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会元陈修 你们是有去年的KPI没完成……
这道声音传来, 在场的所有正派反派都停下了动作,齐齐抬头看来。
宋俭对着陈修陈轼呲了下牙:“嘻~”
“不好意思啊陈兄,来晚了。”
话音刚落, 那些冒牌货又开始拔刀, 一副砍不死人不罢休的样子。
宋俭:“长鹰!龙啸!”
两道身影飞快从两侧闪来, 与七八个冒牌货缠斗在一起, 宋俭掏出哨子吹了一声当做信号,而后他便冲去护人。
“刀剑无眼!聚在一起别乱跑!”
陈轼喊了声:“小兄弟!小兄弟!你不是田螺公子吗?”
宋俭把靠近秦溪举子的人一脚踹开, 间隙回道:“兼职, 兼职。”
冒牌货一二三四甲乙丙丁各忙各的,有的人眼看打不过出刀快狠准的龙啸, 便调转矛头。
宋俭缩在后面,看准时机飞快的伸出一条腿。
“啊!”
那人绊得飞了出去。
宋俭拽住他的后领子一甩, 交给了赶来的其他暗卫。
秦溪举子中又有人问:“小兄弟,你不是说你在京中有个当小官的亲戚吗?”
宋俭一转身,和一个冒牌货面面相觑。
冒牌货阴沉沉,宋俭看着他,然后突然跳起来, 重重的在他脚上踩了下去。
“啊——”
OK。
又解决一个。
宋俭拍拍手, 回头腼腆一笑:“其实就是陛下啦~我给陛下办事~”
听到哨声赶来的暗卫越来越多,很快这些冒牌货便被全部擒拿。
宋俭把最后一个想跑的人一把扔回去, 然后脚尖踏在某根树枝上借力,一个翻身直接纵跃到陈修前面。
“呼~~~”
宋俭长出一口气。
随后——
“chua拉!”他拔刀指过去,朝离他最近的冒牌货抬了下下巴:“你们是有去年的KPI没完成吗?一个两个都来冒充我们天察司。”
冒牌货老大表情难看,还想挥刀,结果刚一动,身后四把刀直接架上了脖子。
长鹰:“我们大人问你话呢!”
龙啸:“还不招来?”
十七:“。”
十八:“说那么多, 先砍一刀。”
冒牌货老大仰着脖子,短暂的老实了,宋俭把自己的刀收回刀鞘里,悠悠走过去,然后从他腰上拽走他的假令牌。
端详片刻:“这做的啥呀?”
令牌上面的字都是歪的。
宋俭放到鼻尖下面嗅了嗅,嗯?甜的?
伸手一掰,断了,还有夹心。
宋俭:“糕饼啊?好工艺。”
说完后他从怀里拿个小袋装了起来:“没收了,怎么敢拿这玩意儿出来吓唬人的,等着下大狱吧你。”
冒牌货老大死死的盯着他,宋俭已经转身,对陈修道:“这些事情陛下都已经知道了,你们不用再到御前去,跟我们去都察院配合庞大人调查就行,陛下会还你们一个清白的。”
“还有。”宋俭清清嗓子,郑重道:“陛下口谕。”
秦溪的一行人闻言连忙跪下听旨。
宋俭:“天下文人都是陛下的门徒,不分高低贵贱,要一视同仁,抗旨不遵者,天察司有权先斩后奏。”
他们脸上骤然出现了喜色,陈轼推推陈修:“哥,哥,你听啊。”
陈修很平静,只道:“草民遵旨。”
宋俭赶紧抬抬手:“快起来吧快起来吧,早跟你们说过陛下是很公正的大好人了。”
一行人纷纷叩首谢恩,就在这时,身后龙啸突然叫了声:“大人。”
宋俭看去。
龙啸面色沉重,抬手在冒牌货老大脸上猛地一扯,一张假面皮便掉了下来。
宋俭视线凝在他的脸上,鼻高眼深,不是大燕人的长相。
反倒像是……
宋俭想起冬狩时在易麟行宫中审过的那个人。
“你们从月戎国来的?”
冒牌货老大冷哼一声。
其他几个人的面皮也被撕掉,都是鼻高眼深的模样。
龙啸:“此事要尽快禀报给陛下。”
宋俭也没想到这次春闱竟然还有月戎的人在搅混水,他点点头,遣走两人先行回宫。
冒牌货老大盯着他:“你是天察司首领宋渐?”
宋俭:“嚯,你也认识我?我好出名。”
“哼哼。”
宋俭瞧他这幅样子:“哥们,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冒牌货老大一副很反派的表情:“你靠近些我便告诉你。”
宋俭:“那提前说好,别咬我耳朵。”
他走了两步靠过去:“说。”
冒牌货老大附在他耳边:“¥#……%&……”
宋俭眉头蹙了起来,两秒后,他问:“兄弟,你出任务前吃了肉包子吗?你伙食还挺好。”
冒牌货老大:“?”
他有点急:“这不是重点!”
宋俭:“噢噢噢噢,那你再说一次。”说着宋俭又把耳朵侧过去。
冒牌货老大:“(叽叽咕咕)(叽叽咕咕)”
宋俭表情越来越严肃,周围所有人都在静等着他们秘密交谈。
终于说完后,宋俭掏了掏耳朵:“那个,不好意思,你说话声音好小啊,能大点声吗,我耳朵不太好,听不清。”
冒牌货老大气得差点吐出血来:“你……你你你你你……”
宋俭双手合十真诚道:“对不起对不起,麻烦你再说一次吧。”
冒牌货老大深呼吸一口气,探着脖子耳语道:“秦府被抄那日,只有你看到了,宋渐,只有你知道,你逃不掉的。”
宋俭:“?”
怎么又是这句话?
他说:“你搞这么神秘,我以为是什么大秘密呢,搞半天不还是没人知道吗?”
冒牌货老大:“哼哼哼哼……”
宋俭有点莫名其妙,余光偶然一瞥,看到陈修后面有个高个子奇奇怪怪,他转头看过去,盯了两秒。
然后倏地想起他来之前是想找那坨补丁的,正想问他们一句有没有人有印象,谁知还没开口,那眉眼吊高的高个就后退着想跑。
宋俭顿了下,然后喊道:“无常!松风!”
两人反应迅速,但那眉眼吊高的人反应更迅速,而且轻功好得异常,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跑得很远了。
陈轼望着那道身影:“那是毛青???”
陈修:“是毛青,但也不是。”
宋俭对龙啸说了句:“看好他们。”然后就立马飞身跟了上去。
毛青灵活的穿梭在小巷子里,宋俭拼命地飞飞飞追追追,但始终慢一步。
就在宋俭以为毛青要从巷口逃走的时候,突然又在前面看到了一群熟悉的人。
“倭瓜老大!拦住他!”
倭瓜老大一听,几乎立马就锁定了前面跑来的人。
毛青不屑的望着这群乞丐,打算跃起来直接飞走,结果没想到刚飞起来半米,脸上就正中一颗臭蛋。
紧接着是迎面而来的十几颗臭蛋。
“啪!”
“啪!”
“啪啪!”
毛青掉了下来,安静两秒:“yue……”
他被臭的跪倒在了地上:“yueyueyue~~~~”
无常和松风也赶了过来,想抓他,但又有点下不去手,两人呲牙咧嘴的站在旁边,等宋俭来。
宋俭:“……”
他好心的扔了张帕子给毛青。
毛青一头臭蛋,败下阵来。
宋俭走过去,在他脸上抠了两下,然后撕拉一声,也扯下一张人皮面具。
“你也是月戎国来的?你去见汪宜做什么?”
毛青不说话,宋俭朝倭瓜兄弟招手,他们很了然的又送了几颗臭蛋过来。
宋俭拿着臭蛋就要喂他。
毛青立马道:“他与别人勾结,让我陷害陈修。”
宋俭把臭蛋喂到他嘴边。
毛青:“yue~~~”
他瞥开脸如实交代:“他们……他们不知道我是月戎国的人,想策反我,让我在破庙的佛首之中放一封信和一百两银子,这些都是他们伪造的陈修舞弊的证据,事成后他们会托关系给我个小官当。”
宋俭听完忍不住道:“好恶毒的计谋。”
毛青还在那yue,宋俭挥手:“押走。”
……
月戎那些来浑水摸鱼的细作都被送去了刑部大牢,而陈修陈轼一行人则被带到了都察院。
两日后,刑部和都察院都有了审讯进展。
月戎细作此行就是为了离间汾州文人与大燕,然后趁乱激化汾州的矛盾,以达到拉拢汾州文人的目的。
春闱汾州文人全部落榜一案的结果是一部分官员妄自揣测圣意,抱团歧视汾州文人,在帝王没有任何指示的情况下擅自调换汾州文人试卷,致其全部落榜。
更有甚者利用这一便宜收受贿赂,将汾州文人及第的试卷分为三六九等,银子给的多的便能顶替上等试卷,给的少的顶替一些末等试卷。
受贿便受贿,这些官员还扬言汾州文人这辈子入仕无望,卷子放着也是可惜,不如拿来好好用用。
都察院将结果呈到了御前,帝王盛怒,当天便下旨将几十个涉事官员全部下狱,着三日后拉去问斩。
除此之外,行贿顶替汾州文人试卷的士子也跟着下狱了一大批人。
事毕,汾州文人的试卷全部找回,贡院东墙又张贴了新的春榜,这次汾州及第人数足足有四十八个。
而榜上第一个名字赫然写着:陈修。
又是一日无限好春光。
御花园中,徐羡和帝王正在前方走着,正在商议三日后的殿试。
宋俭和宫德福落后在不远处。
宫德福笑眯眯的赏着御花园的春景,笑道:“哎呦,这景色,真是好啊。”
宋俭也背着手慢慢悠悠:“是啊。”
“对了德芙公公,汾州来的文人现在如何了呀?”
宫德福:“自是不错,京中再无人敢有任何龃龉。”
“而且陛下已然表态,那汾州文人自然也得有所表示了。”
“您大概还不知道,前些日子那会元陈修在贡院东墙上题了首诗以表忠心,哦呦,那真是旷世的文采,如今可是名扬京城嘞。”
宋俭抿唇笑了笑。
嗐。
行恶者得恶报,行善者得善终。
真好。
第52章 像枕边人 小八医猫了~~
殿试定于四月初一在武华殿进行, 不出意外宋俭又是考场保安。
呵,重生之我在古代当保安。
虽然只有一天,但殿试是萧硬槐亲自出策题亲自监考, 不仅来参加殿试的贡生不敢造次, 宋俭也不敢, 他要直愣愣的在武华殿站一天。
萧永宁给他建议:“要不你去向皇兄求求情来陪我玩吧。”
宋俭:“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你皇兄亲自要求的。”
萧永宁:“也是哦。”
两人都坐在殿前的台阶上, 动作一致的撑着脸蛋。
宋俭:“小八,我有点emo。”
萧永宁安慰道:“不要医猫。”
安慰完才想起问:“什么是医猫?”
宋俭:“……”
他想了想, 解释道:“就是你皇兄命令我做不好玩的事情, 我不想做。”
萧永宁若有所思:“哦哦哦,那我懂了。”
四月初一, 天刚破晓之际,武华殿内的几百名贡生已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行完殿礼。
御试策题平整的铺在低矮的木案上, 不多时,卷纸翻动,有人开始蘸墨挥毫。
殿试开始后除帝王亲自指派的巡视官员其他人都不准在场,当然,天察司算个例外。
但天察司暗卫都隐在暗处, 这之中, 又只有宋俭是个例外,他站在帝王身侧。
在贡生行殿礼时宋俭就先后接收到了来自秦溪的十几个文人的打量视线, 虽说协理都察院办案时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但宋俭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默默朝帝王身后躲了躲,试图让自己成为一道没有存在感的影子。
萧应怀扫他一眼。
宋俭还在盯着脚尖往后躲。
躲。
躲躲躲。
躲——
嗯?
宋俭的腰被一把手挡住了,他猛地抬头,只见帝王搭着眉眼瞧他,口型说了句:“去哪?”
“……”
于是宋俭又被带到了前面。
几百名贡生中, 宋俭在最近的地方看到了陈修。
陈修视线与帝王身侧的少年短暂交错,眸中尽是了然。
……
殿试在申时三刻结束,贡生在东侧门纳卷离场,宋俭本想跟出去与陈修陈轼他们说几句话,但这话一出便被帝王驳回。
萧应怀低瞥他:“榜还没放,你是朕身边之人,可知避嫌二字怎么写?”
宋俭垂头:“噢。”
最后只得乖乖跟着帝王离开。
贡生们纳卷后有鸿胪寺官员领道,离去前陈修又回头望向殿外廊道,少年亦步亦趋跟在帝王身后,嘴里嘀咕着说了些什么。
帝王抬手,朝他额上就是一敲,少年捂着头登时闭了嘴。
陈轼与其他几人也瞧见了这画面。
陈轼:“那时不曾想过,这小兄弟竟是陛下身前的红人。”
有人道:“什么小兄弟,那是天察司的宋大人。”
陈轼说错话,下意识看了下陈修。
但陈修什么也没说,收回视线跟着领道的人出了门。
殿试结束后基本都已尘埃落定,宋俭不必再忧心其他什么,除去值守便是睡大觉,有空的话偶尔也去关心一下殿试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当然他都是问徐羡,徐羡每逢他问都极有耐心,在能力范围内无有不答的。
宋俭就爱和这种好脾性的人说话,尤其这段时间徐羡出现频率十分高,宋俭有事没事就去问两嘴。
“徐大人,卷子快批完了吗?”
“徐大人,殿试成绩什么时候出来呀?”
“徐大人,传胪大典是在后日举行吗?”
“徐大人……”
“徐大人……”
……
宋俭整天徐大人徐大人,喊得多了自然就进了帝王耳中。
这日是读卷最后一日,礼部官员离去时宋俭又在外面喊了声:“徐大人。”
结果徐羡还没说什么,宫德福就赶紧跑上来拽住他:“宋大人宋大人,您留步,陛下找。”
“啊?”
宋俭稀里糊涂的被带进去:“陛下,您有事找我吗?”
刚说完宫德福就已经关上门溜走了,御书房内静得掉针可闻。
萧应怀没抬头,只问:“又去找徐羡问什么?”
宋俭懵懵的:“问……问殿试的事情啊。”
萧应怀:“这么些时日还没问够?”
宋俭眨了下眼,不明所以。
萧应怀:“刚问了什么?”
宋俭如实道:“还没来得及问呢陛下。”
萧应怀终于看向了他,慢条斯理打量了许久才道:“徐卿近日公务缠身,莫要拿这些小事烦他。”
宋俭被盯得有些脸红,埋着头小声道:“噢,属下知道了。”
御书房内又一次安静下来,宋俭以为帝王说完了,便开口:“那属下先……”行告退。
“有事就问朕。”
宋俭吞下三个字,啪嗒啪嗒眨着眼睛看向他。
萧应怀:“怎么?”
宋俭老老实实的抠着手指:“但是之前春闱结束后属下问您,您说‘你倒是关心,与你有何干系’,然后那日您还说要避嫌什么的。”
萧应怀:“……”
宋俭真诚问道:“那属下还要问吗?”
萧应怀沉默良久:“过来。”
“噢,好。”宋俭乖乖走过去。
“趁着朕现在有时间,问吧。”
宋俭背着手,酝酿半天。
“属下晚上可以吃一盘御厨做的糕饼吗?”
“?”
“……”
其实宋俭确实也没什么可问的了,他从徐羡那里都听了个差不多,至于殿试成绩,传胪大典之后黄榜都会张示天下,到时自然就知道了。
于是这晚宋俭到最后也只是吃了一盘糕饼。
吃完后又留下一问:“陛下,以后属下还可以吃吗?”
萧应怀默然。
“嗯。”
“谢谢陛下。”
很快到了传胪大典当日,殿试成绩完全在宋俭的意料之中,一甲三人,陈修第一,是御笔钦此的新科状元郎。
宋俭听宫德福说陈修文采卓然见地犀利,殿试的时务策文洋洋洒洒一万余字,针砭时弊直中大燕要害,这状元郎是绝对的当之无愧。
而且宋俭还得知陈修不仅是状元,他连中三元,乡试会试都是第一。
陈轼是二甲二十一,秦溪来的其他文人则多登三甲之名。
他远远看了眼大典上身姿挺拔的陈修,仿佛也看到了他日后在朝中平步青云的官途。
传胪大典之后,按照礼制一甲三人要簪花披红跨马游街。
为表天子殊荣,除宫中仪仗队外,也遣了天察司不少人去护送他们回会馆和住所。
京城大街上,道路两旁都是看热闹的达官贵人和平头百姓。
陈修冠帽上插着银色簪花,身上一袭红色状元袍,骑在高头大马上,整个人意气风发。
“我早就说这陈状元郎有登阁拜相之姿,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纷纷扰扰的夸赞有些传进了他的耳中,有些落在身后随风散了。
他唇边勾起一道笑意,并不在意夹道的人曾经说过什么,只拱手回礼。
宋俭和长鹰龙啸他们骑着马在前方开道,走至某处时撞上了另一条队伍。
他看过去,一眼就瞧见被押送着的那批人,这都是春闱时舞弊顶替汾州文人试卷的那些士子,正要从都察院押送到刑部大牢。
好巧不巧,汪宜也在其中。
他憔悴至极,两撇小羊胡子长长不少,正半死不活的走着,抬眼就看到了马上的宋俭。
汪宜:“?”
宋俭和他对视片刻:“嘻~”
身后的队伍跟了上来,汪宜很快也看到了簪花披红的陈修,脸色陡然变得十分难看。
都察院的押送队伍先行让路,状元仪仗队敲锣打鼓的继续向前走去。
陈修驾着马,在经过汪宜时斜睨下去,无声胜有声-
新科进士全部入仕授官已是半月之后了,这之前又是恩荣宴又是谢恩礼,还有吏部那边的考核,总之热闹了好些时日。
科举取士之事尘埃落定,宋俭总算松快下来。
他得了空,萧永宁便往他这边跑,嘴里不停歇的说着想去这里玩想去那里玩。
宋俭晃晃手指:“不行,你皇兄最近忙得很,我们过去会挨骂的。”
萧永宁:“啊啊啊啊啊啊~”
“小八医猫了~~~”
但宋俭还是残忍的拒绝了她。
因为宋俭从宫德福那边听说前朝在筹备重组内阁之事,御书房近日天天都有大臣在。
忙成这样,宋俭一点都不想去触萧硬槐的霉头。
但他不去触,总有轮到他值守的时候。
这天宋俭慢慢悠悠的朝御书房走着,正心里三推四阻,然后就在宫道上碰上了熟人。
陈修。
宋俭好久没见过他了,眼睛一亮:“陈兄……哎不对,该换称呼了,陈大人,近来可好呀。”
陈修拱拱手:“宋大人客气,陈某一切都好。”
宋俭走过去与他并行:“你是要去见陛下吗?”
陈修:“是。”
宋俭稍微安心了点:“那正好,一起去吧!”
他以为有这位新科状元郎在就能当个隐形人,结果没想到他刚和陈修进去,帝王就拧起了眉。
宋俭一看萧硬槐表情不对,瞪大眼睛:“?”
萧应怀:“怎来得如此之慢,又是爬着过来的?”
宋俭咽了下口水:“回陛下,不是。”
萧应怀看了眼陈修,然后对他说:“来朕身边。”
宋俭没动。
萧应怀:“站那做什么?”
宋俭:“啊,噢,抱一丝陛下,我以为您叫陈大人呢。”
说着赶紧跑了过去,乖乖站好:“陛下,我来啦。”
萧应怀让宫德福给陈修赐了座。
宋俭偷瞥一眼。
如今陈修任职翰林院,是内阁阁臣的当红人选,朝中百官对他的评价普遍都很高。
不知道为什么,宋俭也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欣慰感来。
挺好,挺好。
不过没过多久,宋俭就不好了。
明明有宫德福在,但萧硬槐总是使唤他,一会要他研墨,一会要他备纸,一会还要他沏茶。
宋俭忙得像个小陀螺,在御书房里转着圈的跑。
啊啊啊啊啊~~~
我是学生,放过我!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宋俭站在帝王身侧一步都不挪了。
眼看男人又要张口,宋俭先开口:“陛下……”
萧应怀掀眼。
宋俭:“QnQ。”
“呜~”
萧应怀:“……”
算了。
陈修望着他们,心若明镜。
嗯。
不像身边人,像枕边人。
第53章 我们要有皇嫂了! 上班不喝酒,喝酒不……
五月初七是萧永宁的十八岁生辰, 而萧永宁从四月就开始念叨了。
和丹萝念叨,和她宫里的姑姑念叨,和宋俭念叨, 偶尔有宋俭打头阵壮胆子, 她还敢到御前念叨。
不过到了御前念叨的事情也无非几件。
“皇兄, 小八生辰你要送小八什么礼物呀?”
“皇兄皇兄, 小八生辰的时候可以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吗?”
“皇兄皇兄皇兄,小八生辰的时候可以让宋大人陪小八玩整一天吗?”
宋大人本人十分愿意, 在旁边小鸡啄米点头。
啄到一半, 帝王视线扫过来。
宋俭赶紧低头:“……”
萧应怀:“莫要惹事,莫要偷偷出宫, 朕会让龙啸跟着你们。”
这么说就是同意了,萧永宁昂首挺胸:“小八会照顾好宋大人的!”
宋俭:“啊?我……”
萧永宁已经拽着他跑了。
离去时宋俭又回头看了眼, 发现帝王正盯在萧永宁牵他胳膊的手上。
嘶……
怎么感觉……
“宋大人!快走快走!”
“噢,噢!”
宋俭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初七这日,华英殿内举办了萧永宁的生辰午宴,受邀之人多是京中女眷,有些与萧永宁玩得好, 而有些是天子近臣的家眷。
极少部分在场的男子除了宋俭和被派来跟着他们的龙啸, 就只有郢王家的小世子和萧达了。
萧达此人很有些艰苦卓绝的斗志,经常不是在京城就是在回京城的路上, 在江南短短待了三个多月,一到萧永宁生辰便又急吼吼的跑了 。
萧永宁那日见他还说:“你哪里是为了我的生辰回来,明明就是想和你那些京中的狐朋狗友去玩,你小心我去告诉皇兄,让皇兄把你丢去更远的地方。”
萧达摇头晃脑的略她。
萧永宁:“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生辰宴萧永宁不能提前离席, 要先等女眷们进献完生辰礼,还要听贺词,看表演,看完还要挨个赏赐。
好几次萧永宁都想说,要不大家直接吃吧,吃完去看戏赏花,被丹萝紧急劝住。
丹萝摇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可以的公主,这不合礼仪。”
萧永宁:“……”
萧达没待一会就起了身,借口道:“本王去看看皇兄。”
然后就大摇大摆的溜了。
萧达溜走没多久后,萧应怀也来了一趟华英殿,其实按照礼制这样的宴会帝王不必出席,但萧应怀还是百忙之中来看了眼。
京中女眷大都明白,这是独属于长公主的荣宠,毕竟是当今天子唯一的胞妹。
宋俭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只以为萧硬槐过来凑热闹,他躲在后面吃肉,正miamiamia,一抬眼又对上了帝王的视线。
宋俭左右看了看,朝后看了看,抬眼,发现确实是在看他。
“……”
咋了啊。
宋俭又吃了口肉,然后默默朝旁边的帘子后面躲了下。
好了,这下看不到了。
“miamiamiamia~”
萧应怀:“……”
萧永宁在上面如坐针毡,所幸她皇兄并没有在这里多待,浅酌半杯酒便离席了。
萧永宁赶紧行礼:“恭送皇兄。”
顺便告了萧达一账:“皇兄,萧达刚才说去找您叙旧呢。”
另一边正打算出宫的萧达打了个大喷嚏。
他揉揉鼻子:“谁骂本王?”
心里琢磨了一圈谁这么大的胆子,没琢磨出来,不过也无所谓,他心情好,不计较。
萧达回京前半个月就给他京中的朋友们写过信,要他们好酒好菜好戏等着,现在只缺他了。
他高高兴兴的走着,结果在宫门前被拦住了。
禁军统领甄放拱手道:“贤王殿下,陛下有旨,您现在不能出宫,请回吧。”
萧达天塌了。
华英殿中,宴会已然进入尾声。
萧永宁早就迫不及待了,赶紧招呼着去外面溜达赏花,到花园时恰好碰到灰头土脸的萧达。
萧永宁扇扇小扇子:“呀,这是谁呀。”
萧达:“……”
呵。
恨所有人。
天色渐暗,来参宴的女眷们陆陆续续离宫,只剩下萧永宁和宋俭,还有被圣旨扣在宫里郁郁寡欢的萧达。
萧永宁捂着嘴在旁边:“嘻嘻。”
她叫人在亭子里摆了一小桌,拉着宋俭过去:“宋大人在宴上没吃好吧,我单独备了一桌。”
其实宋俭在宴上吃得挺好的,啃了好几个鸡腿呢。
不过他也不想拂萧永宁的兴致,跟着坐下来,顺嘴喊了声萧达:“快来啊贤王殿下。”
萧达矛头指向他:“姓宋的,你好大的胆子。”
宋俭抬头:“?”
萧达:“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告的状,你在本王面前一向无礼,哼,你完了。”
宋俭吃了口乳酪,眨眼。
萧达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呼呼的坐下。
“每次都让本王和你们两个小屁孩一块玩,本王又不是哄孩子的。”
宋俭挡着嘴悄悄问萧永宁:“他多大啊?”
萧永宁:“二十二。”
宋俭:“噢。”
“也不是很大呀。”
萧达听到了宋俭的嘀咕:“你们又说本王的坏话!”
宋俭诚实道:“没说。”
萧达死活不信,嘴里还念叨他们告小状的事,整个人气成了没摘到香蕉的吗喽。
宋俭和萧永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旁边猜拳喝酒。
几杯喝下去后,宋俭看到了两个萧永宁。
萧达还在叭叭:“跟你们尿不到一个壶里。”
宋俭转头,看见两个萧达,他竖起一根手指,说:“子女不和,多是长辈无德。”
萧永宁凑过来,也学着他竖起一根手指:“弟妹不和,多是皇兄无德。”
说完,宋俭和萧永宁对视一眼,两人击掌。
“嘻嘻~”
萧达:“你们两个说皇兄的坏话,我要告你们状!”
……
吃好喝好萧永宁又要拉着宋俭陪她去玩捉迷藏。
宋俭晕晕乎乎打着摆子:“现在玩呀。”
萧永宁兴奋的点头,还叫来了丹萝和其他几个小宫女小太监,转了一圈对着龙啸挥手:“宋大人,让他也来!”
“还有萧达,萧达!萧达!你玩不玩!快点!别装了!”
萧达被强行拽去参与了这场无聊的猫捉老鼠。
第一次抓阄抓到“猫”的是龙啸,宋俭赶紧摆手:“不行不行不行,龙啸可会找人了,他一下就能把我们都找出来。”
大家都同意,于是开始第二次抓阄。
这次抓到“猫”的是萧达。
他还没发表意见,萧永宁已经“哇”的一声大叫跑开了:“快藏啊快藏啊!”
人群一窝蜂散开,很快原地只剩下萧达。
萧达:“……”
恨所有人。
他们划定的躲藏范围就是整个御花园,宋俭跑跑跑,晕头转向的跑,大概是迎了几阵风,整个人迷糊的险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跑了一阵后看到一座假山,宋俭站在前面看了会。
“藏好了没有!?”萧达的声音传来。
宋俭嗖一声跳上假山,在上面撅着屁股埋着头。
然后回了句:“藏好啦!”
藏在其他地方的人:“……”
此前的燕宁宫,宫德福回禀:“陛下,长公主和贤王殿下带着宋大人去御花园玩捉迷藏了。”
萧应怀“嗯”了声:“派些人去看着,注意安全。”
宫德福很贴心的劝道:“老奴是听说宋大人和公主都喝了些酒,好像是喝得不少,天色暗了,老奴实在有些担心,不如……不如陛下过去看看吧。”
萧应怀顿了片刻,抬头:“既然你这样说,那朕就过去看看吧。”
宫德福连忙“诶”了几声。
御花园。
萧达远远就听到了宋俭的声音,心里哼哼哼的想,真是个笨蛋,哪有藏好了还告诉别人的人。
他打算先拿宋俭开刀。
嘴里边假模假样的喊了个相反的方向:“我要去找你了!”然后放轻脚步朝着假山走。
宋俭像只鸵鸟一样,听到声音埋得更深,还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哒。”
“哒。”
“哒。”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宋俭吸了吸鼻子,然后悄悄的挪了挪。
挪——
挪挪挪。
“抓到你了!”萧达突然从另一边伸出一只手来。
宋俭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手忙脚乱的朝另一边躲,结果没想到身体晃得不受控制,脚下陡然一崴,直直朝着另一边摔了下去。
“嘭。”
“啵~”
宋俭紧闭着眼睛,只感觉自己摔进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中,唇上……嗯?
温热柔软。
宋俭砸吧了一下,还舔了口尝尝咸淡。
再睁开眼时,和帝王四目相对。
宋俭:“(呆)”
萧达从假山后面绕过来,边走边说:“你干嘛呢?我都抓到你了你怎么还跑……”
话音就顿在看清眼前画面的那一刻。
萧达:“??”
萧应怀瞥了他一眼,然后将怀里一身酒气的人抱好,垂眸淡声道:“又喝了多少?”
宋俭半眯着眼,清醒了一会的脑袋现在又有点懵。
想了半天,才咕哝出一句:“喝酒不上班,上班不喝酒。”
萧应怀:“没让你上班。”
宋俭晕晕的,两条腿跨在帝王身前,还想扭着头去看旁人。
萧应怀开口:“抱紧些,摔了你朕可不负责。”
宋俭赶紧伸出胳膊揽住帝王的脖颈,小声道:“今天……今天放假了,属下陪公主玩,可以……可以喝酒……”
萧应怀瞧着怀里人说不清楚,也不再问,兀自抱着他转身。
宫德福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忙跑去对萧达说:“贤王殿下呦,您怎么把宋大人吓得从假山上摔下来了,这多危险呀。”
萧达指着自己:“?”
这这这这这……他可是王爷!!
这宫里还有没有天理了???
其他人听到动静也从暗处跑出来,萧永宁从萧达胳膊后面探头,眨着眼睛兴奋道:“皇兄把宋大人抱走啦?”
宫德福捏着手指点了点:“您看到就好,小些声,莫要扰了陛下的兴致。”
萧永宁激动不已,拍着萧达:“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们要有皇嫂了!”
萧达脸有点绿。
他今天还那个态度对人来着。
暗处的龙啸也望着两道背影沉思了。
宋俭路上都快睡着了,脸蛋枕着帝王的肩膀:“陛下~~”
萧应怀:“嗯。”
“陛~~下~~”
“有话就说。”
宋俭闭嘴了。
他埋在颈间呼着热气,并不知道从御花园回燕宁宫这一路上被多少人看到。
进到熟悉的宫殿时,宋俭第一反应是:“不要值夜……我不要值夜……我都……我都喝酒了……”
“呜~”
萧应怀轻拍了他一下:“闭嘴。”
宋俭瞬间老实了,脸有些红。
过了一会又开始小声说:“不要睡房梁……”
“不要睡房梁。”
“我不要睡我不要睡我不要睡。”
“呜呜,我会……会掉下来的。”
萧应怀:“……”
“从朕身上下来。”
身后就是龙榻,宋俭嘭一声松开手掉了下去,然后捂住自己的屁股朝里缩了缩。
萧应怀注意到他的动作,并没有说什么。
“安分些。”
刚说完,殿外便传来宫德福询问的声音:“陛下,用不用老奴让人打些热水来。”
萧应怀喉结攒动。
片刻后。
“打些吧。”
萧应怀沐浴完回来时,榻上的人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他凝眉看了许久,某一刻时,他忽的伸手下去,不知自己是想去做什么,手堪堪停在少年脸前。
也恰在这时,少年滚了下,睡梦间迷糊的抓了抓,抓住了他的拇指。
萧应怀眸光变得很暗。
“嗯……陛下……”
榻上的人似在说些什么胡话梦话,听不太清。
萧应怀视线一寸一寸掠过少年的五官,又顿在他白皙的颈间。
看了会后,萧应怀突然微蹙了下眉,然后猛的伸手将他的领口拨开。
没有。
没有疤。
干干净净。
宋渐那年在追捕逃犯时胸腹中了很深一道刀口,绝无可能像现在这样。
萧应怀打量着榻上的人,明明是一张脸,可偏偏哪里都不同。
“……”
萧应怀轻轻扣住他细白的脖颈,想再去看看他背上的疤痕。
结果刚一动,宋俭就睁开了眼,一双眼眸困顿茫然:“陛下……您在干什么啊……”
萧应怀手顿住:“怎么又醒了?”
宋俭吸吸鼻子,往前蹭了蹭,胡乱回:“嗯……醒了……”
“闭上眼睛。”
宋俭听话的闭上。
下一秒,萧应怀飞快的将他的上衣掀开,瞧了眼他瘦削的背部。
什么都没有。
可萧应怀明明记得那时他探过眼前人的丹田,内力很深厚。
宋俭闭了好一会,哝哝哝的说:“好了没有呀……”
然后就感觉到自己小腹探上一把手。
睁眼。
帝王半俯着身,定定的看着他。
宋俭:“……”
“(///////)”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萧应怀松了手,一个没抓住,少年就像只土拨鼠一样钻进了被子里。
嗯,只留着屁股在外面。
萧应怀没管他,片刻后,直接剪了灯烛上榻。
宋俭本来就醉得发懵,在被子里还喘不上气来,差点缺氧直接晕过去,等到外面安静下来,他才又挪着爬出来。
殿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宋俭呆呆坐了会,打了个酒嗝。
萧应怀能清晰的感知到身边的人,本想说句什么,但还没张口,宋俭就很自觉的拉起被子板板正正的躺下了。
“呼~~~~”
“嗝……”
宋俭眯着眼睛,很舒服的打了个滚。
滚。
再滚。
滚滚滚。
萧应怀颈间滚过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
“这个床……好软……喜欢……”
萧应怀忍不住再次抛出那个问题:“喝了多少酒?”
宋俭不吭声了。
许久。
“嘿嘿~”
萧应怀:“……”
宋俭就这么一蒙头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是因为喘不上气了,他做了个梦,梦里被一根人那么粗壮的树枝缠住了,怎么挣扎都跑不掉。
他气喘吁吁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腰被一条胳膊箍着。
宋俭酒醒了:“?”
不是?
啊!
啊啊!
宋俭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
不仅想起来自己在哪,还想起来自己临睡前都说了什么。
他说龙榻好软,他喜欢。
还傻笑,傻笑了半天。
后面的话直接自动生成录音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我家住在江城花园三号楼三单元101……”
“我在江城大学新闻系读大二……”
“我叫宋俭……勤俭节约的俭……”
哈哈。
丸辣。
宋俭深呼吸一口气,打算悄悄的从萧硬槐胳膊下面逃走。
他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往外挪。
啊啊啊啊!加油!
就差临门一脚就自由了,结果在最后一刻,那把手突然又伸过来,一把将他扣了回去。
头顶上传来帝王深沉沙哑的嗓音。
“去哪?”
宋俭红温了。
……
之后宋俭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大概是被萧硬槐勒晕了吧。
他模模糊糊的又做了个梦,这次的梦境和以往都不太相同。
宋俭梦到了自己穿越前的那堂课,确实是那堂课,因为宋俭记得那个PPT上的320p“高清”视频。
讲台上的教授讲得乏味,教室里的学生也昏昏欲睡。
宋俭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看到了自己。
以一个清晰的第三人视角看到了在翻书的自己。
在……翻书?
宋俭茫然的望向自己。
“自己”似乎也有感应一般,轻轻抬起了头。
宋俭和“自己”对上了视线。
就在那一瞬间,宋俭猛然从梦中惊醒。
天色已经大亮,榻上早已经没了人,宋俭坐起身,没多久宫德福就从暖阁小碎步跑了进来。
“哎呦,宋大人您醒了,饿了没,陛下去上早朝了,一直让老奴在这里候着,就等您醒了。”
宋俭挠了挠脸。
“咕~~~~”
好真实的梦。
他爬起来以后,暖阁里已经备好了一桌简单的早饭。
宋俭边吃边琢磨,偶然抬眼,发现宫德福正一脸慈爱的看着他。
宋俭喝汤的动作停了:“咋啦?”
宫德福摆手:“没有没有,您快喝。”
然后继续用一种很慈爱的目光看着他。
宋俭被看得毛毛的。
过了会他想起什么:“对了德芙公公,我能问您个事吗?”
宫德福:“您问您问。”
宋俭:“就是……我有些记不太清楚了,您能不能跟我说说我是怎么来宫里的,还有就是关于我爹娘的事我也想知道。”
宫德福:“哦,这呀。”
“您是五岁那年都鸾司廖大人捡回宫里的,一直养在都鸾司,也就是天察司的前身。”
“说来您也算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既然您问了,老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之后宫德福就和他说了遍宋渐的身世,其实很简单,因为宫德福说的那些归根结底就一句话,原主爹娘死在了战乱中,然后流落在混乱的战场上被人捡回了大燕皇宫培养。
宋俭戳着自己面前的包子,轻轻“噢”了声。
宫德福忍不住又感叹:“前朝军备羸弱,偏又地大物饶,那些周边小国时常来犯,致使大燕边境十几年都陷在战乱中,没个消停。”
“如今大燕到了咱们陛下手中日趋强盛,也算是前朝修来的福分了。”
后面宋俭又从宫德福嘴里听了许多他不曾知晓的事情。
比如萧硬槐在所有皇子中排名第二,原本的太子并不是他,而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
但因为先太子身体不好,又太过仁慈手软,没多久就死在了秦孝源的手里,秦孝源嚣张跋扈,一心扶持三皇子上位当傀儡,却没想到萧二是头咬人的狼。
三皇子落败后被斩首于承天门,后来便一直是萧硬槐主位东宫,直至登基。
承乾三年设立天察司,承乾四年倒秦,承乾六年季明翊扶持恒王在金銮殿造反,却因为宋渐出了差错被全部擒拿。
再之后的事情宋俭都知道了,可宋俭想不明白。
原主为什么要造反?
……
用完早膳后宋俭就抹抹嘴从燕宁宫跑了,因为他实在受不了宫德福那道慈爱的视线了。
宫德福难道又背着他偷吃毒蘑菇了?
哼哼,真是嘴馋。
宋俭在宫道上溜达着回天察司,结果走一段路就碰到几个人。
人人都朝他行礼:“宋大人。”
宋俭开始还摆着手:“不用行礼不用行礼。”
到后面越来越不对劲。
七八个小宫女见了他,脸红红的:“宋大人。”
行完礼后赶紧跑走,宋俭一扭头,都聚在一起笑眯眯的蛐蛐他。
碰到小太监。
小太监也行礼。
宋俭:“???”
这宫里的人都疯了?
宋俭赶紧去找了萧永宁,拍着胸口说:“大家都怎么了,怎么都莫名其妙用那种眼神看我?”
萧永宁托着腮帮子,笑得甜甜的。
“我怎么知道呀,皇嫂。”
宋俭:“?”
啥?
第54章 玉山行宫 您又要和属下亲嘴吗?
宋俭一觉醒来超级加辈了, 而他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看他糊涂,萧永宁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把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给他讲了一遍。
宋俭听完,脸第无数次变成了大红苹果。
怎怎怎怎、怎么又亲了!
他害羞的问萧永宁:“真、真的亲了好几口吗?”
萧永宁信誓旦旦:“我是你的好朋友, 我还会骗你吗?亲了五六七八口!真的!”
啊啊啊啊!
宋俭捂着脸:“那那那真的好多人都看到了吗?”
萧永宁严肃着脸点头:“不信你去问萧达!”
宋俭:“啊!不问了不问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俭脸皮滚烫, 跳上墙头飞走了。
他一路飞回天察司, 本想着去食堂找严力力吃两碗冰酪冷静一下, 结果刚一进门,七八双眼睛就齐刷刷的扫了过来。
倒挂在门廊下的长鹰:“……”
抱着刀靠在墙边的龙啸:“……”
坐在墙头上的十七:“。”
立在院中木桩上的十八:“……”
松风躺在树杈子上, 拿下盖脸的话本, 转头:“……”
无常:“……”
宋俭假模假样的虎着脸,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下一秒就转身飞跑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夭寿了夭寿了!
天察司院内六颗脑袋齐齐的一歪, 跟着宋俭落荒而逃的背影。
此时的金銮殿,早朝刚下, 朝中大臣正三三两两的结伴走下台阶。
陈修也是其一,正欲离去,突然听到身前几位同僚低低的声音。
“眼下陛下如此重用汾州文人,我等还是暂避些锋芒为好。”
“重用旁的人倒也罢,偏是这汾州人, 我这心里啊, 总是不安的很,每日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
“不瞒你说, 我也是……”
正说着,旁边突然插来一句。
“郭大人这身形瞧着可不像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的样子。”
几个人一凌,连忙转身拱手:“汤大人。”
汤涞慢慢悠悠的走着:“陛下重用何人哪轮得到我们为人臣子的来置喙。”
几个人都讪讪的,点头道:“诶,汤大人说的是。”
汤涞伸出手,挨个点了他们一遍:“别对陛下的决定有太强的占有欲, 管好你们自己,少吃些,官服都穿不下了。”
身后陈修轻笑了声,不高也不低,刚好够前面几人听到。
背后蛐蛐人的几个大臣更尴尬了,都是一副很忙的望天状。
陈修:“汤大人。”
汤涞:“陈学士。”
两人边聊边并肩离开了,留在身后的几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汤大人怎的也帮着那些汾州来的文人?”
“就是啊。”
“汤大人莫不是故意顺着陛下……”
这些话蛐蛐到一半,又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高开济从身后走来,瞥着他们几个:“哼,管好你们自己,官服都穿不下了,少吃些能少裁套衣服,当为陛下省料子钱了。”
说完,高开济昂首阔步离开。
几人面面相觑。
“……”
算了,都惹不起。
那边宋俭跑出来以后就躲到了御书房外面的某根柱子后面。
还是御书房清净。
当然也没清净多久,萧硬槐用过早膳就来上班了,宋俭一直躲在柱子后面,猫头猫脑的偷看。
萧硬槐来了!
萧硬槐走进去了!
宋俭想起自己昨晚在帝王怀里醒来想跑但被抓回去的事,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想问一句什么。
在柱子后面躲了一会后,他又挪到门旁边,先探头看了一眼。
萧硬槐在批折子!
宋俭蹲在门口挠着手,现在进去是不是不太好呀。
挠了会手,他又探头看了眼。
咦?
人呢?
宋俭手撑在地上伸着脖子看,发现萧硬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去了旁边的柜子前,正在把玩上面的一个瓶子。
哼哼,不认真工作,扣绩效扣绩效!
宋俭缩回去,在门口盘着腿坐下了。
坐了半刻钟,宋俭坐不住了,又双叒叕探头。
咦?
怎么又不见了?
他俯趴着左右探头找人,什么东西一直挡着他?
宋俭伸手推了两把,还在四处打量。
真的不见了耶?
正打算悄悄进去找人,谁知刚撅了半个屁股起来,头顶上方就传来了帝王慢条斯理的嗓音:“找什么?”
宋俭:“!!!!”
“啊!!”
他吓得差点一屁墩坐地上,站起来想溜,结果被帝王一把拎住后脖领子抓进了御书房。
宋俭四肢乱飞:“啊啊啊!”
他大叫着,宫德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宋俭眼泪汪汪:“德芙公……”
德芙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泪眼汪汪的宋俭:“?”
帝王拎了几步就松了手,宋俭忙不迭的跑跑跑,跑跑跑,跑到御案前然后爬爬爬,整个人爬进了桌子下面。
目睹了全程的萧应怀:“……”
他缓步走去,在座椅上坐下,然后垂眸。
宋俭挡着眼睛,下一秒,手指开了个缝:“呜~”
“陛下……”
萧应怀:“这次酒醒了都还记得?”
宋俭不回话,但脸已经红透了。
萧应怀:“偷偷摸摸在外面躲了那么久,有话要问朕?”
宋俭小声:“……嗯。”
“问吧,趁朕现在心情还不错。”
宋俭看着桌子腿儿,眨了几下眼睛,酝酿许久才壮着胆子说:“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说,昨晚……”
萧应怀捕捉到关键词,轻挑了下眉:“昨晚怎么了?”
宋俭:“您和属下……亲、亲了五六七八次……”
萧应怀默然片刻,淡淡“嗯”了声。
宋俭又啊啊啊的低下了头。
真的是真的!
宋俭:“呜呜……属下……属下不是故意亲的……”
萧应怀:“是吗?”
宋俭疯狂点头:“嗯嗯嗯嗯!”
萧应怀:“那你怎知朕不是故意的?”
嗯?!
宋俭抬头,瞪大了眼睛。
萧应怀轻轻敲着手指,许久,朝他抬了下。
宋俭人懵着,呆呆的问:“您又要和属下亲嘴吗?”
问完才反应过来。
他嗖一声从桌子下爬了出来,直愣愣站到帝王旁边,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的模样。
萧应怀盯着他:“永宁还与你说了什么?”
宋俭:“叫……叫了属下……”
皇嫂两个字在嘴里兜来绕去好多圈,实在不敢说出口,最后呜呜两声:“属下以后不喝酒了。”
说完就又想告退溜走,没想到这回并没有以往那么顺利,刚挪了一下脚,帝王就突然朝他伸出了手。
宋俭脚下一绊,“啊”的一声扑了过去。
“……”
耳边热气轻轻喷洒:“宋俭。”
“知道朕想亲你就莫要说这么多话。”
他狠狠抖了一下:“为、为什么……”
“朕听不到。”
这天宋俭完全忘了自己怎么从御书房走出去的,亲倒也没亲,因为他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根木头一样。
这事有点超过宋俭大脑负荷,他晕晕乎乎的乱想了几天,最后还是捂脸。
呜。
救命啊,萧硬槐说想亲他。
很快时间迫近五月下旬,京城夏日明媚,日头一天比一天热。
这日,宋俭又在御书房外值守。
他无聊的在门廊溜达,偶尔趴过去偷偷摸摸观望一下,那天那些话他一直耿耿于怀,但最近萧硬槐很忙,就算瞧见了也不搭理他。
“……”
哼哼,冷漠无情的人。
宋俭探着头,在御书房内看见了陈修和其他几位阁臣。
他知道现今新内阁已初具雏形,以陈修为首的八名大学士成为了新的帝王幕僚,负责辅佐帝王日常政务。
所以这几日他总能看见陈修,前天就在御书房门口碰到了来着。
那时陈修问他:“宋大人怎么不进去?”
宋俭蹭蹭鼻尖瞎说:“外面凉快。”
陈修只是笑笑,其他什么也不说。
不知道为什么,宋俭觉得陈修也笑得怪怪的。
这些日子好多人都怪怪的。
算了算了。
他蹲在门口托着下巴,不知不觉又走了神。
御书房内。
陈修视线几次瞥向外面,说道:“陛下,宋大人他……”
萧应怀淡声道:“他爱蹲着,由着他去。”
陈修也不再多说。
片刻后,御书房内的另一位阁臣又接上之前的话题:“关于汾州地方官员勾结豪强地主制作阴阳册瞒报税收一事,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彻查。”
阴阳册子中的册包括黄册和鱼鳞册,黄册登记户口,鱼鳞册登记土地,朝廷征收税收全靠这两本册子。
不过朝廷不可能时时事事都监管到位,地方官员山高皇帝远,于是做阴阳册瞒报中央就成了他们搜刮油水最好的方式。
萧应怀一向清楚,但他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所以只要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得太过火,诸如长宁河道决堤一案,他就都能抬抬手。
而今这件事又被提起只有一个原因,这个地方是汾州。
朝堂上关于汾州的风言风语萧应怀听了不少,个中考量他早已想过千万回,只是新内阁八名阁臣只有陈修一人来自汾州,新臣上位,这样的争论在所难免。
他撑着下巴:“朕知道了。”
其他事情商议结束后几名阁臣纷纷告退,唯有一人,萧应怀出声留下了:“陈修,陪朕下盘棋。”
陈修:“是,陛下。”
御书房很快安静下来,君臣各执一棋。
萧应怀落下一子:“关于汾州阴阳册一事你有何看法?”
陈修捻着手中的棋,思虑许久后,沉声道:“陛下,微臣以为,阴阳册一事为小。”
萧应怀:“那何为大?”
陈修走了一步。
“秦孝源是扎在汾州的暗疮,暗疮已拔,独留坑洞溃烂流脓,依臣之见,汾州才是真正需要刮骨疗毒的地方。”
萧应怀兀的轻笑一声,手中棋子落下,却是杀意极重的一步。
“陈卿深得朕心。”
……
六月初,宋俭从宫德福那里得知他们要到玉山行宫避暑了。
宋俭问玉山行宫在哪。
宫德福:“玉山行宫自是在玉山呀,京城以北,车马行个十日半月就到了。”
宋俭:“噢噢噢!”
玉山就在北边,而宋俭还不知道,紧邻玉山,嵊关以东——
那地便是汾州。
第55章 和兄长住一间 你们兄弟还真是相亲相爱……
皇家避暑每年都是极浩大的一场阵仗, 从京城到玉山,单骑马日夜兼行不过三四日的路程,但皇家仪仗队人数众多, 加之一路赏山玩水, 少也得十几日才能到玉山。
一部分随行的大臣倒乐得自在, 他们坐在自家府里的马车上, 悠悠的扇着扇子。
胖大臣的车帘掀了上去,忍不住开始吟诗作赋。
身后跟来一辆马车, 车内是一麻杆似的瘦大臣, 他探出头去:“老冯,逆可憋作诗了。”
胖大臣睁开眼:“本官又碍着你了?”
瘦大臣抬抬下巴:“逆瞧瞧, 人介个嘛都搁陛下身边儿带着呢。”
胖大臣掏掏耳朵也探出头,先说了句:“你这口音怎么还越来越重了。”
说完才拿把手挡着光朝前看去:“你倒是光说, 也不看看陛下身边待着的都是谁,汤大人高大人徐大人,还有那新上任的陈修,天子近臣岂是你我可比的,好好休息吧你。”
胖大臣心态稳如老狗, 又靠了回去。
只剩瘦大臣瞧着前方天子銮驾空焦虑:“哎呦呦, 逆说咱不主动些些,赶明儿个陛下把咱都忘了……”
瘦大臣并不知道, 此时的天子銮驾中空无一人。
銮驾外紧跟着的几位近臣一脸严肃,偶尔转头朝銮驾中汇报着——
飞花令。
几人骑着马,一丝表演痕迹也无。
徐羡:“不知近水花先发。”
陈修:“出门俱是看花人。”
汤涞老胳膊老腿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丛林木千万花……”
另一边,一条向东的官道上,一辆朴素的小马车正在慢悠悠的行驶着。
驾车的车夫嗓音尖细, 絮絮叨叨:“……哎呦,您说您这是何必呢,这样的条件如此舟车劳顿,您派些钦差下去不也是一样……”
“宫德福。”
马车内的嗓音沉沉的,含着一丝警告。
宫德福:“……”
宋俭在宫德福右边坐着,他慢悠悠甩着两条腿,听完立马回身说道:“错啦错啦,不能这么叫,德芙公公现在是我们的老爹爹。”
宫德福腼腆的翘翘手指:“这老奴怎么好意思呢。”
宋俭赶紧把他的兰花指摁下去:“手指也不能翘了,会被人发现的。”
宫德福:“老奴记得……啊呀这死嘴。”他拍了自己一下:“我记得,我记得。”
宋俭:“嘿嘿。”
萧应怀正在翻看手中的一沓纸卷,那上面有些是图纸,有些密密麻麻是字,但无外乎都是关于汾州的。
马车平稳的驶了一段路。
宋俭问:“我们还有多久能到汾州呀?”
宫德福笑了声:“咱们刚出京城地界,就算是快马加鞭,到汾州也且得走个五六日呢。”
宋俭:“噢。”
宫德福又想起什么,对着马车内说:“若陈大人徐大人他们到了汾州与我们汇合,那老奴不如先寻人置办些地产,届时也好有个地方落脚。”
萧应怀:“寻常院子就行,别太惹眼。”
宫德福应了声:“诶,是。”
汾州地偏西北,离京城越远风景越迥异,宋俭刚开始还老实在马车前面坐着,到后面时不时便跳下去一阵。
宫德福边驾车边回头,笑眯眯的瞧着少年编草环摘野花,慈爱的说道:“咱们宋大人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萧应怀掀起帘子朝外瞥了眼。
少年刚把编好的草环戴到头上,手里摘了把野花,冲着他挥了挥:“嘻~”
萧应怀放下了车帘。
宋俭乱七八糟又摘了好几朵,拿好便追着马车跑去,他嗖一声跳下去,掀开帘子一探头:“陛下!花!”
萧应怀看了眼花,移开视线又望向了他:“进来。”
宋俭拿着花,呆呆的眨了眨眼。
许久,“噢。”
他捧着花进到马车内,身后的帘子又复归原位。
萧应怀:“ 坐下。”
宋俭不懂,但还是乖乖的照做。
然后他就挨了一个脑瓜嘣。
宋俭:“!!!”
萧应怀:“提醒别人的称呼倒积极,轮你自己又叫什么陛下?”
宋俭捂着脑袋,终于反应过来,小声道:“我知道错了,兄长。”
是的,他们对外的身份是兄弟,宋俭也有点叫不习惯,总是叫错。
萧应怀拨了拨他发顶上的草环,低垂着眼眸瞧他:“下次莫要再叫错。”
宋俭:“(///////)”
他抱着膝盖团在旁边:“嗯!”
之后萧应怀接走了他手里那把野花,而宋俭光顾着不好意思,压根没注意身前的帝王在做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时,头顶上已经插满了五颜六色的花。
宋俭:“……”
萧应怀慢悠悠欣赏着:“还不错。”
宋俭嘀咕:“我又不是花瓶。”
萧应怀:“嗯,不是花瓶。”
“是跟着兄长来探亲的幼弟。”
宋俭捂着脸埋下了头,仅露出的耳朵尖尖滚烫通红。
马车在路上行了一天一夜,总算途径了一座熙攘的小城,这里地处玉山汾州之交,多是赶路的车马与行人,城内是一种别样的热闹。
宫德福驾车到了一间客栈门前:“今晚就在这里落脚吧,我们休整一日再赶路。”
宋俭最是听话:“好!”
现在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客栈门口人来人往。
有小二眼尖瞧见他们,赶紧跑出来:“几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住店的话小的帮几位把马车停一下。”
宫德福:“住店。”
小二:“嚎勒~住店三位~”
他们走进客栈里,很快有一位老板模样的人迎了上来。
他满脸笑意的打量着气度不凡的三人,心里的算盘打得飞快:“几位客官要住店呐,哎呦,真是不凑巧,咱们店里现在只剩两间上好的天字房了,不如你们……考虑考虑?”
宫德福一摸荷包:“那自是要最好的!”
宋俭伸手:“等等!只剩两间了吗?我们有三个人,两间怎么住呀……”
宫德福看了看,手一指:“好说好说,你和兄长住一间不就好了。”
宋俭抬眼,顿住。
萧应怀:“就两间吧。”
老板也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几人谁才是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人,他笑道:“公子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旁边这位是公子的弟弟吗?瞧着真是白净喜人。”
宫德福从荷包里掏银子,说道:“走吧。”
老板收了银子忙说:“好好好,我亲自带几位上去。”
他上了楼梯,边走还不忘问:“几位客官是打哪来的啊?”
宫德福已读乱回:“我们啊,我们是来探亲的。”
老板:“来探亲?亲戚可是在临镇?”
宫德福:“啊,亲戚好多年没见了,我这两个孩子时常念叨。”
“几位客官怎么称呼啊?”
宫德福:“好儿郎志在四方!”
老板:“……”
是他聋了吗?
很快就到了天字间门口,老板打开房门,说道:“住天字间送早晚饭呦几位客官,热水也不收银子,需要的话知会一声,我亲自送上来。”
萧应怀:“有劳。”
老板怀里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心情别提多美了:“您客气。”
宫德福在旁边,一个没控制住就又翘起兰花指:“赫赫赫赫,天色已晚,咱们也早些休息吧。”
老板瞧过去,嘶了声。
“哎呦,辛苦您了,一看就是……又当爹又当娘。”
萧应怀轻笑了声。
宫德福:“……”
他眼神幽怨,明明白白写着一行字:陛下,您怎么也这样。
老板离开后宋俭想朝宫德福那边走,谁知刚迈一步就被一把揽了回去。
萧应怀望着他红通通的脸蛋:“不进房间要去哪里?弟弟?”
宋俭:“我……我去那边住也行的。”
宫德福眼珠子一转就是跑,他跳进房间里砰一声关上门。
“哎呦,今天驾车真是累极了,睡了睡了。”
萧应怀还盯着面前的人。
宋俭:“嘤。”
天字间的环境确实雅致宁静,房里也宽敞,宋俭心说,要是有两张床榻就更好了。
唉。
他背着小布包亦步亦趋的跟着:“陛下,要不我去别的地方睡吧。”
萧应怀淡淡的,只说:“叫错了。”
宋俭捂着嘴“噢”了声,改口道:“兄长,我去其他地方睡吧。”
“去哪?”
宋俭朝旁边一指:“我可以把那边的三张椅子放在一起,然后铺一床被子就可以睡下我了。”
萧应怀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在我身边睡觉就让你如此抗拒吗?要到椅子上去缩着?”
宋俭:“……”
萧应怀倒了杯茶水递给他,宋俭小心的接过来。
“怕我亲你?”
宋俭:“噗——”
他差点被一口水呛死。
“咳咳咳咳……”
萧应怀伸手将他拉过来,用手帕帮他擦了擦,宋俭好不容易才停下咳嗽,脸烫得要命。
“别乱动。”
“噢……噢噢噢。”
宋俭站得直挺挺的,看着乖极了。
刚擦完,宫德福突然敲了敲门:“我让客栈老板送些晚饭和热水上来,你们先吃些,然后再洗把脸。”
萧应怀:“多送些热水。”
宫德福:“好。”
宋俭在旁边干站着眨眼,眼眸乌黑明亮,问:“兄、兄长,要那么多热水干什么呀?要沐浴吗?”
萧应怀:“你胸口淋了那么多水,就算不沐浴也该擦擦,把外衣脱了。”
宋俭低头一看。
噢。
好像是刚才“噗”一下弄上去的。
他抿着唇不敢多言,在旁边乖乖脱外衣。
脱到一半突然又想到要去小布包里拿新衣服,他忙不迭转身去取,结果走了两步,脚下突然被拖地的外衫狠狠缠了一下。
“啊!”
“两位客官还没休息吧?我给二位送晚饭和热水。”
宋俭一个踉跄栽了出去,就在关键时刻他伸手一抓,然后嘭一声跪下了。
“我进去了?”
门嘎吱一声开了,老板和一个客栈小二分别端着热水和晚饭,两人沉默的望着房内画面。
男人面朝着他们站在中央,而少年紧拽着男人外衫,正跪在男人两腿间。
老板静了半晌。
“你们兄弟……还真是相亲相爱。”
第56章 可持续发展 夫夫之间的小情.趣
“怎么不送进去?在门口做什么?”
宫德福从旁边走来, 困惑探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客栈老板和小二被这尖锐的爆鸣声吓得一激灵,回过神来生怕这位又当爹又当娘的承受不住,正想把人拉走, 就见这位老人家率先冲上去把门关上了。
然后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哎呦呦, 见笑见笑。”
“你们把晚饭和热水给我吧, 我去送, 我去送。”
客栈老板:“?”
小二:“?”
这……是谁去送的问题吗?
此时房内的宋俭磕得呲牙咧嘴,还不清楚外面几人怎么了, 他揉着自己的膝盖, 问道:“兄长,他们在干什么呀?”
萧应怀望着外衫半褪, 边揉膝盖边抬头看他的人。
“……”
如此糟糕的姿势。
这笨蛋。
他伸手把地上的人拉起来:“哪日让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说完就把小布包扔给他:“去屏风后擦干净,把衣服换了。”
宋俭:“噢, 好!”
很快宫德福就把晚饭和热水都送了进来,他先是去低声劝诫帝王:“陛下,此行路途遥远艰辛,您可得当心着点身体啊。”
萧应怀凉飕飕扫了他一眼。
宫德福又到屏风边边上,嘀嘀咕咕小声问:“宋大人, 这些热水够用吗?需要老奴再去要些热水吗?”
宋俭:“够了够了!”
宫德福:“够了就行, 您也要当心身体,莫要事事都听着陛下的, 早些休息。”
宋俭擦着身体回道:“好噢。”
宫德福放心的点点头,正要走,又听少年突然出声:“德芙公公,我膝盖有点疼,好像起淤青了,您能帮我找点药吗?”
宫德福:“……”
天爷嘞, 就进来这么一会。
他应了下来,临走前最后对帝王说道:“陛下,您当心着点宋大人的膝盖,要……要……”
“可持续发展。”
萧应怀:“……”
他捏了捏眉心:“出去。”
宫德福赶紧溜了,之后又来送了趟药,说了句:“您有事就敲隔壁的墙,老奴听得见的。”
然后便懂事的给两人腾出空间。
宋俭涂完药换好衣服,出来吃了两口晚饭的间隙,就看到天字间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帝王接来一封密信,大致浏览了一遍后放到烛火下燃尽了。
他盯着人看得太入神,被帝王抓了个正着。
宋俭激灵一下,赶紧欲盖弥彰的扒了两口饭,嚼完忍不住又抬头,问道:“陛下,刚才是龙啸吗?”
萧应怀:“嗯。”
宋俭:“那龙啸晚上住哪?”
萧应怀微侧了下脸:“窗外有棵树。”
宋俭看去,还真看到外面那颗树上有道黑影,他弱弱的举手:“陛下…要不我也去树上睡吧。”
“你若睡着从树上掉下去要朕起身去捞你吗?”
宋俭:“……”
“莫要无事找事。”
宋俭蔫头耷脑的。
“噢。”
他又赶紧的吃了两口饭,结果一不小心噎住了,捂着胸口打了好几个嗝。
萧应怀看过去:“又噎着了?”
宋俭:“嗝……您之前不是说过……嗝……我喉道细……细吗……”
萧应怀不知想到了什么,并未再说话,默然移开视线。
夜里宋俭睡在床榻里侧,两只手抓着被子边边,安静的盯着黑黢黢的空气。
“啊——哈——”
他打了个哈欠,片刻后吸吸鼻子,说道:“陛下……我觉得和您睡在一张床上怪怪的。”
萧应怀并未应答。
宋俭:“我都没有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过,除了我爸妈……噢,也就是我爹娘。”
黑暗中传来帝王低沉的嗓音:“你若愿意这么叫,朕也不介意。”
宋俭沉默了:“……”
那还不如兄长呢。
他胡思乱想着,没多久就稀里糊涂的睡着了,呼吸平稳绵长,睡梦中翻了个身。
“唔……”
万籁俱寂,萧应怀睁开了眼睛。
熟睡的少年对周遭没有任何防备,微微蜷缩到他身侧,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是全然信赖的模样。
萧应怀低垂眼眸,视线落下,望向少年枕在他肩膀上被挤出的一小团腮帮软肉。
“……”
好像真比之前胖了些,脸蛋圆了不少。
萧应怀伸手捏了下那团白生生软绵绵的肉。
呵。
倒是把自己养得很好。
正捏着,身侧少年突然嘀咕着说了句什么。
“陛下……我喜欢……”
“喜欢……”
萧应怀顿住。
“喜欢……吃鸡腿……”
边说梦话边还“miamia”了两下。
萧应怀:“……”
默默捏得稍用力了些。
梦里的宋俭只感觉自己的腮帮子被门夹住了,夹得脸蛋红红高高肿起,变成了白雪公主的小矮人模样。
呜~
第二日他们便继续上路了,宋俭靠在马车上揉着自己的脸蛋,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怎么酸酸胀胀的。
总感觉不像梦呢。
行到汾州城以南的官道上时已是三日之后了,他们穿得比之前还低调朴素,打眼一瞧倒真像是来探亲的父子三人。
宋俭探头望着周遭的风景,晃着腿高兴道:“快到了快到了。”
宫德福甩了下马鞭,笑道:“这才刚进入汾州城地界,到城门口还得行上小半日呢。”
宋俭陡然蔫儿了:“啊?”
“也快也快,再坚持坚持。”
宋俭伸了个大懒腰。
无人注意的山坡上,有几个山匪模样的人正躲在巨石林木掩盖处。
“跟……跟跟大当家的说,我……我们……我们……”其中一个山匪脸上有一道疤,说话结结巴巴,半天都没说完一句。
旁边的人急得抓耳挠腮:“二当家,我们什么?”
一道疤:“我——们……我们……收拾收拾……准……准备干活。”
“行!我这就去禀报大当家。”
“等……等等!”
一道疤又出声,那人回头,见一道疤神色严肃,问道:“怎么了二当家?”
“你……你……你你你……”
那人见二当家指着自己,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差错,惊恐的环着胸口。
结果一道疤“你”了半天,说了句:“别忘了晚上给我备个猪肘子。”
“……”-
天色将将昏暗之时,车马终于快到汾州城门外了。
萧应怀掀了下车帘,望了眼远处,说道:“我们分开两路进城,你先去置办院子,切记低调些。”
宫德福听完赶紧回头:“哎呀呀,您只身进汾州老奴怎可放心?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萧应怀:“谁说是只身?”
他低瞥了眼睡得迷糊的人:“他同我一起。”
宫德福更不放心了。
萧应怀:“去吧,龙啸与你一起,置办好后再来寻我们。”
宋俭终于醒了,他呆呆的眯着眼睛,胳膊抱着男人的腿,视线飘飘忽忽看着马车之外。
“陛下……可以吃饭了吗?”
萧应怀拎着他下了马车。
“嗯……嗯?”
宋俭看着驾着马车一步三回头的宫德福。
怎么越来越远了?
“啊!陛下,德芙公公怎么丢下我们走……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帝王伸手捏住了嘴:“汾州城近在眼前,称呼还没改过来。”
宋俭:“O3O”
“改……唔……改……”
萧应怀盯着他瞧了半晌,看少年红润的嘴巴撅着,满脸写着老实,这才放开。
“走吧,我们先寻一家客栈落脚。”
宋俭快步跟上:“好的兄长,小弟都听您的。”
生怕又被一招制服的宋俭嘴里不停的训练着:“兄长兄长,兄长,兄长……”
“兄长,我们进了汾州城能先去吃点好吃的吗?”
“兄长,汾州城本地有什么特色美食啊?”
“兄长……”
“兄长……”
宋俭屁颠颠“兄长”了半天,终于叫顺口了。
他美滋滋的溜达着,眼看城门就在前方,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黑压压的十几个人。
“哼哼哼哼……”
为首一人是个彪形大汉,他手中提着一把刀,健硕的身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汉身旁的人脸上有一道疤,他笑得十分反派。
开口:“此……此此此此……”
宋俭:“?”
“大哥,您漏电啊?”
一道疤怒了,“啊”的锤了自己的胸口一下。
“此……此路是我栽,此……此此此……”
还没“此”完,宋俭就连忙抱住了男人的胳膊:“啊!兄长!有人打劫!”
被打断的一道疤:“……”
他更怒了:“呔!黄口小儿!”
“此……此树是我开!”
“要……要想……想过此路,留……留留留……留下……”
宋俭听他说话急死了,眉头皱了起来,忍不住伸出一把手帮他使劲。
“说呀。”
“加油呀!”
一道疤还在“留”,憋的脸都红了,为首的彪形大汉一巴掌把他拍开,沉声道:“留下买路财!”
一道疤:“大……大哥说的对!”
宋俭抬头看向帝王。
萧应怀斜睨了眼暗处的天察司暗卫,示意他们不要妄动,然后慢悠悠从怀中掏了个钱袋子丢过去。
宋俭抱紧男人胳膊:“就给啦!”
萧应怀:“不然呢?”
宋俭弱弱的小声嘀咕:“那我们怎么吃饭呀……”
萧应怀淡声道:“还有。”
宋俭:“噢。”
趁着打劫的土匪正在检查钱袋子里的银子,他壮着胆子说:“买路财我们已经给了,不如就放我和我兄长走吧。”
一道疤:“bi……bibibibi……”
宋俭以为这哥们又在发摩斯电码。
直到下一个字出来:“嘴。”
宋俭:“……”
他给自己的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检查完钱袋子,为首的大当家提着刀指了指他们:“带这么多银子在身上,你们从何处来?要做什么去?”
萧应怀眉眼敛得平淡,说道:“我们从江南来汾州探亲。”
大当家:“哦?是吗?”
旁边的一道疤掩着嘴:“大……大哥,我、我刚才、听、听到……”
大当家是个急性子,又是一巴掌:“快点说!”
一道疤:“就……就那小白脸叫、叫兄长,好像是……是兄弟。”
大当家听完,在他两人脸上看了一会:“你们是兄弟,那为何长得一点都不像?莫不是骗我们?!!”
其他十几个土匪立马拔了刀。
“把他们押回去!”
“押回去!”
“噢噢噢噢~~”
“敢骗我们!别让他们跑了!”
宋俭大脑里想了一大堆借口,在旁边团团转,刚要编一个什么异母异父桃园结义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就听到帝王嗓音低沉的说道:
“不瞒各位,我们的确不是什么兄弟。”
“我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夫。”
土匪:“……”
他们挠了挠脸,面面相觑。
大当家:“那他叫什么兄长?!”
萧应怀:“兄长?”
“称呼罢了,夫夫之间的小情.趣。”
宋俭眨了下眼。
然后对视。
“?”
第57章 大.根寨 他俩就没这样那样?
“不是吗?相公?”
宋俭被这个称呼叫懵了, 下一秒捂着脸“啊”了几声,然后手忙脚乱的躲到男人身后,整个人红的要爆炸了。
他嘤了好几声才小声说:“是, 是吧。”
对面的土匪更沉默了。
一道疤:“大——大哥, 我……我……我……”
大当家和一圈土匪喽喽以为他有什么高深见解, 都盯着他等下文。
一道疤竖着一根手指, 努力了半天,终于憋出下一句:“晚上想吃猪肘子。”
大当家怒极, 抬手在他身上狂扇。
扇一巴掌骂一句:“猪肘子!猪肘子!猪肘子!我让你猪肘子!”
一道疤被打得嗷嗷叫:“不了不了, 不吃了!大哥饶命啊!”
求饶的时候倒不结巴。
打完一道疤,大当家tui了声:“你们两人满嘴谎话, 拿我们当什么?!今日若让你们离开这里,我们的脸面往哪放?!”
“对!往哪放!”
“噢噢噢噢~~”
“押走!押走!”
宋俭都顾不得害羞了, 又探出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只听身前帝王淡定扔出四个字:“将计就计。”
大当家手一挥:“带走!”
宋俭:“啊QAQ”
呜呜,还没进汾州城就被土匪抓走了,他还没吃饭呢。
回山寨的路上,大当家和一道疤都在最前面,宋俭和萧应怀被一大群土匪围在中间押送。
宋俭猫猫祟祟的四下观察着, 结果一道疤回头瞧见, 指着他大声道:“还说你俩是拜过堂的夫夫,怎得连手都不牵?”
“啊!”宋俭吓得立马牵住萧应怀的手, 说:“是夫夫,是夫夫,没骗人。”
大当家哼了声,继续朝前走去。
宋俭:“呜~”
萧应怀垂眸,看见少年毛茸茸的头顶耷着,蔫儿得像颗小白菜。
他一言未发, 只不动声色扣紧了手。
宋俭并不知道暗处数不清的天察司暗卫在跟着土匪的队伍行进,他心里十分担忧,要是宫德福置办完院子找不着他们怎么办啊。
行了一段山路后,终于到了这些土匪的老巢——大.根寨。
宋俭看着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三个大字:大。根。寨。
还是觉得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他试图向饱览群书更有文化的萧硬槐求助:“……这是什么寨啊?”
萧应怀扫了眼,回:“大.根。”
宋俭:“……”
这真的是正经山寨吗?
“大当家,我们要把这两个人关到哪里去?”
大当家十分谨慎,指了下:“就关到我隔壁,我亲自看着,免得他们想什么歪法子逃跑。”
“大当家英明!”
“有大当家在,我们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然后宋俭和萧应怀就被关进了大当家隔壁的房间里,进去前,门口的小土匪还恶狠狠的说:“乖乖待在这里,敢逃跑的话,哼哼,你们知道的。”
然后门就卡拉拉一顿锁。
等到锁门的人离开后 ,宋俭冲过去拽了拽门栓,然后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巴巴的说:“锁死了。”
萧应怀:“既锁死了,那便休息会。”
宋俭眯起一只眼睛扒着门缝,还想观察观察外面的动静,结果下一秒后脖领就被男人一把手拎住了。
“山路难行,走了这么久不累吗?”
宋俭缩着脖子,像只小猫一样被拎到了那狂野的大木头床榻上。
“但是我们总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呀,我们得想想办法给龙啸传消息。”说到这里宋俭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
萧应怀手指在他额上轻弹:“ 不需要你去打架,乖乖待着。”
宋俭:“噢。”
他最急切的事情萧硬槐都不许他去干,宋俭在榻边坐了会,最终还是屈服的躺下了。
事已至此,先休息吧。
不过也没休息多久,宋俭憋不住又翻身坐了起来:“都过了这么久了,德芙公公肯定已经在城里安置好院子了,他见不到我们会很着急的。”
萧应怀瞥他一眼。
宋俭一脸严肃,蹭蹭蹭挪到榻边,仰头看他:“陛下,要不还是属下带您杀出去吧。”
萧应怀挑眉:“你?”
宋俭:“嗯!”
点完头想了想,又点着食指补充道:“不过大概率单靠属下一个人是不够的,需要您……小小的辅助一下。”
萧应怀:“呵。”
宋俭:“……”
这声“呵”的攻击力有点过强了。
他郁闷的托着腮:“早知道我们就跟着德芙公公一起进城了。”
萧应怀:“进了汾州城又当如何?”
宋俭:“嗯?”
萧应怀:“既来之则安之,逃走不如取得他们的信任,搞清楚他们缘何会落草为寇,也不枉我们来此一趟。”
宋俭呆了两秒:“是噢,有道理。”
他看了看紧锁的门,又看了看钉死的窗,说:“那我们怎么取得他们的信任啊?他们现在好像都觉得我们是在骗他们。”
萧应怀:“不急,时机还不到。”
宋俭哪知道帝王嘴里的时机是什么,只跟着框框点头:“嗯!嗯嗯!”
“陛下,他们不相信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夫,不如我们再换个说法。”
“陛下,要不要说我们是逃难流落到这里的,他们看我们可怜说不准会收留我们。”
“陛下陛下陛下……”
“陛下……”
宋俭正喋喋不休,萧应怀突然侧目看了眼,然后捏住了他的嘴巴,嘴型“嘘”了声。
宋俭:“?”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跟着看了一圈,小声说:“怎么了?”
萧应怀回过头来:“有人。”
宋俭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再乱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萧应怀才说:“走了。”
宋俭松了一大口气:“他们来干什么?来看我们有没有逃走吗?”
萧应怀:“不是。”
“来看我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拜过堂的夫夫。”
宋俭:“(。· _ · 。)”
他吸了下鼻子。
萧应怀看了看他,什么都没说。
此时扒在门口偷看完的第一个小土匪正在禀报:“大当家的,我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只见那高大男人站在榻边,小白脸模样的坐在榻上,瞧着两人好像在说话,但听不清说了什么。”
大当家撑着自己的椅子:“他俩就没这样那样?”
小土匪挠挠脸,凑过去:“哪样?”
大当家拍桌,大啧一声:“自然是那样!”
小土匪又挠了挠鼻孔:“嘶……应该是……没有?”
大当家:“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应该没有是有没有?!”
小土匪吓一跳,左右思量,严肃着脸缓缓点了下头:“嗯!”
一道疤见状从旁边跑来:“大……大哥,不如……不如让……让我去……去……去去去……”
大当家踹他一脚:“去!”
一道疤捂着屁股跑了:“好嘞!”
他到了关押两人的地方,悄默默放轻脚步声,凑到门缝上朝里看去。
房内的宋俭这会整个人被帝王挡着,他急得抓住帝王衣衫小声说:“又来了又来了,我们要不直接去坦白吧。”
萧应怀:“你坦白他们就会信吗?”
宋俭也不知道啊。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
宋俭立马问:“什么?”
萧应怀微微俯身,低下了头:“让他们看些想看的。”
宋俭在榻上坐着,男人在他身前站着,两人的脸贴得极近,他睫毛忽闪了一下,问:“啊?那我们怎么知道他们想看什么?”
萧应怀俯得更低。
不知不觉间两人温热的鼻息纠缠在了一起,恍惚间,宋俭感觉他们的鼻尖好像也蹭了一下。
萧应怀:“自是一些只有拜过堂的夫夫才会做的事。”
宋俭愣了一瞬,萧应怀轻轻托住了他的后脑。
“啊……啊?”
“只是演一场戏,你我都有经验。”
宋俭想起那日在御书房,为了吓唬那些不作为的昏官,他配合帝王演了一出戏,把那些人吓得不轻。
“他们会信吗?”
萧应怀:“试试不就知道了?”
宋俭捂着怦怦跳的心口:“(///////)”
“那……那就试试……”
说完就赶快闭上了眼睛,却不知男人的视线正沉沉落在他扬起的脸上。
萧应怀用手指轻轻蹭着他的唇,呢喃着说:“有过陪朕演戏的经验,那便演得像一些,机会不多。”
宋俭心里一横,还想举着手指发个四,没想到刚一启唇,帝王滚烫的气息便侵了过来。
“唔……”
宋俭做了准备,但很显然还是没做足。
他的上下唇都被那强势的力道吃了一遍,唇肉刺痛,他颤着睫毛往后退了退。
“……有点……”疼。
话只得说两个字,齿列便被撬开,他张着嘴,舌尖被重重的卷走。
宋俭人都要被亲晕了,身体颤颤的。
扒在门口的一道疤险些被口水呛死,他捂着嘴跑了。
“大——大哥!他们……他们……他们……”
大当家急得站了起来:“他们怎么了!”
一道疤也急,但越急越说不出话,他伸出两只手抵在一起,进行了一场十分形象的表演。
“这……这样……这样……”
大当家:“!!!”
另一边的宋俭呜呜哼哼,唇齿间好不容易泄出一道音:“人……人走了……吗……呜……”
萧应怀一丝都未迟疑:“没有。”
宋俭被吃得嘴痛痛的,心里想,怎么还不走啊,他都要断气了。
而大当家还在关注另一个重点。
“我怎得听是那高大男人叫的相公,怎么他在上!你没看错?!”
一道疤摇头:“绝……绝对没有。”
大当家:“难不成又骗我们?”
一道疤:“非……非也。”
大当家看向他。
一道疤难得顺溜:“夫夫间的情.趣。”
第58章 朕好像醉了 公子这身子真是结实
宋俭重获自由时, 两瓣唇水光潋滟,他用手掩着,脸蛋红扑扑的。
木门被大力敲了几下:“你们两个, 别亲了, 我们大当家要问话。”
带着大铁链子的门锁哗啦几声, 门开了。
宋俭立马就要跟着跑出去, 没想到刚迈了一步就被一把大手顺着腰扣了回来。
“相公,怎跑得这样快?”
宋俭被迫贴在帝王身侧, 险些也结巴了:“我……我……我就是想去……先看看……”
“还调情!当我们都是死的不成?!”
宋俭赶紧道:“不调了不调了, 调完了。”
土匪叉着腰:“哼哼!”
宋俭低声道:“快走吧,快走吧, 我们一起走。”
萧应怀:“嗯。”
小土匪带他们七拐八拐,终于拐到了大当家要问话的地方。
说是问话, 却也还算客气,大当家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轻轻拍着桌子:“我简单问几句。”
“坐吧。”
萧应怀颔首:“多谢。”
宋俭乖乖跟着坐在旁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巴,看着听话极了。
大当家:“你们既说自己是拜过天地的夫夫, 那双方的父母可都知情了?”
一道疤在旁边站着, 听完伸手:“大……大哥,我们……又……又不是红娘, 问这些……”
大当家回手就是一扇:“边儿站着去。”
然后又看向了眼前这对夫夫。
萧应怀说:“若这世上亡灵也有魂识,想必是已经知道了。”
宋俭抠着手,想起宫德福之前和他说的,也道:“我爹娘死于前朝战乱,我和……和夫君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
大当家听完沉默了一会,又问:“不是说打江南来的吗?前朝边疆最动乱之时也没打到过江南, 你们作何解释?”
萧应怀默然片刻。
“隆光三十八年月戎来势汹汹,大破嵊关后一夜打到了汾州,那年我十六岁,小相公刚刚年过九岁,我们二人就在宁宜县,汾州战事严峻,大批难民南下,我也只好带着小相公逃难。”
“从汾州一路南逃,经过京都,绕过长宁,好险到了江南,我与小相公漂泊无依,苦了好些年才安稳下来。”
“如今小相公思念亲人难忍,午夜梦回总是泪水涟涟,所以我们二人才舟车劳顿来到汾州探亲,只是不知当年被迫分开的亲人是否还在汾州生活……又或者,不知是否还在人世。”
“呜呜……”
“呜呜啊啊啊……”
“太惨了。”
大当家身后几个小土匪开始伤心的抹眼泪。
“大哥,他们过得也太难了,我们还是不要劫他们了。”
大当家也深知,那年汾州战事如若不是亲历者,不可能会知道的这样清楚。
他垂着眼睛沉思许久。
“如此看来,你们二位也是可怜人。”
萧应怀:“战事当前,可怜的是每一个百姓。”
大当家眸中似有动容,下一秒,他一拍桌子,把抢走的钱袋子又扔了回去:“你们拿走,我们大.根寨虽是土匪窝,但这样的不义之财我们绝不会劫。”
一道疤:“就……就是,我们……我们干的……都……都都……”
还没“都”完,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土匪,着急道:“大当家,不好了! 不好了!”
大当家:“什么事!”
“刘家老二进城的路上被枯木头砸断了腿,现在正到处寻大夫呢。”
大当家听完皱起了眉:“刘家前些日子刚交了次租子,哪还有银子去寻大夫。”
说着大当家就摸向自己的口袋,可自己也穷得叮当响,掏了半天就掏出几个铜板。
萧应怀见状,将桌上刚扔来的钱袋子推了回去:“如若大当家不嫌弃,那这便当作是我二人这几日借住的银子。”
大当家几次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来,也知道刘家的事等不得,他一把抓走钱袋,从里面拿出二两银子递给小土匪:“快些送去。”
“是!大哥!”
一直目送小土匪离开山寨,大当家才回过头来,他说:“这银子当我是借的,回头我亲自给你们打两张虎皮回来。”
萧应怀也并未出声拒绝。
宋俭在旁边默默看了好久,这时才开口,他说:“大当家,原来你们都是劫富济贫的好人呀。”
听到身旁少年又开始用他那一套善恶标准行天下,萧应怀低瞥了他一眼,伸手将人一把揽到了臂膀间。
宋俭登时坐直了,眼睛瞪得像铜铃。
大当家:“劫富济贫是真,可我们也并不是什么好人,倒是小兄弟瞧着单纯,进了汾州城千万注意,万万不可轻信他人,遇事……多问你夫君便是。”
宋俭腰上痒痒,睫毛颤了颤:“唔……好。”
大当家因为他们慷慨解囊彻底打消了疑虑,出去亲自猎了一头鹿和牛回来,要请他们大吃一顿。
宋俭站在门口,看别人忙,也跟着上手帮忙。
“不用不用,我们抬得动。”
宋俭:“噢……噢噢噢。”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护送着他们回去,瞧见旁的人来,又跑去那边伸手护送。
萧应怀应大当家之邀正在与他谈事,偶尔视线扫出去,看到少年行色匆匆,但忙了大半天不知在忙什么。
“……”
嗯,差一点就帮上忙了。
大当家顺着他的目光,说道:“你这小相公倒是热情善良,如今的世道还能保持这样的赤子之心,真是世上最难得的事情了。”
萧应怀:“劫富济贫一片赤忱,大当家做的这些事也非凡人能及。”
“只是不知……大当家缘何会来到这山头。”
大当家闻言,面色有些沉重。
“若能好好过活谁又愿意落草为寇。”
萧应怀:“何出此言。”
大当家:“你们二人多年未回汾州城,还不大了解这里,要我说,这地方就是个大粪坑。”
“公子莫嫌我说话粗鄙,我等实在是有痛难言,那大奸臣没倒台前,人人都道汾州占尽便宜,一说汾州官员在朝中结党抱团,二说汾州文人买官入仕无法无天。”
“苍天有眼,如若真有这买官的途径,偌大汾州城又如何轮得到我们这些没钱没势的平头百姓。”
“个个都想搭那姓秦的船,那些欺压百姓惯了的,搭上贼船只会更加猖狂,真正能忧百姓之忧,乐百姓之乐的又有几人?”
“旁的地方不知汾州百姓艰难,只当我们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些年我们在内被豪强官员欺压,在外又被人排挤奚落,这天下我们竟不知还有哪里是我们的容身之处。”
“如今落草为寇倒也好,起码能从那些黑了良心的豪强手里掏出些银子来,取之于民的银钱,自然也要用之于民。”
萧应怀听着,眉眼压得低沉。
大当家把这些怨气都说出来后也冷静了不少,豪爽的拍拍身旁男人:“哎吁,公子啊,来都来了,别想这些了,让我们好酒好肉的吃上一顿。”
拍完还顺手捏了捏:“公子这身子真是结实。”
萧应怀看了眼他的手,随口道:“这些年做惯了重活,练出来的。”
大当家又伸手拍了拍,满眼欣赏。
寨子里宰了那头鹿和牛,烧了一大桌肉上来,满寨子飘香。
大当家用手里的大砍刀豪横分肉,直接给他们面前放了半个牛腿。
“别客气!尽管吃!”
一道疤:“大……大哥,我……想吃……吃……”
大当家又抬手揍人:“猪猪猪!就知道猪!哪那么多猪肘子给你吃!”
一道疤嗷嗷叫:“不是猪!不是猪!”
宋俭望着他们,眼睛亮晶晶的,看了会后他悄悄从牛腿上撕了条肉下来,放进嘴里砸吧砸吧。
好吃!
没多久大当家分完了肉,抱来酒坛子要敬他们。
“这是我们寨子里自己酿的酒!烈得很嘞!”
说着就满满倒了两大碗递给他们,宋俭嗅到眼前冲天的烈酒辣味,咳了一声。
萧应怀伸手将酒接走:“我家小相公一向柔弱,喝不了这么烈的酒。”
大当家看了眼旁边白白净净的人,吃肉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撕着吃,也便不为难。
很快寨子里就都是酒碗碰撞的声音,一道疤喝酒上头,一口气干掉以后,站起来就把碗砸了。
他大喝一声:“爽……爽啊!”
大当家瞧见,照着他就是一巴掌,打得一道疤晕头转向。
“碗不要银子吗?!砸了我们用什么?”
一道疤:“……”
土匪们烈酒下肚,不多时都上了脸,然而宋俭瞧见萧硬槐连喝两碗,脸上神色依旧平淡。
他悄悄扒过去说:“少喝些,少喝些,不要喝醉了~”
萧应怀“嗯”了声。
酒过三巡,大当家也醉了,他先是哭寨子里的人身世悲惨,哭了半晌又开始大笑,笑完接着自我介绍。
宋俭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位肌肉虬结的双开门大块头的名字叫,李儒温,他说他爹当年是他们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
说完这些,大当家一时上头,非要拉着萧应怀现场结拜,还要把大当家的位置给他。
说一看他就非池中之物,希望他能带领他们大.根寨做大做强。
宋俭没吃几口肉,光在帝王身前团团转,一会试图挡酒一会又去当保安,累得他都出汗了。
好容易才吃完这顿热情的晚饭,土匪们直接七零八落睡了一地。
宋俭:“呼~~~”
他小声问:“陛下,我们要不要趁着现在直接下山呀。”
萧应怀没说话。
宋俭谨慎的看着周围,没得到回应,嘴里一直小声的叫:“陛下……陛下?”
“陛……”
话音没落,他突然被一股力道重重扣进了怀里。
耳边酒气温热:“相公?”
“朕好像醉了。”
第59章 荣安巷 杀个七进七出不是问题……
嗯???
宋俭睁大眼, 有点呆愣的看着男人如常的面色。
醉了?
看、看不出来啊。
他睫毛扇了扇:“那……那……那那那那……”
还没“那”完,萧应怀就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巴,俯身凑近:“山路难行, 夜里更是有豺狼虎豹出没, 你要带着朕去送死吗?”
啊!豺狼虎豹!
“O3O”
宋俭飞快的摇头:“不去死……不去死……”
男人似很满意, 手指轻轻揉了揉他的唇瓣。
宋俭这时才察觉到眼前人的体温较往常更高, 接触着他的掌心手指渡来滚烫的热意。
宋俭被烫得瑟缩,忍不住抓住他的胳膊:“我们回去睡觉, 现在就回去。”
萧应怀低低的, 神色倦慢:“嗯。”
宋俭快快的拉着他走了。
回了那间房后,他很殷勤的去整理了一下床榻, 正撅着屁股铺床,眼前突然罩下一道高大的阴影。
宋俭觉得屁股凉飕飕的, 赶紧回头。
“陛下……”
萧应怀居高临下,慢条斯理的瞧着他。
宋俭:“?”
他小心的挪了挪手,又铺了一下边边角,说:“马上就好了……”
男人只盯着他,一言未发。
宋俭被盯得毛毛的, 飞快铺好, 然后从榻上跳下来,站到一边嗡嗡的说:“陛下, 属下已经都铺好了,您醉了就快歇息吧。”
说完这些,他的整个耳朵已经通红了。
萧硬槐怎么还在看他!
怎么还在看他!!
到底在看什么!!
宋俭心跳如雷,硬着头皮抬了下眼。
“!!!”
帝王的视线浸了醉意,比往常更加尖锐沉重,饱含侵略, 从他面上一寸寸刮过,到颈间,胸口,分毫不落。
宋俭的脸红得要命,控制不住想起今天那个漫长的深吻。
明知是演戏,但……但……
啊啊啊!
宋俭捂住了脸,只从食指和中指指缝间偷看,小声哀求:“陛下,您不要看我了。”
“为何?”
宋俭咕哝:“因为我的脸会变成红苹果。”
萧应怀未出声,眸光更加幽暗。
听不到回应,宋俭张开指缝,看一眼。
呜~
又合上。
再张开。
“嘤~”
他挪了一步:“><”
然后突然冲过去,弹射起跳,“嘭”,滚上了床榻。
飞快留下一句:“陛下,我们快睡觉吧。”
之后就闭上眼睛,欲盖弥彰的打起了呼噜。
嗯,很假的呼噜。
“呼噜呼噜呼噜~~~~”
萧应怀仍旧看着他,手指不紧不慢的松了外衫的腰带。
宋俭:“呼噜呼噜~~”
……
第二天宋俭是被寨子里好大的动静吵醒的,睁开眼时,身边已经没了人。
宋俭瞬间清醒,蹭一下坐起来。
陛下!
他赶紧下了床榻,推开门跑出去,发现萧硬槐正在寨中给大当家李儒温出谋划策,教他如何在夏日储存粮食,如何加强寨中防御,还提了几个赚钱糊口的法子。
大当家十分兴奋:“我早说公子是有远见和智慧的人,今日一看果然不同凡响。”
“昨夜醉酒后说的那些话我并没有忘,说句实在的,公子不如留在这里带我等打拼,若公子首肯,我也愿意叫公子一声大哥!”
“他们也愿意!”大当家赶紧冲着寨中其他人挥手:“快叫!”
“大哥!”
“大哥!”
宋俭:“?”
他就睡了一觉的工夫,萧硬槐怎么成土匪大哥了?
“大当家客气,我与小相公安稳日子过惯了,没出息的很,比不得大当家如此雄心壮志。”
大当家“哎呦”几声:“我实在是瞧不得你这样的人才没落啊。”
萧应怀没再应答,掀了下眼,看到少年头发蓬乱的站在门口。
他轻抬了下手。
宋俭噔噔噔跑来,还没说话,头上就落下一把大手。
“收拾收拾,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
大当家自知留不住人,也不强求,叫人找来把木梳子。
萧应怀接来,替少年将头发梳理整齐。
大当家说:“你们夫夫二人的感情真好。”
萧应怀:“小相公年纪尚小,我照顾他多些是应该的。”
宋俭脸红的低头挠手。
日头稍高之后,他们便打算离开大.根寨。
大当家要将他们昨天留下的钱袋子还给他们:“本说是借住几日的银子,可你们才住了一日,我们不能要这么多。”
萧应怀说:“昨日宰杀的鹿和牛也值些银钱,大当家留着便是。”
宋俭跟着点头:“嗯嗯嗯!你们不收,我们也不能放心赶路,快收下吧!”
“寨里一线牵,珍惜这段缘!就当这是我们的见面礼!”
大当家是性情中人,听宋俭这样说,很是怅惘,最终收下了钱袋,冲他们拱手:“你们二人放心赶路,若在汾州城内遇到什么事情,只管托人来找我们,我们定当鼎力相助。”
宋俭嘿嘿一笑,颊边抿出两个乖巧的小酒窝:“会的兄弟,会的。”
萧应怀将还要往前走的少年一把勾回来,同大当家告辞。
下山的路要好走得多,大当家还差人送了他们一段路,一直到城门口才离去。
前方进出城的人如游鱼一般,宋俭紧跟着身边的男人,尽职的假扮起了恩爱小夫夫。
萧应怀低瞥少年一眼,扣住了他的手,混在人群中低调入城。
城中游人如织,没什么人注意他们。
萧应怀扫了眼暗处,很快便有一道穿着普通的身影混入人中,他进了最近的一家客栈,点了两壶茶水坐下了。
宋俭正在四下乱看,萧应怀:“先找间客栈落脚,走吧。”
“噢!”宋俭回头,很听话道:“好的夫君,都听你的。”
他跟着一路进了客栈,朝某张桌子走去,正寻思为什么非要与旁人硬挤,坐下才发现,眼前的人是龙啸。
脱去了天察司那身显眼的皮,宋俭险些没认出来。
龙啸手指一翻,丝滑的从桌上勾来两个茶杯。
他边倒茶边压着嗓音说:“ 院子安置在城北荣安巷,左邻右舍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翁老妪,无常已带人将四周布防。”
萧应怀:“徐羡几人呢?”
龙啸:“徐大人昨日来了封信件,信中说他会和陈大人高大人等人扮作香粉商人进城,约在后日抵达。”
宋俭抿了口茶水,砸吧砸吧,听着龙啸汇报了一大堆消息。
终于说完以后,又坐了半刻钟,龙啸去结了银子,率先走出客栈。
他们紧随其后。
荣安巷。
安置的院子在巷子深处,砖瓦老旧,木门积灰,乍一眼看去就是寻常百姓会住的小院落,没人知道这院中暗藏乾坤,更无人知晓这院落周围布满了无数双眼睛。
此时暗藏乾坤的院内。
“啊!!!呜呜呜!您吓死老奴了,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留老奴一个人在世上可怎么活啊!”
“啊!!!!”宫德福哭得涕泗横流,抱着萧应怀的腿跪在地上:“自打和您分开以后,老奴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夜夜被噩梦惊醒——”
萧应怀淡声扔了句:“朕就晚进城了一日,何来的夜夜被噩梦惊醒?”
宫德福哀嚎的声音猛地停住。
下一秒。
“啊——”
“龙啸大人说您被土匪劫走了,老奴怕呀,啊呜呜呜呜……”
萧应怀迈了一步:“朕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
宫德福还要嚎,萧应怀从龙啸手里接过一个大馒头,抬手一塞。
宫德福:“……”
“撒开。”
宫德福撒开了。
宋俭从后面跑来,把宫德福从地上扶起来,说道:“德芙公公,大.根寨的人都是好人,他们没有伤害我和陛下,而且就算有什么危险,不还有我在吗?”
宫德福看着宋俭,擦擦鼻子:“您啊?”
宋俭拍拍胸口:“当然!”
“我们的身手您还不知道吗?我和陛下联手,杀个七进七出不是问题。”
宫德福不哭了。
宫德福只捂嘴:“噗嗤~”
宋俭:“……”
谢谢,有被侮辱到。
很快他们就在院中安顿下来,萧应怀看了几封玉山来的密信,还有一封从京中快马加急送来的。
玉山的来信大都汇报些稀松平常的事,大意是说一切都好陛下放心之类的,而京中那封鸿胪寺卿写来的信中却提到一件要事。
月戎王室夺嫡,互相残杀均落败,新登基的塞王是月戎公主膝下唯一的孩子阙斯伯。
萧应怀拧眉,默然片刻之后,提笔回信。
大燕在月戎安插了不少探子,月戎王室之间的权力斗争他们一应知悉。
隆光四十年之前,月戎频繁骚扰大燕,直至嵊关一战落败才大退三千里,两国签订盟约,边疆安生了许多年,而月戎王室也是从那时开始内斗。
十几年过去了,如今斗争突然落幕,新王上位,对大燕来说并不算什么好的预兆。
落下最后一笔后,萧应怀将信件装至一根细小竹筒之中,交给了窗外一闪而过的暗卫。
天色渐晚,房中亮起了几盏烛火。
宫德福在院中的灶前做羹汤,萧应怀出来时,看到一下午都没见着的少年正蹲在宫德福脚边认真的帮忙择菜。
宫德福笑呵呵道:“老奴一个人就行,宋大人回房中与陛下待着便是。”
宋俭边择边咕哝:“我不想回去,里面好无聊。”说着抬头笑嘿嘿的说:“德芙公公,我在这里帮你择菜你不高兴吗?”
宫德福:“高兴,高兴。”
“朕又没让你抄书,有那么无聊?”
宋俭吓了一激灵,扭头看去:“陛下。”
萧应怀走了出来:“过来,到朕这来。”
宋俭抱着一筐小青菜,眨巴着眼睛小心挪过去。
“陛下,您忙完啦。”
萧应怀抬手在他额上弹了下。
宋俭捂着脑袋:“QAQ”
萧应怀在院中木桌前坐下,将他手里的小筐子拿走。
“坐这。”
“朕和你一起择。”
第60章 算你脖子硬 向朕讨个皇后来当当吧……
清早, 荣安巷。
宋俭趴在厢房的床榻上卷着被子正睡得香,门就被敲响了,外面传来宫德福的声音:“哎呦宋大人呀, 太阳晒屁股咯, 快起身来用些早饭吧。”
“……哼……”
宋俭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半刻钟。”
宫德福:“那老奴半刻钟以后再来叫您。”
里面已经没了音儿。
半刻钟过去。
宫德福又一次敲门:“宋大人, 您起身了吗?”
宋俭头闷在被子里, 翻了个身:“……”
“宋大人?”
“呼噜呼噜呼噜~”
宫德福:“您再不起来可就没早饭吃了。”
宋俭:“唔……留点……留两个馒头……”
宫德福:“那再等您半刻钟。”
里面又没了动静。
宫德福摇摇头,转身离开厢房门口, 走至院中时, 帝王正瞥过来:“还在睡?”
“是啊陛下,可能……可能宋大人这些日子赶路太累了……”
话还没说完, 原地就已空空如也。
“朕去看看。”
宫德福:“?”
宋俭和被子纠缠着,困得睁不开眼, 心里一边急着想吃早饭,身体又死死的黏在床上。
听到门嘎吱一声开了,他脸朝下埋着,嘟哝道:“德芙公公,我再睡一会……”
“德芙公公”没说话, 房内十分安静。
宋俭砸吧砸吧嘴, 撅着屁股团成了一小团。
意识将将再次涣散时,头顶上传来一道声音:“看来比起吃饭, 还是睡觉更能俘获你的芳心。”
宋俭这会天昏地暗,任何声音传进耳朵里都是画外主宰音。
他哼哼着说:“嗯……喜欢被子……我要和被子结婚,天天和被子睡觉……”
萧应怀垂眸看着榻上胡说八道的人,因为趴睡着的缘故,脸蛋挤在枕头上,挤出一小团软肉。
瞧着便柔软好捏,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那日在客栈中的一夜,萧应怀最清楚不过。
他稍稍往后掀了点被角,然后坐在了榻边。
少年只穿着一身洁白的里衣,胸口松垮半敞着,萧应怀淡然扫去,发现少年身上的皮肤比上次见又白皙了几分。
“……”
这具身体,似乎正在一点点变成他灵魂中的模样。
“呼~~~”
萧应怀:“龙啸一早出去买了糕饼和烧鸡回来,再不起来就要被吃光了。”
烧鸡……
嗯?
烧鸡?
宋俭睁开眼睛,蹭一下就坐了起来:“我吃!”
空气之中静默几秒。
宋俭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帝王,人有点懵。
萧应怀朝他伸手,轻轻揉了揉他脸颊侧边压出的红印:“不是要和被子结婚吗?怎得起来了?又要和烧鸡结婚了?”
宋俭脸蛋飘起一团可疑的红晕:“(///////)”
许久之后:“……我们……大燕的律法之中有规定可以和被子烧鸡结婚吗?”
“没有。”
“噢。”
“但男子和男子可以。”
宋俭吸吸鼻子,呆呆抬头。
噢?
刚从被子里爬出来,话题就骤然转到了这么成年的地方,宋俭多少有点宕机,眨了两下眼睛后,他接话:“我说呢,怪不得您之前与大.根寨的土匪说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夫,他们都一点也不奇怪。”
萧应怀没说什么,宋俭爬到榻边,打算起身:“陛下,烧鸡还有吗?”
“大清早哪来的烧鸡?”
宋俭顿住:“?”
不是?
这个萧硬槐!!居然骗他!!!
他脸一下子垮了下去,登时又想赖回被窝里。
谁知朝后一倒,没倒下去,后腰被一把大手勾住,方向陡然一转,下一秒他就扑进了男人怀里。
萧应怀眼眸垂下,望着他:“天察司只你一人睡到日上三竿,看来你这首领暗卫的职是当腻了,想换个身份试试?”
宋俭的心跳:“扑通~”
“扑通~”
这个距离宋俭甚至能感受到男人温热的鼻息,瞧见男人微张的唇,于是又毫无征兆的想起在大.根寨的那一吻。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他完了呀!
宋俭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尽量不去看:“真……真的能换吗?”
萧应怀挑眉。
宋俭再次被吸引去视线。
其实不能不说,萧硬槐的唇形很漂亮,只是接吻的时候凶狠,像要吃人似的,那日他的嘴巴被咬得……
去去去去!
他怎么又想起来了!
宋俭赶紧掩着脸,嘟哝问:“那属下能换到哪里去当值呀?”
萧应怀没想到这笨蛋还当真了,眸光暗下,他道:“以前你与龙啸是朕的左膀右臂,如今轻功堪堪排进天察司前十,出门在外还要朕来保护你……”
“不如你向朕讨个皇后来当当吧。”
宋俭:“?”
他呆愣的眨了眨眼。
萧应怀轻蹭着他的脸,低声逗人:“笨是笨了点,好在样貌得朕心……”
宋俭:“啊!”
他直接从帝王怀里拱了出去,趿着鞋子就大叫着跑走了。
萧应怀:“……”
被早上这么一刺激,宋俭老实了大半天,他在院子里溜达,偶尔偷偷摸摸看向帝王的方向。
不行不行不行。
虽然他已经和萧硬槐吃了好多回嘴巴了,但是皇后……
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
除非他们变成可以光明正大吃嘴巴的关系……
宋俭想得脸蛋子发烫。
十九岁……啊不,过了年二十岁了,二十岁清纯男同,他还没谈恋爱呢,怎么能直接当皇后呢。
萧应怀自然瞧得见一直偷偷看他的少年。
笨成这样,若哪天被人掳走,恐怕真要帮人数钱。
徐羡陈修几人抵达汾州城时天色还大亮着,龙啸早早回来禀报过,按照他们的脚程,天黑之前定能到了荣安巷。
但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大半天都不见几人踪影,一直到天色彻底暗下,门外才出现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身影探头问:“有~人~吗~~~”
另一道身影冷笑:“呵呵,净问些废话,这么大年纪了,还在陛下面前装蒜。”
“姓高的,我忍你一路了,若不是急着来为陛下办事,我早在玉山的时候就将你踹进沟里了。”
“呦,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口气倒是不小,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嘿呀,你这背后告小状的都不怕我怕什么?”
“我什么时候背后告过状?我不都是当着你的面告吗?”
“有本事你现在再到陛下面前告我,真当我怕。”
“你以为我不敢?”
“告啊,你瞧谁走得快就完了。”
“诶?”高开济左脚跨进来:“我先进来了。”
汤涞挤开他:“我两只脚都进来了。”
高开济一只胳膊挡住他,朝前大跨几步。
汤涞见状,忙追上去一把拽住他:“我先!”
高开济:“我袖子先到的!”
汤涞:“我帽子先到的!”
两人正激烈的争执着,前方突然出现一抹幽幽的烛光。
“二位大人……来了…… 就快进来吧……”
汤涞:“啊!”
高开济:“鬼!”
等人等睡着刚醒来的宫德福:“……”
“嘎吱。”门从里面开了,萧应怀走了出来:“怎就你们二人。”
汤涞和高开济闻言,又争先恐后的往前跑。
“陛下,我说!”
“陛下,我说,我说!”
萧应怀:“……”
你推我我推你半天,龙啸也赶了回来。
萧应怀:“徐羡和陈修呢?”
龙啸嗖一声飞过来,面色冷峻,严肃道:“徐大人和陈大人还在外面卖香粉。”
“?”
“两位大人长得俊,太受欢迎,引来了许多人争相购买。”
龙啸抿了下唇,继续说:“徐大人陈大人让我回来禀报,嗯……他们给陛下赚了不少银子。”
……
徐羡和陈修卖完所有香粉后才悄声来了荣安巷,两人第一时间就把钱袋子交了上去。
然后禀了件异常的事:“陛下,臣从一购买香粉的大汉嘴里听说,汾州除了平日里能看到的这些市集,好像夜里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渠道。”
陈修:“那人的意思应该是鬼市。”
萧应怀掀了下眼:“鬼市?”
徐羡不是很清楚,将话头给了陈修。
陈修:“微臣并不能十分确定,不过之前的确有不少人私下传言汾州有一个可买卖一切的鬼市,只是不知在何处。”
汤涞和高开济掰扯累了,两个老头都安分的坐在一旁。
汤涞:“陛下,不如我们明日先去探探虚实。”
徐羡:“城中商人信息最是灵便,探出位置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高开济:“这鬼市里定有秘密……”
话音刚落,高开济便被汤涞暗中踹了一脚。
高开济转头,照着他胳膊就是一拳。
萧应怀扫了两人一眼,说:“明日高大人先同陈修去查探阴阳鳞册之事,切忌打草惊蛇。”
因为吵架动手被领导分开的汤涞和高开济:“……”
萧应怀淡淡移开视线,片刻后想到什么,又补充:“罗寨村里有户姓刘的人家,他们家老二前些日子被枯木砸断了腿,因为刚交了租子没钱请大夫,你们若没有头绪可以去刘家跑一趟。”
高开济听完,当即拱手:“陛下刚来汾州城两三日便将情况摸得这样透彻,实在是英明啊。”
汤涞:“陛下的英明何止体现在这一件事上,你这样油腔滑调的奉承,将陛下当成什么人?”
萧应怀手指顿了下。
“再吵就给朕收拾包袱滚回京城。”
“……”
房中油灯燃了半宿,君臣的谈话终于进入尾声。
萧应怀:“汾州形势本就复杂……”
话刚到此处,突然“嘭”的一声,腿上栽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一低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坐在他身旁睡着了,脸倒在他大腿上,呼吸平稳绵长。
他轻抬了下手,房中霎时静悄悄了。
几位肱骨之臣视线一致,都落向趴在帝王腿上熟睡的少年。
帝王声音压得极低:“尽快动身。”
而后便将地上睡得呼噜噜的人横抱起来,宫德福见状,赶紧从角落跑来将房门打开。
帝王将人抱去了隔壁厢房。
这之中唯一还不知情的高开济:“???”
他激动的差点一嗓子就站起来:“陛……”
“啪!”
没来得及震惊就被汤涞一把捂住了嘴。
汤涞哂笑:“还说自己是天子近臣,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你那头顶上的乌纱帽戴来做什么?”
高开济:“!!!”
他看向徐羡。
徐羡掩唇轻咳:“意外得知。”
又看向陈修。
陈修垂眸:“倒也不算意外,陛下未曾遮掩过。”
高开济觉得自己被这几个人排挤了,悲愤半晌,忽的想到什么,抬头问:“原来咱们陛下有龙阳之好啊?”
汤涞:“……”
高开济:“那我之前与陛下提选秀女进宫的事算什么?”
汤涞:“算你脖子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