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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挪威不适合种仙人掌

    “别玩手机了, 快吃。”李丰用面皮卷了蘸了甜面酱的烤鸭,一口一个,满嘴油光。

    费炳勇喝了一点点酒话就开始多了起来:“学习重要, 但是我不反对你们谈恋爱。”

    说着,费炳勇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你们师母组上有个女生不错, 有两篇五分的文章,今年还有一个十分的文章在投了, 长得也清秀。你们师母着急她的婚姻大事,叫我帮忙做做介绍, 我找找照片。”

    费炳勇把那个女生的照片发到组群里。

    李丰点开看了一眼:“我配不上。”

    费炳勇扫了一圈桌边的人, 最终目光停在了沈知韫身上, 在他看来沈知韫的家世无疑是最好的:“小沈你找对象了吗?”

    “没有。”沈知韫的拒绝一如既往不给人任何第二次机会, “但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李丰感觉嗓子眼被刚咽下去的烤鸭哽住了,腿在桌下正想踢沈知韫让他注意措辞,他倒是已经起身了。

    沈知韫:“你们慢慢吃。”

    没说是去上厕所还是直接走了。

    出了店,沈知韫一时间倒是没有了主意, 是回专教还是回家呢?还是去附近的店里找一下许颂章在哪里吃饭?

    算了,自己又不是她的理想型。

    身后的店门又一次被推开, 李俨雅拉上外套拉链也跟了出来。

    李俨雅并不喜欢这样的聚餐,以前在吴俞永组上的时候她每每都是被留到最后一个走的,那时候吴俞永总会借着酒意对她上下其手。

    她猜到沈知韫是要走, 有他做出头鸟自己跟着离开也不会落人话柄。

    “对不起,我那天不知道你就坐在柱子另一边。”李俨雅垂着脑袋道歉。

    沈知韫:“没事。”

    对他来说早一点知道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自己仍旧不是许颂章的理想选择反而是一件好事。早点迷途知返, 省得继续下去自己也难回头。

    自由意志让他立刻放下, 可心在与大脑背道而驰。

    许颂章不看重感情,因为她觉得人生还有很多比感情更重要的事情。沈知韫算是明白为什么小姑娘都期待着浪子能回头,他突然发现自己也希望许颂章这个淡情的人能对自己情根深种一次。

    他有些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 偏这一刻他明明又想起了许颂章说自己不是她的理想型,都这样了,他还是放不下。

    她给自己下蛊了吧。

    人已经走进东门了,这条路熟悉他没怎么看路有些分心地在想许颂章也没有摔跤。

    感觉到旁边的人靠近了一些,他下意识要拉开距离,李俨雅盯着草丛身体微微蜷缩:“有猫。”

    学校里有很多猫。

    沈知韫稍微缩了一下胳膊,没再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事物,就像沈知韫小时候也很怕软体动物。良好的家教让沈知韫安慰了一句:“没事,快点走。”-

    费炳勇倒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周一开组会也没有表现出不开心。组会结束布置了小组作业就离开了,没对沈知韫提前离席多说一个字。

    小组作业三人一组,李俨雅成了落单的人,李丰看见她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像个下雨天缩在纸箱里的小猫小狗有些于心不忍,拍了拍她的椅背:“你要不要跟我还有沈知韫一组?”

    李俨雅有些惊喜,下意识看向沈知韫,见沈知韫没有表示不愿意,她便点了点头。

    李丰是个能活跃气氛的人,又因为李俨雅有抑郁倾向,两个人也都格外地照顾她,李丰时不时就会说些笑话,把两个人都逗笑。

    许颂章好几次路过他们专教看见的都是三个人说说笑笑的画面。

    ……

    最近许颂章都不理他了。

    难道应该生气的人不是自己吗?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自己都接受不是她理想型了,她再想白嫖自己也不是不可以,为什么就是不搭理自己了呢?

    因为找不出吃白食还主动放弃的理由,他还问了李丰:“你说许颂章刚才是不是都没有正眼看我?”

    李丰纳闷:“你们不是从来都不互相正眼看对方吗?”

    沈知韫觉得自己真是有病了,去问李丰这个从来都没有跟上版本的人。

    烦心事一件接一件,李俨雅趁着圣诞节跟沈知韫表白了。

    这件事原本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偏偏沈知韫在不涉及感情的问题上对人有礼貌,一旦涉及到情感问题他拒绝人可没有了一贯的和善礼貌。李俨雅深受打击,在宿舍躺了两天饭也不吃床也不下,整个人就像是已经死了一样毫无动静。

    室友急急忙忙打了费炳勇的电话。

    费炳勇晚上十点接到李俨雅室友电话的时候一脸痛苦,当初抢许颂章自己就输给齐辉了,这次吴俞永给他们留下这么大一个大烂摊子和李俨雅这么一个大麻烦他又输给了齐辉,不得不收下李俨雅。

    索性他住得近,到女生宿舍看见李俨雅因为躯体化不修边幅要死不活的样子,赶忙一个电话打给了沈知韫:“喂,沈知韫你在学校吗?你现在来女生宿舍。”

    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俨雅在听见沈知韫这个名字的时候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下一秒就听见费炳勇面色愠怒:“什么叫你不来?快点过来。”

    听见他不肯来,李俨雅倒回床上,全身都没有力气,连哭泣都没有声音。

    费炳勇见叫不来沈知韫,听说他在专教直接去专教找人了。

    十点钟,许颂章也还在专教。将最后一张图画完,她脖子僵硬得都快动不了了,取下颈枕,随后箍在椅子扶手上。刚起身林悦就扭头看向她:“你要回宿舍吗?”

    这几天,林悦也不知道许颂章为什么突然像机器人一样,精力特别旺盛地扎根在专教,颇有一种当年失恋被左宣甩了后化悲痛为力量的架势。

    可她最近也没有恋啊。

    “上个厕所再走。”许颂章抽了两张纸,“一起回去吗?”

    林悦点头,最近紧跟许颂章的节奏,人自律起来做事反而更利索了:“我也快好。”

    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她就闻见了烟味,沈知韫倚着洗手池在抽烟,许颂章走过去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走进女卫生间,他也没有开口打招呼。这画面倒是像第一次见,在国庆忙竞赛遇见他时一样。

    上完厕所出来,他一根烟刚抽了一半,拿着手机在打电话:“我不过去……她和我表白我就非要答应吗?以后不管谁和我表白只要一闹自杀就能当我女朋友了?打我电话还不如打120电话。”

    沈知韫说完就挂了电话,将烟递到最后猛吸了一口,扭头朝着另一边吐了一口烟圈:“李俨雅和我表白了,我不答应她就闹自杀。”

    许颂章洗手的动作一顿,随后继续搓着手,下一秒没有抽完的烟丢到了她的洗手池里。她看见火星子下意识躲了一下,这才扭头瞪了眼旁边的人:“你有病是不是?”

    沈知韫压着怒意:“以为你哑巴了。”

    许颂章关掉水龙头没准备继续和他在这里犟,她这人对待感情向来破釜沉舟。

    刚迈出去一步,自己的后颈就被人抓住了,香根草裹挟着烟草薄荷味占据着许颂章的口鼻。

    与扣着自己脖子冰凉的手不同的是贴着自己嘴巴的唇,他细细描摹着她唇的形状,刚温柔了没两秒许颂章就感觉到嘴巴一痛。

    疼痛感也让许颂章瞬间回过神来,自己正站在随时都有人路过的卫生间门口和沈知韫接吻。

    她挣扎着推开沈知韫:“会被看见的……”

    几个字才从口中漏出音,她被一下子抱起来,他没什么廉耻心地抱着她走进了女卫生间。侧身撞开一扇门,把许颂章顶到门上还不忘插上门拴。

    独立密闭的空间让他更肆无忌惮了,虽然首府已经彻底入冬,但在有暖气的室内许颂章只在毛衣里面穿了一件修身的保暖内搭。他上下其手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拉链的位置,只能扯出衣摆,手指触上她的皮肤的那一刻沈知韫才觉得自己那颗漂浮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他放轻了一些力度,两个人在亲吻中不约而同地睁开眼,视线在极近的距离里交织。

    沈知韫往前迈了一步,手移到她后背,用整个身体去感受她的怀抱。

    外面传来李丰不解的声音:“他就是说他出来抽个烟。”

    费炳勇头疼:“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沈知韫感觉到原本还配合的人身体紧绷,他先一步拿出手机,长按锁屏键关了机。像是安抚一只焦急不安的小猫,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微微离开她的唇让她得以喘息换气,银丝被扯断,沈知韫低头俯身鼻尖蹭着她的耳朵。

    不愧是每天早上晨跑的人,气息很快就平稳了。他便重新在昏暗中找到她的唇,牵引着许颂章的手摸向他的脸。

    许颂章用大拇指抵住了他的唇,偏头听着外面的对话声。

    “关机了?”

    “我打过去也关机了。”李丰无奈。

    许颂章看见近在咫尺,正用舌尖描摹她指纹的人:“找你呢。”

    “以为寻死觅活我就要就范?”沈知韫笑得寡情冷漠。

    或许是和他待久了,见惯了他装深情的模样,此刻冷漠无情的样子让许颂章有些陌生,可再一想他最早对江照月也是这样毫不留情。

    许颂章移开拇指,评价道:“狠心。”

    沈知韫将她移开的手拉到自己的脖子里:“那我也寻死一次,你会心软吗?”

    许颂章靠在门板上,抬头看着他,掌心贴着的脖颈皮肉下是跳动的颈动脉,指甲划过他凸起的喉结,她慢慢移动着,最后虎口按住他的喉咙。

    这种感觉不会好受,他偏偏不躲,还朝着她笑。

    “怎么还爽到了?”许颂章松手。

    他脖子和脸颊因为窒息一片绯色,沈知韫卸力一般倒在她身上,扯开她毛衣的领口,在她脖子里找到了属于她皮肤的味道和温度。

    沈知韫:“这一个月为什么跟我生气?”

    “也不算生气。”许颂章由他抱着自己,垂眸看着肩上的脑袋,她实话实说,“心乱乱的,我不喜欢这种状态。感觉不去见你和你说话,自己好好做设计更舒服。”

    沈知韫听完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挪威极夜过后的第一个白昼。

    “你喜欢我。”沈知韫说得很笃定。

    许颂章想了想,也没有忸怩便点了头:“但排序排在很后面,我自己、学习、然后才是喜欢你。”

    从被造黄谣开始再有了和左宣那段失败的恋爱后,许颂章已经弄不明白亲密关系了,以前因为姐姐姐夫憧憬过,现在只有害怕和退缩。恋爱和喜欢不再美好占大多数,即便内心坚强,但疲于也后怕自己和任何一个异性的关系再被公之于众的赤裸感,慢慢地便变成了害怕再恋爱。

    对于沈知韫,与其恋爱,她想的是如果有一天她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建筑师,有机会出个人自传,她一定会把自己睡过沈知韫这件事写进去。

    他们之间就像挪威很漂亮,仙人掌也很好。

    但挪威不适合种仙人掌,他们也不适合恋爱。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二更) 葬礼时间记得提前……

    费炳勇和李丰已经走了, 沈知韫走到隔间外等许颂章整理好衣服出来。

    沈知韫见她要回专教,以为她还要继续学习,视线落在她泛红的唇上, 他突然笑:“你让我想起了于连,他和德·雷纳夫人亲热完, 留下夫人辗转难眠,他却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看起了书。”

    《红与黑》许颂章也看过。

    许颂章笑:“是的, 建筑就是我的拿破仑。”

    大设计课的设计作业和毕业论文初稿如影随形。

    许颂章忙得焦头烂额,晨跑不得不从五公里减少成为三公里, 还是忙里偷闲去的。

    今年首府降雪量明显小于前两年, 距离春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专教里连着一个月都灯火通明。

    期末汇报完, 约了和齐辉聊论文的日子,等都结束时学校里已经没剩几个专业还有人在。

    在放假这件事上,齐辉总是很积极。一早就给了通知,许颂章也得以早些订票回家。

    机票买的正好是出期末成绩前两天。许颂章本来打算回宿舍收拾东西, 沈知韫半路杀出带她回了学校外的公寓。

    床头柜的抽屉被拉开,这么多次的“小组作业”, 他们早就将各自分工牢记。

    沈知韫皮肤白,这种时候随随便便就能耳朵脖子红透,他声音也好听, 埋在许颂章耳边无意识出声时,总惹得听到的许颂章麻了半边身体。

    很多次她觉得自己已经吃不消时, 看看沈知韫的脸, 她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

    结束后,沈知韫摩挲着许颂章白皙细腻的后颈,像个盲人按摩师似得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顺着后颈摸着她的每一寸脊椎。

    许颂章把他手打掉, 继续赖床。

    “想吃什么?”沈知韫掀开被子准备起床给她做吃的。

    “点外卖吧。”

    他公寓附近有一家创意菜,里面的南瓜沙拉特别好吃,也很适合喜欢健身锻炼的人。

    他又点了番茄鱼和清炖牛肋骨。

    钱是沈知韫出的,拿外卖的力许颂章主动出了。

    她的那条白睡裙在衣柜里挂着,没有冲澡她就从地上捡起沈知韫的卫衣套在身上,小跑着去开了门。

    门外不是黄马褂,也不是蓝精灵。

    许颂章和一个白发碧眼的外国老奶奶尴尬地对视了三秒钟,门外的人看见她的样子后一副敲错门的样子,连连后退,嘴里说着sorry。

    许颂章朝她笑了笑,说了一声没关系之后将门关上。

    屋内的沈知韫穿了条裤子走了出来,看见许颂章两手空空,有些好奇:“外卖呢?”

    许颂章:“不是外卖员,有人敲错门了。”

    沈知韫哦了一声,自己的卫衣确实挺长的,但看他这么光着腿沈知韫自己欣赏倒是没事,见不得别人也凑到他碗里来看。

    沈知韫:“换身衣服去。”

    外卖既然没来,许颂章想着干脆去洗个澡。刚走进卧室就看见沈知韫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有电话打进来。

    “沈知韫你的电话。”许颂章拿着手机走了出去,“是阿姨给你打电话了。”

    他老妈?

    沈知韫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喂,妈。”

    佟叶电话那头有点吵,她喂了好几声:“喂喂喂,喂。”

    沈知韫将手机拿远了一些:“我听得见。”

    佟叶:“你在家吗?”

    沈知韫和许颂章对视了一眼:“在家。”

    佟叶:“你奶奶来了,她说她好像迷路了,没找到你的公寓。”

    一听到“奶奶”沈知韫身体里的警报大作,有些结结巴巴地应付完佟叶,他挂了电话跑进卧室里把许颂章的衣服塞给她:“快换衣服,我奶奶来了。”

    他奶奶?

    沈知韫如临大敌:“我奶奶要是看见我们这样,她会杀了我的。”

    为了不显得自己是渣男,沈知韫捧着许颂章脸颊亲了一口:“宝贝,委屈你了。”

    许颂章一愣,难道之前自己开门看见的那个外国老奶奶是他亲奶奶?

    沈知韫看许颂章不动更着急了:“别发呆啊,时间紧迫。”

    “晚了。”许颂章有些不好意思地尴尬一笑,“刚我去开门,以为自己敲错门的老奶奶好像是你奶奶。”

    这回换沈知韫呆在原地不动了,许颂章听见他骂了两句自己听不懂的外语脏话。此时,门铃又响了。

    沈知韫看着那扇门,视死如归。

    ……

    玛丽安·乌曼自问这么多年她坚持祈祷冥想,她虔诚祷告,感谢耶和华。她和丈夫资助教会,她把自己都献给了上帝。

    可撒旦却诱惑了她最爱的孙子。

    沈知韫穿好了衣服坐在另一张沙发上,许颂章已经走了,他看着像是急需氧气瓶的奶奶,偷偷拿出手机给他爸发了“sos”。

    半个小时之后,沈正文出现在了儿子公寓门口。

    看着沙发上仿佛已经晕厥过去的母亲,他瞪了一眼沈知韫,只是还没有发话,他后脑勺一疼,老母亲已经把随手的挎包砸在了他头上。

    沈正文不解。

    玛丽安·乌曼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自己的儿子。沈正文捂着后脑勺,指着自己儿子:“妈,那你应该打他啊。”

    玛丽安·乌曼:“他和我住了那么多年都是一个好孩子,我只是让他来了你这边一年,他就和魔鬼做了交易。你不应该被我打吗?”

    沈正文早知道就不过来了,但看着母亲一把年纪了情绪还这么激动他虽然委屈但也害怕,只能先安抚她:“冷静,深呼吸。这一切还可以挽回,上帝会原谅每一个真心忏悔的人。”

    沈知韫有眼力见,立马去厨房给奶奶倒了一杯水。

    喝了一些水,玛丽安·乌曼觉得世界不再那么灰暗了。

    她坐在沙发上,手搭在额头上,也不知道那么大一颗钻石压在脸上硌不硌得慌。

    “Dorian,你怎么可以这样?”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孙子堕落了,她痛心不已。

    沈正文给他使眼色:“还不快跪下,这附近的教堂在哪里?赶紧朝着那个方向磕个头道歉。”

    暂时把母亲安抚住,沈正文才开始找沈知韫算账。

    沈正文:“那女生是谁?”

    他是认识许颂章的,沈知韫本来不想说实话怕给许颂章带来麻烦,但这件事实在是不好糊弄过去,他才不情不愿地说出许颂章的名字。

    沈正文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快速地在大脑里搜索着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将碎片化的信息拼凑起来:“那不是齐教授外甥的女朋友吗?”

    “什么女朋友,两个人手都没有牵过。”沈知韫否认。

    瞧儿子否认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些难掩的得意,沈正文抬脚踢他:“你更厉害是吧?”-

    林悦率先从宿舍里离开了,她收拾完行李人哭哭啼啼的,下个学期她们就要实习了,要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对方了。

    许颂章帮她把行李搬下楼,再回到宿舍整理自己的东西时,她第一次发现宿舍空空荡荡的,好像自己即将结束一段人生。

    还要回学校答辩,但至少还有四个月不会回宿舍,许颂章把能寄回去的东西都寄了回去。

    忙完已经快到吃中午饭的时候,手机一直静悄悄的,犹豫了片刻她还是给沈知韫发了个消息过去,他回复倒是快。

    两个人约在食堂见面,许颂章都吃完饭了他才到。他眼底乌青严重,才一晚上没见,下巴处已经冒出青色的小胡茬。

    许颂章:“怎么样了?”

    “昨晚上被我奶奶押去教堂忏悔了一晚上。”沈知韫觉得自己还不如当场下地狱算了。

    “你奶奶……”

    “她因为信仰问题坚决不允许我们家的任何一个人有婚前性行为,所以我完蛋了。”沈知韫一开始语气还唉声叹气的,但说到后面自己要完蛋了的时候甚至还有些自嘲,甚至笑了出来。

    许颂章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自己是同党。如果他在自己爸妈面前给自己捅了一个大篓子,她一定拉着他陪葬。

    “让奶奶别信上帝了,信共/产/党。听党话、跟党走、做好人。”看他这样子许颂章想嬉皮笑脸安慰一下,见效果不好,她只能换成认真的表情,回归重点, “有什么挽救办法吗?”

    “有。”沈知韫说着看向许颂章,“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我面前,我要么去跟耶和华当面道歉,要么我和你结婚。”

    “……”许颂章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的。”

    说着,她朝沈知韫扯出一个笑容,继续说:“那你岂不是很快就能用上你设计的葬礼了?到时候葬礼时间记得提前通知我。”

    沈知韫被气笑了:“你就这样见死不救?”

    许颂章反问:“你难道真的想结婚?”

    沈知韫一哽,深吸了一口气,张嘴欲言又止,半天才重新开口:“葬礼时间我托梦给你。”

    许颂章将筷子放在餐盘上,起身要走:“拜拜,祝你一路走好。”

    目送着许颂章离开,沈知韫刚要起身买饭,一回头就发现李丰坐在不远处,李丰正拿着筷子和他挥手。

    沈知韫警觉地走过去:“你听见什么了?”

    李丰表情有些为难:“没怎么听清楚,但是我好像听见她要你去死。你到底干了什么事情啊?你们两个为什么关系这么差?”

    沈知韫第一次对李丰跟不上版本这件事一点儿不生气,反而欣慰地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我们是死对头。”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嫁给我,好不好?……

    回到家沈知韫看着被沈正文喂了两颗药之后终于睡着的奶奶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今天不用去教堂了。

    佟叶昨天被叫回家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去工作,刚陪着丈夫带着婆婆从医院回来。她和婆婆信仰并不一样, 也不是什么虔诚的宗教信徒,对沈知韫这件事更多的还是好奇和惊讶。

    佟叶站在走廊尽头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母子两个蹑手蹑脚走进书房,关上门才讲话, 生怕把沈知韫奶奶吵醒。

    佟叶关上门:“你……那个女孩子是谁啊?你强迫人家了吗?”

    “妈。”沈知韫打断佟叶,“强迫那是犯法的, 我怎么可能干那样的事情。”

    佟叶这才放心一些, 于是更好奇:“那你们是谈恋爱了?”

    “嗯。”沈知韫回答的时候还稍稍有一点心虚, 他和许颂章之间应该也能算谈恋爱吧, 毕竟性|爱伴侣也占了个“爱”字。

    “在一起多久了?”佟叶又问,“你奶奶这样你也看见了,你准备怎么应付?”

    显然他和许颂章之间真实的关系是没有办法告诉父母的,如果说两个人抱着玩玩的心态但做到了那一步, 显得他们都不是什么成熟谨慎的人,花心这种词落在自己身上爸妈也顶多是反思自己教育问题, 牵扯上许颂章,他想给她留住好形象。

    沈知韫打肿脸充胖子:“结婚呗,我们在一起挺久了, 都特别喜欢对方。”

    佟叶一直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看儿子也不像个早结婚的人, 本以为自己得等到七八十岁了才能有机会看见儿子走进婚姻的殿堂, 没想儿子闷声办大事。

    沈知韫走到书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之前设计的时候也有过一晚上不睡, 但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

    佟叶现在是一肚子好奇:“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在一起的?”

    “刚开学我们就在一起了,她看我长得帅主动追的我,我当时想好好学习的,但她挺坚持不懈的,我就想着给她一个机会,相处下来发现她挺不错的。”沈知韫闭着眼睛,瞎话直往嘴巴外说。

    “那你今天去找她,她答应嫁给你了?”佟叶欣喜后又蹙眉,“你见过她爸妈吗?她是哪里人?你们现在结婚是不是有点早?你闭眼干嘛?睡觉啊?事情解决了吗你怎么睡得着?”

    他为什么睡不着,昨天一晚上他都没闭眼,现在好不容易奶奶睡着了,他也得趁机补觉,谁知道奶奶醒了之后还会不会让他继续去找牧师忏悔。

    “妈,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奶奶来了?”沈知韫被这么多个问题问得头都大了,“而且你们说奶奶要春节的时候过来,我要是提前有准备我至于这样吗?”

    佟叶揪他耳朵:“你自己谈恋爱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把女孩子带回住的地方?你赖谁?”

    沈知韫捂耳朵:“妈,痛痛痛——”

    佟叶松手,语重心长:“我没有指望你真要结婚,但你奶奶和我们不一样,她对信仰这种东西看得很重,你好好想一想办法。”

    “走一步看一步。”

    佟叶:“你爸是最孝顺的,今天你奶奶因为这件事去了医院,要是你想不出一个好的解决方法再气倒你奶奶,他削你。”

    佟叶说完就走出了书房,沈知韫一天一夜都没有睡,靠在椅背上他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

    沈知韫打开手机,点开购票软件,在行程终点里输入了——“苏城”-

    回家的日子过得舒服,但也忙碌。

    许颂章帮着妈妈照顾奶奶,还要忙自己实习面试。

    奶奶的眼睛更不好了,行动也不便利。这也使得向来不催促许颂章早点结婚的费英兰改变了想法。

    如果不结婚不生孩子将来的许颂章一个人应该怎么办呢?

    说什么自己等死这种话,当妈妈的人最是听不得。

    于是旁敲侧击也开始撮合许颂章和宋源柏。许颂章知道费英兰的担忧,她也认同有个孩子,可她实习还没有着落暂时没有结婚生子的想法。

    费英兰知道许颂章有进取心,但戳穿她:“等你上班了,你就会说工作忙没时间生孩子。”

    这话不假。

    许颂章撒娇:“再过一段时间,我最近好忙的。”

    费英兰看着抱着自己撒娇的女儿,又想起了小时候的她,便松了口:“行吧,晚上吃什么?”

    “都可以。”许颂章反正也不挑食,“妈妈你下午在家的吧,我可能要出去一趟,要准备实习的资料,下午得你一个人照顾奶奶了。”

    “没事,你奶奶下午一般会睡午觉。”费英兰顺道说起晚饭,“下午我买点虾,炒个菠菜,茭白炒肉丝再来一个番茄肉丝蛋花汤。”

    “好。”

    吃过午饭许颂章去了一趟图书馆,写了三个小时的论文才离开。

    地铁就在几百米外。

    从这里坐地铁回家需要转线,至少得半个小时。

    寒假已经开始了,学生模样的人三三两两挤在一起。身上的衣服都是今年的流行元素,这也导致查重率极其高。

    以前上学的时候一有空许颂章就要去补课或者参加兴趣班,家里对教育很看重,陪她风雨无阻考级补课的都是费英兰。

    地铁到了换乘站,上下的乘客都很多,许颂章沿着指示标志找到四号线,再坐六站路就能到家了。

    一上地铁就有一个空位置,许颂章拿出手机想到自己还需要去打印个人简历,在备忘录里记下后,她无聊地刷起了朋友圈。

    随手一滑,她看见了周懿分享了一首歌。

    ——《他不懂》。

    许颂章点开歌曲,扫了一眼歌词,一股不好的预感慢慢笼罩在她全身。

    许颂章退出音乐软件,在微信里找到周懿的聊天框。

    【许颂章】:怎么了?

    消息发过去,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回复。

    她的目的地站也到了,许颂章刷了一下列表,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但不是周懿。

    沈知韫的头像重新出现在列表的最上方。

    【沈知韫】:在家吗?

    【许颂章】:在地铁上。

    回完他消息,许颂章出站,狐疑着沈知韫突然找自己的原因,应该不会是他奶奶受了巨大刺激住院了吧,难道他是来找自己算账的?想了想许颂章拿出手机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主动关心。

    【许颂章】:你奶奶还好吗?”

    “她挺好的。”

    许颂章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沈知韫明明没有给自己发语音啊,她抬头便看见了站在出站口的沈知韫。

    看来她不仅幻听还幻视了。

    被奶奶撞破之后他就没有好好休息,今天又坐了飞机,看着风尘仆仆的。亏他长了那么一张脸,疲倦劳累的模样反而变成了破碎感,惹人心疼。

    “你怎么在这里?”许颂章看着眼前的人,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伸手往沈知韫胳膊上来了一拳头,拳头的触感没有骗人。

    沈知韫捂了一下被打的地方:“我不能来?”

    许颂章扁了扁嘴:“挑墓地挑到我们这里来了?”

    沈知韫听罢,伸手捧起许颂章的脸,照着她唇上亲了一口:“尝尝嘴上抹的什么毒,说出来的话这么寒人心。”

    这是地铁口,人来人往的。她把人推开,捂着嘴:“大庭广众之下别随便亲我。”

    地铁到站不少人正在出站,许颂章拉着沈知韫走到不碍事的地方。

    沈知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他打开,一枚钻戒躺在黑色的绒布里:“嫁给我,好不好?”

    水滴形的钻石,即便是许颂章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它的火彩很好。叶壮说是爱给予了这块石头意义,许颂章以前看着商场专柜里的钻戒时,她是认同这句话的。但今天看见沈知韫手里这枚钻戒,她觉得给予这块石头意义的是它本身的净度,是它本身就夺目。

    许颂章看见那钻戒,下巴都要掉了:“几克拉?这么大。”

    “三克拉。”沈知韫解释,“不用预定现货里最大的了。”

    许颂章收回视线,刚刚被这从来没见过的大钻石迷了眼:“你求婚都不拿一束花啊?”

    沈知韫一下飞机直接打车来了这里的地铁口,因为不知道她家的具体位置,上次他也只是把她送到了这里,就只能待在地铁口等她回消息。

    环顾四周,沈知韫伸手从绿化带里扯了几片叶子:“这也不是机场,也没有垃圾桶给我捡一束花。”

    好吧,之前去接机的时候许颂章确实从垃圾桶里捡了一枝花。周围人来人往的,许颂章带着他去了附近的咖啡店。

    咖啡店里带着电脑办公的人不少,还有几个初高中模样的女生坐在一起写作业。

    许颂章找到没有人的空角落,没一会儿沈知韫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是一杯冰美式和一杯热拿铁,还有一块红丝绒蛋糕。

    沈知韫把热拿铁和蛋糕都摆到许颂章面前。

    许颂章拿起叉子:“你不会俗套地把钻戒给了店员,让店员帮你把戒指藏到蛋糕里了吧。”

    确实很俗套。

    沈知韫拿起冰美式:“为什么不觉得在拿铁里呢?”

    许颂章将蛋糕送入口:“那我确实没有想到。”

    沈知韫拍了拍口袋:“放心吃吧,戒指还在我口袋里。”

    她还得回家吃晚饭呢,今天费英兰做的菜都是许颂章爱吃的,胃容量不能在这里浪费掉。许颂章看了眼时间,还没有到五点钟。

    许颂章不想和他聊结婚的事情,她也不能理解沈知韫奶奶的极端思想。但现在这样的局面自己毕竟出了一份力,这么一个烂摊子全部都丢给沈知韫一个人处理她也良心不安。

    “你奶奶还好吗?”

    沈知韫觉得自己的状态看起来更应该得到她的关心,但还是如实回答:“押着我去教堂忏悔了一晚上,回到家之后两眼一黑昏过去了,我爸妈把她送到医院抢救,医生说没有大问题挂了一点葡萄糖就让我奶奶回去了。”

    许颂章觉得自己损阴德了,居然把一个老人刺激成这样。

    见许颂章有些内疚,沈知韫拉了拉嘴角,继续卖惨:“我更惨,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睡一觉。身心俱疲,我还受到了求婚被拒的打击。”

    许颂章落井下石:“活该。”

    沈知韫觉得冰美式的苦味泛滥到心里了:“你有百分之五十责任。”

    许颂章笑:“那我可以陪你挑墓地。”

    沈知韫对她的心狠预料到了,其实来之前他就已经猜到许颂章一定不会答应自己的求婚。但他还是来了,毕竟奶奶不会真让他去死,但少不了带他去“驱魔”,自己至少要在样子上做足了,奶奶也好在“上帝”面前有个台阶下。

    “再挑把小提琴,临死前不穿上衣给你拉一首,叫你对我更念念不忘一点。”沈知韫逗她。

    见他还能嬉皮笑脸,许颂章想着应该没有那么严重,也稍稍放心了一些。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首府?”

    “过年前吧,就回去过个年。实习的地方在洵川,我还要过去面试准备实习住宿。”沈知韫和许颂章说起过这家公司,“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许颂章刚想回答,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来电铃声在咖啡店里响起来,一时间盖过了里面的舒缓平和的钢琴声。

    是费英兰。许颂章猜测是妈妈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喂,妈妈。”许颂章接起电话,“我马上就到家了。”

    但和她预料的完全不一样,电话那头的费英兰声音焦急:“不好了,你姑姑给你爸打电话说是闻韬和周懿吵架了,你现在在哪里?我开车来接你,我们去姑姑家。”

    周懿父母在她高考结束后就离婚了,对她来说许和安这个舅舅代替了一部分父亲的角色。

    “我就在地铁口附近。”许颂章说着已经站起身,“我在马路边等你。”

    沈知韫看见了许颂章脸上焦急的表情:“有事?”

    许颂章点头:“我姐姐姐夫吵架了。”

    夫妻两个吵架很正常,但是长辈都知道了就不正常了。

    “路上小心。”沈知韫叮嘱。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二更) 我们结婚吧……

    周懿和闻韬的婚房在另一个区, 开车过去不堵车的情况下都要半个小时。南环高架一年四季无论什么时间段车流量都大,费英兰开车到的时候许和安还没有到。

    闻韬坐在单元楼下抽烟,看见许颂章和费英兰, 朝着费英兰打招呼:“舅妈。”

    费英兰一脸焦急:“小韬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地和小懿吵架了?”

    闻韬偏头看向另一边,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一口烟圈并没有回答费英兰的问题。这个态度却又解了费英兰和许颂章的疑惑, 他一个字都不说很显然是过错方。

    费英兰见他不回答,抬脚走进单元楼里。

    电梯里费英兰叹气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电梯停在9楼, 费英兰按下门铃,姑姑开门的时候眼眶已经泛红, 看着像是哭过了。

    费英兰进屋准备拖鞋, 姑姑连忙打断她:“不要拖鞋了, 直接进来吧。”

    许颂章跟在费英兰身后喊了一声:“姑姑。”

    费英兰朝客厅望过去并没有看见周懿的身影:“小懿呢?”

    “在卧室里。”提到周懿姑姑的眼眶又泛起了红。

    费英兰看着大姑子这样, 心里也跟着难受:“到底怎么了?”

    “中午吃完饭小韬说下午要去打球晚上不回来吃饭,小懿也是答应的。我下午午睡的时候小懿突然抱着小孩来了我的卧室和我说她要出去一趟,也没有和我说去哪里。结果没多久她给我打电话说是让舅舅来一趟,还把亲家公亲家母也叫来了, 我就问她怎么了,她说小韬在外面有女人了。”姑姑说着眼泪就往下掉, 她自己在婚姻里吃了大半辈子的苦,好不容易把周懿拉扯长大,看着她嫁给了相爱七年的高中同学, 结果婚姻的不幸降临到她身上还不够,还不放过她的女儿。

    自从之前和周懿通电话听她说怀疑闻韬时, 许颂章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这一刻听到姑姑说出“定罪”的话语时,她还是觉得震惊。

    相恋八年,孩子也才一岁多, 居然有了外遇。

    许颂章震惊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姑姑看向许颂章:“颂章你进去看看你姐姐,好不好?”

    这种时候似乎只有许颂章进去才是最妥当的。

    许颂章只好硬着头皮敲响了主卧的门,脑袋从门缝里探进去:“姐。”

    卧室里的周懿坐在飘窗上,两眼无神地翻着闻韬的手机,床上的孩子嘴里叼着奶嘴正在熟睡。

    周懿听见许颂章的声音没有说话,她身心俱疲,一点儿反应都不想给任何人。

    许颂章走进去,关上卧室门。她走到周懿旁边,手轻轻搭在她肩膀的那一刻,周懿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十八岁就和他在一起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许颂章把床头柜上的纸巾递给她,只能用苍白无力的“别哭了”来安慰她。

    周懿将上半身埋进许颂章怀抱里:“我觉得好恶心,他真的好恶心。”

    许颂章轻轻拍着周懿的后背,就像周懿在孩子出生后每次轻轻拍孩子后背哄睡一样。

    不知道周懿哭了多久,姑姑来敲门:“小懿,舅舅还有你公公婆婆来了。”

    周懿吸了吸鼻子,用纸巾擦干净眼泪:“好。”

    许颂章一出来就看见爸妈站在一起,费英兰压低着嗓子正在给匆匆赶来的丈夫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闻韬爸妈和闻韬也站在一起,问着站在阳台抽烟的儿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懿因为哭过鼻音有点重:“舅舅舅妈,爸妈。”

    她一一和在场的长辈打招呼最后才看向闻韬,把闻韬的手机解锁,递给自己的婆婆。

    “手机里面有闻韬和那个女人所有的聊天记录和转账记录。”周懿开门见山,“我要离婚。”

    一听离婚,闻韬妈妈连手机内容都没心情看了。她作为母亲,当年得知儿子找了一个单亲家庭家境也很一般的女生时,她起初有一些反对,可了解了周懿之后她心疼她,把她当成女儿一样对待。

    闻母拉着周懿,眼泪也往下掉:“小懿你别这么说,孩子还小,你就给阿韬一个机会吧。阿韬一定会和这个女人断掉的,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妈求你了。”

    说着,闻母就要下跪。

    许颂章眼疾手快地和周懿一起把她扶了起来。

    闻父没有出声,他手里拿着儿子的手机,不语又认真地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脸色越来越差。看见妻子为了儿子下跪,他抬手就给了抽烟的儿子一耳光。

    闻父:“小懿给你生孩子,孝敬我和你妈,你就是这么对她的?你对得起她对得起你岳母吗?”

    这一巴掌响亮,闻韬被打的偏过头去,还是没说话。

    闻母看着儿子泛红的脸颊也是痛在心里:“阿韬,你说句话啊,你跟小懿认错保证啊。”

    说不动儿子,求不动铁了心的周懿,她只好看向同样是母亲的亲家母。

    “亲家母,我替阿韬给你道歉。他以后真的不敢了,你也是离了婚的,你知道一个人带孩子有多累多辛苦的。你帮我劝劝小懿,我们家阿韬真的不敢了,他真的不敢了。”

    周懿站在原地听着婆婆为儿子求情,看着公公痛心疾首的样子,她的视线始终锁定在那个每看一秒都觉得恶心的男人身上。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躲在你爸妈身后吗?”周懿望着他。

    闻韬将烟按灭在窗台上,这才缓缓朝着周懿走过去,他扯了扯裤管,随后跪了下来:“老婆,我真的知道错了。”

    说完,在没有被闻父打的另一侧脸颊上又多了一个巴掌印。

    周懿很用力,这会儿手心都是麻的。

    闻韬抬手自己给自己打了两耳光:“你们打得对,我该打。但是老婆你就看在儿子的面上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不敢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闻韬,我不是原谅你这一次就好了,我是以后每次想到你出轨了我就要逼自己原谅你一次。”周懿说着眼泪便止不住了,“你何止该打,你应该去死的。我以前是怎么和你说的,我告诉你我爸爸不负责,他抛弃了我和我妈,我恨他在外面赌博养女人。你当时给我擦眼泪,你心疼我上大学还要兼职赚生活费,你也心疼我妈不停上夜班就是为了多赚点钱好让我兼职轻松一点。你告诉我你会一辈子对我好的,你让我看在儿子的面上原谅你,你出轨的时候你想过儿子吗?你心疼我,但你又把你儿子变成了我。我们不可能了,我们只能离婚。”

    屋里传来小孩的哭声,周懿扭头看向许颂章和舅妈:“舅妈,你帮我哄一下小孩,好吗?”

    费英兰应声:“好。”

    小孩哭闹,费英兰坐着抱起来怎么哄都不行,只能在卧室里走来走去,这才让小孩好一点。

    许颂章也进了卧室,她像是跑了半马一样觉得累,再看整个屋子都觉得好压抑。

    许颂章看向费英兰:“妈,我这辈子都不想结婚了。”

    费英兰叹气:“但你看看你奶奶,妈怕你在我和你爸爸百年之后无依无靠。至少有个孩子也好一些。”

    许颂章坐到床尾,看着费英兰臂弯里那么一个小小的孩子,想到他的父亲出轨便心里堵得慌。拿出手机,列表最上面是沈知韫。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问他奶奶怎么样。

    【许颂章】:下辈子我想当一个男的,我倒要看看□□二两肉有这么难管住吗!

    他应该是在玩手机,消息回得很快。

    【沈知韫】:又是哪个王八蛋让我原本就困难重重的求婚之路更加雪上加霜的?

    【许颂章】:我姐姐姐夫可能要离婚了。

    【沈知韫】:证据收集好,离婚多分点钱。

    【许颂章】:作为一个男人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知韫】:我想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靠,又扯到结婚上去了。

    许颂章拉了拉嘴角,发了一个中指的表情过去。

    沈知韫回了一个戒指的表情。

    【沈知韫】:求婚戒指就是应该戴在中指上。

    从周懿家离开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周懿铁了心要离婚,晚上闻韬被他爸妈带回了家。

    一路上许颂章的哈欠就没有停下来,到家的动静惊动了浅睡眠的奶奶。费英兰接到大姑子的电话时刚做好饭菜,怕老人伤心她出门的时候没说是周懿和闻韬吵架,撒谎说是许和安科室聚餐,要带家里人。

    费英兰在门口回答:“妈,没事,你继续睡吧。”

    许颂章上楼冲了个澡,洗完澡躺在床上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大早起床跑步时,她听见妈妈在和姑姑打电话关心昨晚上周懿的情况。

    许颂章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挂电话的时候费英兰还是一脸愁苦。

    她见女儿起床要去跑步,顺道挎着包去菜市场买菜。

    今天许和安不用上班,但一大早就出了门,他以前有个同事猝死在了岗位上留下一对花甲之年的父母,马上要过年了,之前两个老人就觉得膝盖不舒服,因为没有孩子带着去医院两个人腿脚也不便,便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去看,今天许和安去探望的时候顺道去帮他们看看膝盖。

    许颂章陪着费英兰朝着菜市场走去,现在还早,她把这段路当做热身运动。还没走到菜市场,就碰见了一个推着婴儿车的熟人。

    是张俊杰的妈妈。

    妇人扯着嗓门,大老远就喊了一声英兰:“英兰这么巧啊?你女儿也放假回家了?”

    许颂章上一次见她还是在周懿的婚宴后:“阿姨好。”

    费英兰朝她一笑,随后客套地夸了一句孩子可爱。

    孙子似乎成为妇人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似的,她脑袋都微微扬起:“你也好叫你女儿结婚了,早点结婚生孩子,你也好抱外孙。我和你说老钱还记得吧?他们对门那个邻居,三十五岁不结婚,死在家里都没有人知道,警察开门进去的时候,腿都被猫猫狗狗吃掉了一条,楼道里的臭味到现在都没有散掉。以后老了没有小孩,死在家里也得这么臭掉。”

    “该死的时候,有孩子也没有用,孩子又不是呼吸机。”许颂章抢在费英兰前面回答,原本费英兰就有些动摇了,许颂章急忙拉走她,“妈妈,快去买菜吧。”

    走出一段路后,费英兰叹气:“其实她也没有说错,妈妈虽然不反对你不结婚,但在心里还是会担心你万一不结婚以后老了怎么办,你万一有点什么事都没有孩子送你去医院。你看看你爸爸的那个同事,没有孩子的晚年总归是有不便的。”

    “那孩子万一走我前面……”

    费英兰立马打断许颂章:“呸呸呸。”

    菜市场就在不远处了,许颂章怕费英兰真摘两片烂叶子来给自己擦嘴,立马跑了。

    许颂章沿着运河跑道跑了五公里,跑步的时候手表因为收到消息而震动,她拿出腰包里的手机。

    【沈知韫】:冷死我了,你们这里怎么过冬的?

    【沈知韫】:未婚妻,我好冷。

    【许颂章】:发错人了。

    【沈知韫】:昨晚上不是戴了戒指的吗?

    【许颂章】:想得美。

    【沈知韫】:我这长相也美。

    他很快又发了一个酒店的位置过来。

    【沈知韫】:8512。风里雨里,不穿上衣等你。

    酒店距离许颂章只有两公里,她看着导航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迈开腿继续慢跑。

    敲响8512的时候,沈知韫正在预约苏博的门票。

    他在被子上还压了一件大衣,屋内的空调也被他打到了三十度,但沈知韫还是觉得冷。

    许颂章把温度往下调了两度:“开三十度反而不暖和,你要是冷就叫酒店再给你拿一床被子。等会儿再去买个热水袋。”

    沈知韫看着她额头上的薄汗,见她一副运动打扮就猜到了她一定是刚跑完步。跑步得穿的透气,沈知韫将手伸出被子,这里的冬天任何暴露在被窝外的身体部分都觉得是冰冷的。

    他朝着许颂章勾了勾手指:“穿这么少冷不冷?我诚挚地邀请你上这张床。”

    许颂章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你要是实在怕冷你就早点回去吧,正好回去和家里人过年。”

    沈知韫抬手堵住自己的耳朵,面对不爱听的话题,他选择装聋作哑。

    许颂章故意逗他:“要我陪你逛苏博吗?”

    沈知韫这回听见了:“好啊。”

    许颂章被他给气笑了:“觉得冷就赶紧起床,出去晒晒太阳更暖和。这家酒店提不提供早饭啊?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吃?”

    冬天出门取暖着实颠覆沈知韫的常规认知,但听见她要吃早饭,沈知韫还是动作利索地起了床。

    “你姐姐姐夫怎么样了?”沈知韫套上毛衣,走进卫生间洗漱。

    “应该会离婚吧。”许颂章一想到周懿心里就不是滋味。

    如果她没有那么喜欢闻韬或许还不会被伤害得那么厉害,爱就是一个人的阿克琉斯之踵,没有爱就可以刀枪不入。

    “沈知韫。”许颂章托着腮,突然想到了之前林悦说过等她有钱了就去外国的精子库里弄一个混血小孩。

    沈知韫嘴里叼着牙刷,口齿不清:“怎么了?”

    许颂章:“我们结婚吧。”

    说完,卫生间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沈知韫嘴巴里的泡沫还没有吐干净,他一脸懵地跑出来:“你说什么?”

    许颂章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结婚吧。”

    如果婚姻里有太多爱,就有几率像周懿那样惨败,但如果他们结婚,没有那么多爱,她就可以刀枪不入。

    明明昨天还在坚持不懈、无孔不入地求婚的人,这会儿反倒是犹豫了。

    沈知韫好奇:“能说说你怎么想清楚的吗?”

    “我可以和你结婚解决你奶奶那边的问题,但我想要一个小孩。之后等你奶奶百年了我们离婚,小孩归我。”许颂章看着他,“我觉得没孩子可能老了真的不太行,但没有老公的老年生活没太大影响,你的基因在我看来非常好,所以你愿意吗?”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领证

    沈知韫这辈子被人夸过长得帅、成绩好、衣品好,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他能给孩子带来好基因。

    嘴巴里牙膏泡沫味道不好,他抬手用指腹把下巴处的泡沫擦掉:“我突然有一种要被诈骗的感觉。”

    许颂章见他反倒忸怩了起来,拉了拉嘴角:“那就不结婚。”

    “等一下。”沈知韫口齿有点不清。

    他转身走进卫生间吐掉泡沫, 快速地洗了一把脸,脸上的水珠还没有擦干净。

    沈知韫走到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许颂章, 突然把手伸过去,五指张开:“这么说的话现在算是你在跟我求婚?戒指戴中指或者无名指都行。”

    下一秒, 白皙的手背上多了一个巴掌印。沈知韫吃痛地收回手:“我怀疑你有家暴倾向。”

    许颂章仰头看他,觉得对自己的颈椎伤害实在太大, 拍了拍旁边的沙发让他坐下:“我们很认真地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沈知韫没有坐下:“去酒店的食堂讨论?”

    许颂章立马从沙发上蹦起来:“走。”

    西式中式各色的早餐许颂章都拿了一些, 沈知韫帮她倒了杯热牛奶, 他自己又去厨房要了些冰块, 他改不了爱喝冰咖啡的习惯。

    许颂章啃着玉米:“你有什么疑惑,可以尽情提问。”

    沈知韫抿了一口咖啡:“吃饭的时候不讲这些。”

    他倒是讲究起来了,许颂章无所谓,一顿饭吃了十来分钟也结束了。这家酒店的早餐算不上多好吃, 沈知韫比许颂章还先停筷子。他拿着手机在刷ig,以前的同学要么纷纷就职, 要么还在念书,还有一部分正在探索世界。

    许颂章把最后一个奶黄包塞进嘴巴里,用牛奶将它压下去:“你的回答是什么?”

    沈知韫把手机放下:“说实话我来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答应我的求婚。”

    许颂章:“重点是你现在的回答。”

    沈知韫叹了一口气, 看向她的目光格外认真:“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见他扭扭捏捏,许颂章心一沉:“你后悔了?”

    “我是怕你因为一点刺激而冲动。”沈知韫解释, “姐姐和姐夫之间出了什么事情?”

    “我姐夫出轨了。”许颂章一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还觉得有一种不真实感, “高二分班我们就在一个班级里了,从那时候就认识,之后高中毕业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感情, 他居然出轨了。”

    沈知韫:“所以你就不相信爱情了?”

    “我没有不相信爱情,我相信我姐夫对我姐说爱的时候他是真心的,但人三心二意。我只是觉得婚姻没有办法约束男性,也没有办法保护女性,所以我干脆不要婚姻和丈夫。”许颂章把杯子里最后一点牛奶喝了,“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你家有钱,我可以签婚前协议。”

    沈知韫坐在餐桌的另一边,他好像又回到了去年国庆时看见她讲起苏博的时候。审视打量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许颂章身上,里面又有一丝欣赏。

    “你果然是个很有趣的人。”沈知韫说着,拿起手机起身,“明天是1月14号情人节。是个好日子。”-

    晚上费英兰煮了四菜一汤,因为奶奶也在的缘故,他们没有说起周懿的事情,等奶奶回了房间,许和安才问费英兰:“周懿那里怎么样了?”

    “早上和你姐打电话,你姐说小懿铁了心要离婚,谁劝都没有用。我就想着明天叫你姐姐和小懿来家里吃个饭。”费英兰已经吃好了,她坐在餐桌边给丈夫和女儿都盛了一碗汤,叮嘱丈夫,“明天来了你也别多说,这是孩子自己的事情。”

    “我知道。”许和安将汤喝完后起身去房间帮母亲洗漱按摩。

    早上起床,因为今天晚上姑姑和堂姐要过来吃饭,费英兰找人买了一只放养的鸡。许和安一大早就去上班了,今天要动两台手术,回家可能要七八点了。

    今天事不少,最近降温厉害,趁着今天是个好天,费英兰预备把家里的被子都晒一晒。早上还有一个打电话来预约要婆婆看病的人,老人现在虽然眼睛不太看得清,但是一点儿也不影响她切脉看病,人预约了八点半,没有迟到。

    费英兰拿着本子坐在婆婆旁边,帮她记录用药。

    病人是自己老宅旁边的邻居的外孙女,比许颂章还大一岁。

    奶奶的手搭在她手腕上:“看一下舌头。”

    带着老花眼镜还要再用放大镜,让人来回伸舌头卷舌头了两下,没一会儿就有了诊断:“没有多大的问题,舌苔也看着蛮好的。找个对象就好了。”

    带外孙女来看病的妇人一脸愁容:“她有对象。”

    奶奶微微蹙眉:“那换一个。要找一个情绪稳定的,好一点的对象。不然不要找,找个不好的反而给你气出一身毛病。现在这个社会寡妇才能活得久。”

    许颂章站在楼梯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费英兰听见婆婆说要换一个,立马紧张起来,连忙给看病的两个人道歉。

    还好是以前多年的邻居,对方没有生气。婆婆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也没有说错什么话,见儿媳要唠叨连忙拿了一瓶杨枝甘露让许颂章把自己搀扶回房间里躲起来。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还真没有说错,看着婆婆回房间的背影,她无奈地笑了出来。送走了病人,费英兰发现往常都要跑步锻炼的许颂章今天还没出发,她好奇:“今天不锻炼了?”

    许颂章跟在费英兰身后,帮忙抱被子:“我今天有事。”

    费英兰以为她也要和丈夫一样晚上不回家吃饭:“有什么事情?晚饭不回家吃了?”

    许颂章将被子翻到晾衣绳上,头发被被子弄得稍微有些乱,配上她严肃的表情很是可爱好笑:“妈妈,我要去结婚了。”

    费英兰扭头看向自己的女儿,下一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听见一个能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搞笑程度的笑话:“你去啊,户口本就在床头柜里,你去结婚吧。”

    前一天还说不想结婚人今天说自己要结婚了,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估计是听见婆婆刚才给人看病说是谈个男朋友月经会规律,想的一出是一出随口说说的罢了。

    晒好家里的被子,到了费英兰约定去拿鸡的时间了。她挎上包,拿着车钥匙就出了门。

    许颂章看着手里的户口本,这一切也太顺利了吧-

    沈知韫在她家附近的地铁口等她,许颂章晃了晃手里的户口本:“走吧。”

    沈知韫把要进地铁站的人拉住:“不着急,我看了一下今天下午一点钟才是黄道吉日。现在去逛逛。”

    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许颂章逛到不想再逛,倒是沈知韫饶有兴趣。

    他们一起坐地铁去了许颂章以前念书的小学初中和高中。他对马路中间的隔离带都设计成小园林风格而觉得新奇不已。

    四周的白墙建筑,不远处是北寺塔,如果能找一个好角度或许能把古今两种风格的建筑都尽收眼底,“这么好的古今交汇,古今建筑过渡的实例摆在你面前,你当时怎么还会苦恼?”

    许颂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因为看多了,后来我就是采用了它的设计概念完成的设计。”

    因为放寒假,高中大门紧闭。

    沈知韫看着古色古香的学校大门,这里的所有仿古建筑的风格还真是统一:“你以前就在这里上学?”

    许颂章现在站在校门口都能回忆起自己之前天天一大早来上课的那种感觉,着实痛苦不已:“对啊,六点半要到教室早读,每天晚自习上到十点钟,回到家吃完饭都要十一点了,还要做作业。”

    沈知韫听得都觉得累:“要不以后孩子还是跟我去挪威念书吧,我怕在这里小孩都活不到给你养老的。”

    这样的日子许颂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坚持了三年,这三年里除了许和安,全家都以许颂章为主,高三那年更是全家一起备战高考。

    沈知韫:“我终于知道你每天作息这么规律是怎么练成的了。”

    许颂章:“每一个国内孩子最大的噩梦就是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穿越回了高中。”

    沈知韫笑:“你以前成绩也很好。”

    许颂章有些自豪:“对啊,这是我们市最好的高中,我永远没有掉出过年级前五。”

    “你的十八岁不会就光念书了吧。”沈知韫有些惋惜。

    “很多人好像都在怀念十八岁,觉得这个年龄有不一样的意义,在我来看每个年龄段都很重要,十八岁那时候更懵懂无知,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许颂章说得坦然。

    时间会赋予往后的年龄一种独特的韵味,许颂章特别讨厌别人在催婚的时候捧着男人,说什么男人三十还是好找对象,而女人过了三十不值钱。在她看来男人反倒过了三十岁就不值钱了,毕竟现在的男人精|子活力太差。三十岁、六十岁不管几岁,她都能造出让甲方满意的建筑。

    她是以成为建筑师而活的,而不是一个家庭主妇。结婚,不过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建筑师小小的可有可无的插曲而已。

    沈知韫好奇:“你当时喜欢过什么人吗?”

    许颂章想说,但刚张开嘴,又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而是警惕地先问:“我说了之后你不会又要像说齐穆学长一样,时不时说出来阴阳怪气吧?”

    沈知韫眯起眼睛:“那看来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许颂章见他猜到了也不卖关子了:“是高我们一届的学长,那时候学校有什么活动都是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他成绩也特别好,体育也好,校运动会他二百米四百米八百米都是第一名。”

    “我会跆拳道和小提琴。”沈知韫冷不丁地做起自我介绍。

    许颂章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说:“他唱歌还特别好听,有一次学校办元旦晚会,他就在他们教室里唱歌,当时好多女生都去他们教室外面看。”

    沈知韫插话:“我高中成绩也很好,拿奖学金的那种,报考大学的时候好多老师都给我写推荐信……”

    许颂章:“他人超级温柔的,当时我感觉身边就没有哪个女生是不喜欢他的。”

    沈知韫:“你再假装听不见我说话试试。”

    许颂章不装,笑出声:“不是你自己先问的吗?”

    沈知韫嗤声:“这男的真装。”

    许颂章被他逗笑了,莫名觉得这样的沈知韫很可爱:“你怎么知道?后来他还真进娱乐圈演了一部小网剧,但后面又退圈了,回大学继续念书了。而且还和我们高中的一个女生在一起了。”

    一听有女朋友了,沈知韫觉得自己呼吸都顺畅了,这个男生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但又好奇:“他知道你喜欢过他吗?”

    许颂章点头:“知道啊,我还表过白,那时候我姐和她前男友在一起了,我对谈恋爱感到挺好奇的就试着去追了一下,但没有成功。”

    听见没有成功,沈知韫觉得更开心了,但转念一想这个男的还是真没品,居然会拒绝许颂章,还是挺讨厌的。

    许颂章看见他脸上的笑容,随上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但你还不是我的初恋。”

    沈知韫笑容没了,但轻易认输就不是沈知韫了:“谈呗,没准哪个前任就成为某人以后得案底了。”

    好吧,左宣确实没法和他比。

    许颂章白了他一眼:“结婚的日子你确定要和我吵架?”

    一说到结婚,沈知韫立马转移话题:“这附近还有什么好逛的?我们去看看。”

    这附近就是沧浪亭了,许颂章自己都还没有好好逛过。

    于是带着他溜达了一圈,午饭两个人在观前街一家有名的哑巴生煎解决了午餐。

    吃完午饭,他不知道再哪里得知这附近有个玄妙观,想进去求个签。

    许颂章:“你们家不是信耶和华的吗?”

    沈知韫:“那是我奶奶和我爷爷。我不信。”

    许颂章虽然路过那座道馆很多次,但从来没有进去过。

    买了门票进去,沈知韫东看看西看看,不像是来求签问卜的人。他凑到许颂章旁边,和她聊着古建,果然建筑生走到哪里都第一反应是看看建筑。

    “你不是说一点钟是吉时吗?”许颂章看了眼时间,“走不走?”

    沈知韫还是不疾不徐的:“都买门票进来了,再逛逛。前面是不是求签的地方?我们去求个签。”

    他不会后悔了吧?许颂章也不是非逼着他结婚不可,如果他真的后悔了不想结婚了大可以和自己直说。

    许颂章:“你是不是不想结婚?”

    沈知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还是拉着她走进去,里面就是求签的地方。

    沈知韫拉着许颂章过去,说要求姻缘。

    说完,随手一抽。

    沈知韫一打开发现是繁体字,便把签文给了许颂章:“晕字了。”

    许颂章虽然看得懂上面的字,但是不懂事什么意思。

    解签的道长从许颂章手里拿过签文,随后一笑:“奇缘天已定,何必巧安排。待等风云会,鱼游水和谐。这是最好的签了,两位是非常合适的。我这里还有婚姻和合符,需要吗?”

    沈知韫心里了然,扫码付款,随后双手接过婚姻和合符。

    前脚走出玄妙观,许颂章便开口:“上当了吧。”

    沈知韫没说什么,把符文和婚姻和合符放进口袋里。

    他环顾四周:“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够了。”许颂章没有心情和他继续打太极了,“沈知韫如果你后悔了不想结婚你可以和我直说,没有必要在这里拖延时间。”

    “真上当了,刚求来婚姻和合符,下一秒就跟我生气了,一点用都没有。”沈知韫看着气鼓鼓地许颂章,他明明含笑,但还是假装无奈,“我是怕你后悔,你真的想好结婚了吗?”

    许颂章表情认真:“我可以为我自己的选择负责。”

    沈知韫见她不像是冲动行事,于是点头:“好。”-

    虽然今天是情人节,但民政局里登记结婚的没有几对。连排队的时间都不需要,什么时候南环高架也能这么不“堵车”就好了。

    整个过程除了沈知韫填表写中文有些不顺利,其余手续过程快速地就像是民政局害怕他们当场悔婚一样。

    二十分钟里,许颂章就从单身变成了已婚。

    红底照片里有优越骨相的沈知韫这张证件照拍得特别好看,许颂章庆幸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化过妆了,但又有些嫉妒只洗了一把脸剃了胡子的人比自己还好看。

    沈知韫给结婚证拍了个照片,第一时间发给了自己爸妈。

    许颂章把户口本和结婚证都丢回包里,和他一起走出了民政局。沈知韫把自己那本结婚证也给了许颂章保管:“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去你家见见你爸妈?”

    许颂章也正有这个打算:“我妈在家。”

    沈知韫见她一点都不怯:“你不怕?”

    许颂章不解:“你当我户口本是偷出来的?我早上主动和我妈说我要结婚,我妈告诉我户口本在哪里的。”

    这下换沈知韫愣住了,真没有想到她家居然开放到这种程度。

    因为是第一次上门,沈知韫挑选礼物的时候格外认真。许颂章家里有奶奶、爸爸和妈妈。奶奶膝盖不好,爱吃甜食。沈知韫就买了些保健品和膝盖热敷仪。许和安不抽烟不喝酒,沈知韫就买了茶叶。费英兰之前学过国画,他就买了一套价格不菲的文房四宝。

    还有许颂章爱喝旺仔牛奶。

    礼物的选品也跟他爸妈说了,让长辈把把关。

    许颂章看他大包小包的,突然很有压力:“你这样我见你爸妈的时候准备什么?”

    沈知韫促狭:“你不用准备,你救了他们儿子的命,是救命恩人。”

    打车到小区的时候正好路过那个地铁口,沈知韫突然觉得有些物是人非了。

    他买的东西多,但还好许颂章家的房子离小区门口很近。独栋连排小别墅都长一个样子,但许颂章门口的花园特别好看,院子有一棵广玉兰和柿子树。这个季节虽然只有冬梅盛开,但却不显得冬日萧索。

    许颂章拿出钥匙,沈知韫叫住了要开门的许颂章:“等会我是喊妈,还是喊阿姨?”

    从法律关系上来说应该是喊妈,但按照她爸妈目前的“剧本”,他应该喊阿姨。

    许颂章想了想:“先叫阿姨吧。”

    沈知韫没异议。

    许颂章将钥匙插入门锁:“妈妈,奶奶,我回来了。”

    费英兰在厨房备菜,听见许颂章回来只在厨房探了个头出来,原本打算看一眼结果发现闺女旁边还站了一个男人。

    原本因为年纪大了,眼皮就有些松弛下垂,导致眼睛都不如年轻时候那么大,但这会儿费英兰瞪圆了眼睛,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这……这谁啊?”费英兰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手从厨房里走出来,目光一直落在沈知韫身上。

    许颂章让他不要拖鞋直接进来,把沈知韫买的东西放在桌上。

    费英兰偷偷又瞄了两眼沈知韫,小伙子浓眉大眼长得神气,这样貌着实是好。看见这大包小包的东西,她心里了然:“这是男朋友?”

    这闺女怎么就突然开窍了?这什么时候找的对象?怎么就突然领回家里了?

    沈知韫微微弯腰:“阿姨好。”

    “你好你好。”费英兰第一眼是满意的,至少这小伙子模样生得好,“这难道就是那个齐穆?”

    “咳……”许颂章差点一口气没有顺上来。

    沈知韫抽了抽眼角,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有维持住,深吸一口气道歉:“对不起阿姨,我不是齐穆。”

    费英兰一时间也觉得尴尬了,急忙看向女儿。

    许颂章清了清嗓子,抬手挽上沈知韫胳膊:“妈,他叫沈知韫,我们……”

    费英兰期待地看向女儿,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许颂章继续说话,幼师的职业本能让她下意识帮女儿补全想说的话:“你们……在一起很多年了?”

    许颂章拿出结婚证和户口本:“我们结婚了。”

    比早上许颂章说她要结婚的那个笑话更好笑的笑话出现了,那就是她闺女已经结婚了。

    费英兰不想浪费这么个笑话,想捂着肚子笑一会儿,但下一秒她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二更) 见家长……

    小时候家门口路过一个算命的, 为了讨个赏钱嘴甜地说费英兰这辈子幸福美满,不会吃苦。长大后嫁给许和安,生下漂亮聪明的女儿更是让她深信那个人的话。

    她看着比同龄的人都要年轻, 丈夫体贴工作上也做到了主任,女儿上进努力一路念得都是市里最好的学校, 考了大学也是奖学金不断。

    前半辈子她都没有操过心,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导致她现在的抗打击能力有些差。

    嘴里好像有东西, 耳边也闹哄哄的。

    睁眼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婆婆。

    许颂章站得有点远:“奶奶,我妈醒了。”

    奶奶将费英兰头上的针灸针取下来:“别起来, 稍微躺一会儿。”

    费英兰抬手把嘴巴里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块人参片。脑子好像有些短路了, 视线扫过天花板, 余光瞥见沙发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她女儿,还有一个男孩子没见过。

    昏厥前的一切都在脑海里浮现了一遍,费英兰感觉自己又要昏了。

    强撑着让自己顺了一口气, 手背搭在额头上,另一只手颤颤巍巍抬起来指着许颂章:“你……”

    随后“你”了半天没说出来。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短短几天自己家居然就出了上下两册。

    先是周懿离婚,现在又是许颂章结婚。

    躺了五分钟,费英兰才觉得没有那么天旋地转, 被搀扶着坐起来。

    旁边快八十岁的婆婆倒是冷静得很,不愧是军医:“能行吗?吃不消就让许和安回来。”

    费英兰拿出手机给丈夫连打了五个电话都没有人接通, 这才想起丈夫今天有手术要做。把手机丢到旁边:“到底怎么会结婚了?”

    许颂章看着费英兰这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小声反驳:“我早上和你说过我要结婚的。”

    费英兰一哽:“我以为你和我开玩笑,我怎么知道你真的去结婚了。”

    越说费英兰觉得自己头越昏,再看看婆婆淡定的样子, 周懿那件事就不应该瞒着老人,她的承受能力比她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女儿怎么会突然就去结婚了呢?费英兰突然想到了什么,第一时间看向许颂章的肚子。奶奶也反应过来了,一把搭在许颂章的手腕,提起来的心终于落下了。

    “没事,流利圆滑、从容和缓、柔和有力。”奶奶满意地点了点头,“非常好。”

    费英兰这才松了一口气,目光转而落在沈知韫身上,她没记住名字,有些为难的表情被沈知韫读懂了,沈知韫又报了一遍名字:“沈知韫。”

    费英兰在心里又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坐。”

    沈知韫看了眼许颂章,他俩现在是不是跪下更合适?许颂章拉了拉他的衣角,坐到了旁边的沙发椅上。

    费英兰作为一个母亲自然是要关心沈知韫的家庭情况:“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独生子。”

    费英兰点了点头:“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沈知韫知道国内家长都会问这些,也并不觉得对方在冒犯自己的隐私,一五一十地回答:“我爸爸是我和许颂章大学的外聘教授,我妈妈是地质学家和摄影师。外公外婆以前是林业院的,参与教材编撰时不时也会给相关杂志撰稿或者自己出书。我爷爷奶奶在挪威开玩具公司。”

    费英兰没忍住挑了挑眉,这家世听得人头都不晕了:“爷爷奶奶住在国外啊?”

    沈知韫:“我奶奶是挪威人。我和我爸算是混血,因为我妈妈也是国人,所以我长相上可能看不出有什么地方像外国人。”

    费英兰以前就听说混血小孩都好看,今天一见果然是真的。

    家世不错、人模样也不错。

    费英兰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们一家是住在哪里?”

    沈知韫:“首府。”

    下一秒,费英兰脸上满意的笑容就少了一半。首府那可太远了,本地家长嫁出市那是底线,嫁出省那是不肖子孙。她就许颂章这么一个女儿,许颂章长这么大她就没让许颂章洗过一个碗,许颂章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念书然后回来找个好工作,现在书没念完结婚了,还找了个外地的,费英兰感觉头又开始晕了。

    但人都来了,怎么说也要多弄两个菜。

    费英兰扶着额站起来:“我去菜市场再买两个菜。”

    沈知韫有眼力见:“我们和您一起去吧。”

    许颂章疑惑地看向沈知韫,他这个“们”不会还包含她吧。

    前两年菜市场改了地方,去年才投入使用的新地方一改许颂章记忆里的脏乱,沈知韫走在许颂章旁边,压低声音求她支招:“快点告诉我怎么刷丈母娘好感。”

    许颂章见他也有这种时候,幸灾乐祸:“不好意思,我是我妈亲生的,我做什么我妈都爱我。”

    沈知韫回以笑容:“你是不准备见我爸妈了?”

    许颂章一哽,收起笑容表情立马严肃起来:“我想想。”

    很快许颂章脑海里的小灯泡一亮,学着费英兰假装很认真地凑到菜摊位处:“你上次做的牛排好好吃,我还想再吃。”

    挑菜的费英兰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脸上有些惊讶:“你还会做饭啊?”

    沈知韫谦虚:“我之前一直一个人生活在国外,所以会自己做饭。”

    费英兰点了点头,如果一个人生活在国外,那生活能力肯定是不差的,还真是什么都好,就是住在首府这点不太好。

    “你们认识多久了?”费英兰找了个袋子开始装挑好的菜。

    沈知韫上手帮忙:“研一就认识了。”

    费英兰算了一算时间,也要两年多了。虽然比不上闻韬和周懿认识那么多年,但这对比的参照物现在有些不吉利费英兰便赶忙打消了对比的想法。

    “你们怎么在一起的?”费英兰又问。

    沈知韫:“我研一才来念书,第一眼看见许颂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她了。追了她半年,期间被她拒绝了好几次,金石为开我后来也是等到了她点头。”

    许颂章在心里腹诽了好几遍“骗子”,这么假的话他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了出来,还真是会编。

    这个版本最是能哄丈母娘开心,谁会不喜欢自己女婿对自己女儿死心塌地呢。

    “那你们以后就打算在首府定居了?”费英兰心里最介意的还是这个。

    沈知韫感觉自己论文答辩都没有这么费脑子过:“暂时在哪里定居我们还没有想好,主要要看我们毕业之后工作找到哪里。”

    “也对。”费英兰也不打算藏着掖着,“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希望她离自己越近越好。”

    沈知韫:“但她念了这么多年书就是为了成为一个好的建筑师,如果别的城市有更好的工作机会她也应该会想去。”

    被顶嘴的费英兰一愣,面前的年轻人微微一笑,继续说:“四季豆够了吗?”

    费英兰低头一看才发现一袋子都快装不下了。

    买完菜回到家,沈知韫为了刷好感度得进厨房,许颂章一个进了厨房帮不了忙反而拖后腿的存在准备陪奶奶看电视。

    她听见沈知韫主动提要去厨房帮忙,自己刚朝着客厅走去,袖子被拉住,沈知韫偏头小声在许颂章耳边恳求:“只有我和你妈,我害怕。”

    许颂章:“我妈不吃人,你赶紧跟上去,不然我妈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

    沈知韫:“那到时候你见我爸妈……”

    许颂章看着走进厨房的费英兰调转脚步:“妈,我们一起帮你。”

    回来的路上因为许颂章随口说想吃牛排,她点了一个超市的极速达买了一份牛排。费英兰系上围裙,看着沈知韫娴熟地处理牛排,心里默默给这个外地女婿又加了几分好感。

    费英兰扭头使唤许颂章去储物间里拿一个新的围裙给沈知韫,许颂章拿着新围裙回来的时候就听见妈妈在问沈知韫:“颂章见过你爸妈吗?”

    “她见过我爸爸,之前我爸爸在食堂碰见她,还不知道我们在交往的时候,我爸爸就特别喜欢她。”沈知韫半真半假地说,他抹掉了那时候还有齐穆在场,也没说当时沈正文以为许颂章是齐穆的女朋友。

    “你们怎么这么突然就结婚了?”费英兰又问。

    许颂章忘了提前和沈知韫串通好,出声打断:“妈,是不是这个围裙?”

    “就是这个。”费英兰只看了一眼,随后继续看着沈知韫等待着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沈知韫手上带着手套,胳膊伸开,示意许颂章帮自己穿,他背对着费英兰,微微垂眸看着身前的人:“因为她太受欢迎了,好多人都喜欢她,我觉得很有危机感。”

    说完,身前的人猛地抬头,绕到他身后系带的手用力朝着两边一拉,围裙紧紧地绕住腰身,这要换脖子真得送他去见耶和华。

    这话听得费英兰都要有些不好意思了,咳嗽了两声难掩笑意地转身去处理菜。

    许颂章白了他一眼以示警告,瞥了眼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的费英兰。

    沈知韫假装没看见:“出去陪奶奶看电视吧,我来帮忙,你好好休息。”

    靠,他才应该代替自己之前高中学长去演戏,明明先前是他把自己喊进来,现在又为了显得自己体贴说让她去休息,把她当群演呢?

    许颂章那个刚陪奶奶在沙发上坐下,门铃就响了。

    是周懿和姑姑许和萍。

    许颂章去开门,发现闻韬跟在两个人身后,周懿并不知道他今天也过来在许颂章家门口看见他表情也极其难看。

    许和萍对这个女婿也算是失望至极了,但今天在母亲面前还是希望女儿女婿可以装一装样子,当年她离婚的时候老母亲就哭过一次,现在要是知道外孙女才生完孩子就要离婚也不知道一把年纪能不能受得了。

    一进屋,许和萍像个没事人一样跟母亲打招呼,隐隐透过厨房门朝里看,看见还有一个身影。

    周懿狐疑:“舅舅今天没去上班吗?”

    许颂章朝两个人一笑,一时间还不知道要怎么介绍沈知韫,沙发上的奶奶喝着杨枝甘露淡定地开口:“那是颂章的对象。”

    周懿和许和萍都一脸震惊,许和萍是长辈,立马朝厨房走去,推开门看见真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费英兰看见大姑子来了,主动给沈知韫介绍:“这是颂章的亲姑姑。”

    沈知韫叫人:“姑姑。”

    许和萍看着小伙子人高高的,长得也不错,心想侄女的眼光真是不错。

    周懿抱着孩子朝打开的厨房门口看:“这是那个齐穆学长?”

    费英兰继续给沈知韫介绍:“这是颂章的堂姐和姐夫。”

    沈知韫感觉一把刀又捅到了自己心窝子:“姐姐好。”

    随后看向门口出轨的男人,选择了无视。

    许颂章朝着周懿使眼色:“不是齐穆。”

    周懿又看了看沈知韫的脸:“好像确实和你朋友圈里发的不太像。”

    很好,第二把刀也这么明晃晃地刺进了沈知韫心头。费英兰让沈知韫出去,现在周懿他们也来了,一群年轻人有话聊。

    周懿抱着孩子坐到沙发上开始盘问许颂章:“你这一声不响突然把对象带回来了,可以啊。”

    那边闻韬装作没事人一样喊了一声奶奶,便在沙发另一边坐了下来。

    许颂章瞥了眼他,又看见沈知韫走了过来。他坐到许颂章旁边,凑过去看了眼周懿怀里的小孩,随后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

    “姐姐,这是给侄子的见面礼。”

    周懿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不用不用,我们第一次见你,应该是我们给你包红包。妈,你身上有现金吗?给颂章男朋友包一个红包。”

    许和萍经女儿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这年头都不用现金,干脆拿着手机和银行卡去门口的银行取了点钱。

    许颂章从沈知韫手里拿过红包,塞进周懿口袋里:“收着吧。”

    周懿也不再推脱,转而好奇他们的恋爱史:“快说说你们怎么在一起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沈知韫刚想发挥,许颂章眼疾手快地拿起坐上的砂糖橘,塞到他手里:“我们是一个系的,专教离得近,就认识了。”

    周懿朝许颂章使了个眼神:“臭丫头,眼光挺好。男的温柔、礼貌这种都可以装出来,但只有帅和高装不出来。”

    许颂章双手做了一个花托的手势,托在沈知韫脸下:“都说长得帅的男的不老实,但其实长得丑得也不老实。既然都不老实还不如找个长得帅的。”

    沈知韫听着这两人夹枪带棒地暗讽,并不觉得沙发那头一直沉默被孤立的男人有多可怜,都是他自作自受罢了:“我很老实的,我爸妈从小就教育我要自我约束,在我家就连养的狗都得老实。小时候我爸妈总说你看肉掉在地上狗没有命令都不会去吃,你是人你连狗都不如吗?”

    唰得一下,沙发那头的人猛地站起来,本来一直在听小辈聊天的奶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闻韬拿着手机和烟盒:“我去外面抽根烟。”

    目送着闻韬离开,奶奶不是傻,她看向周懿:“你们吵架了?”

    周懿低头不和奶奶对视,温柔地哄孩子:“没有。”

    奶奶虽然不信,但没有多说什么,她们之间隔了一代,她管得了许和萍,却不好管这个外孙女。见外孙女不肯和自己说实话,她只当是因为有沈知韫在场,她慢慢从沙发上起身,挥手叫周懿跟上自己。

    客厅一下子就只剩许颂章和沈知韫了。

    沈知韫这会儿才觉得能松一口气:“我觉得以后我不管去什么公司面试,都是小巫见大巫。”

    “不要给我提前造成压力。”许颂章伸手去够砂糖橘。

    沈知韫让她宽心:“我和你面临的压力不一样,你对我爸妈来说那是救了他们儿子命的救命恩人,我对你爸妈来说那是来自己家院子里不止偷菜还要连盆一起端走的……人。”

    沈知韫差点说自己是拱白菜的猪,“猪”这个字发了一半的音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变了“人”的发音。

    许颂章憋着笑,表情认真:“救命之恩大过天,我允许你称呼我一声义父。”

    沈知韫皮笑肉不笑,凑近她,鼻尖都快要碰到许颂章的脸了:“下次试试,看谁先叫爸爸。”

    两个人之间不是没有过这么近的距离,但那是屋檐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现在厨房里有她妈妈,旁边房间里有她姐姐和奶奶,屋外还有个即将不是自己姐夫的男人。她往后仰,伸手又把人往另一边推:“不正经。”

    沈知韫由着她把自己推开:“带我参观一下?”

    许颂章起身:“走。”

    这是三层楼的小独栋,三楼是阁楼,用于储物。奶奶因为腿脚不好住在一楼,一楼除了客厅厨房楼梯下面设计了一个储物间,还有一间房间连通后院,是奶奶和爸爸的书房,里面是各种医学相关的书籍。一楼最吸引沈知韫的还有一副国画。

    他对国画不算特别了解,凑上前细看的时候许颂章也挤了过来。

    “这是我妈妈自己画的。”许颂章表情带了些骄傲,“之前我妈报名的国画班测验的作品,我爸给她裱起来挂客厅了。”

    沈知韫看着这幅画,又看了看许颂章,终于理解她为什么能和江照月做朋友,人缘也好。她从小得到了很多爱也看着父母相爱,所以这样的她会给别人爱。

    许颂章的卧室和她爸妈的卧室在二楼一头一尾,因为许和安当医生有过半夜赶去医院的特殊情况,那时候许颂章要念书,爸妈怕卧室离得太近许和安半夜去医院会吵到许颂章。

    许颂章卧室是公主床,书架上有很多书,还有很多参加绘画和芭蕾舞比赛获奖的证书和奖杯。

    沈知韫看着芭蕾舞证书:“真练过啊?”

    之前那次在浴缸里接吻时她随口一说,沈知韫没想到是真的。

    “对啊。”许颂章想到他学过小提琴,也想起他说学小提琴是为了陶冶情操,结果后来发现用小提琴琴盒打架更方便,她笑,“我学芭蕾不是为了陶冶情操。”

    沈知韫:“因为喜欢?”

    许颂章现在回想一下还有些羞赧:“我以前幼儿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喜欢另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就学芭蕾的,我当时就以为只要我学了芭蕾他也会喜欢我。”

    “你觉得对新婚第一天的丈夫说这些不残忍吗?”沈知韫现在觉得这芭蕾舞证书越看越不顺眼。

    许颂章笑,脸上装得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那我新婚第二天再和你继续说下去?”

    看见沈知韫听完这话像吃了苍蝇一般,许颂章笑着倒在了自己床上。

    床榻下陷,沈知韫挤到许颂章旁边,把笑得前仰后合的人拉起来好好坐着:“我现在很怀疑你就算和我结了婚,你以后心里也会有人。”

    他们两个的婚姻似乎并不需要忠诚,她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是自己的精|子库。

    许颂章想了想:“心里有人没事,窗帘后面没人就行了吧。”

    说着,刚把自己拉起来的人又把自己推倒,沈知韫胳膊搂着她,气极反笑:“许颂章你真没良心。”

    许颂章继续逗他:“我有,不然以后把男人藏哪里?”

    说完,横在自己身下的胳膊一卷,她被沈知韫搂了过去,她顺势翻了个身半压在沈知韫身上。唇上一痛,她呜咽了一声却没有挣扎,捧着沈知韫的脸顺势将这个吻加深。

    呼吸渐渐紊乱,许颂章的手不客气地抚摸着他健身的成果,直到楼下传来费英兰的声音。

    “吃饭啦。”费英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许颂章才从沈知韫身上下来:“吃饭去了。”

    说着,她整理好自己的头发,伸手去拉还躺在自己床上的沈知韫。

    沈知韫把毛衣下摆拉了拉,跟着许颂章下了楼。

    费英兰把煲好的鸡汤端了出来,一桌菜她给丈夫也准备了一份单独的。

    许和萍也取完钱回来了,往沈知韫手里塞了一个红包-

    今天医院手术有些多,手术室都要排队,原本计划在下午一点钟的手术,被推迟到了三点。

    好不容易等到了空的手术室,做了三个小时的手术出来时,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缝合完伤口,叮嘱手下的年轻医生注意事项他还不能彻底放松,术后二十四小时是危险时刻。

    结束回到办公室,肚子里已经饿得不行了,有些期待妻子会给自己留什么夜宵。

    “许主任,你的手机之前一直在响。”办公室里的同事提醒他。

    许和安和同事道了一声谢,拿出手机看见来自妻子的五个未接来电,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走去停车场的路上,许和安给妻子回电话,电话好一会儿才被接通:“喂,出什么事情了?”

    “你闺女带对象回来了。”费英兰解释。

    许和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费英兰没实话实说,小姑子他们都以为是许颂章的男朋友,她也不想给丈夫造成太大的打击,影响他开车回来的注意力。

    许和安在脑袋里搜索了半天:“难道是那个被她发在朋友圈里的学长?”

    电话那头,许颂章看着沈知韫筷子上的鸡肉掉回了碗里,他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地重新夹起来继续吃。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人家对我也是勉为其难的接……

    许和安油门给得足, 到家花的时间比平时都少。家门口还停着外甥女的车,不远处还有闻韬的车。他看着晦气,望了眼院子确定没人看见后朝着闻韬汽车的前轮踢了一脚。

    屋里自己的亲姐、老婆还有外甥女坐在餐桌边像三堂会审一般盘问着一个面生的男生。

    许颂章在卫生间服侍奶奶洗漱。

    他进屋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费英兰见丈夫回来了,起身去把专门为他留的饭菜端出来。

    沈知韫主动站起身和他打招呼:“叔叔好, 我叫沈知韫。”

    许和安作为一个医生和不少病人及其家属都打过交道,也算是阅人无数, 他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第一印象倒是不错。

    周懿:“舅舅。”

    许和萍:“这么晚才回来?”

    许和安先朝沈知韫点了点头,又伸手逗了逗周懿怀里的小孩:“今天动手术的病人多, 等手术室就等了好久。颂章呢?”

    “帮妈洗脚洗脸呢。”许和萍朝卫生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许和安在客厅扫了一眼:“那王八蛋呢?”

    周懿轻轻拍了拍怀里小孩的后背:“帮奶奶修电视机呢。”

    费英兰将放在蒸箱里保温的饭菜端出来:“赶紧吃饭吧。”

    许和萍看了眼时间也不早了, 她们原本就是打算等许和安回来打个招呼再走的, 现在看见许和安回来了, 也起身准备离开了。费英兰见她们要走,从储物间拿出一箱牛奶:“这个牛奶你们拎走。”

    许和萍连连摆手:“我和周懿都不爱喝牛奶,你留着给颂章喝,我们不和你假客气, 真不要。”

    三个女人在屋外寒暄,餐桌边一时间就只剩下沈知韫和许和安。

    沈知韫感觉到许和安打量的目光不由地坐直了一些身体。

    许和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 把他当做一位求医的病人而不是来自己家里采花还搬花盆的小贼:“身体哪里不舒服?”

    “啊?”沈知韫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许和安说完也发现自己说顺嘴了,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没听颂章说起过你,怎么想到今年来拜年了?”

    沈知韫觉得今天的自己就像是毕业那天投身进入大学招聘会似的, 只是找工作简历投进去,面试过不过都无所谓。但许颂章这家的面试自己必须通过:“因为想要她给我一个名分。”

    许和安挑眉, 这小子道行不浅挺会说话啊, 但油嘴滑舌,减一分。

    “哪里人?父母做什么的?”

    这是今天回答最多的一个问题,沈知韫把先前回答费英兰的原话重复了一遍。许和安看着并没有费英兰那么和蔼, 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张X光片。

    许和安面上严肃,桌下的两只脚却在打颤饭已经吃完了,许和安放下碗筷,手上没有了可以掩饰尴尬的道具,让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妻子和女儿还不出来?

    抬头看向门口,却看见自己妻子趴在窗户外正往里偷看着,许和安瞪了瞪眼睛,费英兰没理解什么意思。

    许和安没想到解救自己的是闻韬这个王八蛋,他修好电视机出来,发现周懿和许和萍已经不在了,朝着回来的许和安打招呼。

    许和安本来不想理睬他,想着他也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于是开口对他说:“小懿已经走了,你下次也不要再来我家里了。”

    闻韬垂着头:“舅舅我真的知道错了。”

    许和安抬手打住他那反反复复说了无数遍的话:“你跟你爸妈你跟小懿你跟你丈母娘你跟你那一岁大的儿子道歉去,我现在一看见我们医院的垃圾桶我就想到你,房产挺多,我们科室就有十来个。七八年的感情你都能出轨,你就是个王八蛋,赶紧走,把你那车从我们家门口开走。”

    闻韬知道自己在这儿不会得到支持和原谅,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许和安看向沈知韫,脸上还没有收住怒意:“你不走?”

    沈知韫没想到自己会被连坐,但立马起身:“叔叔再见。”

    说着,许颂章正好扶着奶奶从卫生间出来。

    许颂章看见许和安:“爸。”

    许和安扯出一个笑容:“辛苦你帮奶奶洗漱了。”

    照顾奶奶这件事一般都是许和安负责,费英兰负责做饭,有时候丈夫忙费英兰也会帮许和安分担。难得放假许和安也会下厨,许颂章一直看着爸妈互相分担,久而久之也耳濡目染在爸妈都忙的时候帮忙照顾奶奶。

    “没事。奶奶药还没有吃。”许颂章将挽起的袖子放下,看向起身的沈知韫,“你要走了?我送你。”

    沈知韫没答应:“外面冷,不用送了。”

    许颂章自然是有事要和他说:“我正好要去超市门口买点东西。”

    两个人在许和安带着怨念的眼神中离开,费英兰这才进屋。

    在起了夜风的晚上这么走一圈,多浓的睡意都会消散。风刮过的四下,樟树叶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漆黑的夜色里,四四方方的窗户里映出来的屋内灯光像是挂在圣诞树上的小灯,而它们装点着这棵钢铁森林里的水泥树。

    许颂章将棉服的拉链拉高:“你挺能编啊,还暗恋我还想要名分,你在你爸妈面前编的是什么故事?没编的话最好我自己操刀。”

    沈知韫没等来许颂章牵手,便主动伸手挽着许颂章的胳膊:“编好了,在我爸妈面前换你暗恋我了,让我也过过瘾。”

    许颂章用胳膊肘捅他:“你倒是一点都不吃亏?”

    家离小区门口很近,没走多久就到了,许颂章既然找的借口是出来买东西就不能空着手回去,装模作样地进小区门口的超市想挑两样东西。

    沈知韫主动拿过购物篮,许颂章从购物篮里丢了两个面包。

    沈知韫看着篮子里的两个面包:“今天夜宵和明天早饭?明天早上不来酒店找我吃早饭了?”

    许颂章故作惊讶然后气他,算作今天他在自己家人面前编造那离谱恋爱故事的反击:“结婚都完成了,你还不走啊?”

    沈知韫抬手捏她的脸颊两侧:“我生气了。”

    许颂章由他捏着脸,像个吐泡泡的金鱼,讲话有些口齿不清但不妨碍许颂章送出致命一击:“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如果是齐穆你会不会赶他走呢。”

    她不愧是自己最好的对手,对自己的弱点了如指掌,知道往他身上哪里捅刀子最痛。今天从费英兰到周懿再到许和安,连续三个人都把他错认为是齐穆。现在再听许颂章这么说,他觉得自己要脱敏了。

    “结婚了,没关系。我会给所有人好脸色。”沈知韫松开手,“再看看还想买什么?”

    许颂章又挑了两包零食,付钱的是沈知韫。他拎着袋子,又把说要送他的许颂章给送回了家。

    这座城市没有夜生活,才过九点,马路上已经空荡荡了。

    沈知韫把许颂章的手揣在口袋里,两个人走到了许颂章家门口,她正要说再见的时候,下一秒许颂章感觉有什么冰凉的金属套上了自己的手指,将手伸出来便看见无名指上那颗大钻石。

    “都戴戒指了,你怎么不下跪呢?”许颂章看着自己的手。

    沈知韫配合地把戒指取下来:“想我给你下跪就直说。”

    许颂章便直说:“跪下。”

    沈知韫发笑:“你还真直接啊。”

    嘴上这么说,他还真地单膝跪下了,只是膝盖刚弯曲他就被一双手扶住了。

    刚还让自己下跪的人转眼就反悔了。

    让他跪下是许颂章开玩笑的。她并不觉得自己能收下这枚戒指,它价格不菲而他们之间的婚姻是各取所需,收下它就会打破天秤的平衡。

    许颂章见戒指回到了他的手里才放心:“我不能收,它太贵了,而且我们其实不算夫妻。”

    夜色里的人看不清表情,许颂章见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收起了戒指:“那我走了。”

    目送着沈知韫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许颂章推开院子的门走了进去。父母已经回房间了,她锁上一楼的门上楼,父母房间没关的门能让许父许母听见她的脚步声,费英兰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回来了?”

    许颂章:“嗯,我回房间了。”

    费英兰:“早点睡。”

    费英兰给许和安找到了换洗衣服,许和安洗完澡出来便关心许颂章回没回来。

    费英兰:“回来了。”

    许和安这才放心,躺回床上拿起眼镜准备看书时突然想到闻韬:“那王八蛋怎么来了?”

    费英兰叹气,走去关上卧室门:“你姐说是跟来的,我又不好赶人走,毕竟还没有彻底离婚。你姐走的时候和我说昨天周懿通知闻韬去民政局,结果闻韬没去。”

    许和安听罢便气得从床上蹦起来:“他还不去?”

    费英兰安抚他:“小懿可能要走诉讼离婚这条路了。”

    许和安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两遍闻韬,气鼓鼓地坐回床上:“真是个王八蛋。”

    说到这个外甥女婿许和安又想到了自己姑娘带回来的男生。

    “颂章怎么突然把男朋友带回来了?”许和安好奇地问妻子。

    费英兰整理衣柜的手一顿,当时碍于小姑子一家子她没说许颂章自作主张结婚,她把衣服挂进衣柜,轻咳了一声缓解紧张,语气含糊不清:“……有证件了。”

    许和安什么都没有听清:“说的什么啊?听不清。”

    费英兰破罐子破摔:“你姑娘早上和我说她要结婚,我以为她跟我开玩笑的,我就把户口本给她了,结果下午她真去领证了,然后把人带回来了。”

    许和安再一次从床上蹦起来:“你说什么?”

    费英兰:“我都说这么清楚了,你还听不清呢?”

    许和安哎哟了一声,又跌回床边。费英兰看他这样子和自己下午像极了,连忙过去给他顺气:“深呼吸,别给你妈闹醒了,累得她老人家晚上上楼给你扎针。”

    许和安手在发抖,颤颤巍巍抬起来指向许颂章的卧室方向:“把她给我叫过来。”

    费英兰没去:“得了吧,女儿长这么大你没骂过没打过,叫她过来欣赏你气急败坏吗?”

    “她连结婚都敢?”许和安靠在床头,“早点说我对那小伙子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我在外面看你态度还行啊。”费英兰把床头柜上的茶杯递给他。

    许和安愤愤不平:“所以现在后悔啊,我应该再凶一点的。”

    费英兰和许和安夫妻快三十载了,自己丈夫内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对长辈谦逊孝顺、对妻子尊敬爱护、对晚辈耐心疼爱。在岗位上兢兢业业三十年,对求医病人怀有恻隐之心。除了像闻韬这种是真把他气急了,他对人都是客客气气。

    费英兰见他说要更凶,她笑:“明天叫那个小伙子再来家里吃顿饭,你今晚上别睡觉了,好好想想明天怎么凶人。”

    许和安知道妻子是故意的,可让一个当父亲的面对这件事就这么翻个身去睡觉,他实在做不到:“你不生气?”

    费英兰:“下午听见的时候昏过去了,你妈在家给我针灸了一下,挺过来了。”

    一听妻子说昏过去了,他急忙抓起妻子的手满眼关心。

    “这孩子。”许和安咬牙,但这已经是他能对许颂章说得最重的语气了,“她怎么就结婚了呢?”

    费英兰也觉得有些不真实:“可能是真喜欢吧,不过她肯结婚也好,我本来以为小懿这件事会给她打击得更不想结婚。”

    “你觉得那个小伙子怎么样?”许和安好奇妻子是怎么看的。

    费英兰回忆了一下:“长得不错,家境也不错。”

    许和安不是很满意:“一声不响跟别人家的闺女结婚,家长还没见呢,他就趁虚而入。哪里像个好人了?明天叫他来,我还真要骂两句。”

    吸取了前一天晚上的教训,沈知韫回到酒店的时候就问前台多要了一床被子。脱掉外套时没注意戒指掉在了地毯上,很轻微的声响还好他听见了不然差点就丢了。

    沈知韫捡起戒指,房间里有很多个灯控开关,控制着房间不同位置的灯,他只在进屋的时候开了入户门口的灯,即便灯光微弱钻石仍旧璀璨。

    把戒指放回戒指盒里,沈知韫正准备随手丢进行李箱里,但丢东西的动作停住了,他又打开盒子,看着黑色绒布托起的钻戒。

    “人家不要你。”沈知韫叹了一口气,随即自嘲,“别难过,人家对我也是勉为其难的接受。”-

    许颂章早起打着哈欠准备下楼跑步,却在客厅看见了一个熟人,沈知韫坐在奶奶旁边,奶奶在给他把脉。

    现在还没有到七点,他起得也太早了吧。

    “不要熬夜,少吃点冰的。”

    沈知韫乖乖应答:“好的,奶奶。”

    奶奶带着老花镜也不太能看清沈知韫的样子,让人把舌头伸出来,她拿着放大镜看了起来。

    沈知韫看着那放大镜出现在自己眼前鼻子前,心里猜到什么,拉起奶奶的手,老人的手似乎只剩下皮和骨头,他把奶奶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就在许颂章不明所以的时候,奶奶的手已经细细地拂过他的眉毛眼睛和鼻子,满意地点头:“鼻子挺眉骨高。”

    他闭眼,由着奶奶的手摩挲着他的脸去感受他的长相。这一刻,许颂章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击中。

    费英兰端着早饭出来就看见这一幕:“你孙女婿长得灵的。”

    沈知韫也起身,改口特别快:“妈,我帮你。”

    “不用了,都好了。肚子饿不饿?你坐下先吃。”费英兰将筷子摆好,扭头便看见许颂章已经下楼了,“跑完步回来吃?”

    许颂章走下楼,扯开椅子坐了下来:“今天不跑了。”

    许和安也下楼了,看见桌边的两个人没什么表情,听见打招呼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第68章 第六十八掌(二更) 你们那允许办公室……

    沈知韫没留下来过年, 他回首府和父母待了几天就买机票飞了洵川准备后续实习事宜。

    许颂章也和即将面试的建筑设计公司人事联系好了,年初八可以过去面试。这几天许和安都不太愿意搭理许颂章,许颂章知道爸爸是因为自己不打招呼结婚才生气的。

    费英兰给她收拾行李:“别有压力。”

    许颂章出发前最后检查了一遍面试所需的资料, 确认无误后转身抱住手里还拿着她裤子的费英兰,因为要面试, 昨天费英兰还特意带她去买了一套正装。

    “那奶奶就辛苦你和爸爸照顾了,你要是累的话就请个上门看护的护工。”

    费英兰伸长胳膊环抱住许颂章:“要是面试成功自己在洵川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虽然许颂章一个人在外地念了很多年大学, 可是去外地念书和去外地上班对费英兰来说像是两回事。

    许颂章应声。

    费英兰继续叮嘱:“落脚了给我和爸爸都打一个电话。”

    “没事,沈知韫也在洵川。”许颂章轻拍费英兰的后背。

    费英兰听见女婿也在稍稍安心了一些, 但忍不住又叮嘱了两句:“两个人一起生活要相互扶持帮忙体恤, 但你也不好委曲求全。要是吵架了就给爸妈打电话, 我们这儿去洵川总比他爸妈去得快。”

    “爸爸还在生气?”

    费英兰:“怎么会不生气呢, 但没事。你和小沈好好的,你爸爸也会放心的。”

    翌日吃过午饭,许颂章才去高铁站。坐高铁去洵川不过半个小时。沈知韫已经提前等在了出站口,他拉过许颂章的行李箱拦了辆出租车打车去了现在租住的公寓。

    沈知韫租住的公寓靠近即将实习的公司, 通勤不过二十分钟。

    出租车把两个人送到了小区门口,许颂章走在他旁边, 努力记着路。小区的绿化做得特别好,偶尔有车拐进小区,还都是BBA。

    “这小区房租不便宜吧。”许颂章问。

    洵川物价吓人, 甚至被调侃洵川人有自己的货币。沈知韫在洵川租的公寓比他在首府学校旁边买的公寓稍微小了一些:“一万。”

    沈知韫把她带到11栋2单元楼下,按下电梯的7楼按键。

    “你这是让家里补贴了多少啊?”许颂章虽然知道洵川的物价吓人, 但没有想到房租居然这么贵。等会儿她非要好好看看着一万块钱公寓究竟不一样在哪里。

    沈知韫:“往年的压岁钱, 还有我成年后自己学着买的基金收益,没啃老。”

    “一万一个月,我如果和你合租, 那我每个月房租就要支出五千。我实习工资全交房租都不够。”许颂章往年的压岁钱在小时候都交了她兴趣班和补习班的学费了,长大后又全部用于交学费了。

    沈知韫补刀:“还有水电费、交通费和你的伙食费。”

    “一万的房租我还不如天天坐高铁通勤,感觉还更便宜。”许颂章总算明白为什么有人说入了社会之后才知道再也没有比学校更经济实惠的地方了。

    电梯很快就带着他们上到了7楼。

    沈知韫打开门口的指纹锁,挑眉,打开门的瞬间还把自己的脸假意凑了过去:“要不要现在来讨好我?”

    许颂章看他这副样子,胜负欲也莫名其妙被点燃了,将外套一敞开:“应该这么讨好你。”

    说话间,门已经被打开了。许颂章闻见了菜香味道也听见锅铲碰撞锅子的声音,她狐疑地朝着屋内看了一眼,一个穿着高饱和度颜色裙子、烫着羊毛卷、戴着夸张的波西米亚风格耳饰的小麦肤色女人正站在客厅朝他们笑。

    而厨房里沈正文正系着围裙在炒菜。

    许颂章脑子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敞开的外套已经被沈知韫重新拉上了,他叫了声“妈”。

    他爸妈居然在?

    沈知韫提醒着旁边看起来像是死了有一会儿的许颂章:“这是我妈,这是许颂章。”

    他妈妈的样子和许颂章想象中还真是不一样,许颂章硬着头皮叫了一声“阿姨”。随后朝着沈知韫腰上掐了一把。

    佟叶手心里全是汗,脸上笑容灿烂:“你好你好,快请进。老沈,儿子儿媳回来了。”

    相对于佟叶,许颂章看见沈正文总有一种回到了现实世界的安心感。沈正文拿着锅铲在厨房门口漏了个头打完招呼又回去看他锅里的菜。

    本来以为他父母对自己也会像自己爸妈一样一顿盘问,佟叶却什么都没有问,而是找出一大堆记录沈知韫小时候的光盘和照片。

    沈知韫主动去厨房帮沈正文,他自己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小时候的自己。

    之前只听说沈知韫说小时候讨厌学琴,现在许颂章真从录像里看见一边哭一边“锯木头”的沈知韫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许颂章原以为许和安和费英兰已经够多记录自己的童年,但看着佟叶抱出来的一整箱光盘和相册还是有些艳羡。

    他爸妈因为有自己的事业后来没有能够给他很多的陪伴,却还是给了他很多的爱和很多的钱。

    相册里有不少父母和沈知韫的合影。

    许颂章看见有一张照片上是穿着大红裙子抱着沈知韫的佟叶,母子两个站在花园里的合影。裙子的袖子很短,许颂章看见了佟叶胳膊上好看的肌肉,有些震惊和佩服。

    佟叶看着二十年前的自己,也有些怀念:“那时候在法国过夏天的时候拍的。”

    许颂章:“阿姨身材好好。”

    佟叶知道自己这一身肌肉并不符合大众审美里对女性的传统审美,解释:“我这个职业要扛设备徒步爬山,还要挖地。”

    “沈知韫说您是一个地质学家。”许颂章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职业的人,看着佟叶小麦色的皮肤,健硕的肌肉,这些都是这份工作带给她的,这份工作给了她以钢筋为脊骨,水泥铸造肉身,“好帅的肌肉。”

    “一开始也很多人说我做不了这个职业,我考上大学的时候还是上世纪末,这个专业就我一个女生。我当时也是赌气,我就是要当第一。”佟叶说起自己当年全凭一腔孤勇念完了本科四年,然后出国留学深造,她还是很怀念那段日子。

    厨房里,沈知韫时不时就扭头看向客厅:“我妈挺健谈啊。”

    沈正文把鸡汤盛出来,动作间朝着客厅看了一眼:“装的,洗好的水果都紧张得记不起来给人吃。你出去解救一下你妈,顺便和人解释一下我们都很喜欢她,但可能紧张得说错话表达错意思。”

    厨房开门声打断了沙发上的两个人。

    “妈,爸说还有一道菜要你掌勺。”沈知韫解开围裙走出去,顺手拿起桌上佟叶之前就洗好的水果。

    看见一桌的照片,他像是齐辉看见学生作品一样两眼一黑。

    佟叶几乎就没有进过厨房,她的厨艺是做半碗汤喝一口就变成一碗汤的水平,因为人喝一口都吐了。

    但她很快就明白这是儿子给自己找台阶下:“你带她看看光盘和照片。小许吃水果。”

    佟叶拿过沈知韫脱下来的围裙,极其不熟练地穿上。

    沈知韫走到许颂章旁边坐了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关于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和光盘都收起来:“别看了,整理你的行李去。”

    许颂章目送着佟叶走进厨房,朝着沈知韫就扑了过去,揪住他的领口:“你死定了。”

    沈知韫没挣扎,抬手搭在她肩膀上随后像是按摩一般,捏着她那一块的肌肉:“我爸妈又不吃小孩,放松点。”

    拉着许颂章的行李箱两个人走去了卧室,许颂章下意识关门的动作停了,想了想很谨慎地把门开到了最大,让外面的人一眼就能看见他们两个在卧室里做什么。

    沈知韫打开他的衣柜,从里面拿出衣架。

    许颂章打开行李箱,一扭头就看见衣柜最下面放着眼熟的琴盒:“你居然把小提琴也带来了。”

    沈知韫有些骄傲地哼了一声,手上动作没停,开始帮她挂衣服。

    许颂章:“又可以展示才华了?”

    沈知韫:“或许你好好看看我,你就会发现我就是比齐穆学长比你高中学长更厉害一些呢。”

    多亏沈知韫,许颂章现在已经彻底脱敏了,他现在要是有尾巴,许颂章觉得都要给楼上邻居的地板都捅一个洞出来:“你有我一个假想敌还不够?”

    沈知韫想了想,脸上的表情有点傲慢:“1v2,easy game。”

    许颂章笑了两声,他确实很厉害。作为对手许颂章很欣赏佩服他,离开学校前许颂章还专门去看了他这学期的大设计课作业,非常有想法的Biophilic Design。

    听着厨房传来的炒菜声音,许颂章突然想到自己还要和爸妈报个平安,发完消息她也想到了什么:“叔叔阿姨怎么来了?”

    “我爸要在洵川参加一个学术讨论会,我妈明天晚上的飞机从洵川飞坦桑尼亚。”沈知韫整理着她的衣服,“听说你今天也要来洵川就想着见见你。”

    “你为什么不早说。”许颂章一想到这个还有些生气,但碍于沈知韫现在正在帮自己整理行李箱,她则在偷懒又不生气了,托着腮蹲在行李箱边感慨,“阿姨看着好厉害。”

    “可以改口叫妈了。”沈知韫纠正她。

    或许就是因为佟叶的形象,给了沈知韫在看待女生上面受到了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

    勇敢自信强大的女性更吸引他,而许颂章身上就有这些。

    沈知韫想象了一下三十年后的许颂章:“你也会的。”-

    吃过饭佟叶和沈正文也没有再久留,佟叶马上要去非洲一个月,夫妻二人准备抛下儿子享受二人世界,临走前佟叶塞了一个红包给许颂章。

    红包厚得像个砖头。

    许颂章把收到红包的事情告诉了费英兰,费英兰替她准备见面礼,到时候一块寄去首府,礼数不能少,她也旁敲侧击问了许颂章办婚礼的事情。

    许颂章洗完澡趴在床上,面前堆着面试的资料,婚礼暂时一点想法都没有,便在费英兰那里打了个马虎眼糊弄过去了。

    沈知韫从浴室出来看见她又在准备面试事宜,南方公寓装的地暖没有北方效果好,屋子里还有些冷,沈知韫把温度调高了两度又把加湿器打开。

    “他们不录取你是他们的损失。”沈知韫走到床的另一边躺下。

    其实许颂章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但考试前从头到尾复习一边知识点是许颂章长久以来的习惯。

    “我们模拟一下?”许颂章扭头期待地看向沈知韫。

    沈知韫拿过她的简历,正感叹于许颂章夸张的获奖经历时他也看见了最上面的个人信息里在婚姻那一栏里她写的还是未婚。

    “唉,这位同事你这涉嫌欺骗。”沈知韫点了点未婚两个字。

    “我当时准备这个简历的时候确实是未婚。”第一次投简历的时候许颂章也是未婚,“我们到时候要装不认识吗?”

    “一个学校的,你觉得我们两个不认识这现实吗?”沈知韫说着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至少李丰不在了,没人会给他们两个强行套上“世仇”的故事壳子。

    “那到时候随机应变。”许颂章想到这从沈知韫手里拿走自己的简历,“算了,今天早点睡,养足精神迎接面试。”

    旁边的人裹上被子后身体里像是有个开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沈知韫没什么睡意,拿出手机在聊天软件里找到徐晏清的微信。

    【沈知韫】:你们那允许办公室恋情吗?

    师兄没一会儿就回复了。

    【徐晏清】:林照说了只要你肯来,人兽恋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你最想造的建筑是什么?……

    因为过完年才复工, 不少要面试的人都集中到了今天,会议室里每个人手里都拿到一张号码牌。

    许颂章一大早就出门了,虽然沈知韫和她再三保证过九点半的面试九点钟出门时间上也绰绰有余, 可许颂章还是要提前去。她是一号,第一个面试的人, 沈知韫被人事带着走进会议室里时,许颂章正好被叫进隔壁办公室里面试。

    沈知韫看了眼手里的十五号, 估计轮到自己得很久了,沈知韫刚坐下把手机拿出来就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李丰顶着一个油光十足的发型正朝着他挥手:“好巧啊。”

    沈知韫:“你怎么也在?”

    他要是没记错李丰应该是津市人, 津市没有好工作大概率也会在首府继续找, 怎么会跑来洵川?

    李丰:“我一共投了四十份简历, 面试被淘汰了二十家, 还有十家没搭理我,有九家我淘汰了他们,最后就只剩下这一家了。”

    他来得也很早,已经和周围的人混了面熟。旁边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打量着他们:“你们认识啊?”

    李丰:“认识, 我和他同门的,研一的时候还当过一年的室友。”

    李丰旁边的男生叫汤锐泽, 他偏头指了指隔壁:“那也是之前那位美女的同学?啊——”

    汤锐泽刚说完就感觉到大腿上被人打了一拳头,小小的惊呼声让会议室里的人都纷纷看向他,他抬手虽然委屈但还是主动示意表示抱歉。

    沈知韫没参与他们两个的话题, 没多久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不是人事也不是结束面试的许颂章。来人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 最后才看见最里面的沈知韫, 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出来。

    汤锐泽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大腿:“你干什么突然打我啊?”

    李丰双眼慈祥地看着问出这个傻问题的汤锐泽,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因为他和之前那个美女是死对头,两个人一见面一张嘴就是让对方去死的那种恶劣关系。”

    “这么可怕?”汤锐泽不可置信, 但立马握住李丰的手,一脸感激,“谢谢你啊兄弟,不然我差点就踩雷了。”

    李丰挥手:“客气嘛呢,说不定以后就是同事了啊。”-

    面前的男人看起来没比许颂章大几岁,他正翻看着许颂章的作品集,除了许颂章进办公室前他打了一个招呼后再没说过话。

    整个学生生涯许颂章有过不少代表全体学生上台发言的机会,锻炼的机会很多,但这种时候还是免不了紧张。

    垂眸看着面前的办公桌,许颂章的视线扫到了他桌面上的全家福,上面是一对双胞胎,目光又移到那人拿着作品集的手,无名指上还戴着婚戒。

    “很好,叫许颂章是吧?”对面的人将作品集合上,又拿起许颂章的个人简历。

    被叫名字,许颂章不由地挺直了一些腰背,就在许颂章以为他要问问感情情况,是否有生育意愿时,对面的人表情有些认真地问她。

    “你最想造的建筑是什么?”

    他就像是在问一个小孩理想是什么一样,这么一个猝不及防的问题让准备了许久专业知识用于面试的许颂章反倒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许颂章有喜欢的建筑风格、有喜欢的建筑师、有努力的目标,知道自己想要成为多么优秀的建筑师,却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最想要造什么建筑。以前上学的时候都是齐辉给什么题目她就做什么。

    许颂章没有立刻回答出这个问题,意识到对面的人在等待自己回答,又怕自己这样的表现会影响面试结果,许颂章怔忡片刻正要开口时,对面的人微微一笑,将作品集和许颂章的个人简历放在一起。

    “回答不出来也没关系,那……”对面的人起身,“欢迎你加入我们。”

    许颂章原本以为面试结果需要回去等通知,没有想到当场就告诉了面试者是否录用。

    许颂章惊讶于自己面试居然这么顺利,起身握住对方的手:“谢谢,我一定不会辜负公司的期望。”

    所有被录用者都回到了会议室里继续等待,许颂章一回去就被大家围住问面试流程。

    许颂章也不是小气的人,便直说:“没有问什么专业的问题,我把我的简历和作品集给了对方,对方看了之后就告诉我通过了。”

    自己没有回答上先前的问题,但似乎对方也并没有那么在意面试者的回答,许颂章也就没有说出自己被问了“最想造的建筑是什么”这一问题。

    有人欢喜有人忧。

    许颂章这经验包还不是一般人可以吃的,李丰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止不住地叹气。

    会议室里的人一个个被叫走,许颂章如释重负给家里人发了自己面试通过的好消息,反应过来看向四周,却没有看见沈知韫-

    “什么时候来的?”

    等沈知韫从会议室里走出来,林照把会议室的门关上,熟络又热情地搭上沈知韫的肩。

    “两分钟前。”沈知韫跟着林照上了二楼的办公室。

    林照和沈知韫在英国的时候就是同学,徐晏清是比他们大了三岁的学长。林照和徐晏清说是合资,但林照出了大头,不过他讨厌和人打交道,除了出钱和做设计他别的都不想参与。

    林照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车钥匙丢给沈知韫:“在车库,车牌三个7。”

    “谢了。”沈知韫抬手接住钥匙,洵川的住宿好解决但交通不好办,“你怎么没一块去面试实习生?”

    林照往椅子上一靠,表情烦躁:“讨厌社交,让老徐受折磨吧。坐,等轮到你了你再下去。”

    说着,林照用内线找了助手,让他送两杯咖啡进来。

    沈知韫端详起他桌上的设计:“美术馆?”

    “对。”林照坐直了一些身体,有些期待地看向自己的师弟,“给点意见和建议。”

    沈知韫移开视线,懒得多看一眼:“还没入职就开始压榨。”

    林照笑,随手将草图丢到一旁:“前天我和老师通邮件,他听说你要和我共事很开心。”

    “他身体还好吧。”沈知韫关心。

    林照点头:“之前刷他儿子的推特,老师为了他的猫和隔壁邻居的两条狗对叫了三个小时,舌战群狗还赢了,我估计精神还挺足的。”

    每一个教授的学生的第一个作业都是给他的猫设计一个小猫城堡,平时他们交上去让他不满意的图就被教授拿去给他们家的猫砂盆当垫子。

    他们也都有过被罚去给他的猫铲猫砂的经历。

    叙了旧,人事上来叫沈知韫下去面试。

    面试对于沈知韫来说就只是走个过场,徐晏清的办公室在一楼,沈知韫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重新翻看面试者的个人简介,听见敲门声抬头看见是沈知韫,他亮出手里的简介。

    徐晏清抖了抖手里的五份女生资料,打趣沈知韫:“哪个是你想办公室恋情的人?”

    沈知韫按下徐晏清手里所有的简历,随手把自己做的都不及许颂章四分之一精致和详细的个人简历递过去。

    徐晏清看都没看:“不用看了,走吧,带你们办理入职手续。”

    最终留下来的是两女三男,李丰和汤锐泽只一会儿就发展处了革命友情,沈知韫对待面试结果没什么情绪起伏,除了许颂章另一个女生叫安岚。

    人事把资料发了下来,许颂章没多想提笔就填了起来,看见本地居住地址的时候,她正想翻出手机把先前沈知韫发给她的地址填上去,却意识到她和沈知韫不能填写一样的。好在对面的李丰开口问暂住在酒店还没有找到租房时怎么办。

    人事王姐挥手:“那就空着好了。”

    许颂章松了一口气,剩下的资料没什么容易踩雷的地方,许颂章填完之后就交给了人事的王姐。

    王姐一一过目确认没有问题后把资料放入文件夹里:“明天才正式上班,你们很多人还没有找好住所,所以下午你们不用在公司,可以先去解决住宿的问题。”

    还挺人性化的。

    王姐离开后,汤锐泽主动提出大家互相加个好友或者是创个群。李丰一早就和汤锐泽加上好友了,这会儿只要加上安岚他就能拉个群。

    许颂章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列表里的群,也没多管,她和沈知韫一前一后地走出会议室。

    他要去车库里取车,许颂章走到十字路口的便利店门口等他。没一会儿车牌是三个七的黑色奔驰停在了路边,沈知韫降下车窗示意许颂章上车。

    “走这么远,你不嫌累啊?”

    许颂章倒是觉得还好,这会儿坐在车里她才想到自己忘记主动问公司对于员工婚恋生育的态度,即便劳动法保护,但不少公司的隐形歧视还是存在。

    一想到面试许颂章就觉得奇怪,但也好奇沈知韫面试的时候有没有被问同样的问题:“他有问你你最想造的建筑是什么吗?”

    “没有。”沈知韫坦白,“我等于走了个过场。”

    之前沈知韫说起这家公司的时候就没有掩藏对方是他的师兄这件事,对于他“走后门”许颂章倒是不在意,他毕竟也有真材实料。

    沈知韫开着车,分心瞄了眼旁边的人:“你怎么回答的?”

    “没回答,他可能随口一问,见我没回答他就说回答不出来也没事。”许颂章耸肩,但被人这么一问她确实好像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那你最想造什么?”

    “我也没想过。”

    家里没有食材,也还有不少东西需要准备,两个人驱车去了附近最近的商场。

    这里靠近办公区,到了饭点不少打工人倾巢而出,从停车场到吃饭的餐厅都要排队。许颂章先下车去餐厅排队,沈知韫自己开着车去找停车位。

    许颂章路过店门口,时不时就有服务员给她手里塞一张菜单,一家粤菜有些吸引人,许颂章取了号拿出手机正准备给沈知韫打电话,隐隐约约好像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

    回头一看是翟峰。

    他已经剪掉了以前较长的头发,但减肥还是没成功。

    “颂章学妹?太巧了吧。”翟峰也是和同事一块出来吃饭的。他和同事打了个招呼之后走过来,“你什么时候来的洵川?现在在哪家公司高就?”

    许颂章保持着基本的社交礼貌:“嗯。刚面试好,淮阳路十八号,雷蒙德先生的国内分公司上班。”

    “那我们公司离得还挺近的。”翟峰也报上自己上班的公司,“在洵川有困难找学长,别客气。你一个人吗?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吃饭?”

    “不用了,我有约。”许颂章拒绝。

    翟峰也没强求:“行,有机会再聚。”

    翟峰说了再见后便离开了,加快脚步追上同事,同事回头看见许颂章有些好奇:“哪儿认识的小美女?”

    “我室友的前女友。就前一段时间给我们公司大单的那个室友,爱得死去活来的,现在也没放下。”翟峰想这拿出手机,在列表里找到了左宣的微信,把许颂章最新实习的公司信息发给了左宣,算作前一段时间他给自己介绍生意的答谢。

    第70章 第七十章(二更) 项目

    许颂章没把碰见翟峰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成年人说“下一次”“有机会”就代表着随缘。

    整个一天,许颂章除了因为明天就要上班而有些兴奋期待导致入睡比往常困难了一些,其余没有变化。

    他们这些实习生的工位都在一楼, 昨天没有提前安排好,今早也是谁先到谁先选位置, 有沈知韫在许颂章早到不了。他们是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沈知韫为表歉意主动让了许颂章两三分钟, 他当了那个倒数第一。

    办公区只剩下两张距离最远的办公位了,许颂章刚坐下, 安岚就往她桌上放了一瓶酸奶。许颂章打开自己的包, 里面什么吃的都没有, 刚面露一丝羞赧, 安岚就明白了。

    “没事的。”安岚挥手,“是我想送你,还指望你这么优秀在实习的时候多指点我一下。”

    指点谈不上。许颂章收下酸奶心想着中午午休买点零食或者请安岚喝咖啡还礼:“互相帮忙。”

    安岚笑:“好,那我们就互相帮忙。”

    沈知韫掐着三分钟的时间差这才不急不慢地从停车场上去, 一到办公区就看见唯一空着的那张桌子是距离许颂章最远的那张桌子。

    李丰把安岚给的酸奶递给他:“这位置好吧,我们专门给你留的。”

    沈知韫没回答, 他准备等会儿去问问师兄为什么李丰可以被留下。

    助理在会议开始前十分钟就提醒他们到会议室里集合,第一次的小会议只有徐晏清和他们五个实习生。

    助理把会议资料发到他们手里,是一个项目。

    许颂章看着资料上的内容, 感觉心脏正在加速,这种兴奋感和每学期拿到大设计课作业任务书不一样。

    “整个场地面积是十五万平方米, 这里面有五个建筑组群, 三个博物馆、一个集散中心还有一个配套商业圈的酒店,相关建筑的要求都在资料里面了,你们自己商量一下各自负责什么建筑, 五天的时间……”

    许颂章没抬头,认真地看着资料,五天的时间出图的话倒是很充裕。

    刚这么想着,下一秒就听见徐晏清继续说:“五天的时间出文本、效果图,最后一天预留一下午的时间和甲方汇报。”

    徐晏清说完,所有人都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纷纷交换视线谁也不敢说做不到,许颂章偷瞄了一眼沈知韫,他靠在椅背上,就像是以前许颂章每次路过费教授组上时所见的他一样,周围不管是什么氛围状态,他永远能以他自己的节奏为中心。见他淡定极了,许颂章胜负欲作祟,直了直腰板也藏起了难色。

    会议时间很短,徐晏清不是老调重弹的人,说完项目要求之后就离开了,让他们这群人随便使用会议室来讨论项目。

    安岚扫了一圈四周的人:“要不我们先选择一个组长吧。”

    李丰第一个赞成,下意识就要说许颂章的名字,许这个字脱口而出,又立马刹住了车:“许——噫——嗯,我首先弃权,大家别选我。”

    说完偷瞄了一眼沈知韫,他蹙着眉疑惑李丰先前的怪叫。

    汤锐泽挠了挠头:“要实在没人愿意,要不我来?”

    沈知韫这才开口:“让许颂章当吧。”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许颂章就多次当小组组长,没察觉到其余三个人的惊讶,许颂章倒是应下了,看着建筑要求,开始细分:“大家有想做的建筑吗?”

    安岚看了看:“我选最小的博物馆吧。”

    李丰:“那我就第二小的博物馆。”

    汤锐泽:“那我就选最大的博物馆,我选择这个吧。”

    最后只剩下集散中心和带商圈的酒店,许颂章看向迟迟没选择的沈知韫:“你呢?”

    沈知韫倒是绅士:“你先选吧。”

    许颂章一一记下:“那我就选择集散中心吧。”

    刚分配完各自的工作,人事王姐就过来敲门,她已经四十岁孩子都上初中了,喊他们这群年轻人的称呼依旧是小朋友:“小朋友们已经到中午了,先去吃饭吧。”

    大家收拾好资料和笔记本这才离开,安岚主动找许颂章一块儿去吃饭,她是洵川本地人,大学的时候就常来这里,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她都知道。

    两个人挑了一家蛋包饭店,许颂章看着平平无奇的蛋包饭价格六七十,终于明白这里的物价有多吓人了。

    “昨天你们走太快了,我和李丰他们一起吃午饭的,原本想着我们几个实习生一块聚餐认识认识。”安岚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但立马想到了一件吃饭时候听见的八卦,“李丰说你和沈知韫关系特别差,但是我看刚刚开会的时候你们看着也不像有矛盾的。”

    谣言误解果然还是跟来了。

    “工作嘛,大家都要认真起来。”许颂章含糊其辞,但没有想到糊弄过去了。

    “听李丰说你们关系差得你当面让沈知韫去死。”安岚说着一脸后怕,环顾四周又压低了一些声音,“我原本不应该说这些的,但是我听人事王姐说沈知韫和林总徐总以前就认识了,你小心点别招惹他,到时候他万一动用关系让他们实习期免费榨干你的劳动力之后再把你给裁了。”

    许颂章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当面让沈知韫去死这件事,作为当事人她都没有办法从脑海里搜索出相关记忆,听安岚说这些就像是在听一件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表情也从惊讶变成欣喜,这种话能说出来也是出于好意。

    许颂章笑:“好的,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安岚也笑:“我们这些没关系的还是要勤勤恳恳上班。”

    餐厅里的顾客几乎都是在附近上班的人,旁边桌的顾客刚走就又有人坐下来,洵川租金高得吓人,所有店都在有限的空间里摆上了尽可能多的座椅,于是每桌之间都离得比较近,旁边那桌的窃窃私语也清晰地传了过来。

    “……就是因为结婚了,所以才走的。”

    “这不得赔钱啊。”

    “主动走的,意思着给了点。”

    “这不傻啊,干嘛主动走?”

    “你没看见同级的王主管升上去了嘛,听说就是因为她结婚才没提拔她的,怕她接下来就要备孕生孩子。没有劝退但隐形打压了,她多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我那边路过老总办公室听见人都保证三年内不会要孩子,老总都选了王主管没选她。升职无望估计就离职了。”

    “唉,所以说现在男女同酬的最大障碍不是性别,而是身份了,男的当了爸爸反而公司会重用,女人当了妈妈,公司就会把人调去闲散岗位让其变得可有可无。”

    许颂章听着八卦吃饭的动作也不由地停了,回过神来发现安岚也在偷听。

    偷听持续到隔壁桌上菜,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收回注意力,对视一眼有默契地埋头继续吃饭。

    出了店,安岚立马叹了一口气:“真难。”

    许颂章出生的环境就不重男轻女,突然直面这么偏颇的环境一时间也想和安岚一样感叹。路过咖啡店门口,闻见咖啡店特有的香味,她停了脚步:“我请你喝咖啡。”

    安岚摇头:“不用。”

    许颂章坚持:“要的,喝杯咖啡下午我们要好好开始工作了。”

    安岚推脱了两下之后也不再客气:“那我要一杯开心果拿铁。”

    许颂章:“那我要一个燕麦拿铁。”

    安岚提醒:“要不要给他们也带?”

    这倒也是,而且她也被选上当小组长,许颂章想了想,有些歉意地看向店员:“那就一杯开心果拿铁,三杯燕麦拿铁,和一杯冰美式。”

    安岚主动拎咖啡袋子,毕竟是实习期间的第一个正式工作,谁都不想搞砸,午休也没有休息,许颂章一回到公司就打开CAD,提取文件高程点。没一会儿就听见安岚在发咖啡:“许颂章请客的,你们喝什么?”

    李丰和汤锐泽说了谢谢,还没看清是什么咖啡,唯一一杯冰美式就被沈知韫拿走了,剩下两杯一样的,也不需要纠结。

    “我感觉五天的时间来不及啊,周末两天我们要不要出来一块儿做设计啊?”安岚提议。

    李丰没意见:“可以啊。”

    “我也可以。”汤锐泽举手。

    安岚看向沈知韫:“你呢?”

    沈知韫:“随便。”

    安岚拍板定下了,一行人决定周末两天来公司加班,人事王姐看见他们这么有干劲泼了一盆冷水:“这周末这边街道电路维修啊小朋友们。”

    “啊?”安岚失落,“要不我们去谁家里?”

    李丰和汤锐泽现在一块合租,租的房子是特别远还偏僻的老破小。安岚住在家里,但家里一家五口住在一起他们过去也很不方便。沈知韫喝着咖啡,手指在键盘上打着字,突然感觉目光全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干嘛?”

    沈知韫全然没有在听他们聊天,他正在打字问许颂章在忙什么。

    李丰解释:“我和老汤住的地方又远又偏,安岚和家里人住在一起我们过去不方便,许颂章又是个女孩子也不方便,我们周末能去你那里吗?”

    沈知韫下意识看向许颂章,在座三个人心里一惊,安岚悄悄挪过去,好言相劝:“那个……工作重要,你应该愿意去的吧?”

    许颂章注意力全在在CAD上,没多想安岚的话,她一愣,这群人为什么一脸担心地看着她?他们担心害怕什么?-

    直到下班回到公寓,许颂章还没有做完地形。厨房里传来阵阵香味,肚子的饥饿感和专注力正在身体里打架。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周懿打电话来关心她第一天的工作情况。

    许颂章一五一十说了,因为刚入职就有要负责的项目,今天又忙又充实,这种感觉和以前读书很不一样。也说了今天中午和新同事一起去吃饭的事情,顺道把自己第一次听见女性就业困难告诉了周懿。

    周懿已经上了好几年班了,这种隐形歧视她工作的地方就有:“而且我们这边去年有个小姑娘实习期怀孕了,她瞒着的但还是被和她实习的同事发现了,举报她实习期怀孕,结果就没有成功转正。”

    “啊?”许颂章震惊。

    周懿也不是吓她:“社会上的勾心斗角可多了,还有举报办公室恋情的。”

    对于工作的美好感觉好像被破坏了一点,但她可是赢了吴岱和董子卓的人,这点困难打不倒她。

    厨房里炒菜的声音没了,沈知韫最后端出两碗米饭:“吃饭了。”

    这声音也被电话那头的周懿听见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挂了拜拜。”

    “谁啊?”沈知韫把筷子递给她。

    “我姐。”许颂章接过筷子,往嘴里送了一筷子尖椒牛柳,“好吃。”

    沈知韫动筷子:“好吃多吃点。”

    这顿饭吃得热闹,不止周懿关心她第一天工作的情况,爸妈也打了电话过来,许颂章刚吃好饭,说有点累但还好。沈知韫和电话里的长辈打了个招呼起身收拾碗筷。

    费英兰笑:“你这入职时间多好的,上一天班就要过周末了。”

    过周末这三个字提醒了许颂章,她挂了电话就蹦起来,跑进厨房看见正在洗最后一个碗的人。

    沈知韫:“你现在来帮忙也太晚了一点。”

    许颂章:“周末他们要过来!”

    沈知韫已经洗好碗了:“我看你那时候没反应,还以为你准备公开了呢。”

    “我那时候在做地形,我都没有反应过来。”说完,许颂章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卧室。

    沈知韫看她像个小火箭一样的背影,笑着跟了上去,只见她已经找出了行李箱,正在把衣柜里她的衣服一件件丢进行李箱里,妄图消除掉她在这间公寓里所有生活过的痕迹。

    收拾好衣服,她跑进卫生间收起牙刷和浴巾,还没忘记去厨房把她的碗筷也装进袋子里一起拿走。

    “是啊,一般的人到别人家里做客,第一时间就是冲进别人的卧室看看他的衣柜里放着什么衣服。”沈知韫一本正经地继续说,“然后再去厨房让人介绍每个碗都是谁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