍旧还在抱怨着——大概是因为常用语并非日语的关系, 以至于当他说话的时候, 那种黏连在词汇与词汇之间的奇妙的弹舌让人无法不在意,甚至已经超过了话语本身的内容所带来的关注度了。
“只是一个没有看着的功夫, 就想要逃离了吗?虽然我很欣赏这种对自由的追求啦,但如果真的让你跑掉了的话, 费佳肯定会找我麻烦的吧?”
对方抱怨着说:“那样事情会变的很糟糕,我可不希望发展到那个地步啊。”
这个时候,歌呗也已经回头,看到了这将她二次绑架掳掠走的人的面容。
这同样是一个拥有着典型的欧洲人样貌的青年,高眉深目,面上挂着笑容。
他做小丑装扮,穿着一身相对于日常的装束来说显得有些过分浮夸了的小丑演出服,看起来比费奥多尔略高一些——也远比他看上去要来的健康。
怎么说呢……如果是这个青年的话,可能会比较符合人们对于俄国人的刻板认知吧。
由冰雪和伏特加所构筑而出的斯拉夫人拥有着高挑的身材与并不夸张、但又拥有着足够的爆发力的薄厚适中的肌肉,在他面前,于同龄女孩子当中其实已经称得上拔尖的歌呗都被衬的有些过于娇小了。
他的手被歌呗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掉,用了很大的力气,都能够看到在他的手背上几乎是立时就浮现出来的红色的印子。
然而这白发的青年看上去并不恼,只是依旧用那种有些浮夸和奇怪了的笑容注视着歌呗,而从他的身后,则是走出来了原本应该在仓库里面的费奥多尔。
“你们是幕后策划了这一切的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歌呗的眸都冷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两个俄罗斯人,形象改造一直都没有解除过,身后的蝠翼微微收拢,攻击随时都蓄势待发。
并且如果有需要的话,她随时都会展开变身。
“星名小姐。”费奥多尔朝着歌呗展露出一个笑容,“想要像是这样和你见上一面,真是很不容易。”
原本费奥多尔并没有将见到这位年轻的超越者当做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事情——不是费奥多尔自打,实在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事情在他的眼中过于的自白和简单,而绝大多数的人在他这里也称得上是愚不可及。
即便他将要面对的是一整个国家的体量,在费奥多尔看来也算不得上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诚然傲慢,但是他也的确拥有这样傲慢的权利。
只是这一次,在费奥多尔将要行动的时候,他发现了亿点不对。
少女的信息被以最为严密的方式保护封锁了起来,而那绝对不是这个国家的政府能够做到的程度——虽然有些冒犯,但是费奥多尔的确不认为他们的手段能够拦得住他。
那应该是某个在计谋上与他不相上下的、同样能够将整个世界都看透的人所设立下的严密防护,已经到了即便是费奥多尔都会觉得有些棘手的程度。
于是费奥多尔按兵不动,在更加深入的调查和了解之后,他发现了给自己的行动造成阻碍的人是谁。
——那位从港口Mafia跑路的前干部太宰治,居然留在了歌呗的身边,暂时充当他的实习经纪人。
费奥多尔冷眼瞧着,太宰治这显然不是一时的兴趣,而是真的在认真的学习和准备。大概等他完全的熟悉了这中间的诸多弯弯绕绕和规则之后,星名歌呗现在的经纪人也就该退位让贤了。
不存在不更换经纪人的可能,如果对方不愿意体面的话,那么太宰治一定会帮对方体面的。
这让费奥多尔对歌呗生出了更多的兴趣。
毕竟他和太宰治是一类人——而他自然也就再清楚不过,他们这类人究竟有多难搞,心防又究竟有多重。
而能够让太宰治心甘情愿的去为她尽心尽力的做事和谋划,费奥多尔也难得有些好奇,那个十几岁的少女究竟是怎样得到了太宰治的另眼相待。
想要能够算计到一位超越者,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嘴上说说就能够做到的事情。为此,费奥多尔花费了足足三四个月的时间,先是和【圣堂】重新搭上线,然后又在远东谋划,随后诱导他们派出了自己稀有的空间系异能力者,来到霓虹布局。
只可惜江户川乱步的出现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费奥多尔原本的计划,只能够临时喊出果戈里——原本在“剧本”当中,果戈里不应该这么早登场才对。
歌呗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费奥多尔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在那隶属于【圣堂】的建筑物当中的、面对陌生人的善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的冰冷与锋锐。
“算了,我可没有时间在这里和你们浪费。”她身后的蝠翼猛的展开来,成为了足够支撑起少女的身躯在空中飞行的尺寸;与此同时一并出现的是费奥多尔已经见过一次的蝶群,这时候能够看的更加清晰了,是拥有着非常美丽的鳞翅的凤尾蝶,远比寻常的蝴蝶还要更为美丽。
但是,如果真的因为它们只是一些“柔弱”的蝴蝶而小看的话,那才是真的会将自己都陷入某种不妙的境地当中去。
毕竟……蝴蝶,可是一种食腐的生物啊。
它们远比娇艳美丽的无害外表,要来的更为残酷与危险。
物理攻击难以起到成效,而蝴蝶的数量太多,就算是果戈里数次使用自己的异能力,用披风将能量蝴蝶们捕捉然后传送到别的地方去,相对于整体的蝶群规模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的努力。
这实在不是他们在毫无准备之下,狭路相逢能够应对的敌人。不是没有想过靠体术去制服歌呗,但是蝶群不可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更何况……
那个少女,拥有着绝对的制空权。
眼看着歌呗已经飞离了地面,费奥多尔终于不能够再继续以一种游刃有余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情了。
“看来我们之间的谈判破裂了……真可惜。”
“果戈里,带我去星名小姐身边。”费奥多尔说。
果戈里是极为稀有的空间系异能者,他的异能力【外套】能够以他的披风作为媒介,将30米范围内的空间联通起来——歌呗并没有飞出太高太远,所以仍旧在30米所能够覆盖到的范围之内。
“哎呀……你这次的耐心意外的少呢。”作为费奥多尔的“朋友”,以及多年合作的搭档,果戈里笑眯眯的这样评价。
“虽然很可惜,但如果真的让星名小姐带着我们的情报离开的话,很多事情都会变的很麻烦。”费奥多尔叹气,“现在还不到我们登台的时候。”
尽管到目前为止,对于这位新晋超越者的能力还暂未能完全探明,但以费奥多尔的智商,即便只是些微的细枝末节也已经足够他做出一定程度的推测与判断。
大范围的精神操纵与影响,触发的条件暂不明确,但似乎是某种轻易就能够被达成的媒介;除此之外,这种异能力似乎还兼有其他方面的运用与表现,比如先前见到的能量构筑而成、可以自行展开攻击的蝶群,也比如在少女的背后、推测或许能够提供飞行能力的翅膀。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能够将对方拉拢到自己的阵营这一边的话,那么虽然很可惜,但是费奥多尔也只能够“请”这位偶像小姐退场了。
借助果戈里的帮助,他们在出现在数米高空当中,正在歌呗的身后——而费奥多尔则是朝着歌呗伸出手去。
费奥多尔的异能力【罪与罚】,拥有两种表现形式。
其一为被动作用,能够让任何杀死他的人变成下一个费奥多尔;
其二为根据费奥多尔本人的意愿而可以主动选择是否要发动的异能力,当和某人产生了直接的身体接触的时候,他的异能力将能够根据此人身上所承担的“罪业”,而给予响应程度的惩罚,最高可致死亡。
但是按照《圣经.新约》的记载,在神明的旨意之下,众生皆罪,人类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承继了自先祖亚当与夏娃那里所传承下来的罪恶。
并且这一份罪恶显然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减弱。正好相反,人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罪业”的程度便会被不断的拉大,直到远超过灵魂的重量。
而在判定了歌呗无法成为他们的同谋者的现在,对于这样一位强大而又神秘的超越者,费奥多尔的选择是在她真的成为他们的阻碍之前,就将这个不确定因素给除去。
他的异能力说好用也好用,可一旦关于异能力的具体情报信息泄露的话,那么就很难再有发挥效果的机会。
所以,虽然觉得可惜,但还是在这里就说再见吧。
费奥多尔可惜的叹了一口气,像是看到了一枚上好的宝石不不得不被破坏掉的时候面上的那种可惜与痛心。
他伸出手来——相对于成年男性来说显得有些过于的骨节分明,细细一截的手腕伶仃,皮肤苍白的能够看到其下青色的血管的这样的一只手,抓住了歌呗的手腕。
异能力,【罪与罚】。
果戈里发出了一声夸张的叹息,已经做好了眼前精致漂亮如同精心雕琢的人偶一样的少女瞬间七窍出血、在空中骤然坠下摔的乱七八糟的准备。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同时出乎了在场另外两个人的意料。
少女毫不留情的也给了费奥多尔的手一巴掌,用的力气很大,顿时在那有如艺术品一样的手的手背上留下了泛红的印子。
但是比起“费奥多尔”挨打了这件事情,更值得被关注的果然还是……
“【罪与罚】对你不起作用。”
从费奥多尔那一双暗沉近乎于黑色的深紫色眼眸当中,迸发出了会让看到的人觉得胆战心惊的光芒来,带着某种让人会心头一跳的、隐秘的狂热。
“砰砰。”
“砰砰。”
在他所度过的几百年的时光当中,这还是费奥多尔的心脏第一次跳动的如此剧烈,几乎在鼓动着要从胸膛当中蹦出来,
他看着歌呗的目光也有了变化。阴湿的、黏稠的,最开始意识到异能对歌呗并不起作用时的惊讶已经全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探究与期待。
“你并非是稀有的反异能者,【罪与罚】确实的落在了你的身上。”
“那么……可以告诉我吗?”
“你究竟是如何规避掉它的伤害的呢?”
***
这个世界是罪恶的。
这个世界上所生活的人,全部都是身怀着罪孽的。
而在这些人当中,异能者就更是原罪当中的原罪,他们仅仅只是存在本身都让这个世界变的浑浊不堪,已经到了会让费奥多尔恨不得掩面逃离的程度。
费奥多尔和【圣堂】之间的关系既疏离又贴近。
他们拥有着共同的信仰,信奉和追随同样的神明,相比起其他的群体来说更具有共同话题;
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对于这个世界拥有这个各自不同的看法,尽管最终意图达成的结果大体相似,但终究仍有不小的差别,于是便也因为这样的差异而呈现出不同的过程。
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所以费奥多尔从来都没有考虑过,那位被【圣堂】所承认的、奉为圭臬的“圣女”,于他来说,是否也会存在与这普罗众生不同的地方。
以至于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个巨大的“惊喜”。
“让我再试一试吧。”费奥多尔这样道,与其说是征询,不如说只是一种自言自语。
“果戈里。”
甚至都不需要再给出什么其他的指令,长久的合作以及对于费奥多尔的了解,已经足够果戈里明白对方现在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完全把我当做交通运输工具了哦?”他这样似笑非笑的抱怨着,但任是谁也没有办法从这样一句话当中判断出他究竟是真的有些不高兴,还是这也和往常一样,只不过是一种会给人带去误导的话术。
不过,果戈里还是非常配合的按照他的“挚友”、“老搭档”的要求,再一次的启用了异能力,出现在歌呗的身后。
——没办法呢,毕竟他的异能力可不像是面前的明星小姐一样能够达成“飞行”,将天空都征服成为自己的领域,而只能够稍微卡一下自己异能力的bug,通过接连不断的空间跳转,达成短暂的滞空效果。
他们再一次的贴近了歌呗——谢天谢地,因为果戈里的异能力是直接在空间的范畴上进行跳跃的缘故,所以那些原本围聚在歌呗身边的蝶群并没有能够阻碍住他们。
费奥多尔又一次朝着歌呗伸出手来。不过比起先前只是单纯的“接触”,他这一次直接非常失礼的伸出手来,抓住了歌呗的手臂,并且是用了不小的力气,甚至都能够看到在少女纤细白皙 的手腕上立时浮现出来的那一圈红色的掐痕。
“真的……没有起效。”费奥多尔盯着自己的手,目光灼热的像是能够在那上面烧灼出一个洞来。
但是他自己却似乎对于这种行为究竟有多么变态浑然无觉,只是再抬起眼来看向歌呗的时候,目光已经完全变了,就像是狂信徒在看着教堂里面伫立的圣母塑像。
“无罪者 。”他轻声的低喃着,“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会存在没有罪的纯白生灵吗?”
他的目光在歌呗身后的蝠翼上长久的停留——就算是再没有宗教素养的人也该知道,那很明显是只有恶魔才会拥有的翅膀与造型。
这看起来,可和“无罪”相去甚远。
费奥多尔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发呆,但是他可以这样浪费时间,歌呗却显然急的快要冒火。
“不要妨碍我!”少女终于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搁所惹恼,决心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有不知从何而来的、略带了些低昂的变奏曲响了起来,让果戈里和费奥多尔都感到有些莫名。
随后,完全挑战他们对于这个世界、以及对于异能力的认知的景象就出现了。
——只见在这音乐声当中,有粉紫色的能量伴随着乐声上浮,随后落在了歌呗的身上,覆盖了她原本的着装,成为了一套另外的装束。
比起先前来要显得更大、更有力的蝠翼,黑色与红色交织的战斗群,以及从裙摆下延伸出来的一条长长的尾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与“恶魔元素”拥有着既视感过于浓烈了的关联,根本与“纯白”、“圣洁”之类的元素毫无关联。
但是现在并不是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的时候。
“喂喂,费佳,小心——”
伴随着果戈里的吱哇乱叫,费奥多尔抬起眼来,正好看到歌呗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柄几乎和她自己整个人都等高的三叉戟,而少女正怒气冲冲的举着那个三叉戟朝着他们戳过来。
果戈里几乎要发出尖锐的爆鸣。
不要这样啊,不是都说了吗,他的异能力真的不能够代替空中飞行啊!
再这样下去的话,唯一后果只会有一个,那就是猛猛坠机。
果戈里发誓,虽然他平日里也不喜欢循规蹈矩,而是更追求一些“寻常”之外的乐趣,但并不代表他会喜欢这样的乐子。
更何况,就算费奥多尔表现出来的再怎么的病弱,终归也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基础的身形和骨骼重量在那里,就算是再轻也轻不到哪里去。
现在带着费奥多尔,还要保持异能力的使用,还要注意不被歌呗的攻击给触及到……说实话,果戈里却是感到了亚历山大。
“这可一点都不自由啊。”他的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但是现在这笑容当中可是看不出半分的轻松和闲适来,慢慢的全部都是苦笑……说实话,果戈里觉得自己现在是真成小丑了。
但有人比他们更觉得烦。
“一直跑来跑去的,跟个苍蝇一样!烦死了!”
歌呗用恶魔三叉戟戳了半天都没有能够戳中,给她的感觉无比烦躁,就像是一个难度被设置的过于高的打地鼠一样。
就算是自己时间充沛的时候,歌呗对于这样的游戏也是兴致缺缺的,更何况她现在最急同时也是最赶的就是时间。
于是少女停了下来,三叉戟背在自己的身后,望着面前的两位俄罗斯人,漂亮的紫色眼眸当中喷吐着愤怒的光。
“——”
费奥多尔忽而觉得心下一悸。
金发的少女伸长了手臂,纤细白嫩的指尖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随后直直的指向了他们——她分明并没有拿任何的远程武器,也没有使用如同能量蝶群一样的技能,可费奥多尔的直觉依旧给予了他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就好像是自己已经被锁定,并且即将有非常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怎么……?
而下一刻,费奥多尔和果戈里就明白了那种异样的危险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非常明显的能够感受到,有某种“存在”被从他们的身上抽走,带来了此先从未有过的空虚感。
那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原本与生俱来的什么东西从身体当中“分割”走,以至于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虚。
随后——这被抽取出来的东西落到了不远处少女的手心中。
说来非常奇妙,因为那分别是一枚红的剔透而又艳丽、仿佛用鲜血凝聚而成的苹果;以及一张黑白花色交织的格子扑克牌。
无需任何人说明,几乎是在看到那两个东西的一瞬间,他们就已经明白了——那是自己的异能力,只是如今被少女简单的一个手势、一个动作,就从自己的身体里面给抽取了出来,如同玩物一般的乖巧的躺在少女的手心上被随意把玩。
费奥多尔几乎是立刻的就联想到了涩泽龙彦……但是歌呗的异能力明显比涩泽龙彦要来的更全面,也更加毫无征兆与声息。
这就是……超越者吗……
果然每一个超越者都是不可小觑的存在,哪怕是如同面前的少女一般的年幼亦是如此。
而比起费奥多尔脑中飞快划过的数种思考,以及由此衍生而出的种种排列组合,还抱着他的果戈里的笑容却是僵住了:“不是,等一等……”
已知,他和费奥多尔都是靠着果戈里的异能力,才能够达成在空中与歌呗短暂周旋的成果。
但是现在,异能力没有了……
这下真的要掉下去了啊啊啊!!
第36章
十四岁(三十六)
“还没有歌呗的消息吗?”太宰治问。
事实上, 他现在周身的气压低的吓人,简直就像是一个正在不断旋转的漆黑漩涡,拥有着一种像是能够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进去的恐怖气场。
根本没有人敢和他对视, 仿佛这个年纪不大、尚且还可以用“少年”去相称的男孩, 其存在本身便已经是无匹的黑暗沉渊。
甚至都不需要对视,也不需要靠近,仅仅只是和他存在于同一个空间这件事情本身, 都会带来无比恐怖的压迫感。
或许只是错觉,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似乎连呼吸都变的困难了起来, 周围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让人恍惚以为自己是掉到了黏稠的树脂当中,即将被封存成琥珀的小虫。
现在正在太宰治身边的这些人, 都只是普通人。有的来自于事务所, 是事务所给歌呗配备的相关工作人员;有的来自投资方、武道馆方、运营方等等,毕竟一场演唱会所牵涉到的部分总是很多的, 远不是一家就可以独吞和运营好的程度。
其实平日里身处娱乐圈这个名利场, 这些工作人员们也自诩远比常人更见识过许多;然而即便已经如此的“见多识广”,也从没有谁比这个黑发的少年人来的更恐怖。
……这是当然。
且不说他们了,就算是里世界那些血里来火里去、习惯了杀戮与死亡的人, 在听到太宰治的名字的时候, 也少有几个不胆寒的——更不要提要和这位双黑之一的危险存在面对面的相处了。
在这种时候, 唯一敢去靠近太宰治的, 只有同样在这里的织田作。
“太宰,冷静一点。”织田作虽然也因为歌呗的失踪而感到焦急, 但是比起太宰治那种仿佛出栏的凶兽即将要择人而噬的、无差别攻击的凶恶,织田作显然还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不至于像是太宰治那样过于的外显。
当然,这也可能是建立在织田作清楚的知晓,大概没有人能够给歌呗造成伤害的基础上的,以至于他明天要更沉着冷静一些。
“歌呗已经失踪了快一个周的时间了。”太宰治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腮帮子,用这样的疼痛来提醒自己保持清醒,“演唱会今天晚上就会开始,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她的半点消息。”
在发现歌呗从自己的房间里面毫无征兆的失踪的那一刻,很难形容太宰治的心情究竟是如何的。
很奇妙,往日里太宰治的大脑总是以一种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方式在高速的运转,进行着庞多到如果能够以字幕的形式所呈现出来的话,大概是一眼看过去根本望不到尽头的、还在不断往下延长的疯狂刷屏的界面的繁多思考。
然而在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整个大脑当中都近乎是一片的空白,所有的想法——说是被清空了也好,还是说停止下来了也好,总之无论多么重要现在都必须退居一射之地,唯有“歌呗失踪了”这件事情占据乐最多的存在感,并且还在不断放大,直到最后独占了太宰治的全部心神。
好一会儿之后,太宰治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对于太宰治来说极其的割裂。
他整个人像是都被分成了两部分。
其中一部分能够冷静的、沉着的思考,将“操心师”的算无遗策发挥到了极致;而另一部分则像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胆小鬼一般将自己给蜷缩起来,面部表情近乎于空白的看着外界发生的一切,如同那些被吓懵了之后对一切都难以产生反应的孩童。
冷静的那一部分太宰治看起来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在确定了房间内没有任何外人闯入到来的痕迹之后,太宰治将这一起事件锁定在了异能力上。
他当即找来了坂口安吾——尽管双方再见面的时候,气氛的确有不小的古怪与尴尬,但是在真正重要的事情前,这也可以暂时的先被忽略掉。
“安吾。”太宰治开口,甚至都顾不得去对坂口安吾阴阳怪气了,“我需要你告诉我,在这件房间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大晚上的被太宰治一通电话叫过来、结果发现居然是在织田作的家,这件事情已经足够坂口安吾感到惊讶了;然后他就被告知了需要自己做的事情。
“织田作家的那个孩子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坂口安吾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是当明星的那个孩子……歌呗吗。”
他还记得那个女孩,一方面是情报工作人员下意识的会对情报进行收集和记录,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歌呗现在实在算得上是如日中天,哪怕是非常偏僻的乡镇也应该有听过少女的歌才对,即便是对流行音乐不感兴趣的人都可以下意识的哼唱出几句的曲调。
而歌呗又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挚友织田作家的孩子,所以坂口安吾自然下意识的多关注了几分。
“是她。”太宰治的脸上就像覆盖了一张苍白坚硬的面具,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与变化,任是谁也别想从他这里看出些什么来,“要借用一下你的异能力了,安吾。”
【堕落论】——坂口安吾所持有的异能。能够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简直可以说是天生的情报人员。
而现在,太宰治选择向这一份异能力发出“求助”。
既然事关自己的两位友人,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借用一下自己的异能力,自然无妨 。
“我明白了,带我去吧。”坂口安吾说。
太宰治依旧挂着一张看不出表情来的脸,带着坂口安吾朝着三楼歌呗的房间走去。戴着眼镜的政府职员跟在他的身后,看太宰治这过分熟练了的、如同在自己家一样的熟稔感,忍了又忍,才总算是没有把自己的某些质疑给说出口。
太宰君,为什么你对这里这么熟悉?
但是打死坂口安吾他也想不到,太宰治现在已经住进了织田家,成为了虽无户口本之名,但有户口本之实的织田家第八位成员。
“打扰了。”尽管房间的主人并不在,但坂口安吾还是在进门之前下意识的这样说。
他走进去,伸出手,从房间内的家具和物件上一一拂过。
伴随着这个过程的进行,坂口安吾面上的表情也逐渐变的凝重,到了最后,他蹲了下来,伸出手在地板上轻轻的一捻,指腹上沾了一点灰色的痕迹,像是纸张或者竹篾之类的东西在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等到坂口安吾重新站起身来之后,他的镜片上似乎有极为危险的白光一闪而过。
“我能够看到的部分,是她触碰到了一个什么……然后那东西作为中转的媒介,将她直接划开空间带走了。”
坂口安吾毕竟是异能特务科精心培养的年轻人才,同时也隐隐有日后将要接手异能特务科的意思在其中。
这样的资历与背景,坂口安吾见过记录的、知晓的异能力不胜枚数,自然也判断出造成眼前所见这一情况的,应该是由空间系的异能力所造成的。
但是这并不会让事情变的清楚,正好相反,比起先前来却是越发的复杂了。
奇异自然是因为,异能力的作用、施展条件对于每一位异能者来说,都是最机密的情报,如果被他人提前得知了自己的异能力的话就能够提前有所防范,进而导致异能力的效果可能没那么好——或者干脆不奏效。
而与之相对的,若是能够隐藏好关于自己异能力的情况,在其他人都毫无预测和准备的时候使用,那么往往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正因为如此,所以并不是所有的异能力者都被记录在案,并且异能力者的情报数据往往都是缺失的。
而在这所有的异能力者当中,空间系的异能力和精神系的异能力都同样稀少,也普遍被认为更难以被外界知晓他们的存在。每一位都是珍惜的能力者,无论加入任何的组织都会得到非常好的待遇。
但现在,一位空间系的异能者几乎已经被证实了在利用自己的异能力作恶……这可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尤其是对于坂口安吾这位异能特务科的雇员来说。
“她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太宰治问。
坂口安吾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的这位朋友现在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过于的平静了,与他鸢色的眼眸深处那些掀起的骇浪惊涛并不相符——而也正因为如此,于是便从这表面的平静之中,渲染出一种无声无息的恐怖来。
尤其坂口安吾曾经与太宰治共事过数年,不止一次的亲手处理过“双黑”所参与的任务的情报。他远比绝大多数人要清楚的知晓,如果太宰治想,他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一件原本“普通”的走私案因此而变的“不寻常”了起来。
坂口安吾将这诸多的想法全部都在心底收敛按捺,只是面上并未表现出分毫来。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重新用手再一次去抚摸那些物品,将歌呗被异能力卷入的那个画面反复的观看了数十遍,最后终于以情报人员的敏锐,有些不确定的做出了判断。
“那是……御神签?”
“啊。”同样一直都在旁边、不过因为过于安静以至于几乎都要让人忘了他也还在这里的织田作,发出了一声恍然大悟的一般的感叹,“是新年那一天去神社请的神签。”
而当时,正是歌呗为了安抚家里年纪小的弟弟,所以用自己【大吉】的签文交换走了他【大凶】的不祥之兆。
谁又能够想到,这一份【大凶】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应验呢。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出于爱护的心理和弟弟交换了签文,现在应该被带走失踪的,是你们家年纪更小一些的那个男孩是吗?”
坂口安吾蹙起眉来,不知怎的,只觉得这个说法听上去有些莫名的耳熟和既视感 。
情报人员在自己的大脑里面翻了半天,最后终于有某一条情报与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那个连环失踪案……”他转头看向太宰治,“太宰,事情是这样的……”
尽管作为公职人员,将这些事情告知给与政府完全无关、甚至是还是前Mafia成员的外人似乎并非规则为所允许的范畴,但是坂口安吾也绝非什么循规蹈矩,一板一眼之人——事实上,在这位青年精英的身上,何尝不是充斥着一种常人不一定能够意识到的傲慢。
只不过他平日的表现,往往会让人忽视这一点罢了。
坂口安吾三言两语将事情向太宰治和盘托出——毕竟像是太宰治这样多智近妖之人,大概全世界也不一定能够找到几个。
很多对于其他人来说有如迷雾一般、甚至连半分的头绪都难以摸寻到的事情,在太宰治那里却会脉络清晰简单的一眼就能够看明。
坂口安吾觉得没必要给自己找一些智商以及心计上的不痛快,老老实实将事情交给更适合处理它的人难道不香吗?
而太宰治也的确并不辜负坂口安吾的信任,几乎是在坂口安吾说完的下一刻,他就已经将整件事情都梳理清楚。
“又是【圣堂】……不,不对。”在说出一个答案之后,太宰治自己却是又将其否定了,“【圣堂】只是一个表面的幌子,真正的主使者还在幕后观望。”
只可惜,虽然太宰治能够意识到这一点,但是更多的部分仍旧需要去调查、需要更多的情报进行支撑,并不是他能够凭空虚无的就确定的。
不过……到了这一步,剩下的部分在太宰治这里,也已经同透明无异了。
“我知道了。”
他对坂口安吾的“背叛”以及“间谍身份”,依旧还抱有着未曾消去的怨怼,所以眼下事情一结束,立马变脸的飞快,绝不搭理坂口安吾半个眼神,可以说是把用完就丢的渣表现的淋漓尽致。
倒是织田作朝着坂口安吾投去感谢的目光:“多谢了,安吾。”
“不,没什么,能够帮到你们这些,我也很乐意。”坂口安吾在面对织田作的时候终归还是有些不自在。他别过头去,错开了目光,仿佛这样就可以掩饰好自己的窘迫。
既然有了线索,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对于太宰治来说,就像是把答案放到了眼前一样的简单,唯一需要耗费的只有一些时间。
至于歌呗的安危,其实倒不需要特别的担心……超越者如果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对付的存在的话,他们也不可能高高在上,能够有如神明一般的俯瞰这世间的芸芸众生。
只不过在他忙于寻找那家神社背后牵连的势力的时候,却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横插一脚,挤到了太宰治的面前。
“七海先生,我好像没有听清楚呢,可以麻烦您再说一次吗。”
作为歌呗目前正统经纪人的七海凉介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只觉得面前黑发少年的目光幽暗,周身的气场像是刚从冥府的最底层爬出来的厉鬼一样凶恶而令人胆寒。
少年抬起鸢色的眼眸,像是一口能够将任何靠近的生物都一口吞吃下去、再不会有挣扎着逃出生天的机会的深潭,是一种如同“死亡”本身的寂静与恐怖。
“您刚刚是说……”
“公司和武道馆那边,决定先暂时取消歌呗酱这一次的演唱会?”
太宰治低笑了一声。
“这可……不行呢。”
第37章
十四岁(三十七)
太宰治说要给歌呗大概经纪人, 这可不是什么随便说说的话,而是非常认真的、他少有的处于自己的意愿想要去做到、并且投注了非同一般的在意的事情。
太宰治清楚的知道,和绝大多数人相比, 他是不一样的“异类”。没有自己的目标, 没有自己的追求,就像是一具在这个世界上游荡的行尸走肉。
很多时候太宰治都在想,异能力或许就是一个人的灵魂最深处本质的体现——【人间失格】, 再没有哪个词语能够如此精准的概括他这个人的存在。
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是一度困扰着太宰治的问题, 并且也是驱使他数度的追求死亡的原因。
因为太宰治根本找不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锚点, 也找不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不过, 这样的情况在第一次听到那首《迷宫中的蝴蝶》的时候产生了些许的变化——从来没有哪一刻,太宰治觉得自己是赤裸的, 是有人将他的灵魂从外面这一层包裹的躯壳当中给拽了出来, 不留给他任何自我掩饰的机会和时间,让他不得不接受这种直白的审判与打量。
说实话, 对于太宰治这种人来说, 这简直是他最无法招架的情况。
最开始只是因此而产生的一点在意。
其实要说太宰治与歌呗之间真的有多少亲密的相处——那自然也是没有的。
可是在很多的时候:在深夜无法入眠的时候,在穿梭于枪林弹雨中的时候,在生死存亡命悬一线的时候, 他佩戴的耳机当中都在不断的、反复的播放歌呗的歌。
太宰治觉得自己像是在借着这些歌, 卑劣的从那个少女的身上汲取作为人类的——说是光芒也好, 说是养料也好, 总之,他就像是一株攀附的菟丝子, 贪婪的从歌呗的身上汲取作为“人”的光辉。
而渐渐的,太宰治也逐渐产生了一些别的想法。
诚然, 他依旧对于自己的存在无比悲观,但是这一次他拥有了“道标”。
如果一直注视着星辰,追随着星辰行动的轨迹的话,能够抵达到怎样的终点呢?
太宰治产生了这样的期许,并且决定在找到那个答案之前,都将会一直黏在歌呗的身边。
被讨厌也好,被驱赶也好,无论发生什么,太宰治都绝对不会离开——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想要”达成的事情。
于是歌呗的梦想就成为了他的梦想,歌呗的期望自然也成为了他的期望。
太宰治比任何人都希望歌呗能够站在最大的、被无数的镁光灯所汇焦的舞台上,仿佛只要能够看见她的成功,那么他无可救赎的灵魂也就能够在少女的歌声当中,得到些许的宽慰与片刻的安宁。
所以,太宰治当然知道,对于自己的这第一次演唱会,歌呗是怎样的重视与期待——尤其是当铃木财团主动找上门来,想要帮忙牵线跟合作,让这初次的演唱会直接被拔高到了武道馆的程度之后,歌呗更是对这个机会何等的珍视。
而现在,就算是事出有因,可是当经纪人说要取消掉演唱会的时候,太宰治依旧感到了愤怒。
“不需要那样做。”太宰治说,“歌呗酱会回来的。”
“但是……”七海凉介为难的看着太宰治,即便对方的身上笼罩着港口Mafia干部的凶恶光环,七海凉介仍旧有些怀疑太宰治是否精神正常。
从发现歌呗失踪到现在,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在太宰治找来坂口安吾之前,甚至根本都无法判断歌呗究竟是怎样无声无息的失踪的。
与其考虑演唱会怎么办、突然取消是否会给歌呗的事业带去影响,更应该担心的应该是歌呗的安全吧?!
但是太宰治看起来并不是非常在意的样子……这和他平日里近乎歌呗毒唯的表现可是有些过于相去甚远了。
经纪人心里乱糟糟的,许多想法都堆在一起,把他塞的一团乱。
“总之,我不同意。”太宰治说,“不需要取消演唱会,七海先生。”
“但如果演唱会开始了,歌呗却没有出现的话,造成的影响会更严重……”七海凉介都有些无奈了,毕竟从他的角度来看,太宰治完全是在无理取闹,“那带来的将是灾难性的后果。”
经纪人先生苦口婆心的劝告:“太宰君,一次演唱会,并没有那么重要。”
但是这是歌呗期待已久的武道馆演唱会。尽管她从来都没有说过,可是能够轻易的洞察人心的操心师依旧能够将她内心的那种激动与渴望看的分明。
“总之,我不同意哦,七海先生。”太宰治笑了起来,然而这种笑容如果给港口Mafia的成员、亦或者是曾经作为双黑的敌人看到了的话,一定会大惊失色,并且恨不得当场脚底抹油的溜掉。
退一万步来讲,如果做最坏的打算,那也不如自己当场摸脖子死的干脆利落一些的好,总比落到太宰治的手中要强。
然而很可惜,七海凉介这位经纪人除了运气又背又好,先后负责了公关官和歌呗之外,其实和里世界并无牵系,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牛马打工人。
所以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太宰治的这个笑容背后都拥有着怎样的含义,只是隐隐的觉得有些后背发凉,但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危险性,甚至仍准备继续对太宰治的劝说。
——然后,就被那一双有如魔罗一般的鸢紫色眼瞳给吓的停止了所有的想法与动作。
“不需要那样做,七海先生。”太宰治不像是在同他说,倒更像是在和自己说。
“歌呗酱肯定会赶回来的。”
“因为这是她的舞台。”
七海凉介不敢和太宰治呛声,只是对于太宰治的说法,他实在是心怀忧虑。
这样……真的好吗?
但太宰治不语,只一昧的在电脑键盘上敲打着,那些从他的屏幕上飞快划过的东西七海凉介看不懂,唯独能够觉出的只有一阵的眼花缭乱。
他的心头觉得很苦涩。
太宰治这边,七海凉介是决然惹不起的;但一想到如果演唱会开始、可歌呗又根本不出现,届时的情况……他已经感受到了某种窒息。
原以为伴随着歌呗的出现,将是他事业的又一场巅峰,但是现在经纪人已经开始担心,这会不会是自己事业的滑铁卢了。
总之,在这样忐忑不安的等待当中,时间不紧不慢的走过,一直到乐演唱会开始的那一天。
“太宰先生……”七海凉介都快要给太宰治跪下来了,“还没有……歌呗的……消息吗?”
但是演唱会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要开始了啊!甚至现在都已经可以看到在武道馆的外面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聚集起的人群,还有他们手中拿的应援物了!
七海凉介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热锅上面来回踱步、被煎熬着的蚂蚁,眼看着歌呗还没有消息,他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歌呗上去唱歌。
太宰治坐在后台的休息区,闭着眼睛,双手交错合拢。
对于七海凉介小心翼翼的询问,他微微的偏了偏头,错了一丝目光给他,语气轻描淡写:“不是还没到点吗?”
“我相信歌呗酱呢。”
七海凉介:“……”
如果不是因为惹不起的话,他真的想要跳起来狠狠的给太宰治开个瓢。
你相信有什么用!你的相信能值多少钱!
经纪人敢怒不敢言。
天色越来越晚,月亮都已经在不紧不慢的向着天空正中爬升。
这个武道馆都已经开放,手中拿着应援物和紫色灯棒的歌迷们已经陆续入座,面上挂着期待的表情。
到了最后即将要开始的时间点,这些本该素不相识的观众们甚至有志一同的开始大声倒数计时。
“十、九、八……”
在现场观众们的心中,这是一种溢于言表的欣喜和期盼;然而有人欢喜有人愁,这倒计时听在经纪人的耳中,和恶鬼索命也没有什么两样。
完了完了全完了——哎?
从外场骤然爆发出了像是能够将武道馆的天花板都给掀飞出去的欢呼声与尖叫声,而原本坐在他旁边的太宰治豁然起身,大步朝着外边走去。
七海凉介在那一瞬间未必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他潜意识的跟上了太宰治的脚步。
他们从后台绕了出来,然后看到了——那身后生着宽大的蝠翼,一身小恶魔装扮的金发少女灵巧的从空中飞过,随后降落在了舞台的正中央,动作丝滑流畅,又有着一种干脆利落的帅气的美,仿佛已经经过了千百次同样的事情才能够如此的熟练。
她朝着台下抛了一个wink,顿时有如浪潮一般、甚至远超过先前那一波的尖叫声再度响了起来。
紫色的、泛着光芒的蝴蝶在她的身周飞舞,一切都美好的像是一个未知的童话。
“……原本的安排里面有这一part吗?”七海凉介都来不及 庆幸歌呗居然真的有如奇迹一般的按时出现了,心头就已经被巨大的疑惑所填满,“我们好像也并没有安排过威亚……?”
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的压力过大而失忆了。
那这一系列的动作又是怎么完成的啊?
然而太宰治已经无暇去顾及他了。
他的目光近乎贪婪的追随着舞台上的少女,如同被关在瓶子里数百年的魔鬼,终于等到了被打开木塞放出来的机会,根本舍不得挪开半分。
“你看。”他说。
“她回来了。”
少女摘下了舞台中央原本放在支架上的话筒,一手高举指向空中,《迷宫中的蝴蝶》的前奏顿时响彻了整个武道馆。
演唱会——正式开始!
第38章
十四岁(三十八)
铃木园子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不如说,歌呗的第一场演唱会,就能直接被拔高到武道馆的程度, 铃木家在这当中可是暗暗的出了不少力。
无论是铃木次郎吉也好, 还是铃木园子也好,对此都抱有着一种极为朴素(?)的心态:
我推配得上所有最好的!
虽然一步登天就在巨蛋体育馆开演唱会还是有些太勉强了,但如果只是武道馆的话 , 以铃木财团的势力和影响力,还是能够运作一二的。
再说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去和歌呗大人私下见面, 讨要签名和合影, 难道只是为自推筹办演唱会都不行吗!
铃木园子越想越理直气壮。
她的手中拿着一大叠的应援物,脸上也贴着蝴蝶状的小贴纸, 一看就是一副活脱脱的狂热粉的模样;不过, 和她同样装扮的年轻男女并不在少数,还有穿着歌呗Q版卡通形象痛衫的人, 所以也还好。
与之相比, 园子身边一把年纪依旧精神矍铄,比好些的年轻人都要来的更有活力,应援棒应援贴纸一个不缺,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影响不好、其实连应援打call的横幅都准备好了的铃木次郎吉, 似乎才要更引人注目一些。
“次郎吉伯父……”园子忍不住小声的提醒他, “我们低调、低调一点。”
毕竟他们的位置可是在前面最好的VIP席!是做的事情会被后面所有的观众都完完全全看到的那一种哦?也稍微注意一下形象啦……!
然而铃木园子显然忘记了, 她家伯父可不是畏惧他人的关注与瞩目的人——不如说恰好相反,这是铃木次郎吉最喜欢的事情, 所以铃木园子的劝告甚至是起到了反效果,他表现的像是更兴奋了。
园子痛苦的皱起脸来:“呜哇……”
算了算了, 她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吗,次郎吉伯父就是这样的性格。
铃木园子默默的收回了目光,仿佛只要不朝着铃木次郎吉那边看就可以缓解她的些许不自在和尴尬。
——但是这一看还真的是看对了。
因为铃木园子居然看到了一个漂亮的绝无仅有的病弱美少年。
对方的面相明显是欧洲人,但是又因为过于纤细的外表和病弱的气质而削弱了棱角分明的面容的攻击性,像是一块透了光、澄澈而又易碎的黑紫色的琉璃。
铃木园子以前哪里见过气质如此独特出众的美少年,当即眼神都呆住了。直到对方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朝着她的方向投来一撇,铃木园子才如梦初醒一般的回过神来,并且立刻的羞红了脸颊。
但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铃木园子定了定心神,趁着现在演唱会反正也没有开始,朝着对方搭话:“你好!”
她的目光从对方的身上扫过,发现他一件应援物都没有,以为是这位外国友人并不懂霓虹的追星文化,当即非常自来熟的将自己手中的应援物——灯棒啦,扇子啦什么的,分了一些塞到了病弱美少年的手中。
“来来,请拿着,不必客气!”铃木园子的热情让人根本难以招架。
她是典型的外向性格,在面对帅哥的时候更是热情,很快就已经和这位病弱美少年交谈甚欢。
比如现在园子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按照他的建议以“费奥多尔”相称;也知道了费奥多尔来自俄国,那一片覆盖着白色的冻土的大地,这一次的确是为了歌呗,所以才会特意的来到这个陌生而又遥远的国家。
天啊,他一定是歌呗大人的真爱粉!铃木园子在内心如此笃定和判断。
她其实还想要和费奥多尔再多攀谈上几句,毕竟这种级别的帅哥平日里可不多见——但是很快,园子就没有那样的功夫和想法了,因为全场的气氛已经在一浪更比一浪高的推向了高潮,到了最后更是武道馆内所有人都在跟着一起倒数。
人类是拥有集群效应的。而只要你身处于这样的环境当中,就很难不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一同参与到其中去。
铃木园子已经完全顾不上费奥多尔的存在了,她欢呼着,摇动着手中的灯棒,和其他人一起倒数计时,心脏在这一刻跳动的前所未有的快。
“……三、二、一!”
当最后一声倒数计时落下的时候,伸展着蝠翼,像是从天上落下来的一颗星辰那样闪闪发亮的金发少女落在了舞台的正中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园子兴奋的两侧脸颊都泛起了红晕,手中的应援棒都要挥舞出了残影,发出的尖叫声更是让旁边的费奥多尔都忍不住为之侧目——考虑到后者的性格,这怎么不算一种强大。
“歌呗SAMA啊啊啊啊啊!”当歌呗出现后,那些尖叫声的威力顿时更上一层楼,加在一起简直像是能够划破苍穹。
费奥多尔露出了微妙的神色,但是却并没有伸出手来堵住自己的耳朵——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武道馆内的光线昏暗,唯一的光亮都只集中在舞台上,以及园子被费奥多尔的那一张脸吸引走了太多的注意力的话,那么她就应该发现,费奥多尔的手一直都有被大衣的下摆给遮掩起来,并不显露于人前。
而只要掀开他的衣摆,那么就能够看到那一双如今正规规矩矩的搭在大腿上的、宛若艺术品一般精美的双手,正被用银白色的坚硬镣铐所束缚起来,而如果园子可以观察力再敏锐一些,那么说不定还能发现,似乎总有人在似有若无的关注着这里。
那是一种监视与看守,而更远一些的高楼上,狙击枪的枪口更是一直都瞄准着这边,根本没有撤开过。
歌呗在舞台的正中央站定。
她的目光环视了一圈,看到的是台下一张张充满着期待与兴奋的脸,他们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面都像是闪烁着光,是明明白白、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喜爱。
歌呗向来都自诩足够成熟冷酷,这样对于歌手的她喜爱的眼神也并不是没有见过——在她还在为复活社效力的时候。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自己也如同深陷迷宫当中的蝴蝶一般,迷失了来路,看不见出口,浑浑噩噩的做着错误的事情,也践踏了那一份纯粹的喜爱。
但是这一次……不会了。
歌呗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唯余下来了坚定的光芒。
她摘下了舞台中央的话筒。
没有必要去更换服装和造型了,也不需要再做什么多余的准备——现在这样就很好,前所未有的好,毕竟守护甜心原本就是“理想中的自己”,而变身后的模样,当然也能够被称之为最“适合自己的模样”。
所以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Open your shiny eyes in the silent night——”
以那首最广为流传、掀起了一场浪潮,同时也是让世人“认识”她的那一首歌作为开始,只不过是刚刚唱出了第一句歌词,武道馆内就已经像是煮开的汤锅一般沸腾了起来。
费奥多尔曾经为了研究星名歌呗这位异军突起的超越者,而将她之前所有暴露在市面上的、能够搜集到的资料都查了个遍。
这些当中,作为在市面上最广为流传、同时也是一定程度上能够作为媒介去了解对方的为人的“歌”,费奥多尔自然也反反复复的听过。
但是,那和真正的、优秀的现场live,果然还是有区别的。
没有亲身参与并且体验过线下演唱会的人,很难想象并且理解优秀的现场live究竟能够拥有怎样的感染力。
费奥多尔原本就因为歌呗不受【罪与罚】的“审判”,以及她那与涩泽龙彦有所相似的异能力而格外关注。他试图去了解和探索歌呗,因此也就格外的让自己沉浸于那歌声当中——
这或许是他做出的诸多决定当中少有的错误决定。
从《迷宫中的蝴蝶》,到《梦想的花蕾》,再到《与太阳相称》,这三首都是完全由歌呗自己创作的歌曲。她在唱歌,但又何尝不是在歌声当中展现自我。
三首歌当然并不够撑起整场演唱会,剩下的十几首歌曲就并非完全是歌呗自己的创作,而是在编曲或者词作上,邀请了一些专业人士的加入。
而这些歌都将会在演唱会结束后将要发布的第一首专辑当中收录。
这一场演唱会的时长为两个小时,算是比较短的,也是考虑到歌呗其实还是“新人歌手”,并且 是第一次举办演唱会的缘故。
在观众们的心中,这两个小时过的未免有些太快,他们甚至都还没有从歌呗构筑出来的那一个辉煌的歌曲宫殿当中回过神来,时间居然已经不知不觉的接近了尾声。
“接下来,是最后一首歌。”舞台上的少女微微欠身,优雅的行礼,“说实话,在今天之前,我没有想过自己可以站在武道馆的舞台上,也没有想过 ,我可以拥有一场规模如此盛大……如此【正规】的演唱会。”
“我是被你们喜爱着的。我的歌声被喜爱着的。我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但是这不会是最后一次,以后我还会去更大的地方,更远的地方。我这样相信着,也希望大家愿意相信我。”
“那么,最后一首歌,送给我自己,也送给在场所有的大家。”
“这是一首……茜色的天空。”
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不知道从那里飘来了纷纷扬扬的白色落羽;而在这落羽当中,金发少女身上的服饰有如变魔术一般产生了变化。
从黑红色的抹胸裙,只在一个眨眼间就变作粉白相间的一字肩长裙,层层叠叠的宽大裙摆看上去像是一朵盛放的玉兰花。
淡粉色的缎带构成了她身上的装饰,缠绕在手臂与小腿上,给少女带去了几丝的飘逸与灵动,但最为引人注目的果然还是那在她身后骤然张开的宽大洁白的羽翼,会让人联想到神话中的“天使”,是世界上最完美和梦幻的、为神明创造并钟爱的生灵。
原本喧闹的会场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这首歌——太温柔了。
并没有非常具有节奏感的节拍,也不是会上来就冲击心灵的激昂曲调。非要形容的话,那像是云朵一样的柔软,也像是棉花一样的丝绒。
当听着这首歌的时候,或许听者本人都未有察觉,但唇角其实都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翘了起来。这是一阵轻柔的风,一朵并不浓艳的花,但仅仅只是其存在本身都已经足够带来惊艳。
心仿佛都随着歌曲而逐渐变的安定,在某一刻,有一双手轻轻的捧住了你的脸颊,于额间落下一个吻,如同魔法一般,瞬间就安抚了所有的不安与疲倦。
那是守护的宣誓与并肩的邀请,让人忽而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居然是如此的美好,而明天又足够值得期待。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遇到什么,请记住,我都会在你的身后等待着你,守护着你,这是我们之间不变的誓言。
直到少女结束了演唱,向着台下鞠躬后退场,也仍有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尚且沉浸在歌声余韵中。
“不愧是歌呗大人……我何德何能可以听到这样的歌声……”园子和她身边的铃木次郎吉都是相同的表情,两个人全流着宽面条泪的咬手绢,就算是在激动的歌迷们当中,也有些过分的显眼了。
“啊啊啊,之后我一定要把这个安利塞给兰……”铃木园子一边这样自言自语,一边无意识的动了动脑袋——
她的动作硬生生的顿住了,幅度之大、动作之迅速,园子甚至是听到自己的骨骼发出了“咔吧”一声响,她猜很可能是扭到了。
不过,那与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幕相比,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名为“费奥多尔”的,病弱而又苍白的美少年正在流泪。
他的哭泣无声无息,其实也并不见多少悲伤的情绪。俄罗斯人的面上几乎没有表情,那张脸冷漠下来的时候,其本身的特点凸显了出来,精致到都具有攻击性了。
从青年美丽的、深紫色的眼眸当中,能够借着武道馆内频闪的灯光看到漫上来的一层薄薄的水光,沉淀在他的眼底。
园子近乎屏住了呼吸,看到费奥多尔那纤长有如鸦羽一样的眼睫无意识的颤动了一下。
于是那一层潋滟的水光被打破,一滴泪沿着骨相优越的脸颊滚落了下来。从园子的这个角度看过去,那简直像一副让人不忍心去打破的绝世的绮丽绘卷。
“……费奥多尔先生?”园子小小声的询问,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打扰。
那颗深紫色的眼珠转了转,朝着园子看了过来。
“你没事吧?”园子有些担心的问。
费奥多尔闻言,忽而笑了。
“多谢你的担心,我没有事。”
他的目光落在舞台中央金发少女的身上,没有人看见,他的眼底那跃动着的火焰。
“我只是……”
非常恰巧的,有一根洁白的羽毛正擦着他的鼻尖落了下来,也顺带拂去了费奥多尔面颊上的泪珠。
他似是愣了愣,旋即摊开手,让那根羽毛落在自己的掌心,低头看了许久,才终于露出一个颇为复杂的、但又实在是美丽到挪不开目光的笑。
“——得到了救赎。”
***
这在尘世间游荡了千年的游魂,第一次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第39章
十四岁(三十九)
歌呗步履如风的朝着后台走去。
在这个过程当中, 她身上的那一套有如天使一般的粉白裙装也摇身一变,如同散落的星屑一样逐渐的消失散落,重新恢复成了她一开始穿的衣服。
当然, 江户川乱步好心出借的那一件小斗篷也在她的身上。
——太宰治急匆匆的赶过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许多信息甚至都不需要去刻意的观察和思考,就已经自动流入到了太宰治的脑中。
然而他的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即便是分毫的微末情绪来, 只是上下打量着歌呗,在确定她的精神状态良好、并且身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害之后, 一直都高高悬起来的心终于是落了半颗下去。
“歌~呗~酱~!”太宰治可实在是太懂谈话 的时候的技巧了, 如果他有心的话, 怕不是三言两语之间都能够将别人骗的乖乖把自己卖了还要帮着太宰治数钱。
眼下,太宰治便用着泫然欲泣的眼神望着歌呗, 声音听上去也是毫无矫揉造作痕迹的浑然天成, 即便是歌呗都觉得有些难以招架:“你知道你的演唱会都来了多少不好搞的家伙嘛——真是的,你到底是怎么招惹到那些家伙的啊?”
可以看出来, 太宰治对此怨念颇深。
但这也是完全能够被理解的, 天知道当太宰治看到中原中也走进武道馆的时候,心头喷吐着怎样的恶意。
“哎呀,这不是中也吗?”太宰治甚至是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对着中原中也极尽所能的冷嘲热讽, “但是以中也对艺术的鉴赏能力, 真的能够听懂吗?怕不只是牛嚼牡丹吧?”
“被你听到的歌如果有生命的话, 都会忍不住哭泣的!”
这话语当中的恶意根本就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溢出来了,显然, 如果中原中也就此大怒、并且当即转头就走的话,那么太宰治会非常乐意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毕竟如果和中也共处一室、呼吸相同的空气的话, 于太宰治而言是可以立刻引发他的超敏反应,带来浑身上下的不舒畅。
倘若这换成别的什么时候的话,那么中原中也大概当场暴起,不帮太宰治把他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给拆一遍就不算数;但这一次显然情况有所不同。
一方面,中原中也将歌呗视为需要关照的、友人的后辈;而另一方面,他也在森鸥外的吩咐下要好好的“追星”——啊不,是和歌呗尽可能的打好关系。
所以于情于理,中原中也都不可能真的和太宰治在武道馆的门口推推搡搡、乃至于是大打出手,以至于影响到歌呗的演唱会的举办,并且给她带来一些不好的传闻与影响。
因此当下,这位素来都脾气暴躁的Mafia干部尽管指骨都已经在捏的“咔吧”作响,但面上仍旧是沉住了气。
“和你无关,太宰,我可是买了票来参加演唱会的。”
通过森鸥外,中原中也已经知道了太宰治如今是歌呗的全权代理人——无论是在哪一方面。
虽然对于歌呗的这个选择颇有质疑,并且怀疑太宰治在其中是否使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但中原中也显然也没有立场去管歌呗的选择,只能一边担忧着,一边以最为挑剔的目光去衡量太宰治的一切所为。
如果让他发现太宰治这家伙不干好事的话……那么,就算没有来自首领的命令,只是看在公关官的份儿上,他都会狠狠的给太宰治来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的。
“算了……”太宰治像是对于和中原中也的谈话感到了厌倦一样,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全部都撤去了,变的无比冷淡了下来,“不想在中也这里浪费精力了。”
“完全是无意义的行为,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
他像是突然对中原中也的存在丧失了所有的兴趣,看都不看中原中也一眼就要离开。
好在这里的人是中原中也,对于太宰治其人是怎样一个阴晴不定的狗脾气,他可实在是太了解了——所以中原中也一点也没有为此而觉得奇怪,只是不爽的咋了一下舌,随后便和太宰治大陆朝南各走一边,彼此都当对方不存在。
此时太宰治尚没有能够意识到,中原中也的出现其实只是一个开始。
当他陆续的在进场的人当中发现了“猎犬”成员,那个瞎了眼睛的青年;虽然并未打过交道,但是听闻对方的名号已久的“魔人”的时候,太宰治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都已经僵住了。
不是,怎么个事?
太宰治才不相信他们真的是歌迷——虽然他承认歌呗酱的歌曲确实是举世无双,并且拥有着非同一般的、对心灵的震撼与影响,但要说这些家伙心怀艺术,他是一百个一千个不能认同的。
……显然,太宰治并没有想过,或许在外人的眼中,对他也是同样的评价。
作为一个前.Mafia干部,太宰治不好去太明目张胆的在条野采菊的面前晃,但是要出现在费奥多尔的面前倒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不过在真的走到费奥多尔旁边之前,太宰治就已经顿住了脚步。
毕竟那些围拢在费奥多尔身边的、明晃晃的特务科成员,想当做没有发现都很难吧。
那些异能特务科的成员们应当是没有发现他的,但是太宰治笃定魔人绝对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轻飘飘的看了一眼。
尽管他们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对上,但已然是完成了一次没有硝烟的无声交锋。
太宰治没有继续上前去,但是一拐个弯马上开始给坂口安吾打电话。
坂口安吾对此也很懵逼,去科里转了一圈,得到的回复是那是刚刚被缉拿的重要异能犯,似乎是和异能特务科达成了什么交换的条件,所以才会即便被重重防备,也依旧来参加了这一场演唱会。
太宰治:“?”
他陷入了某种沉默。
歌呗!你看看你都吸引来了一些什么家伙啦——!
太宰治对此颇有些忿忿不平,像是原本只有发现了的珍宝突然被太多的人给注意到并且明目张胆的觊觎了一般……虽然他深知这不过是自己的妄念,歌呗的光芒也理应传播的更远、为更多的人所知晓,但是那种卑劣的心理却是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的。
于是眼下,当见到歌呗本人之后,太宰治顿时就一股脑的和她抱怨——当然不可能真的把话全都说出来,而是黏黏糊糊遮遮掩掩的隐晦提及,更多的部分看起来像是在撒娇。
“所以这几天,歌呗都去了哪里?”
他们眼下已经来到后台,不光是太宰治,织田作也早就已经等在这里——至于七海凉介这位经纪人,他诚然是由很多话想问的,但是当看到太宰治跟在歌呗的身边走进来之后,他当即就非常有眼色的自己先出去了。
那不是一个他能够踏足的世界。经纪人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你回来了,歌呗。”织田作走过去,伸手在歌呗的头顶摸了摸。
“……不要用对咲乐的方式来对待我啦,织田。”歌呗这样抗议,但其实并不是真的反感织田作这种表达亲昵的方式。
“对了,太宰,我要和你说一些事情……”
歌呗将自己这一天多的经历同他们讲述。
“嗯嗯……”太宰治边听边点头,唇角挂着他惯有的笑容,唯有听到最后,歌呗直接将费奥多尔和果戈里的异能力给抽取了出来,随后报警把他们扭送到了异能特务科之后,爆发出了一声大笑。
“啊哈!”尽管和费奥多尔此前从没有过正面的交锋,但太宰治就是天然的讨厌对方;如今眼看着费奥多尔吃瘪,太宰治的心头美滋滋的,就像是刚吃完一整个新鲜的帝王蟹,“做的好!歌呗酱!”
非常好乐子,爱来自横滨!
只有一点有些可惜,歌呗虽然能够将其他人的异能力抽取出来并且使用,但是在真正的用出来之前,就算是歌呗自己也没有办法知道那些落在她手中的异能力究竟是什么。
这样的不确定性,让这些异能力就算是落在歌呗的手里,其实也并不怎么使用……万一开盲盒的时候把自己也给卷进去了,那才真的成为笑柄了。
在歌呗这里,似乎更多将其用成了和太宰治相似 的模式,也就是对其他的异能力反制。
若是给那些有野心、有行动力的人听到了,还不知道要如何的悲叹这暴殄天物的行为呢。
“所以歌呗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联系我们!”太宰治不依,太宰治要开始闹了,“我们可是一直都非常担心的——”
“抱歉。”她确实是……忘了这一点。
大概是因为过了太久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过去的生活,就算是喜欢的兄长其实也不是经常能够见到、更不可能用自己的一些“小事”和“情绪”去给对方增添麻烦,以至于歌呗还没有习惯会有人在担心她、总是在背后等着她。
“我以后会记着先给家里报平安的。”这样说的时候,歌呗甚至感到了一种微妙的……无法形容的感觉,眼眶似乎有点热,还有点湿,但并不是不开心。
织田作低下头来,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朝着歌呗伸出手去,竖起一根小指。
“?”歌呗一愣,没有明白织田作这是要做什么。
“来拉勾吧。”织田作说,“我们约定好了,歌呗。”
“……当然!”歌呗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忙也伸出小指来,勾住了织田作的手指,唇角是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上扬。
“什么什么,你们背着我拉手指!”太宰治强势挤入了这一场父女(?)局当中,“我也要!”
都不用谁来邀请,太宰治就已经自动自发自觉的将自己的小指也勾了上去,脸上那不要钱的笑容简直会让人怀疑“这真的是那个太宰治吗”。
虽然并非是有意的,但是歌呗现在的确是被太宰治和织田作挤在了中间,左右为男,甚至有点热。
然而她却奇异的并不感到被冒犯,反而心头生出一种模糊的想法来。
……或许,因为意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也并不算一件完全的坏事。
“太宰,织田。”
要歌呗给他们一人一个拥抱有些难,但只是露出足够轻快明丽的笑容,这一点倒是没问题的。
不如说,这个笑看上去实在是过于的明媚了,具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染力,只是看着都会让人也不自觉的被那一份快乐所渲染。
“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第40章
十四岁(四十)
演唱会大获成功。光是日趋都登上了数条, 更不要提在这一次演唱会上,歌呗还演唱了数首在此之前从披露过的歌曲——对于她那数量庞大而又狂热的歌迷们来说,这未免也太过于具有吸引力了!
这几天的互联网上都是哀嚎一片, 不管走到哪里似乎都可以看到为自己没有能够抢到歌呗的首场演唱会门票而尖叫嚎哭、阴暗爬行的失意者;当然, 有人哭就有人笑,那些晒出了自己的票根、以及被随票附赠的很用心的小礼物的人,都在社交平台被疯狂的追捧。
甚至有人愿意出高价收购这些赠送的周边, 二手市场一时之间也是风起云涌。
好在STORM公司很快便就这件事情发布了公告,在感谢了远道而来的歌迷们的支持以及对歌呗的喜爱之后又宣布, 歌呗的第一首专辑将会在半个月之后, 樱花开放时和樱花一起, 来到大家的身边。
专辑当中将会收录本次演唱会上歌呗唱过的所有歌曲,就算是没有能够来带现场的歌迷们, 也可以一样纵享这一场音乐盛宴。
顿时又是一阵狂欢, 那些之前没有能够抢到武道馆的票的人更是为此而迸发出了十二分的热情与激动,务必这一次不能够再错过。
而且和先前的几次单曲发行不同, 这可是歌呗第一次出正式的专辑!其意义比之单曲的CD来, 要更上一层楼!
歌呗的经纪公司,以及负责她的工作人员们简直是痛并快乐着。工作固然辛苦,但是看着蒸蒸日上的业绩、以及那种自己服务和看顾的艺人正在一步一步的攀登更高的阶梯, 这种与有荣焉的成就感与欣慰感是作不得假的。
经纪人已经完全将之前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什么危险!什么难处理!这是多么优秀的艺人啊!
而且说实话, 和以前的公关官比起来, 歌呗对于工作的安排以及配合程度明显更高……毕竟, 就算是真的热爱自己的演艺事业与演员的身份,但这毕竟不是公关官的主职。
当真的产生冲突的时候, 公关官必然还是以港口Mafia的利益为先。
而且那个时候七海凉介还要每天都担心,万一自己家艺人的Mafia成员身份被暴露了出来的话, 是否会给他的公众形象造成影响……虽然说在这个国家当中,Mafia也算是一种合法的职业……
可现在不同啊!这歌呗酱可实在是太好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大概是从几个月之前开始,经纪人就开始若有若无的感受到一种“照顾”。
对,照顾。虽然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有些奇怪了,但只要是和歌呗相关的事情似乎都总是被某种存在所关照着,能够更加顺利和便利的进行,就连那些政客们都会给打开绿灯,无论是专辑的发行也好,还是先前演唱会的申请与举办也好,全部都顺利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经纪人以前负责过公关官,他对此非常有发言权!那个时候的公关官也已经是国际闻名的艺人了,但是受到的也绝对不是这样的待遇。
非要说的话……经纪人觉得,这种隐约的关照都已经不光是“友善”的程度,而完全可以被归类为“讨好”了?
这样的想法在从脑海当中浮现出来的下一秒,就被经纪人飞快的给重新按了下去。
他甚至是用力的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颊,让自己不要去做这种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春秋大梦。
哈哈,怎么可能啊,他一定是因为最近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也太忙,所以晕了头才是。
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产生这样的想法?讨好一位家里并无背景、无权无势的艺人……就算是臆想也该有个限度。
而若是让那些人知道了七海凉介的想法,那么他们一定会面目狰狞的表示,并不是错觉,你倒是在那位超越者小姐面前帮我们多美言几句啊!
涩泽龙彦尚且能够得到不问原则的偏宠与庇佑,放在歌呗这位真正的超越者身上,这种没有原则的站位只会更盛……说难听点,如果现任首相和歌呗之间因为什么原因产生了矛盾冲突的话,这位首相大人的政治生涯大概就到此为止了。
而歌呗?自然是毫无影响。
只可惜对于这一点,歌呗身边的人除了太宰治之外,大概没有谁能够看清和意识到。
而太宰治必然不会去主动提醒的,他只会美滋滋的把所有送过来的饵都吃掉,然后再笑眯眯的把钩子还回去,拿了好处但是毫无表示这种事情他向来做的驾轻就熟。
反正,谁都别想来耽误到歌呗的音乐之路。太宰治将会成为堵在这些人的路上的刻耳柏洛斯,一点机会都不可能给他们留下。
而在几乎被诸多的事情所淹没的间隙当中,七海凉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说起来,在这种忙碌的都要火烧眉毛的时候,明明说着要好好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能够帮助艺人打理事务的经纪人,并且用起来也是确实好用的太宰君,怎么偏偏不见了?
偏要挑在这种时候摸鱼偷懒吗!太宰君!
太宰治到底不是STORM公司的职员,更不可能服从来自七海凉介的安排。因此,尽管对于他的临时跑路、逃避工作颇有微词,但是七海凉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再说要忙的事情是在太多了,也根本没有时间浪费在寻找太宰治这件事情上。
要是能有一个太宰君专用监工就好了……在这一刻,七海凉介的心情微妙的同森鸥外重叠了。
***
与此同时,异能特务科。
被七海凉介所“心心念念”的太宰治,正跟在坂口安吾的身后,走在一条寂静的长廊上。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只能够听到皮鞋踩在地板上的时候发出的“噔噔”的声响,经由墙壁反射回来之后,充满了莫名的压迫感。
直到眼看着就要来到走廊的尽头的时候,坂口安吾才终于出声,打破了这沉默。
“太宰,是因为你动用了那位赋予你的权利,所以异能特务科才会同意你的申请,让你和国际通缉犯、危险度最高的犯人见面。”
坂口安吾非常严肃的警告太宰治,生怕他小脑瓜灵机一动,又给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欧洲默尔索监狱很快就会派人来引渡他……你注意着些分寸。”坂口安吾反复叮嘱,愁的眉心都蹙起了皱纹,“你也不想给她平白无故树敌吧。”
因为歌呗的身份尚且还是不被揭露的机密的缘故,坂口安吾也并不会直接提及她的名字,只是隐晦的点到为止。
“这种事情不用你来和我强调哦,安吾。”太宰治轻飘飘的看了坂口安吾一眼,“呵”了一声。
“我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坂口安吾叹了一口气,扫描虹膜、输入密码,最后又刷了身份ID卡,如此这般打开了数层门之后,他侧过身子,给太宰治让出了路。
“你进去吧。”坂口安吾说,“我会在这里等你,时间只有十分钟 ,请你抓紧。”
太宰治没有应他的话,只是与他擦肩而过。
房间内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用于关押费奥多尔的区域,和另外一部分之间用坚固的钢化玻璃隔开——少有人知晓歌呗拥有着如同涩泽龙彦一般能够将异能力抽取出来的力量,太宰治在同异能特务科交涉的时候,只说她可以用某种媒介来达成操纵他人精神与神智,至于更精确的部分,抱歉,那是个人的异能机密。
而费奥多尔和果戈里也并不会宣扬自己如今已经失去了异能力,所以在不知晓费奥多尔的异能力的前提下,异能特务科自然是严阵以待,甚至避免同他的直接接触。
厚重的玻璃墙后面,费奥多尔听到响动,抬起头,看到了走进来的太宰治。
他们互相对视片刻,俱都露出了假模假意的笑。
“久仰大名,魔人。”太宰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是我和太宰君第一次见面吧?”费奥多尔双手交叠,手肘搭在桌面上,平静的和太宰治对望,仿佛他们之间是什么多年未见的好友一样。
但对于费奥多尔这种想要在表面上粉饰太平的行为,太宰治显然并不打算配合——说白了,并不像是其他世界线上的“太宰治”一样,因为遭受了“织田作由于自己的疏忽和无力而在面前死亡”的这样的事情,所以也就并不如同别的太宰治一样因此而成长。
他的骨血里仍旧是隶属于黑色的那一边,平日里表现出的模样,不过也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跟随在歌呗的身边而做出的伪装。
对于这个太宰治来说,无论是光明的那一边也好,还是黑暗的那一边也好,全部都是一样的。如果歌呗现在突然生出了什么要当反派的心思的话,那么“太宰治”的存在,也一定会在瞬间化为其座下最难以应对的恶卒吧。
这一点无需明说,当费奥多尔和他刚一打照面的时候,就已经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他立刻推翻了自己原本的计划,一个新的计划开始在费奥多尔的脑中被不断的构思,并逐渐的趋于完善。
费奥多尔望着太宰治,从容不迫的开口,声音里面是一种笃定的笑意:“太宰君,我知道你同歌呗小姐的监护人织田作之助先生是朋友,所以在你与歌呗小姐相识之前,你不会做出冒犯自己朋友的行为、去调查她相关的事情;而在与她相识之后,你就更不会这样做了。”
——毕竟以太宰治的聪慧当然知晓,如果真的那样做了的话,那么他必然不可能得到歌呗的原谅。
太宰治是聪明人,没有足够的理由,他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歌呗的过往大抵是一段由于荒霸吐在擂钵街引发的爆炸而导致的悲剧,得是多没情商的人才会不长眼色的去向少女打听?
横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就被这样掠过去了。
但既然魔人现在专门将这一点拿出来询问他……
太宰治几乎是一秒都不到,就已经意识到了这话语之下所隐含的深意。
他没有说话,但坐姿都相比起之前来要显得更挺拔了一些——显然,太宰治比他面上表现的要对这件事情在意的多。
“听起来,你做了一些并不讨人喜欢的事情。”等到太宰治终于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诡异的凉恻恻,会让人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无法看到的视角,一点一点的沿着脊骨往上摸,并且随时都有可能将其抽出来一样。
只是这种无端的压迫感对于费奥多尔来说和不存在没有什么区别。他优雅的轻轻颔首,抛出了自己的橄榄枝——或者将那称之为“诱饵”也未尝不可。
“太宰君,我在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费奥多尔说,“在被织田君收养之前,歌呗小姐并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的【存在痕迹】。”
太宰治闻言,猛的抬起头来,从额发之间露出来的那一只眼漆黑暗沉的吓人。
“你想说什么。”他的声音压的很沉,如同海底万丈之下,连光都没有办法照进来的暗渊。
“就算是你以前的搭档、那位身体里封印着荒神力量的中原君,只要有心寻找,依旧能够搜索到一些关于他的来历的蛛丝马迹。”
“但歌呗小姐不一样哦——完全空白的过去,突兀的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样。”
“没有血亲,没有牵系,甚至都不是从任何的实验室里走出来的。”
费奥多尔极短促的笑了一声:“就像是神明赐给这个世界的奇迹……不是吗?”
他的眼前不期然又出现了当日在演唱会现场的时候所看到的那一幕——雪白的能量将少女的身躯完全包裹,随后从中蜕变而出的是仿佛被上帝捧在掌心的天使。
无论是洁白的羽翼还是带来救赎与希望的歌声,对于费奥多尔这样一位拥有着虔诚信仰的教徒来说,简直是特攻。
那是自云端之上而来的天女,是神明怜悯人类,怜悯这个充满了痛苦、悲剧与绝望的世界,所以才特意的赐给世人的一束光。
只不过对于费奥多尔来说,要靠近这一束光并不急于一时,他尚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既然是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天女,那么就终有离开、回到她自己的家的那一天。
但是,费奥多尔可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既然都已经落到这个世界里面了……既然都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被他发现了 ……
那么,不会认为他真的会放这只蝴蝶再飞走吧?
只不过仅凭费奥多尔自己,没有办法做成这件事情,所以他才会索性在这里等着太宰治的到来——他知道,他们将会成为最好的盟友,因为他们拥有着共同的目标。
太宰治并没有立刻说话。
他沉默了许久,直到旁边的计时器都已经开始发出“滴滴”的声响,提示他只剩下最后的一分钟会面时间时,太宰治才终于开口了。
“织田作说过,他是在龙头战争的时候在街头遇到歌呗的。”
对面的费奥多尔露出了极为微妙的神色:“啊,涩泽君吗。”
“你果然知道。”太宰治冷笑了一声,“现在想来,当初白麒麟会来到横滨,你也在其中插手了吧。”
不然区区一个横滨,哪里吸引了见多识广的白麒麟的没目光?比之着弹丸之地,涩泽龙彦更加青睐的明显是强大异能者众多的欧洲,这些年也都一直在那边行动。
……并且惹的日本政府经常帮他擦屁股。
“太宰君这话可就称得上是颠倒黑白和污蔑了啊。”费奥多尔状似无辜,“只是做了一个情报贩子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毕竟【死屋之鼠】也是需要养家糊口做点业绩的嘛。
“哼……”太宰治对此不置可否,对面那个黑心的玩意儿都在打什么鬼主意,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而隔着厚厚的玻璃,费奥多尔弯了弯眼眉,屈起食指来在玻璃上轻轻的敲击了几下——是临时编撰出来的密语,而他笃定太宰治能够听懂并且理解其中的意思。
***
太宰君。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