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世界八。

    栗橘轻蹙浅笑,右手挽了个剑花将软剑收回剑鞘,真心佩服云昙的胆量,乌泱泱跳出一群来者不善的黑衣人,她这位养尊处优并且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千金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对自己的身手极其兴奋。该夸她临危不乱,还是该夸她没心没肺呢?

    她看了看栗橘那把还带血的软剑,不免惊讶道:“这把剑我平时都没见你拿出来过,你你一般都放在何处啊?”

    “盘腰上。”

    “啊?”

    栗橘逗了逗她,最后解释道:“我这把是软剑,可以放在盒中,待用到它时凝气便可复原成为一把趁手的兵器。”

    云昙没想到这把剑还能那么厉害,这可比话本子里的描写更为神奇呢!

    栗橘仍然装着柔弱,她捂了捂胸口逼出了一口污血,那不太健康的唇色顿时变得妖艳,这一幕也深深刺痛了云昙的心。

    刚刚还是个英姿飒爽的侠女,转眼间就成了需要呵护的病美人,也许是见过栗橘的另一面,所以云昙对她的病容感到悲痛,觉得栗橘不该是这个模样,她应该是个以一当百的绝世高手才对!

    “栗儿,你这是怎么了?”她在面对危险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的惊慌,显然是把栗橘放在了心上。

    栗橘避开了她的眸光,她认为自己受之有愧。

    她低声无力道:“不碍事的,养养就好了。”

    云昙哪能信了她的话,虽然云昙不懂岐黄之术,但她长了眼睛的。都吐血了还能是养养就好的事儿吗?

    她用力抓紧了栗橘的臂弯,追问道:“说实话,不准含糊其辞!”

    栗橘犹豫了片刻,坦白道:“突然动用了内力,加重了我体内的伤。不过真的没事儿,洛大夫已经说过了,我的病能治,死不了的。”

    前几日栗橘找了个机会独自出门了,临到黄昏才归家,顺便还带来了个好消息,这让云昙喜笑颜开觉得不用操心给栗橘办后事了,她们以后还能一同去忍冬的故乡,这真是太好了。

    此时栗橘又打起了“洛大夫”的幌子,可是云昙没有放过栗橘,拧着眉说道:“不行,明个儿我亲自去把洛大夫请家里,让她好好给你诊诊脉。”

    栗橘感觉天都塌了,她从哪给云昙变出个“洛大夫”啊!

    她心慌意乱,干脆一头栽进云昙的怀里,轻声细语道:“云姑娘,久病成医,我身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大概也能猜对。我还等着和云姑娘去忍冬的故乡呢,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期盼着身体好转,你就放心吧。况且洛大夫脾气古怪,我当时拿了师父的遗物都很难见到她,你若是去见洛大夫恐怕难上加难,我也不想云姑娘受委屈呢。”

    栗橘的那双明澈水眸小心翼翼地和云昙对视着,这让云昙做不到硬下心肠反驳她。

    云昙用手帕擦了擦栗橘唇角溢出的血,无奈道:“你这人看着柔柔弱弱胆小怕事,可我总觉得你是个倔骨头主意大得很。咱们满打满算认识也有一个月了吧,我还是在今日才知晓你这个女子会武,依我拙见,忍冬恐怕都不是你的对手。栗儿啊,难道武林中人都像你这般神神秘秘?让人捉摸不透?”

    来了来了,重头戏*来了。

    栗橘既然敢在今夜掉马就已经有了万全准备,她这次说的都是实话,自然是底气足得很,栗橘说道:“云姑娘,这事儿是我有错在先,只是追杀我的人有很多,为了不惹来麻烦我必须要藏起武功。其实渝州客栈里的曹满贵是我杀死的。”

    云昙捂了捂唇,惊愕道:“为什么要杀了他?”

    栗橘语气憎恶道:“那夜我身子难受睡不着,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那曹满贵的脚步声我一下子就听到了。后来我看到他掏出竹管打算迷晕你和忍冬,这种龌龊小人死不足惜!我便赶在他动手前了结了曹满贵的命。”

    她忍不住向云昙看去,担忧地问道:“云姑娘,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心狠手辣了?”

    云昙当即在原地跳了下,一想到如果没有栗橘出手那么曹满贵说不定就得逞了,所以云昙安抚道:“怎么会!栗儿做得对!他这种人说不定以前就干过这种事儿,败类一个,死了更好。”

    栗橘拍拍胸口,露出个羞怯的笑颜,“云姑娘不会嫌弃我就好。”

    有了曹满贵一事,云昙才发觉栗橘从那么早就开始保护自己了,而且刚刚她为了杀死那群黑衣人动了内力都吐血了。如此一来云昙满脑子只剩下疼爱,不曾有别的思绪。

    她从房里拖来圆凳,催促栗橘赶紧坐下,又瞪了眼蹲在尸体边打劫的忍冬,云昙扶了扶额,揶揄道:“真要说嫌弃啊,你做了个忍冬一样的举动,我才会嫌弃你。罢了罢了,你们武林中人的事儿我一个闺阁女子也看不懂,我只晓得你是栗儿那就够了,而且我这人也没什么值得被人惦记的地方,你肯定不会害我的。”

    栗橘仿佛听到了两支箭羽射进自己胸膛的声音,她能告诉云昙她的确在惦记云昙的东西吗?不仅惦记还会在后续害她暴露身份吗?

    她的身体伤得不算重,安蕊的毒对她来说就是小打小闹,死不了。可现在栗橘感觉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脸色愈发惨白,笑得有气无力。

    云昙轻柔地给她擦着汗水,小声问道:“栗儿,这些是来追杀你的人吗?”

    栗橘勉强提起了精神,摇头道:“杀我的人都是些高手,这群家伙更像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那不是来杀你的人,那是找错人了?”

    栗橘眸光望向云昙,使得云昙的声音越来越轻。

    云昙指了指自己,困惑道:“你是说这群人是来杀我的?这怎么可能,我就是个寻常百姓,杀我能得到什么呢?”

    她干笑几声,眨眼的次数也在增加。

    云昙忽然有点装不下去了,若她真是个寻常百姓就好了,最起码能变得理直气壮!可她并不是啊,这才没有了反驳的底气。

    她转过身背对着栗橘,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尸体她头痛欲裂地长叹口气,难道这群家伙是她爹派来杀自己的吗?想想的确有这个可能,毕竟他不会想要一个脱离掌控的女儿,逃婚会坏了名声,毁了整个长平侯府。那么他绝对会对外放出死讯,只有这样才不会连累到侯府女眷的名声。

    云昙心口压抑,努力平复了呼吸,她重新面对了栗橘。

    她声音微弱,说道:“栗儿,我我不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我爹还活在世上,他是金陵的长平侯,而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发妻嫡女。”

    亏她之前还在控诉栗橘隐瞒了武功,其实她们两个都是半斤八两,所以云昙抬不起头,白皙圆润的脸蛋浮出淡淡的酡红,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栗橘把剑鞘放在了门槛旁,秀气的长剑倚在那处,仿佛享受着月辉的倾洒安详沉睡着。

    她道:“我知道。”

    “怎么可能!”

    栗橘和她错愕的眼神对视,栗橘勾唇浅笑道:“云姑娘真的觉得忍冬放的那把火会让你们成功离开侯府吗?”

    云昙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指着栗橘脱口而出道:“你帮我摆平了追我的人?”

    “是。”

    云昙望着望着便鼻酸了,垂眸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瓮声瓮气地说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我?我都害怕错过了你这位救命恩人。”

    栗橘失笑,纠正了云昙的话,“我算不上云姑娘的救命恩人呀,你言重了。”

    说完栗橘一愣,她意识到就算二人没有坦白这些渊源可她们仍旧奇妙地结识了,这也恰恰说明了就算失去了这些外界因素。可她们之间的缘分也不会迎来断开。

    云昙很少哭,长这么大只在母亲的面前流过泪,后来母亲病逝她也迅速地成长了起来,她明白真正疼爱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但此刻她居然哭起了鼻子,这是云昙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栗橘递来了手帕,关心的眼神打动了云昙的心。

    云昙破涕而笑,说道:“这手帕上绣的是什么啊?飞蛾吗?”

    “如果我说那是蝴蝶,你信吗?”

    “嗯,两者从某些角度来看还是很像的,栗儿说它是蝴蝶,那就是!”

    云昙接过了那方手帕,淡淡的药草香是栗橘的气息。

    云昙竟有些不舍得擦泪,她用袖口吸了吸泪水问道:“难怪你刚刚会说这些人是来追杀我的,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栗橘笑道:“最初见面的时候还是没能认出来的。”

    “为何?”

    “你那时在金陵被火熏得乌漆嘛黑,脸上脏兮兮的,我能在客栈把你认出来还是因为你那个丫鬟呢。”

    忍冬刚才就被云昙嫌弃了,她小气地决定不理云昙。

    现在听到栗橘提起了自己的名字她兴奋地说道:“喊奴婢作甚?是不是又要杀人了?”

    云昙不雅地翻了个白眼,看到忍冬手里拎着几个荷包便说道:“你还是继续打劫吧,玩去吧。”

    忍冬撇撇嘴,哼了哼。

    栗橘戏谑道:“你的丫鬟武力高强力大无穷,踢坏了后门我很难把她给忘记,因此我在曹满贵死的那一晚确定了她的身份。”

    云昙略有吃味,扇了扇手里的帕子,“合着你就没认出我来啊。”

    栗橘瞪圆了眸子,似是没料到云昙会在这个事情上找到刁难人的机会。

    云昙羞赧道:“逗你玩儿呢!”

    栗橘抿唇浅笑,云昙捂了捂热乎乎的脸蛋嘀咕道:“忍冬,你翻出什么线索了么?”

    忍冬连忙跑了过来,看了眼坐在圆凳上歇息的栗橘伸出了大拇指说道:“你的剑法是一流的,比我师父还厉害。”

    “她师父是位武状元,教完忍冬他就告老还乡了。当年我娘托了人情把武状元请来,后被忍冬的天赋折服,这才心甘情愿教她习武。”

    忍冬得意地挺挺胸脯,似乎在告诉栗橘她也不差。

    栗橘了然,笑盈盈地也夸赞了句忍冬。

    忍冬嘿嘿笑了笑,然后给她们炫耀自己刚刚找出来的东西。

    几袋荷包,三块令牌,还有一封书信。

    云昙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那封书信,一目十行快速看了遍。

    她眉心紧皱,还真的让栗橘说对了,这群人就是来杀她的。

    栗橘示意忍冬把令牌递过来,指肚摩挲着令牌,这群人是从镖局雇来的。

    她不太好奇那封书信,也不在乎云昙说不说那封书信的内容,因为她本就知道书信里写了什么。

    “栗儿,你有听说过天阳剑法吗?”

    栗橘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令牌,抬眸看了过去。

    云昙把书信转了个面正好能让栗橘看清楚,她道:“信里的人说我的嫁妆有一本武林绝学天阳剑法,还说不能杀了我得活捉我,只有我拥有打开嫁妆的钥匙。你知道天阳剑法吗?那本秘籍真的很厉害吗?”

    栗橘心乱如麻,女主又一次做出了与剧情里完全不同的选择,她没有隐瞒自己,更没有用父亲派人来杀她灭口的借口来敷衍自己。她她就不怕自己这个武林中人对天阳剑法起了贪婪心吗!

    “你为什么会告诉我?”

    “天阳剑法是一本绝学,在三十年前最后一个会用此剑法的人死了,这本秘籍就成了一本玄之又玄的书,想要得到的人有许多。”

    “云姑娘,你不怕我吗?如果我没有暴露这身武功你告诉我也无妨,可你明明知道我会武,你”

    她话说一半便被云昙打断,云昙神态自若,在大是大非上她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念,无人可以撼动这份信念。

    云昙气定神闲道:“为什么要怕你?这本秘籍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它甚至都比不上名贵的书画和精致的首饰。在我手里它没有任何价值,你想要我就会给你,来到你的身边才能发挥出那本秘籍的光芒。而且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暴露是为了保护我,所以还是那句话。”

    “栗儿,你想要,我就会给你。”

    栗橘突然觉得那早就编写好的剧情充满了不合理充满了漏洞,遇见这样的女主她怎么会狠下心地害云昙死去?

    云昙说得很有道理,那对江湖人重要的武林秘籍在她看来比不上书画和首饰,依照她的性子如果自己真的想要那就找云昙要啊,她一定会送给自己的。那么自己何必要连累云昙被人发现身份送回金陵呢?

    这样的剧情安排一点也不正确,它真的值得存在吗?

    云昙看出了栗橘的震惊,弯眸打趣道:“我说的不对吗?怎么看你好像很惊讶的样子。栗儿,这本秘籍对你有用吗?我可以给你呀。”

    栗橘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深邃的眸光饱含了柔意,她道:“这本天阳剑法对我很有用。”

    “那就送给你吧。”

    云昙并不觉得自己送出了一样稀世珍宝,她还在托着腮发愁怎么把秘籍拿出来。

    她愁眉苦脸道:“这事儿我也没听我娘说起过,现在我都离家出走逃婚了,我该怎么回去取走嫁妆把天阳剑法交给你啊。哎,这事儿早点让我知道该多好啊。”

    栗橘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云昙娇羞地用书信遮了遮脸,说道:“为何一直看我?我还没给你秘籍呢。”

    栗橘轻笑:“我在感谢云姑娘的菩萨心肠。”

    “先别道谢,秘籍还没拿到手呢。最重要的是我都不知道谁要杀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了我的踪迹,该不会还有别人来杀我吧?”

    这伙人一直都在,只是云昙未曾发觉罢了。要不然洛州宣家也不会在一夜间被人杀光了所有掌权者,只留下那些没有能力的家眷。

    栗橘伸了手,说道:“不是还有我吗?”

    云昙不假思索地握了上去,娇俏怡人的眨眨眼睛,说道:“那就麻烦这位高高手保护我了。”

    “小事儿一桩。”

    云昙漂浮不定的心安安稳稳地落回了原地,她微微用力抓紧了栗橘,仿佛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这时忍冬不满地抗议道:“姑娘,你不能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啊!奴婢也可以保护你的呀!”

    云昙莫名红了脸颊,瞪了眼忍冬,“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好了好了,快别委屈了,我怎么会忘了忍冬呢?”

    忍冬哼了哼,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姑娘这些人咱们怎么处理啊?”

    栗橘有话要说,咳嗽了声掏出了一个娇小的瓷瓶。

    云昙恍然大悟,激动地拍着栗橘的手臂说道:“我来说我来说!这一定是话本里写得那种能让人毁尸灭迹的毒药!”

    栗橘无奈道:“你平时到底看了多少话本啊?这也晓得?”

    忍冬比划了下话本摞起来的高度,她道:“这么高呢!都是姑娘看的,攒的银子都花在这上头了,别提有多心疼了。”

    云昙窘迫地跑过去打了下忍冬,忍冬缩着肩膀说道:“奴婢不说就是了,您干嘛打奴婢啊。”

    云昙听到了栗橘克制的笑声,感觉耳朵尖都在冒汗,她催促忍冬道:“不是喜欢玩尸体吗?快把他们摞一块然后用那毒药处理。”

    “就像摞话本子那样摞起来吗?”

    “忍冬!”

    栗橘忍俊不禁,云昙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这个傻丫头一笔债!所以这辈子要来还!

    夜深人静了,栗橘和忍冬合作搬运着尸体,在这月光朦胧里打开了那瓶毒药。

    云昙不敢看这个场景提早进了房,栗橘对忍冬说道:“回去陪陪你家姑娘吧。”

    “那这儿”

    “我来管。”

    忍冬欢欣鼓舞地净手这才回了房,而栗橘冷了眸子面无表情地毁灭了尸体,待地面发出骇人的“滋滋”声响,栗橘就看到那里只剩下一滩污浊的水。

    她起身,微微勾唇。

    女主都改变了那么多剧情,那她这个反派当然也要追赶上云昙的脚步咯。

    今晚月淡星疏,也不知道明日是不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翌日风起,雨滴狂打竹叶,云昙本就睡得不太安稳这下子直接醒了过来。

    她赶忙去关上那扇被风吹开的窗,不太放心地找来一把油纸伞撑着去了栗橘的房门口。

    她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云昙喊了喊但是没有人回应。

    云昙推门走进发现这里空无一人。

    她忧心忡忡,也不忘关上栗橘房里的窗。

    她不知道栗橘去了哪里,索性坐在了凳上等栗橘回家。

    只是等着等着,云昙就又睡着了。

    风雨吹拂让人懒懒洋洋,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昙听到了推门声。她揉着惺忪的眼眸望了过去,栗橘裙袂微湿,手里刚放下油纸伞,细嫩的手腕滑下了玉白镯子,云昙觉得那玉色不及栗橘的雪肤。

    她提裙迈过门槛,缓缓走来,栗橘单手撑在了桌上歪斜着身子,好似还带着雨水的潮湿,她道:“怎么在我房中睡着了?”

    云昙迷迷糊糊地说道:“下雨了,窗户都吹开了,我看你不在家里就等你回来,哪知等睡着了。”

    她忽然看见了袖口晕染的血色,困意吓走了一半。

    云昙捋起袖口说道:“你受伤了?”

    幸好那白皙的手腕没有一处伤痕,她摸着栗橘的手指感到有层薄茧便忍不住又摸了摸。

    栗橘现在演都不演了,直说道:“去杀了个人,一窝端了,省得再让他们盯着你。”

    云昙没有想过她的回答会跟自己有关,袖口上的血不是她的,那就一定是别人的,她虽然武功高深莫测,但她不是铜墙铁壁怎么可能做到次次不受伤?这次无事,可下一次呢?

    “那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啊?”

    栗橘用手指勾勾她的下巴然后抽走手臂去屏风处拿来新衣,栗橘说道:“好多了,不碍事的。只是你还不回房吗?准备看我脱光换衣裳?”

    栗橘眉眼弯弯,翘起的眼尾荡漾着妩媚。

    云昙拔腿就跑,好似身后被鬼追了一样。

    她拿伞止步,转身道:“栗儿,我知道你的武功很厉害,但我放不下对你的担心。如果你受伤请一定告诉我,不要一个人逞强。”

    栗橘是一个杀手,自师父收养的那天起她就中了阴毒。后来师父在任务中丧命,栗橘不要命地杀死了掌管着她们名册的长老,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听命于夜雨楼的杀手,而是一个想要活下去的人。

    像她这样的人,根本抵抗不住温柔以待。

    栗橘摸了摸心口,无奈道:“别跳了,人都走了,跳给谁看呢?”

    第122章 世界八。

    接连几日不断的雨好似打弯了青竹的细腰,也洗净了院子里的那片残留污浊,那伙人就此消散在天地间仿佛从未来过这座小院。

    云昙提心吊胆了两三日发现一切都风平浪静,这才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吃饭都有了胃口,忍冬也不用愁眉苦脸地劝她长点肉。所以忍冬在今日一筷子夹走了半盘子笋丝,气得云昙干脆给她专门拿了个菜碟,她说道:“你也不看看你的碗能不能装得下那么多笋丝,姑娘我是亏待过你?怎么每次用膳就像个饿死鬼。”

    忍冬无辜地缩了缩脖子看向栗橘,“这不怪奴婢啊,都怪栗儿姑娘炒的菜太好吃了,奴婢一下子没忍住。”

    云昙低头看了眼那细如发丝的笋丝,不得不说她的刀法真是一绝啊。

    栗橘吃了口珍珠米,不反驳只盯着云昙看,那楚楚可怜的神情云昙都想动手亲自喂栗橘用膳,实在是那娇丽又柔弱的容颜太让人心疼了。

    云昙主持了公道,把忍冬最爱吃的那道红烧肉端在了栗橘手边,斜了眼倒打一耙的忍冬说道:“今日忍冬只能吃素。”

    “姑娘就是变了!一点也不疼奴婢了!以前在侯府的时候谁要是骂奴婢是个傻子,姑娘都会保护奴婢的。现在姑娘眼里只有别的女子没有奴婢了!哼。”忍冬控诉地看着她们两个,心中悲痛万分,只想再添一碗珍珠米。

    云昙不由得望着栗橘,看到她神情上的淡淡柔笑云昙忽然觉得自己无需害羞,因为忍冬说得都是对的,自己好像是变得偏心了。

    栗橘唇边噙笑,没有那晚夺人性命时的冷血无情,她眉眼温婉,连一丝戾气都不曾出现。她就像是朵娇美却倔强的凌霄花,不论院墙多高总要爬上去看一看,为得就是去看看外面的金色阳光。

    她给忍冬夹了些爽口的酸辣土豆丝,说道:“你家姑娘疼我,是我抢走了忍冬的宠爱,所以我给忍冬多夹点好吃的,明日我再给忍冬下厨做你喜欢吃的爆辣鸡丁,如何?”

    忍冬是个小孩子脾气,哄一哄就忘记了刚才的烦恼。她兴高采烈地点点头,端起碗吃得十分满足。

    云昙看着这一幕心弦微动,这小院虽然比不上侯府,但这座小院能给云昙带来轻松愉悦的畅快,她发觉自己做对了选择,那个犹如牢笼的侯府必须逃离,如果选了留下来的那条路,云昙必将迎来死亡。

    “云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她回了神窘迫地垂头笑了笑,说道:“没事。”

    忍冬拆穿了云昙的含糊其辞,她道:“姑娘在盯着你看呢,她不好意思说实话了,那只能让奴婢为姑娘排忧解难了。”

    栗橘强忍笑意,她怕自己的笑声会引来云昙的怒火,还是忍住不要笑出来为好,那么云昙的怒火只能向忍冬一人发起攻击,到时候也没人来跟自己抢菜了,一举多得,美哉美哉。

    一切都按照栗橘的推测发展,云昙恼羞成怒地反驳着拆台的丫鬟忍冬,二人一言一语地说着话,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主仆,更像是共患难的姐妹。

    栗橘眼看云昙要追着忍冬决一死战,她赶忙拉住了云昙,失笑道:“你不饿呀?何必去追忍冬呢?等会她发现你没跟上来,她自会无聊地回来,届时你可来个瓮中捉鳖。”

    云昙扑哧一笑,亲昵地点了点栗橘的眉心,说道:“促狭鬼。”

    她听取了栗橘的建议坐了下来,想了想又问道:“栗儿,你说我要不要冒险回一趟金陵?长平侯府我熟悉得很,闭着眼都能摸进去。既然那本天阳剑法在我的嫁妆里,那我可以等个机会溜进侯府取走它。”

    栗橘正确地回答是赞同云昙,并非反对。

    只要云昙回了金陵,那么之后的剧情就可以顺利进行。不用去计较她是如何回金陵的,是否心甘情愿,要知道这些都不重要,唯一的重点便是这个金陵她必须要回去。

    但这次归家的结局不是美满的,是一个死局。

    栗橘舒展了眉心,笑道:“你回金陵真的甘愿吗?”

    “那本秘籍对你有用处。”

    栗橘摇头,眸光饱含深意,“云姑娘,你费劲千辛万苦逃出了那个地方,如今又为了一本很有可能就找不到的秘籍,因为我需要那本秘籍你便要回去。我若是答应了,那我真是连个畜生都不如。”

    她握住了云昙的手,正色道:“忍冬的故乡才是你要去的地方。”

    云昙喃喃道:“你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栗橘蹙眉很快又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是你对我太好了,让我无法用私心去教唆你回金陵。云姑娘,走过的路就不要再回头看。任何人都不值得让你回头去看。”

    云昙失了神,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她不知道从前的栗橘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个感想,但她就是心疼栗橘,认为栗橘一定受过很多的委屈。

    “你说你的师父是木匠,当时我信了。那你现在要不要跟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栗橘抿抿唇,下意识收回了放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好似担心染血的那只手会弄脏她。

    “夜雨楼杀手。”

    “夜雨楼?”云昙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她灵光一闪当即抓住了栗橘刚移开的手,她道:“刺伤异姓王和世子这件事是不是夜雨楼干的?”

    她记得异姓王没能活下去,就连独子也成了一辈子活在榻上的废人,所以金陵风雨欲来那段时日权贵们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中招的就是他们。而那位不可一世的异姓王府没有了曾经的辉煌,在定好的世子妃摔断腿送去寺庙祈福后,那群盯上王府后院的人也一窝蜂的散了,另寻别的出路。

    因此金陵多了几段姻缘,长平侯担心好人家都被人抢先一步订好了,这才放下了身段觉得妻子给云昙选的那户人家还不错,纨绔又如何?成了家就长大了,只要云昙嫁过去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栗橘眼神躲闪,尴尬地点点头:“是夜雨楼干的,为了刺杀成功,损失了楼主不少精心培养的杀手。”

    云昙激动地扑了过去,兴致勃勃地说道:“你们真是干了件天大的好事!异姓王他们罪恶滔天,伤害女子,还强占了很多良田。他们敢这么嚣张都是因为先帝留给异姓王一块免死令牌,怪不得我那个喜欢打听消息的庶妹说夜雨楼很有可能是当今天子的手笔。栗儿,那次的刺杀你有没有参与?”

    栗橘拘谨地搂住了云昙,声音难掩心虚,说道:“有。”

    云昙敬佩地摇晃着栗橘的肩膀,“栗儿,你好厉害!好威武勇猛啊!”

    “你你”

    其实栗橘想问云昙不怪她吗?可是她无法张口。

    她会知道云昙的亲事受到了异姓王的连累是因为剧情,所以她恐怕问不出这句话了。

    云昙用那双温柔的眸子望着栗橘,说道:“支支吾吾的,有什么话就说呀。我没想到能遇见夜雨楼的杀手,我很感激你们。如果异姓王还活着那我的亲事绝不会那么潦草的决定,万幸的是他死了,我的亲事被父亲匆匆忙忙地定了下来,他没有为我考虑过分毫,这也是我心死做好离开侯府的重要原因。我那天坐在房间一夜未睡,彻底清醒了。我明白不该为了不存在的亲情葬送我这条命。”

    “你不怪夜雨楼?”栗橘颇为惊讶。

    云昙粲然一笑,道:“为什么要怪?没有夜雨楼就没有如今的我。我会像别的庶姐庶妹那样被人安排地过完这一生,我见过张扬明艳的庶姐因为后宅变得憔悴不堪,当时我好像没有把那个女子认出来,在我的记忆里我的庶姐是刁蛮任性不讲理的,而不是默默忍受着委屈咬牙成长。别人都说庶姐嫁给了有出息有长进的世族子弟,可在我看来庶姐本就不差,嫁给他不是很正常吗?这样的亲事我见得多了,就产生了困惑,这也让我下定决心离开侯府。”

    她手指柔嫩,捧起栗橘的脸颊娇俏道:“你说我为什么要怪呢?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夜雨楼呢?”

    栗橘指尖摩挲着云昙的手腕,薄茧让她白皙的肌肤泛起奇怪的酥麻感,云昙嘟囔道:“我才不会小气地记仇呢,要怪也得怪我爹我祖母还有那个没良心的继母啊,怪你们作甚。”

    栗橘认错态度很好,急忙道歉。

    她一叶障目低估了云昙的胸怀,在云昙面前仿佛她才是那个被困在这个朝代里的女子。

    云昙的洒脱阔达让栗橘折服,这是人格魅力。

    栗橘枕在她的肩上,叹道:“你怎么那么好呢。”

    “栗儿也不差呀。”

    她抚着栗橘的长发,面上镇定,但一颗心已经在砰砰乱跳了。靠在怀里的温香软玉比世间的任何珍宝都要昂贵。

    这时忽然响起了敲碗声,云昙惊愕地望了过去。

    忍冬哀怨地站在那里,碗里干干净净,她道:“奴婢的饭菜都吃光了,怎么二位姑娘从诉衷肠变成了紧紧相拥啊。奴婢还没吃饱呢!”

    云昙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指着忍冬的脸咬牙切齿道:“你真就是个饿死鬼!”

    栗橘松开了云昙,弯眸笑看着云昙,那丝丝缕缕的情意让云昙紧张地抿抿唇。

    她暗暗嘀咕道:怪不得是夜雨楼的杀手呢,这眼神勾得自己离死真不远了。

    “愣着作甚,入座用膳。”

    忍冬鼓鼓脸颊,偷偷看了看云昙,以为声音很小,其实大家都能听见,她说道:“对奴婢就凶巴巴,对栗儿姑娘就温声细语。哎,奴婢的命也是命呀。”

    云昙真想用红烧肉堵住忍冬的嘴巴,她当初怎么就心软地把忍冬留下来呢!这就是来折磨自己的克星啊。

    栗橘掩唇轻笑,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心情愈发得美妙。

    不用杀人不用把脑袋挂在裤腰上,这种日子才是人过的呀。

    *

    大雨滂沱,一路人马沿着途中的标记赶往汴州,风雨无阻。

    领头者推了推斗笠露出看清视野的眼睛,杀气浓重像是一把开锋的利刀。

    “师兄,前方就是汴州了!”

    “进城!”

    “是!”

    杨晃神情狠戾,思及师妹顾秋水的死讯他便心痛如绞。他一定要彻查此事!倒要看看是谁那么不长眼敢害武林盟主的女儿!

    马蹄奔疾溅起层层水花,据情报所言司徒空就在汴州,那么杨晃连夜带人闯进了汴州,绝不放过司徒空!

    那顾秋水在返回金陵的路上和一伙人发生了搏斗,这群无名小卒根本就不是顾秋水的对手,本该毫发无伤的顾秋水却坠马而死,那唇瓣黑紫无需大夫诊断便知是中了剧毒。等到他们抬着顾秋水见大夫的时候也晚了,顾秋水的尸体都凉透了。

    女儿莫名其妙的中毒死亡,这给武林盟主顾跃桥带来了痛彻心扉,他当场昏了过去。待顾跃桥一夜醒来,他就下令通知了鹰堡的所有情报人脉,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他可怜的女儿报仇雪恨。

    杨晃看着惹人厌恶的大雨,他愤恨地甩鞭扯下了客栈的牌匾,巨响引来了掌柜的惶恐不安。

    他见歇脚客栈的老板是个女子,不屑地用鞭子缠在了她的脖子上,冷冷道:“准备五间上房,让你们的厨子给我们兄弟几个做顿填饱的饭菜!”

    掌柜狼狈地摔在了地上,捂着脖子颤颤道:“好的大爷,请您上座。小二,还不快来招待贵客!”

    账房看到掌柜脖子上鲜血淋漓头皮都在发麻,见到杨晃带人进了客栈他急忙扶起掌柜,说道:“报官吗?这伙人来之不善啊!”

    “稍安勿躁,这是鹰堡的爪牙。”

    账房眸光一闪,看到了杨晃腰侧的令牌,他压低声音道:“鹰堡为何要来汴州?”

    掌柜站了起来,发髻被雨淋湿也不在乎,她摸了摸脖子冷冷笑道:“鹰堡的大小姐的事儿,你不晓得?”

    账房幸灾乐祸地嗤笑道:“鹰堡向来恃强凌弱高高在上,这种事儿也不知道是哪位豪杰做出来的。”

    掌柜看了看指尖上的血,眼神愈发漠然。

    他大爷的,老娘都来开客栈了也金盆洗手好多年了,今儿个这仇老娘不报她不姓安!

    “对了掌柜,你师妹”

    掌柜瞥了他一眼,“安蕊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愿意嫁给李怀仁就注定她是个早死的命。不过好在李怀仁也下去陪她了,这黄泉路上也不算寂寞。”

    “掌柜,这丽娘子到底是何人啊?抢了月阳派的武功秘籍还杀了长老,什么时候江湖有这个人物了。”

    掌柜满不在乎,“江湖人才辈出这是好事儿,迟早能把顾跃桥那个老匹夫给拽下来,连续当了十年的武林盟主,真把这个江湖当成他的一言堂了啊?让亲女儿去当捕头这事儿只有他能干得出来,臭不要脸。”

    她和账房使了个眼色装作惊恐万状的模样进了客栈里间,等账房离去的时候他手里多了样东西。

    账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娘的,杨晃竟然敢惹毒娘子,真是活腻歪了。他恐怕想不到这次伤害的不是平民老百姓,而是个金盆洗手的毒娘子。

    掌柜对镜自照,那处的淤痕让她骂道:“我那纤细如玉的脖子啊,鹰堡等人真该千刀万剐了!”

    此女子栗橘认识,是她们刚来汴州所住客栈的那位掌柜。只能说无巧不成书,她恰好就是安蕊的师姐,而安蕊早在渝州就死在了栗橘的手中。

    杨晃一群人填饱了肚子,吃饱喝足准备继续出发。

    他要继续循着标记去找司徒空了,就算司徒空再怎么阴险狡诈,也逃不过他布置的天罗地网。

    杨晃随意丢了一块碎银子,掌柜看他如此抠搜气得直翻白眼,说道:“什么玩意儿!恶心谁呢!大鱼大肉伺候着居然只给了针鼻大小的碎银子,他大爷的,一群小人!”

    雨声覆盖了她的骂声,也掩藏了马蹄声。

    只是当杨晃来到那个破庙的时候,周围死的人都是鹰堡的弟子。

    杨晃怒火中烧,查了查人数他勉强压制了火气,“幸好还有人跟着司徒空,兄弟们,继续追!”

    沿路的标记引着他们来到了一片山林,阴暗潮湿的地方让杨晃捂住了口鼻。

    他们警惕小心地涌入山林,很快就听到了刀剑碰撞发出的琅琅声。

    杨晃招招手示意后面的人跟上来,哪知他刚露头就看到了一道银光闪过,他不敢置信地瞪着一双眼眸,原来在他面前出现了个手撑油纸伞的高挑女子。

    栗橘以一把软剑迅速收割着他们的头颅,含霜的眸子便是杨晃死前看到的最后画面。

    人*头落地砸进松软的泥土中,栗橘打量弄脏的裙袂,她冷冷看向掐着腰吐舌头喘气的司徒空。

    “刚买的衣裳,记得赔我。”

    “栗儿,咱们这关系这交情,而且咱们的师父臭味相投,所以咱们俩就是相亲相爱的师姐妹啊!一件衣裳何必计较呢?”

    栗橘放剑入鞘,淡淡道:“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发现有人跟踪也不跑,非要拉上我。”

    “你在破庙的时候故意没出手,就等着我被他们杀死啊!”

    司徒空就像那闻到油的耗子,寻着味儿就来了汴州。

    她亲眼目睹了顾秋水死亡的过程,出于直觉的警告她马不停蹄地离开了渝州,去哪里合适呢?好在那天她摸云昙荷包的时候听到了她们的计划,所以司徒空果断来了汴州。

    像她这种人打听个消息简直太容易了,那天她鬼鬼祟祟爬上了院墙,栗橘看到她的眼神无比的嫌弃。

    司徒空没敢直接瞪栗橘,选择偷偷地瞪了瞪栗橘。

    她走过来踩着杨晃的脑袋,感慨道:“我不愧是我师父的徒弟,还没二十呢,就惹上了盟主。等着瞧吧,通缉令上必有我的画像。这鹰堡的人也是群傻蛋,我像是会给顾秋水下毒的阴险小人嘛!也不知道是哪个乌龟王八蛋给顾秋水下毒,搅乱了这池浑水。哎,头痛!栗儿,你怎么不说话只盯着我看啊,让我躲你伞下避避雨呗。”

    栗橘不满地扯唇,冷哼道:“无聊。”

    说罢她就要转身走,司徒空手忙脚乱掏出瓷瓶毒药,这次她大方得很全部用在了他们的身上。

    这样雨水洗净了那滩污水,根本不用她们操心,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栗儿,我能不能暂时跟着你啊。”

    “你有病吧?被通缉还要跟我。我帮你杀人,你帮别人来要我的命啊。”

    栗橘加快脚步,司徒空死皮赖脸地挤了进去。

    她擦着脸上的雨水,也不管身上那湿漉漉的衣裳,总之黏着栗橘准没错。

    栗橘无可奈何,真想一剑捅死她。

    “我师父跟你师父跑去天上当神仙了,只留下咱们两个苦命人了。”

    栗橘收敛了杀气,算了,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忍她一次吧。

    “闭嘴。”

    “栗儿,你这是同意了?”

    栗橘眼刀飞过去,警告道:“记住,别什么话都当着云昙的面说,你若是说错一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司徒空磨了磨牙,“我当年就该跟着师父学本领,不该只学轻功的!”

    “呵呵,晚了。”

    雨丝扰人,滴滴答答响个不停,何时雨会停恐怕只有老天才知晓。

    她们并排走着,青衣配着粉裙,司徒空望着栗橘的眼眸是温和的,这一幕落入云昙的眼中就多了些异样。

    云昙撑伞站在门口,她知道女子不该拈酸吃醋应该通情达理,这是贤惠典范。这类的话她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好似女子只能宽容大方。可她不服,为何要克制天性呢?

    她抬起伞,姣好玉容缓缓显现。

    云昙微微含笑,端庄大气道:“你回来了?这位是”

    既然好奇那就问出口,胡思乱想默默垂泪那不是她的性格。

    谁说女子就不能吃醋了呢?

    她偏要吃,不仅吃,还要告诉。

    第123章 世界八。

    雨丝落在伞上留下阵阵轻响似叹息,栗橘也不知怎的竟从云昙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些许沮丧,她关心道:“云姑娘怎么不进院子?”

    云昙坦然道:“我看你久久未归家,想着出来迎迎你。”

    司徒空听言羡慕地看了看栗橘,同是在江湖漂荡的人,怎么待遇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呢?

    栗橘心尖发软,含笑道:“我出门接了位朋友,这位是司徒。”

    “什么司徒,我明明叫司徒空!云姑娘,久仰久仰,这次可算是见到正主了,虽然说咱们之前就见过,但云姑娘恐怕不记得了。”

    栗橘唇角的笑意变得有几分无奈,就知道司徒空憋不住那点事儿,刚见面就给云昙抖落得一干二净,幸好云昙是自己人,说就说吧,只要司徒空不嫌丢脸就行。

    云昙在听到“朋友”二字便放松了紧绷的心弦,她还真怕是什么青梅竹马的师姐师妹,她在话本里看多了这种故事,毕竟江湖中人的爱恨情仇都与同门弟子相关,所以云昙一不小心就多想了。

    她讪讪地抿唇一笑,总觉得自己不去写话本有点暴殄天物。

    “我们曾见过?”

    “对啊,渝州客栈见过的。不过我对云姑娘就是个过客,从你身边经过你自是不会放在心上。”司徒空意味深长地斜了眼淡然从容的栗橘,幽幽道:“我没银子花了,就想暂时借姑娘几两银子用用,可惜荷包还没捂热呢,反被栗儿讹了十两。”

    云昙连忙摸了下自己的荷包,确定它还在。

    随后她惊讶地说道:“这件事我怎么从未听栗儿提起?”

    司徒空大吃一惊,像是不认识栗橘一样,她语气夸张地说道:“栗儿,大好的邀功机会你居然不说?这可不像你的性子啊,你何时变得那么会为人着想了?”

    栗橘果断抛弃了司徒空,她牵着云昙的手往院子里走,慢条斯理不见一丝慌张,她道:“那时云姑娘还不知道我会武,说了作甚,讹了你十两真亏本,我当初就该讹你二十两才对。”

    司徒空用手遮雨,身手麻利得如一阵风就跑到了她们的前头,云昙目不转睛看着她的轻功。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这速度难怪自己没发现荷包被丢的事。

    司徒空站在挡雨的屋檐下,双手掐腰满脸嘲讽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晚你装起柔弱模样那么熟练,我还以为你这个模样只在顾秋水面前装一装,合着你对云姑娘也这样啊。”

    云昙眨眨眼睛,用手掩唇一本正经道:“你的这位朋友好像在挑拨离间呢。”

    “她认为人人都像她那般蠢,你刚认识她,等日子久了你会发现她和忍冬差不多。”

    云昙恍然大悟,再看司徒空的时候眼神充满了怜惜,好似在说好好一人怎么就不太聪明呢。

    司徒空被气得手舞足蹈,控诉道:“云姑娘,你怎么就不生气呢!”

    云昙气定神闲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刚开始我跟栗儿不熟,她瞒我点事儿也是正常的。再者我也隐瞒了一些事情,总得来说我俩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你你们两个真是一对让人神都共愤的狐朋狗友!”

    栗橘收了伞手腕一转便把伞飞向司徒空,如破竹之势稳稳刺进司徒空的腹部。

    细细密密的雨丝仿佛被那把伞割断,司徒空吃力地抓住了那把油纸伞,旋即看向栗橘,她连忙求饶道:“不就说了句坏话嘛,这就要置我于死地了?”

    “你若是连这把伞都接不住,那你还是趁早去见你的师父吧,省得我日后还要为你收尸。”

    栗橘云淡风轻地说出了个人的见解,司徒空抽了抽嘴角,“栗儿,你这张嘴巴是越来越狠了。我打不过你,我服软,我认输!”

    云昙饶有兴味地欣赏着栗橘的牙尖嘴利,那带笑的眼眸使得栗橘不自然地接过了伞柄,说道:“我来撑伞吧。”

    “忍冬,带着司徒姑娘去客房歇息吧。

    一直站在那里打量司徒空的忍冬走了过来,由于栗橘之前提起过忍冬的名字,所以司徒空也对忍冬很感兴趣。

    忍冬说道:“奴婢看姑娘是习武之人,改日雨停了,咱们比试比试?”

    “行啊,你这小丫头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云昙不禁低声问道:“忍冬会输吗?”

    “忍冬会赢,司徒空的武功不强,她的轻功天下很难有对手。”

    云昙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说道:“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师姐或者师妹呢,一同撑着伞有说有笑的,怪让人羡慕呢。”

    栗橘侧眸,“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师姐师妹根本不存在。云姑娘这话听着不像是在羡慕我呢。”

    “什么意思?”

    她们站在了堂屋的房檐下,看着院中的荷花缸,粉嫩荷花含苞垂头,娇怜动人。

    栗橘用袖口擦拭了云昙脸颊上的一颗雨珠,她柔声道:“我看是你吃味了吧。”

    云昙脸颊顿时比那花苞还要娇艳,她强撑着底气笑骂道:“你倒是挺有眼色,这都能看得出来啊。”

    “不是我看得出来,是云姑娘你太明显了。”

    栗橘收回了手,美眸饱含着她对云昙的宠色,轻声细语道:“不过我很开心。”

    云昙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烧得滚烫,她冷哼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我都没问你出去做何事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老实交代呢?”

    “前几日司徒空找到了我,告诉我一个消息。”

    “发生什么事了?”

    “顾秋水死了。”

    云昙意想不到那个嚣张的顾秋水就这么死了。

    “她是武林盟主的女儿,现在她一死武林盟主顾跃桥调动了所有人手彻查此事。当时和顾秋水交过手的司徒空就成了头号嫌疑人,她也是在途中发现有人跟踪她。”

    云昙忍不住抓紧了栗橘的衣袖,心绪也随着她的话语在波动。

    栗橘安抚道:“害怕了?不用担心,很快朝廷的人就会出面制止顾跃桥的。”

    “那你这次出门就是去解决跟踪司徒姑娘的人吗?”

    “对,她只是轻功强,我们二人的师父又有些交情。我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也得帮她这一次,那些跟踪司徒空的人每招每式都在杀人,她不来求助我,恐怕会死路一条。”

    云昙不安地追问道:“那你没有受伤吧?”

    栗橘有条不紊地解释道:“我没有受伤,有司徒空当诱饵来一波就杀一波,这是处理完了我们才回家了。”

    云昙摸了摸心口,叹了叹气,“在侯府我提心吊胆害怕被嫁出去,逃出了侯府又遇见了你这么个不让人放心的女子,我这辈子看来就是个操心的命啊。”

    她看了看栗橘的气色,再三叮嘱道:“你前些天拿回来的药果然是有效果的,那洛大夫真是神医,等身体里残留的余毒排出我也就放心了,这样一来你的功力也不会受到毒素的影响。所以每日都要准时服药,不准推脱,每次我都要端着熬好的药追在你身后求你喝。这可不对!”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栗橘就是啊!

    她不好意思说剧毒是为了博取同情才留在体内,她也没敢说自己买回来的药不是解毒的,而是止咳润肺的。这药苦得超出了栗橘的预料,要不是为了云昙她才不要喝呢!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买了!

    栗橘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生无可恋地说道:“好。”

    “毒?什么毒?”

    “栗儿,你体内的阴毒有解了?”

    “我师父不是说你的阴毒只有天阳剑法可解吗?现在吃药就能解毒了么?”

    司徒空睁着双单纯又不失傻气的眼眸看向栗橘,那嘴皮子利索地直接把栗橘的老底给掀的一干二净。

    这一瞬间,栗橘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云昙总对忍冬的口无遮拦会有火气,她现在灭口的心思都有了!

    云昙抓着栗橘手腕,那力度重得让栗橘都感到了疼痛。

    她咬牙切齿道:“这便是你跟我说洛大夫就能治好的毒吗!天阳剑法对你何止是有点用处,分明是天大的用处!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让我回忍冬的故乡不希望我回金陵,所以你是抱着必死的心来陪我回去的?你这位武林高手真是一点也不惜命啊。”

    云昙甩开栗橘的手,这一刻她心乱如麻,什么仪态修养通通抛之脑后,她就是想骂栗橘,骂她冷血无情!

    栗橘看着她的背影丢了神,觉得云昙的后脑勺都写满了“生气”二字。

    此毒非彼毒,能治好的是安蕊的毒针,治不好的是体内的阴毒。

    栗橘肩膀垮下,急忙追了过去,但她碰了一鼻子灰,云昙连门都不让她进。

    司徒空张大了嘴巴,后知后觉的她发现自己好像说漏了嘴。

    她软着双腿对栗橘拱手道:“女侠,饶我一命吧!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听你们说这毒那毒的,我还以为说的就是你身体的阴毒,我我没想到说漏了,你也没跟我说串供这事儿啊。女侠,你也有问题你也有错!”

    栗橘充满杀气的眼神恨不得把司徒空杀死一遍又一遍,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

    她一言不发地站在屋檐下,雨丝细如牛毛,雨季总是给人一种忧愁的苦涩,让人愁上加愁。

    司徒空干巴巴地凑了过来,“这事儿你怎么不跟云姑娘说啊?你对她不是很在乎吗?我一眼就看出你们俩不对劲。”

    “说来话长,不说最好。”

    栗橘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的门被打开,云昙往她身上丢了块手帕,栗橘反应快速接住了手帕。

    只听云昙不容置喙地说道:“什么叫不说最好,你休要多言,金陵我是回定了!”

    女子高抬下巴尽显气势,白玉脸颊因愠怒涂抹了一层胭脂,这是位动静皆美的女子,鲜活灵动。

    栗橘用力攥紧手帕,破天荒的,她竟然有了退意,对那个金陵有了畏惧。

    【气氛都到这里了,我不出来说句话好像有点过分。宿主,你觉不觉得女主这个操作莫名眼熟呢?这不就是你的操作?别管过程是什么,只要吻合了剧情发展,那就是正确的~】

    【我心里好爽,好畅快!我宣布女主跟你是绝配!这就是走你的路,让你无路可走!】

    忽然云昙走来,她捧起了栗橘的脸蛋,她说道:“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得回去一趟。不过我现在需要问你一个问题。”

    栗橘沉声道:“你问。”

    “司徒姑娘能不能信?”

    栗橘点头,“能。”

    云昙霸气地勾了勾唇角,“那就好办了。”

    “你想做什么?”

    云昙还记着仇呢,当然不会善良地为栗橘指点迷津。

    她娇气地白了栗橘一眼,随后点了司徒空的名字。

    司徒空下意识挺直了腰板,因为栗橘的话让她豪气万丈,决定了,她可以为栗橘赴汤蹈火!

    “司徒姑娘,你刚才所说的天阳剑法,我有。”

    “啊!”

    “但是目前不在我的手里。”

    “啊?”

    此时云昙的语气变成了请求的口吻,她道:“所以我想请司徒姑娘帮我走一趟长平侯府,你的轻功难逢敌手,这也是我恳请你帮忙的原因。只要司徒姑娘拿到了天阳剑法,这本秘籍我可以送给你,至于这本秘籍会被司徒姑娘用作何意,那都是你的事情。”

    “啊!”

    司徒空大叫出声,不敢置信地问道:“云姑娘,你没耍我吧?你说的天阳剑法是那个能治栗儿阴毒的剑法?是那个在江湖消失几十年的武林绝学?你真要送给我?”

    “对,只要你能从长平侯府拿出来,这本秘籍就是你的。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让栗儿解除阴毒,这样才能完完整整的属于你。”

    司徒空一腔热血在翻涌,她都想今日出发去金陵了!

    这天阳剑法要是被她转手卖掉或者留着用作人情,那她从今往后就能过上不缺钱不缺吃喝的闲云野鹤好日子了啊!

    她拍着胸脯说道:“我答应了!”

    云昙向栗橘得意地挑挑眉梢,嫌弃道:“我是准备回金陵没错,可我也没打算被侯府的人发现我的踪迹。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是绝对猜不到我会回去的。你的朋友司徒姑娘轻功一绝,有她帮忙我们定能旗开得胜!”

    栗橘轻轻笑了笑,眼底的温柔让云昙奇迹般的消了气,她在欣赏着云昙的运筹帷幄,这胸有成竹的模样美得令人难以忘记。

    她觉得系统666号说得对,她们确实蛮配的。

    “云姑娘,谢谢你。”

    说什么都有些礼轻了,栗橘只好笨拙地道了句谢。

    云昙掩唇笑道:“不用谢,日后记得报恩就是了。”

    司徒空在旁挠挠脸颊,感觉自己好碍事啊。

    不过该问的话还是要问的,她说道:“云姑娘,你确定那本秘籍是真的吗?我不是在怀疑你,只是栗儿需要天阳剑法我得谨慎点。”

    云昙蹙起黛眉,“真不真,我也不晓得,反正都有人为了那本秘籍来追杀我了,那应该是真的吧?”

    “谁?这么不长眼!”

    栗橘拿出了一个令牌递给司徒空,司徒空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鹰堡的令牌吗?今儿个咱们才见过。”

    栗橘揶揄道:“你猜猜我为什么愿意帮你清扫那群麻烦?”

    这下子全部串联起来了,暂且不说是谁要杀云昙,但这件事绝对和鹰堡有着逃不开的关系。

    那晚黑衣人身上的令牌被栗橘留了下来,这才有了出手相助司徒空一事。

    司徒空心里有点痛,悲伤道:“我还以为是你心疼我。”

    栗橘恶心地打了个冷颤,催促道:“没事儿自己去灶房煮点热水,把身上的臭味洗洗,睡破庙好几天了,身上一股馊味。”

    司徒空一脸狐疑地闻闻自己的衣袖,有那么臭吗?

    等她再抬头的时候就发现栗橘已经黏在了云昙的身后,二人进了房把她一人留在了外面。

    “得,我就不招人嫌了,先去沐浴吧。”

    这一日转瞬即逝,月降日升。

    而今日的雨也停了,这让开店的掌柜用帕子扇了扇风,笑眯眯地说道:“可算是停了,再不停,我的衣裳都要长毛发霉了。”

    “小二,出去招点客人,别总坐在门槛上嗑瓜子,老娘给你月钱是让你嗑瓜子的?磕得还是店里的瓜子,我真想给你点颜色瞧瞧!”

    “别介别介,小的这就去招揽生意。”

    她满意地哼了哼,放下了拳头准备进里间继续梳妆打扮。

    但偏偏就是有人要让她不顺心,一伙气焰跋扈的人推开了店小二,骂骂咧咧道:“谁是掌柜的?给我滚出来!”

    掌柜先扫了眼令牌,不解地暗想道:鹰堡的人怎么又来了?杨晃是死了么?连这点弟子都管不好。

    “客官,您有何事啊?我就是客栈的掌柜,有事儿您问。”

    这时有个女子走了进来,眼尾有一道疤痕,她面无表情难以接近,她说道:“有劳掌柜帮我个忙,昨日你可见到几个身穿蓑衣的男子?”

    掌柜想了想便倒起了苦水,“有!的确有。他们穿着蓑衣骑着骏马,一来客栈就把牌匾给我扯了下来,还伤了我,你看我脖子上还有淤痕呢。我连同伙计都是战战兢兢的,给那几人做了顿饱腹的饭菜就见他们走了。我还纳闷呢,说好定了五间上房,这都一夜过去了,那几人也没回来,哎,又没赚到银子,可惜了。”

    时兮追问:“吃了什么?”

    掌柜面不改色地继续抱怨着,说是大鱼大肉伺候着,看不出一点下毒的慌张。

    时兮抬手,掌柜也闭上了唠唠叨叨的嘴巴。

    “师姐,看来师兄他们就是被司徒空杀死的。”

    时兮眯了眯眸子,“不,绝不是司徒空能干出来的事儿。她跟我交过手,武功一般,如果不是那轻功我早就抓住她了。这是两年前的事儿,总不能过了两年她武功突飞猛进连师兄都能打过吧?肯定有人在背后帮她。”

    鹰堡一直派人在追查那些和顾秋水见过的人,其中司徒空的嫌疑最大,在杀完别人都问不到线索后,鹰堡更觉得司徒空是害死顾秋水的人,所以顾跃桥派了大弟子杨晃活捉了司徒空,没想到留在汴州的人没有了杨晃的下落。

    时兮接到飞鸽传书就赶来了汴州,一路风尘仆仆追查杨晃的下落。

    她按照标记去了破庙,最后在一处山林看到了残留的异样。

    时兮是用毒的佼佼者,看出那块地方的颜色不同,如果只用了融化尸体的毒药这场雨会把这里洗净,可尸体本就有毒的话,反而会留下痕迹。

    “有人帮司徒空毒死了师兄他们,最好别让我找出来那个人,我一定会让那个人生不如死的。”

    时兮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汗如雨下的掌柜,撂下狠话便带人走了。

    掌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店小二赶紧来扶。

    时兮这才收走了怀疑的目光,谅他们也不敢。

    掌柜不是不敢下毒,那可是太敢下毒了,她慌乱的原因是杨晃怎么就死了!按照毒发那也是七日后的事儿了,这就跟她能彻底撇清关系,现在好了,刚吃完饭就死,鹰堡的人不怀疑她才怪。

    掌柜扯着店小二压低声音道:“让你的人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汴州一个月内的新户,找不到,你就提头来见!”

    店小二哭丧着脸,掌柜直接赏他一个脚踹。他只能唉声叹气地钻进了后院从后门离开。

    当天汴州就有两股势力在深入找人,这无疑是大海里捞针,摸查排找都需要时间。

    在一个黄昏傍晚,掌柜带人敲响了那扇门。

    她是来和司徒空谈判的,不想行踪被泄露那就做一笔交易吧。

    “别敲了,里面没人住,前天就走了。”隔壁的妇人狐疑地审视着她们,总觉得这户人家幸好搬走了,前段时间夜里听到了一阵怪声,问了家人都说没听见,害得妇人疑神疑鬼。

    掌柜懊恼地捶了下门,随后吩咐手下说道:“把司徒空离开汴州的消息放出去,别让鹰堡的人继续盯着汴州了。”

    “是!”

    汴州的事情栗橘一概不知,她骑着马垂眸看了看窗后坐着的那位女子。

    栗橘叹叹气,哎,还是回金陵了啊。

    真是个行动力果断的女主呢。

    第124章 世界八。

    金陵好风景,富饶又热闹。在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后,这行人再次回到了金陵。

    纤纤素手勾起车窗布帘,那双平静的眸子对金陵的繁华并不在乎,云昙指着远方酒楼的牌匾,她对忍冬说道:“过会儿你提着食盒去万象楼,切记,不准暴露你的这身武功。”

    忍冬愁眉苦脸,看着手中小镜里的那张脸,她越看越别扭。也不知道司徒空是怎么做到几笔画来画去就让忍冬变了张脸,仔细看来只是改变了忍冬的眉型和肤色,但这些变动已经让旁人认不出忍冬了。

    她瘪瘪嘴,“奴婢这样子好丑。”

    “等到了客栈就让忍冬卸掉,乖。”云昙温柔地摸了摸忍冬的那根垂在肩上的小辫,忍冬深吸一口气放下了小镜,她道:“为了姑娘奴婢不怕变丑!”

    云昙只觉得这个傻丫头真好,不由地又给忍冬添了点银子,道:“想吃什么就买。”

    “姑娘最好啦!”

    她毛毛躁躁地从马车上跳下,司徒空就看到自己眼前跑过去一道身影,她吃惊道:“嚯,这小丫头干劲儿十足啊,不愧是个贪吃的,一听好吃的这人跑得都快没影了。”

    栗橘牵着马拍了拍它的头,看着日头正旺便体贴地拿出了水囊走向马车。

    司徒空眼巴巴的样子直接被栗橘忽略,顺手丢去荷包说道:“一路上你都嚷着要喝酒,现在都到了金陵想喝酒自己买去。但你要是敢耽误事儿,你就死定了。”

    司徒空抱着荷包幸福地用脸蛋蹭了蹭,“你看我像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嘛?你就把心给我放肚子里吧,我只是解解馋劲儿,不会贪杯的。那边正好有家酒肆,我刚才都看到了,我去去就来!”

    一下子走了两个人,就剩下了栗橘和云昙。

    栗橘将车帘掀开,见到了侧头取下耳坠的云昙,她眉眼微抬轻轻一笑,女儿家的娇俏在此刻展露无遗。

    栗橘钻进了马车,问道:“怎么了?”

    “耳坠勾着我的发丝了,扯疼了耳朵。”

    “我来吧。”

    栗橘不由分说地接近了云昙,宽敞的马车好似突然变得逼仄,这让云昙无处可躲。她只好侧着脸垂着眸,羞涩地等待着栗橘为她取下耳坠上的发丝。

    细细的长发缠在了银月的坠儿上,她轻柔地解开那根发丝,使得那轮银月终于得到了自由。

    栗橘捋了捋云昙的发辫,说道:“好了,这下就不会扯到你的耳垂了。”

    云昙声量不自觉地变小,应了声就没有了下话。

    栗橘还在纳闷她为何变得沉默寡言,低头一看就发现自己完全靠在了云昙的怀里,那柔软的身段所带来的触感让栗橘瞬间面红耳赤。

    她干咳声,一边淡定地往后退了退。

    云昙理了理被她压皱的衣裳,眼波流转似一汪春水,她道:“我渴了,你把水囊给我呀。”

    “好,好的。”栗橘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找云昙的原因,尴尬地把放在一旁的水囊递了过去。

    云昙勾勾唇角,见到栗橘的慌张后她竟然渐渐冷静了下来,有人陪着她一起紧张这就说明她没有一厢情愿。

    朱唇含着水囊,晶莹的水珠很贪玩,并不满足只在她唇上的停留,它划过云昙的下巴,在此处流连忘返。

    栗橘鬼使神差地伸手擦去了那滴水珠,云昙一愣,感受到薄茧在抚摸着自己的肌肤,云昙心弦微动,舔了舔唇瓣说道:“栗儿也渴了?”

    栗橘与她对视相望,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栗橘总觉得云昙在问自己想喝水囊里的水解渴,还是想喝她唇上的水。

    念头一经出现,栗橘整个身子都仿佛被火烧着了一样,烫得要命。

    她佯装镇定道:“不,我不渴。”

    云昙冷嗤,斜睨着她说道:“假正经。”

    云昙用手勾起她的下巴,欣赏着栗橘的娇羞,云昙说道:“以前我把你当成个柔弱女子,后来才知你武功高强是绝顶高手。现在想想你那个时候的胆怯怕事都是故意的,故意博得我对你的同情。所以我上了你的当,你准备怎么补偿补偿我呢?”

    栗橘耍赖道:“那不管,以前的事我不认。再说了,我全身上下最昂贵的就是我那把软剑,你若是想要,我给你便是。”

    云昙意有所指,泰然自若地双手揣怀,说道:“软剑对你而言是独一无二的珍宝,不过这对我来说没有价值。在我心里最昂贵的可不是那把软剑,你知道是什么吗?”

    栗橘觉得这话有点羞于开口,明明云昙不会武,为何自己常在她的身上感觉到气场上的压制呢?

    她道:“我?”

    云昙淡笑不语,缱绻的眸光让栗橘落荒而逃,她看着晃动的车帘忍俊不禁,随后掩唇轻笑起来,她自言自语道:“看来话本上说的没错呢,调戏姑娘家还真的有用!”

    她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心里甜丝丝的,什么武林高手,分明还没有自己厉害呢!三言两语就把她给制服打败了,自己可真威风!

    云昙偷偷打开身后的包袱,拿出前几天让忍冬买的话本子,她认真的钻研打算好好学习!

    这时司徒空打好了酒,乐乐呵呵一蹦一跳地回来了。

    她亲切地拍了下栗橘的肩头,说道:“这金陵的酒还真贵啊,女儿红我还是不喝了,喝竹叶青其实也不错。你看,我还是挺靠谱的吧,都知道给你省银子了。栗儿,我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

    司徒空正眼看了看栗橘,这才发现了栗橘脸颊酡红的事儿,她像是看见了稀罕物,戳着栗橘坏笑道:“我和忍冬不在的时候,你跟云姑娘干嘛了?”

    “你很闲?”栗橘冷冷说道。

    司徒空气愤地白了她一眼,抱怨道:“小气,喏,还你。”

    栗橘摆摆手,“你留着吧,想喝酒了再去买,别整天到晚眼巴巴地看着我,就跟那路边的小狗似的。”

    “你才是小狗呢!”

    司徒空抱着酒坛一屁股就坐上了车辕,打算好好跟云昙聊一聊栗橘。

    她们现在都非常熟悉了,司徒空自然不会假惺惺地去和云昙客套。她撩开车帘说道:“云姑娘,你一个人在马车里闷不闷啊,我来跟你说说话吧?你难道就不好奇栗儿的师父怎么就给她取了个这名字嘛?多敷衍人啊,我那时候还以为是栗儿遭到了师父的嫌弃。后来我才知道她小时候被师父丢进山里求生锻炼意志,她为了活命天天吃那树上的栗子,就因为她跟师父打赌不沾荤腥。所以一个月后她出山活了下来,整个人瘦瘦巴巴的,一问才知道人家脾气就是够硬气,真的没吃荤腥全靠栗子活了下来。”

    栗橘抬头望天,想杀人了怎么办。

    云昙合上话本,心疼地问道:“那栗儿岂不是受苦了?”

    司徒空幸灾乐祸的笑脸变僵,她在挖苦栗橘呢,没有让云昙来怜惜栗橘!

    她心酸地抱着酒坛子,有气无力地说道:“苦不苦那我就不晓得了,反正从那以后师父就喊她栗儿,也算是她们师徒俩在相互置气。”

    云昙紧锁黛眉,感叹道:“栗儿真是受苦了。”

    栗橘察觉到了她的眼神,微笑道:“不苦,都熬过来了。”

    司徒空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提什么事儿不好,偏偏提这个。现在好了吧,又让那个家伙得到好处了。

    她阴郁着脸,栗橘得意地瞥了瞥她,司徒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干脆转过身不去看她,省得来气。

    她们说说笑笑,很快也等来了忍冬。

    忍冬喜上眉梢,她和栗橘司徒空说道:“万象楼的酒菜可好吃了,吃了这一顿保准你们还想下一顿。咱们快去客栈吧,吃顿好的!”

    刚到金陵她们并不着急动手,入住了客栈又选好了要吃哪一家酒楼的招牌菜,这悠悠哉哉的还真像是游山玩水的一行人呢。

    云昙一直待在马车里没有出来,直到回了客栈她才戴上面纱下了马车。

    她的谨慎行事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但忍冬在万象楼的出现激起了一层波澜。

    万象楼的二楼栏杆处有一女子在轻摇团扇,她清秀婉约,杏眸灵动俏皮,好似即将绽开花骨朵的迎春花。

    她细细思量,不紧不慢地回了雅间。

    “三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昙儿身边常跟着的丫鬟忍冬?”

    她说话的时候还在观察云阙的神情,*云芍入了座慢条斯理地喝起了茶。

    云阙是妇人打扮,年长几岁的她比起未出阁的云芍更为艳美。她听到云昙的名字便皱起了柳眉,不满道:“你提她作甚?把侯府闹得乌烟瘴气,死在外面才好。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说跑就跑了,还真以为外面比侯府还安全啊?”

    云芍在家排行第五,她是云昙五个庶姐中年龄最小的那位。她和三姐云阙关系最好,从今日出来游玩只有她们二人便能看出交情如何。

    长平侯府后宅盘根错节,各有各的不服。但在大是大非上,她们还是同仇敌忾的。

    不过云芍最讨厌的就是云昙,看不懂她的藏拙,也无法理解云昙的逃婚做法。嫁给纨绔那也得是嫡女啊,谁让纨绔家世好呢。像云芍可就够不上云昙所嫌弃的纨绔楚若南,因为长平侯府的这些女儿就属她的姨娘身份是最低的,更别说她还是个庶女了。所以继母罗氏才对长平侯吹起了耳边风,想着先把云昙给嫁出去,到时候再商量云芍的婚事。

    云阙的回答得到了云芍的附和,她忿忿不平地放下茶盏,“要不是昙儿,爹也不会把我们几个困在府上半个月,害得我都和孟姑娘没能去诗会,这多影响我们俩的感情啊。”

    云阙抿唇,制止道:“好了,别提你那个孟姑娘了,她兄长已有未婚妻,你就莫要惦记了。”

    云芍撅撅嘴,抱怨道:“其实楚公子也不差啊,昙儿还挑三拣四,真以为自己是嫡女就能嫁给天潢贵胄啊?”

    “云芍!”云阙冷了脸,她不安地连忙认错,“知道了知道了,不说她了。”

    “昙儿的事不要对外声张,咬死她病重,你可不能犯傻啊。”云阙叮嘱道。

    云芍当然明白这个理,她乖巧地点点头听了话。随后她说道:“我刚刚看到个人,好像有忍冬几分神韵,三姐姐,你说会不会真是忍冬啊?”

    云阙可不想惹事上身,紧盯着云芍的脸沉声道:“五妹妹,昙儿是死是活都与我们无关,就算你在金陵看到了她,你也不要告诉第三个人。她既然逃出了侯府,那就随她去吧。她跟我们不一样,人各有志,我对她的选择没有别的看法,只要不连累我,那我绝不会主动招惹麻烦。五妹妹,你要记住,姐姐都是在为你着想。昙儿不是省油的灯,夫人也不是,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过好自己的日子。”

    云芍被她的严肃吓得正襟危坐,嚅嗫着,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责怪昙儿的逃婚?她这么做会毁掉我们的名声的。”

    云阙喝了口茶,勾唇笑了笑,那眼神里的情绪是云芍看不懂的,但云芍却觉得心口闷闷的,她的姐姐好像很不开心。

    她道:“我们姐妹几个,除了昙儿没人敢做这种事儿。因为我们敬重父亲畏惧祖母,更舍不下身上的荣华富贵。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我要荣华富贵,那就得舍弃自由。昙儿想要自由,那么她丢掉的就是那层身份。她不曾怪过我们出嫁,我为何要怪她逃婚?”

    云芍望着云阙,良久,她道:“三姐姐,你真的变了很多。要知道以前就属你脾气最爆,看谁不顺眼就直接骂的那种。现在”

    她并不气恼,看着妹妹懵懂的样子她爱怜地摸了摸云芍的发髻,低声道:“真希望你永远都不会变。”

    “那当然啦。”

    云阙看着她没心没肺的一面,心中百感交集,她无法言说成亲后的沉重压力,唯愿这个妹妹永远不变。

    她道:“忍冬的事儿,不要透露给任何人,晓得了吗?”

    云芍不耐烦地敷衍道:“知道啦知道啦,我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云昙不回来才好呢,少一个人跟她争首饰。

    “爹还是最疼她,烧了爹的库房也没见爹发过什么大火。”

    云阙轻嗤一笑,“昙儿的亲生母亲留下了那么多家产,别说爹的私库了,就连祖母的私库都有一半东西是昙儿母亲的。他生什么气啊。”

    云芍心痛地叹气道:“还好私库的火灭得及时,要不然得毁掉多少宝贝啊。”

    “心疼有什么用?爹又不会给你,都等着留给他儿子呢。”

    云芍不禁咂舌,她小声道:“罗氏真是个儿子啊?”

    云阙傲然挑眉,“那就看夫人的运气了,不过我觉得这次再多个妹妹也不错,就说咱们几个,都把侯府扶持起来了,换个儿子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云芍颇为赞同地用力点头,“说得对!”

    万象楼的味道一如既往,姐妹两个不再提烦心琐事儿,在天色将暗的时候云芍乘坐马车离去。

    云阙站在楼下目送云芍离开,当马车从她眼前不见的那一霎那,云阙看到了一个容貌妍丽身段妖娆的妇人。

    她妩媚的笑容变淡,拘谨地对云阙恭敬地俯身行礼。

    云阙倨傲地收回了视线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马车,那妇人难堪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她直到马车没了影子才敢缓缓抬头,妇人神情幽怨,长舒口气全然没了去万象楼的心思。

    段郎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正妻早就知晓了自己这个外室。每当段郎吹嘘着正妻对他的情意深厚,自己却觉得这个男子可能不懂女子的心思。如若真的深爱,她又怎会放过自己?只怕段郎的正妻根本就不在乎他,也让自己苟活到如今。

    她垂头丧气,走过长长的街道回了胡同。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金陵燥热难耐,蝉鸣一声高过一声。

    树下的阴凉处成了云昙爱去的地方,喝喝凉茶看看话本子,极为自在。回到金陵的确不错,这话本子就让云昙十分满意。

    栗橘见她如饥似渴地看着话本,吃味地坐在一旁,双手托腮道:“你这次又在看什么故事啊?都不理人了。”

    “讲得仙人与凡人的缠绵悱恻,莫要打断我,剧情到重点了!”

    栗橘鼓鼓脸颊,抢走了云昙的话本,不悦道:“云姑娘,我有话要跟你说。”

    云昙挑眉:“云姑娘不爱听,但昙儿愿意听。”

    栗橘立马改口,“昙儿,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好整以暇,眼神揶揄,似乎在调侃栗橘就是个心口不一的假正经,一个名字还需要客客气气,真让人嫌弃。

    “我明天有事儿,得出去一趟,后日便回来。”

    云昙愕然,“这么急?明天就走?”

    栗橘无奈笑道:“嗯,可能夜里我就出发了。”

    “去做什么?还是又有人追上来了?”

    不对啊,最近挺安静的,鹰堡的人像是在金陵里消失了一样。那她要去忙什么呢?

    “江湖上的小事,很快就能处理好。”

    云昙担心道:“那你可要平安归来。”

    “好。”栗橘柔和的眸光让云昙蠢蠢欲动,手刚碰上栗橘司徒空就从院墙上跳了进来。

    她道:“打听好了,月尾长平侯府要办一场茶宴,届时我可混进去。这都来金陵大半个月了,总算是可以活动活动手脚了。”

    司徒空给自己倒了杯茶,见她们两个眼神不善,她困惑道:“咋了?”

    云昙揉了揉太阳穴,微笑道:“没什么。”

    轻功就是这点不好,没个动静,神出鬼没总能吓人一跳!

    栗橘笑着抚了抚她的发,“晚膳我来做吧。”

    司徒空听言心花怒放,大言不惭地开始点菜。

    栗橘似笑非笑道:“再废话,我就一剑把你给捅死。”

    她乖乖地闭上了嘴巴,跟在栗橘身后用行动来表示她等会可以打下手。

    云昙趴在石桌上笑盈盈地望着她们的背影,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竟然羞怯地捂着脸蛋整个人也变得扭扭捏捏

    碎星璀璨,倾洒在空中陪伴着那轮弯月。

    云昙思及栗橘要走的事情彻夜难眠,她辗转反侧睡不着觉,除了墙根响起的蛐蛐声就是她翻动的声音。

    天气炎热,哪怕房间里开窗通着风那也让云昙热出了焦躁烦闷。

    她穿着寝衣给自己灌了口凉茶,愁眉不展的云昙觉得自己今晚是睡不着了,不如明日一早下厨吧。

    或许是惦记着栗橘,云昙忍不住地去了隔壁的右厢房。

    很快云昙就听到了丝丝微弱的喘息声,像在压抑着痛苦。

    她毫不犹豫地推开房门,哪知看到了蜷缩在床上面色惨白的栗橘,甚至她的手腕还在流着鲜血。

    云昙惊恐地跑了过去,方寸大乱地扶着栗橘,说道:“栗儿,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阴毒发作了?”

    栗橘的汗水浸湿了发丝,唇瓣已经被咬破,那被血涂抹的唇衬托出更为虚弱的脸色。

    她无力地靠在了云昙的怀里,眼睫都仿佛被泪意淋湿,她颤声道:“吓吓到你了吗?”

    云昙忍住泪水没有开口,她只是紧紧地抱着栗橘,企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热她冰凉的身体。

    栗橘艰难地喘了喘气,感受到体内的刺痛渐渐安静,她安抚道:“毒发提前了,我我以为明日才会毒发。吓坏了吧?别怕,一个时辰很快就到了。”

    云昙一言不发,温热的泪水滴在了栗橘的身上。

    她蹭了蹭云昙的腹部,用纤细的手臂抱住了她。

    慢慢的,那股肆意妄为的阴毒总算安分了,栗橘也终于活了过来。

    二人静静相拥,默默地支撑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栗橘坐了起来。她拿起床边放着的绷带缠好了手腕上的伤,也是在此时云昙才明白栗橘为何会在手腕上带着细细的玉镯。

    她泪眼婆娑,心疼地捧起了栗橘的手腕。

    云昙轻轻地在落了个吻,抬眸道:“是不是很痛?”

    栗橘给她擦去泪水,哑声道:“今日不痛。”

    因为今天有你在。

    第125章 世界八。

    栗橘半夜毒发简直吓坏了云昙,这么多年来栗橘一直忍受这种痛苦,一想到此,云昙恨不得现在就动身回长平侯府。

    她把栗橘当成了一碰就会碎的琉璃,说话也是轻轻柔柔的,云昙责备道:“你刚刚包扎伤口的时候怎么不上药?这得猴年马月才能愈合。”

    栗橘如同一朵被霜打的花儿,她憔悴疲惫,不想硬撑的栗橘靠在了云昙的怀中,低声道:“不碍事的。”

    “我最讨厌你这种语气,好像你就是天上的仙人,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让你敷药你就敷,你连忍冬半点乖巧都没有,我不想理你了。”云昙气恼地反驳着栗橘,可抚摸栗橘面颊的手指却是温柔疼惜,这种反差让栗橘勾起唇角,说道:“昙儿教训的对,我会改正的。”

    “我管不了你的从前,但此时此刻,我能管得了!”

    云昙霸道的态度源自她对栗橘的在意,她不想栗橘再和从前一样那么不珍惜身体,所以她才会凶巴巴地表态。

    栗橘当然也懂这是云昙的好意,乖顺地点点头再次答应了云昙。

    折磨人的阴毒被栗橘熬了过去,阴差阳错也让她们拉近了彼此的情意。

    栗橘仰眸望着云昙,纤长的手臂勾住了云昙的腰身,她在云昙的唇角吻了下。

    她可以吻唇瓣,却害怕会冒犯了云昙。

    她只好在唇角留下自己的气息,含蓄又大胆,矛盾的举动使得云昙不禁嗔怪笑骂道:“你啊你,真拿你没办法。”

    栗橘枕在她的肩上,落下轻哼,“你好像在嫌弃我。”

    “哪敢嫌弃夜雨楼的杀手呀,除非是我不要命了。”

    “你听听你说的话,阴阳怪气,准是嫌弃我了。”

    云昙没好气地掐了把栗橘的腰侧肉,无奈道:“我看你还是不够累,竟然有力气来跟我拌嘴。都这么晚了,你又受了伤,赶快闭眼歇息吧,明日一早,我给栗儿做蛋花羹。小时候不懂事常惹娘生气,哪怕每次都是我的刁蛮任性,可娘总会给我蒸碗蛋花羹来哄我开心。她就像现在我搂着栗儿一样,拍拍背哼着歌谣。”

    云昙捋着她的发丝,低柔的嗓音在夜色中赶走了那份孤寂,云昙垂眸含笑,又道:“栗儿今晚受委屈了,是该哄一哄呢。”

    栗橘娇气地闭眼不去看她,揶揄道:“我还以为你想当我娘亲呢。”

    “也不是不可以。”

    云昙笑声悦耳,羞红了栗橘的耳朵。

    她拍着栗橘纤薄的后背,回忆起娘亲常哼的那段歌谣。

    这一刻,云昙仿佛又找到了幼年时的幸福快乐。

    窗外的明月悬挂,还有那映在地上的树影摇晃,它们都在认真地倾听着这段歌谣。

    一夜好眠,栗橘起身时就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重新包扎了。

    她的警觉性在云昙面前真是丢得一干二净啊。

    她听到了云昙和忍冬的笑声,栗橘在此刻想到了岁月静好。

    *

    “你说什么?真不是你看花眼了?”

    云芍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她对贴身丫鬟湘濡声色俱厉,那丫鬟连忙说道:“奴婢没有看错,那就是三姑爷!奴婢眼睁睁地看着三姑爷马车里有个女子。奴婢担心是认错了人特意记下了他们住的地方,所以奴婢探亲假一结束就去了那个胡同。万万没想到奴婢又见到了三姑爷,这次是真的看清楚了,就是三姑爷!”

    云芍整个人都在颤抖,觉得段益康太过分了,家中已有几房小妾了,为何还要在外面养个外室!三姐姐已经够贤惠了,对那几个小妾从未有过苛刻,哪知道段益康又背着三姐姐养了个外室。

    她握紧了拳头,追问道:“湘濡,你查过那个女子的身份了吗?”

    湘濡也是个心有城府的,既然敢把这件事说给云芍听就说明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湘濡正色道:“奴婢问过了,她有个瞎子娘,爹呢是个秀才,不过在一年前就死掉了。而且这个秀才的名字姑娘你肯定听过!”

    云芍一头雾水,“我听过?”

    “吴树青啊,就是被三姑爷骑马撞伤的那个人,这事儿都闹到大理寺了,后来还是夫人托了人情去找了楚公子,这才避免了楚公子那晚去花楼一事。楚夫人觉得欠了夫人一个大恩情,要不然六姑娘也嫁不进刑部尚书的府上啊。”

    云芍记起来了,当初这事儿能压下来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三姐姐也是第一次对三姐夫发了火,那夫人罗氏没少因为这件事挤兑三姐姐。

    她茫然无助地坐回了圆凳上,不解地问道:“吴树青的女儿是个疯子傻子吗?难道她不知道三姐夫害了她的父亲?”

    湘濡拧眉道:“就怕那吴氏晓得此事,故意去接近了三姑爷。”

    “不会吧?三姐夫就没查过她的身份?”话刚问出口云芍就沉默了,她那个三姐夫就是个浪荡子,看见美色就走不动道。因为是家里的嫡次子便从小宠着段益康,他们的婚事能成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对云阙一见钟情。

    云芍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最终决定把此事瞒下来。她要亲自去见见那个吴氏,问问吴氏到底想要做什么?清白的良家女子不当,非要当一个登不上台面的外室,她一定有所企图!为了三姐姐也为了段益康的安危,她得去见见吴氏。

    她没什么耐心,寻了个借口就出府了,罗氏若有所思,依照她对这几个还未出嫁的庶女的了解,云芍绝对是有心事。她刚刚连张嬷嬷手里端着的首饰都不争不抢了,这种稀罕事这十几年里她都没遇见过几次。

    张嬷嬷忧心道:“夫人,您在想什么呢?奴婢已经喊了您好几声了。”

    罗氏眸光闪了闪,“找个腿脚麻利的跟上云芍,快去。”

    “是夫人!”

    刚出府的云芍面色凝重,无瑕顾忌身后有没有小尾巴的跟踪。

    她拧着手里的帕子,一颗心起起伏伏。

    她和三姐姐云阙如同亲姐妹,她实在不忍心见到云阙的痛不欲生,等这次把吴氏处理好了,再找个好机会告诉三姐姐吧。

    “湘濡,怎么还没到?”

    “快了快了,过了这条街就是了。”

    湘濡惴惴不安,迟疑了片刻问道:“五姑娘,这事儿真的不和三姑娘说一声吗?”

    “说了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三姐姐徒添烦恼?府上的小妾就够三姐姐心烦意乱了,要是再让三姐姐知道外面还有个外室,她一定会气急攻心的。我这个小姨子抓到了三姐夫的把柄,或许三姐夫还会收敛几分。这事儿我有思量,不会闹出大震荡的。”

    湘濡又问道:“等会奴婢去敲门,万一是三姑爷的小厮开门那可怎么办啊?”

    云芍底气十足,她高挑细眉说道:“怕甚?该怕的是他才对。如果真是三姐夫的小厮开门,那还好呢,直接就让三姐夫哑口无言说不出一句话!如果是吴氏开了门,我就问她是不是想害三姐夫,再来一顿威逼利诱,我爹可是长平侯,还治不了一个外室了?”

    “姑娘,这事儿不能闹大。”

    “我晓得,你别啰嗦了。”

    湘濡看她神情严肃心知自己劝不动她,湘濡偷偷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把这件事告诉五姑娘了,就算说,那也得寻个三姑娘在场的时候说啊。

    马车来到了胡同口,准确无误地发现了吴氏的家。

    她被云芍推了推,湘濡无奈地走去敲门。

    不多时门开了,吴玉珍探出了头,好奇地说道:“你们找谁?”

    湘濡指着吴玉珍说道:“姑娘,就是她。”

    云芍用力扯开门,低声道:“你就是吴氏?”

    吴玉珍忐忑地咽了咽口水,她看到云芍那厌恶的眼神便没有了推开云芍的勇气。

    她打开了门迎云芍进来,吴玉珍难堪地点点头,“我是。”

    云芍咬了咬牙,要不是顾忌着颜面她真想敲锣打鼓四处嚷嚷。

    她忍着火气进门,随后用力地关上。

    进了院子后,云芍就不再收敛。

    她指着吴玉珍的脸羞辱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下贱胚子,姑娘我今个儿非把你这张脸给毁了不可!”

    吴玉珍花颜失色,当即就要跑。但云芍一把就抓住了吴玉珍,抬手就要扇脸。

    这时候屋门传来了摔倒的声音,吴玉珍悲戚抬头,喊道:“娘,你没事吧!”

    她痛苦地回头看云芍,恳求道:“姑娘,我做外室是我下贱不自爱,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但我娘是无辜的啊,求求您,能不能让我去看看我娘啊!”

    那瞎了眼的妇人摸着门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她老泪纵横着又跪了下来,她道:“姑娘,珍儿也是被逼无奈啊。当外室不是珍儿心甘情愿的,是她被迫啊!是我这个老东西拖累了珍儿,可是真正的畜生分明是那个害了珍儿的男子啊!”

    云芍惊愕道:“什么?我姐夫逼你的?不是你故意接近趁机报复?”

    吴玉珍脸色骤然一变,她心如死灰地摔在了地上,云芍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想,正因为她和段益康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所以云芍才会脱口而出说她会伤害段益康的话。

    其实她早就有所察觉,只差最后一步,就差证据了。

    吴玉珍凄惨地仰天大笑,泪水糊满了双眸,她道:“你说得对,我就该杀了段益康。你是云姑娘吧?你姐姐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你这次来找我应该没有知会你姐姐吧?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段益康有了杀妻的念头,因为他在花楼有个相好,为了那个女子,他愿意杀掉你的姐姐。”

    吴玉珍站了起来,眼神里的冷意让云芍手脚冰凉。

    她哑声道:“让你姐姐来见我,我有话要跟她说。”

    云芍觉得吴玉珍像是变了个人,双腿发软靠在了湘濡的身上,她何曾经历过这种事儿,动不动就杀人的话语令云芍认为吴玉珍得了失心疯。

    “好我现在就去找我姐姐。”

    吴玉珍擦了擦泪,“你可以不去,那么两个月后你就等着给你的姐姐收尸吧。”

    云芍红了眼眶,催促湘濡快点带她离开这里,太恐怖太可怕了,她要找三姐姐!

    主仆二人面如死灰地跑了出去,云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来马车的,她尖叫道:“车夫,去三姐姐家!快点!”

    车夫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看到云芍这个模样便当即应道:“好嘞好嘞!”

    云芍尖厉的声音惹来了忍冬好奇地观望,她出门看了眼已经离开的马车,挠挠头自言自语道:“白日也能听见女鬼叫?”

    “姑娘姑娘,奴婢刚才听见鬼叫了!”

    忍冬兴致勃勃地去和云昙分享这个消息,那坐在凳上给栗橘上药的云昙听到了推门声,忍冬兴奋地蹲在云昙的身边,笑眯眯地说道:“姑娘,我刚刚听到了一个叫声,就像女鬼一样。”

    云昙打趣道:“忍冬,你见过女鬼?”

    “没有呀。”

    “那你怎么就觉得那个声音很像女鬼啊?”

    忍冬有理有据道:“难听死了,凡人都发不出这种声音的,肯定是话本里的那种孤魂野鬼!她出来索命啦!”

    忍冬一本正经地解释着,云昙被逗得哈哈大笑。

    唯有栗橘眉头拢起,她的眼神沉重压抑。

    云昙紧张地说道:“栗儿,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栗橘摇摇头,望着云昙的脸颊心事重重。

    不是女鬼索命,是忍冬索命啊,侯府的人看到忍冬了。

    果然来了金陵就不会让人心安。

    【没想到程序比我还有毅力,我都放弃做任务了,但程序还没有死心。哈哈哈哈哈!我的精神状态很美好很美丽,所以宿主你想接就接吧,我都无所谓!】

    【呜呜呜呜,求求你接了吧,说不定这个世界被你那么一折腾任务就成功了呢?】

    【既然都回金陵了,也不差身份被发现这一环节了。要不你努努力?争取早日把女主送上花轿,争取早日被男主一剑刺死?】

    “666号,看得出来你的精神状态的确很美丽。”

    刚刚响起了任务提醒,示意栗橘暗中帮助长平侯府的人找到云昙。栗橘认为666号说的是对的,程序还没有死心,它想用任务来命令栗橘,因为这条任务提醒充满了违和感。

    在原本的剧情里云昙是在汴州被发现了身份,由于栗橘刻意的没有按照剧情走向做任务,那就避免了云昙在汴州和金陵相关的人有接触,因此身份暴露一事并未发生。有了栗橘的更改,她们便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金陵。

    而以往任务的发布都会明确点出吻合剧情这一条件,这才激活了任务。所以此刻不论从哪一点分析这条任务提醒都不该出现。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这次的提醒是程序主动发起。

    栗橘不由得抬手摸了摸云昙的发,程序不懂人类的情感,自然要给出任务来测试栗橘,想要看看在栗橘的心里到底是任务积分重要,还是女主云昙。

    “我不想亲眼见到云昙死在花轿上,更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

    【哦,意思是不接任务?】

    【没事哒没事哒,以前做了那么多次任务,这次不做也是没关系哒。】

    【嘿嘿,宿主你好,宿主再见。】

    栗橘笑弯了眉梢,决定以后有机会必须要好好补偿补偿666号,这积分的扣除对它来说真就是剜心之痛啊。

    “昙儿。”

    “何事?”

    “要不要扮次鬼?”

    云昙困惑地歪歪头,她到底在说什么?该不会真的信了忍冬的话吧。

    栗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忍冬还在缠着云昙说白日见鬼的事情,因为云芍那声尖叫着实吓人,也因为云芍在以前欺负过忍冬。

    那时她年龄小忘性大,烦恼说没有就没有。但刻在内心深处的恐惧还保留着,哪怕到了今日她听到又尖又细的声音还会十分留意。

    *

    这天罗氏身边的心腹张嬷嬷趾高气昂地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她踢了脚蹲在那边的乞丐,“滚一边去!”

    乞丐躲开张嬷嬷,她纳闷地挠挠头,好奇地望着张嬷嬷,道:“这里没人住,要不然我也不会蹲在这边歇脚啊。”

    张嬷嬷一听翻了个白眼根本不理会乞丐的话,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院子,刚进去没多久便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叫声,她看着飘来飘去的白衣女鬼,哇哇大叫跑了出去,连眼睛都不敢闭上,一闭眼就能看到女鬼那血红的舌头。

    她气喘吁吁地经过乞丐,只听乞丐自言自语道:“我都说了这家没人住,所以我浑身脏兮兮地才敢留在那里歇脚。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户人家的门口阴阴凉凉可舒服了,真想进去住啊。”

    张嬷嬷差点崴脚摔在地上,这里面住着个白衣女鬼,可不就是阴阴凉凉吗!大白天就敢出来吓唬人,这绝对是个恶鬼啊!坏了坏了,上次发现忍冬的下人肯定是被鬼迷惑了,六姑娘怎么可能会留在金陵!

    张嬷嬷来得时候有多嚣张,走得时候就有多狼狈。

    乞丐望着马车远去,狡黠一笑,她敲敲门。只见那门被打开伸出来一只手,上面托着锭银子,乞丐作揖说着讨喜的话,随后蹦蹦跳跳地走了。

    栗橘整理着广袖,神气地说道:“吓跑她们,一劳永逸。不过昙儿,我们得换个地方了。”

    云昙推开窗促狭道:“你这模样还挺好看。”

    “真的?”

    云昙坚定点头,栗橘不上当,掐腰笑说道:“那我晚上用这副妆容跟你同屋如何?”

    云昙兴奋地瞪圆了眸子,“也是可行的呀!”

    栗橘错愕不已,这女主怎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呢!

    她用广袖遮脸,淡淡道:“我还是洗掉妆容去接应司徒空吧。”

    多亏了司徒空一直盯着长平侯府,这才给了栗橘收拾张嬷嬷的机会。

    云昙挥着手帕,笑盈盈道:“女鬼姑娘别走啊,我还没跟你说完话呢。”

    栗橘瞪了瞪她,“等我回来,看你还怎么得意。”

    她坦率道:“你才不会舍得凶我呢,对吧?”

    栗橘轻哼,云昙眸光虔诚地看着她,“栗儿,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在家里等着你。拿到天阳剑法,我们就离开金陵再也不回来了。”

    栗橘记住了这句话,她也在为这件事情努力。

    晚霞缓缓降临在天地间,司徒空品茗欣赏着这片霞光,她的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随手捻了块绿豆糕。

    她随便入座,吃了几口便闪人,四处流窜根本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所以这场茶宴还没有人把她认出。

    司徒空悠然自得地闲逛起长平侯府,打算天一黑就动手。

    就在司徒空打量侯府景色的时候,一个女子摔碎了茶盏,她甚至还推翻了茶桌。

    吴玉珍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到了楚夫人的面前,她神情冷肃带着恨意,“堂堂刑部尚书的夫人为了姻亲就敢一手遮天,随随便便就定了无辜百姓的生死!我爹死不瞑目啊,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还有你这个老虔婆,管不好自己的窝囊儿子就别让他活下来去糟蹋别人的命!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段益康的外室!我被他所逼只能自甘堕落,未曾想他还是我的杀父仇人!”

    吴玉珍掏出匕首在众人面前划过,疯狂地诉说着命运的不公。

    云阙沉着脸说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她一挥手臂,吩咐道:“来人,把这个女子给我带下去,我看她一定是得了失心疯,才会胡言乱语。”

    丫鬟婆子一拥而上,吴玉珍怒瞪着云阙拼命挣扎。但她还是被丫鬟带了下去,只有那把匕首留在了地上。

    不过她的挣扎还是成功了,她哈哈大笑惹得身后一群人追赶着她。

    云阙面色铁青,下令道:“给我抓住她,重重有赏!”

    短短时间内,茶宴乱成了一团糟。

    段夫人和楚夫人心惊肉跳面面相觑,其余人窃窃私语都在议论着这件丑闻。

    司徒空挑眉勾起一抹笑,巧了,天时地利人和,这本天阳剑法她非拿不可!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司徒空回头望。

    男子俊逸非凡,但他的气急败坏损害了这张好皮子。

    他作势就要冲过去,谁让吴玉珍诋毁了他双亲的声誉呢?

    云阙眼皮子跳了跳,只求计划能够顺利进行。

    “不好!有人把那个疯女人救走了!”

    楚若南弯腰捡起伤人的飞刀,他恶狠狠地说道:“夜雨楼竟然跟这种女子勾搭在一起?这群江湖中人越来越市侩了啊。”

    司徒空加快了脚步,接下来的事情不用看,她知道夜雨楼的人是不会放过楚若南的。

    这群杀手,最小气啦。

    “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楚若南捂着手臂单膝跪地,他看着手臂上的伤口痛苦地流下了冷汗。而伤他的正是那枚飞刀,想来也是在教训楚若南的出口不逊。

    司徒空感觉到巡逻的护卫都被夜雨楼的人引走了,满意地笑了笑。

    她紧贴着房门仔细打量,确定无人这才开锁。

    司徒空凝神和这把锁较劲,很快锁开了。

    她快速地溜了进去,与此同时还有另一道身影。

    司徒空咽了咽口水,崩溃道:“这么多箱子,我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来了。”

    金手指已到账,拥有剧情的栗橘当然知道那本秘籍藏在何处。

    那就开始寻宝吧!

    第126章 世界八。

    前院热闹,后院也不相上下。私库里的宝物真让司徒空开了眼界,她小心翼翼地擦着一块玉雕,又望着那副山水画。

    她在这里一饱眼福,羡慕的泪水顺着嘴角划过,她没出息地擦去泪水说道:“栗儿啊,要不咱们洗劫长平侯府吧?谁敢拦我,我就要他的命!这里的东西随随便便拿出一件就够咱们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栗橘在墙壁上摸索着,余光留意到司徒空那没出息的样子无奈摇头,“我看你干脆混进侯府吧。”

    “你是说要让我嫁给那个老头子?”

    栗橘深吸一口气,她平静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用仆人的身份,不是让你去给长平侯当小妾!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以一边当值一边带*走你想要的东西,一举两得,正好圆了你的心愿。”

    司徒空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我的这身轻功来无影去无踪的,拿走长平侯的宝贝岂不是手到擒来?”

    栗橘觉得她俩可以去当土匪了,一个说“带走”一个说“拿走”,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长平侯府是她俩的地盘呢。

    她笑着动手打开了私库里的密室,那藏匿在多宝架后的密室缓缓打开,司徒空大吃一惊,她嘀咕道:“你居然比我快一步发现密室,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我师父教的?”

    栗橘拍拍她的肩,揶揄道:“你师父教你的时候我看了几眼。”

    “所以,你就学会了?你还是不是个人啊!”

    栗橘当然不会告诉司徒空发现密室的真正原因,熟知剧情的栗橘想要打开这个密室还是很简单的。

    司徒空看着她的背影撇撇嘴,决定以后多去云昙耳朵边说说栗橘的坏话。

    她跟上脚步,顺着阶梯往下走便看到了摆放着的厚重木箱。

    精致的花纹和之前看到的纹样完全不同,而且这些木箱子居然还是黄花梨,真是奢侈啊!

    司徒空擦擦口水问道:“这就是云姑娘母亲留下来的嫁妆?这老头子是不是想私吞啊?藏得这么隐蔽,生怕被人发现啊。

    栗橘吹了吹上面的灰,一个清晰的“宣”字出现了。

    “这就是昙儿的嫁妆,没错。”

    “那我们兵分两路,你找那边,我找这边,先找到天阳剑法再说。”

    栗橘打量着摆列整齐的木箱,手指在花纹上用心抚摸,当她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时,栗橘勾唇浅笑。

    每个木箱上不仅刻着“宣”字,上面还刻着顺序的排列。

    栗橘围绕木箱看了看,缺失了两箱,那很有可能被云老夫人带走了。

    “你在看什么呢?”

    栗橘停在了一个木箱的面前,锁住木箱的是个机关锁,她盯着锁心看了看便听到司徒空的抱怨声,她道:“云姑娘她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啊!这可是最难打造也是最难打开的机关锁。”

    栗橘准备的很齐全,来都来了,装备自然也要备上。

    火折子点燃一根蜡烛,她又从针包里取出两支用来针灸的银针,再把针头捏出一个形状。

    她道:“昙儿的母亲是洛州皇商宣家出身,能请人打造出机关锁并不稀奇。”

    “宣家?你等等,我好像听谁说起过宣家。”

    “在哪听过呢?好熟悉啊,就是想不起来了。”

    “对了,是顾秋水!我之前跟踪她是想取走地牢的钥匙,但一直找不到机会。有次我听她和手下说起过洛州宣家!我说怎么那么耳熟呢,原来是听顾秋水说过。”

    栗橘唤她过来举着蜡烛,司徒空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走了过来。

    栗橘把机关锁托起来,看着烛光照亮锁心,她道:“鹰堡早就知道宣家有天阳剑法,只是找不到天阳剑法藏在了何处。身为顾跃桥的女儿顾秋水肯定也知晓这个秘密,我猜测鹰堡在暗地里一直都关注着昙儿,所以顾秋水在渝州客栈见到昙儿的时候才会说眼熟,或许她曾经见过昙儿的画像。”

    司徒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大热天的竟然有点阴森森的感觉,实在是鹰堡的所作所为让她感到恐惧。

    这时栗橘听到了声清脆的声响便知机关锁打开了,她取下机关锁看向司徒空,眼中的杀意毫不遮掩,栗橘说道:“迟早有天,我会取下顾跃桥的头颅,他不死,昙儿一日都不得安宁。”

    司徒空连忙劝说道:“你这不是以卵击石吗?顾跃桥是什么身份?那可是武林盟主啊!你想杀死他,就得先杀死身边保护他的人。你再怎么强也抵抗不了那么多人啊。”

    栗橘笑着打开木箱,她看到了那个压在无数珍珠玉珠下的紫檀匣子,栗橘淡淡道:“顾跃桥不是惦记着天阳剑法吗?那我们把这本天阳剑法卖给顾跃桥。”

    “你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栗橘用手抹去紫檀匣子上的薄灰,那本消失人间三十余年的天阳剑法终于重见天日。

    司徒空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说道:“我还以为是大海捞针,没想到你这家伙的手气那么好,一摸就出货!你干脆以后也别干杀手了,跟着我混吧。”

    栗橘百般嫌弃,那鄙夷的眼神差点把司徒空给气晕过去。

    她小心地翻动着这本保存极好的天阳剑法,悬着的心可算是落回肚子里了。

    有了这本天阳剑法栗橘以后再也不用受到阴毒的折磨了。

    而且她接下来也有了计划,势必要整死顾跃桥。

    “东西到手,该走了。”

    栗橘把天阳剑法放回了檀木匣子里,又用机关锁锁住木箱。

    司徒空努努嘴,“小气,都不给我看看的。”

    “回家再看。”

    她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个没忍住就问了出来。

    “栗儿,咱们真的找到天阳剑法了?这未免太顺利太轻松了吧?我感觉这像是一场梦。”

    栗橘捏起银针恐吓道:“给你来一针你就知道这不是梦境了。”

    “别别别,你下手没轻没重的,我怕你把我扎死。”

    司徒空嘿嘿傻乐了起来,看了看栗橘的斜挎布包,一想到天阳剑法就在布包里放着她就想要宣告全天下的人,这样的武功秘籍马上就要属于自己了!

    她表情突然变得尴尬,之前云昙请求司徒空帮忙取走天阳剑法是因为她轻功好,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长平侯府。可眼下的情况她好像没出多大的力气啊!所以这本秘籍有点受之有愧啊。

    “贼眉鼠眼的,你做什么?”栗橘吹灭蜡烛走上台阶,司徒空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栗橘失笑:“没想到你还有当人的时候啊。”

    “你别借着机会骂人。”

    “天阳剑法说好给你,那就是你的。不过”

    司徒空期待地望着她,追问道:“不过什么?”

    栗橘狡黠的神情被藏进了暗色中,她道:“不过你若是真觉得受之有愧,你就听我的。潜进长平侯府找机会搬运长平侯私库里的宝贝,你看到那些宝物真的不会心痒痒?”

    司徒空扯了扯嘴角,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人话,原来绕了这么一大圈还是为了云昙啊。

    “我看你是想让我找机会挪走云昙的嫁妆吧。”

    “我可没这么说,你别误会我。”

    司徒空用冷哼回答着栗橘,她们一前一后回到了私库,看着琳琅满目的绝世珍宝,司徒空眯了眯眸,说道:“不就是当个下人奴婢嘛,有什么难的。”

    栗橘一听欣慰地颔首,“言之有理!”

    司徒空都想跟厚脸皮的栗橘打一架了,可惜,她不是栗橘的对手。

    待二人离开私库的时候天都黑了,那亮起来的灯笼映照出了来者的影子,栗橘扯了扯司徒空,她们连忙躲进了拐角处。

    结伴走来的丫鬟小声道:“最近咱们得警惕点,别一不小心惹了主子们生气,那咱们可就要遭殃了。”

    “是啊,今日侯爷发了好大的火气,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侯爷那么生气呢。”

    “谁说不是呢,六姑娘擅自离家那日都没这么大的火气,看来侯爷最看重的还是他的颜面啊。”

    “六姑娘那事儿还能压下去,左不过是病死个姑娘,后宅内院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可今日茶宴的混乱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依我看啊,侯府都要成茶余饭后的消遣了。”

    “你说三姑娘的心多狠啊,直接让人打死了那个女子。”

    “不狠也不行啊,外室都登门闹事儿了。”

    “不过张嬷嬷可就惨了,她儿子这个管家也算是当到头了,竟让闲杂人等混了进来。”

    “你是没看见夫人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哟。张嬷嬷和管家都是她的心腹,现在这么一闹腾,损失两位大将。你就且等着看吧,别的姨娘绝对要来分一杯羹。”

    两个小丫鬟顺着石径小路去了别院,栗橘和司徒空对视一眼便轻身跳出那高耸的院墙。

    司徒空拍拍自己的布包,沉甸甸的,这趟没白来!

    她们快速地离开侯府隐入人群,恐怕长平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他的私库被人逛了个遍。

    月影爬上了屋檐,栗橘拉着准备跳墙进去的司徒空,无奈道:“进自家就不必这样了吧?”

    司徒空讪讪笑道:“习惯了习惯了。”

    她推门而入,看到了那无聊趴在石桌上的云昙,纤柔手臂垂在桌边,她手里捏着话本一摇一晃,显然在解闷儿打发时间。

    “云姑娘!”司徒空兴高采烈地大叫一声。

    云昙眸光灼灼地看向平安归来的二人,萦绕在心尖上的担忧终于可以散掉了。

    她喜上眉梢,心爱的话本丢在了地上,她扑了过来。

    飘逸的广袖好似纷飞的蝴蝶,她抱住栗橘说道:“总算回来了,我都快担心死了。你们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她最先问的不是天阳剑法,而是她们的安危。

    栗橘用手臂揽着她,笑道:“我们什么事儿都没有,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司徒空骄傲地双手掐腰,“云姑娘,这侯府的看守就跟摆设一样,我们这两个高高手怎么可能会失败呢!”

    “栗儿,你说对不对?”

    栗橘都懒得拆穿司徒空,是谁看见机关锁抓狂崩溃?她该不会都忘了吧。

    栗橘从布包里拿出檀木匣子,弯眸对云昙说道:“天阳剑法找到了。”

    云昙抛去了全部的仪态,她搂着栗橘跳了跳,那支步摇都因为她的剧烈晃动勾在了发丝上。

    云昙展颜轻笑道:“我都害怕你们找不到,万幸这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栗橘把檀木匣子交给了云昙,她爱惜地摸了摸匣子,这不仅是母亲留给她的嫁妆,还是医治栗橘的良药。

    云昙仰眸望了望栗橘,忍不住又搂了搂栗橘。

    司徒空抬头看天,要不自己还是去找忍冬玩吧?

    “忍冬,烧火热菜。”

    忍冬没让云昙等太久,很快就听到了忍冬的声音,她举着扎了一半的纸鸢跑了出来,应道:“奴婢这就去烧火!”

    司徒空见状接过了纸鸢,笑眯眯地说道:“忍冬还挺心灵手巧的呀。”

    她道:“奴婢的爹娘以前就是扎纸鸢为生,奴婢当然也会咯。而且奴婢经常给姑娘扎纸鸢,看着那高高飞上天的纸鸢,那真是太美了。”

    云昙觉得自己就是看多了纸鸢才会向往侯府之外的天地,没有姐妹的争吵,也没有亲人的薄凉。只有自由自在无边无际的天地。

    云昙说道:“我一下午都在忐忑不安担心你们,忍冬见我连话本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就提议让我给你们做顿晚膳。我想着这也对,得犒劳犒劳你们。”

    司徒空受宠若惊道:“是云姑娘亲自下厨的啊?”

    “嗯,等会儿你尝尝。”

    “我还以为高门小姐不需要学这个呢。”

    “需要的,毕竟一出嫁就得伺候人。不论身份高低是女子出嫁就需得如此。”

    司徒空不屑地轻哼道:“都是废话,就是没事儿找事儿!”

    她打抱不平的样子逗笑了云昙,栗橘抚了抚云昙的长发。

    云昙还有很多话想要问栗橘呢,她道:“快跟我说说你们在侯府发生了什么事吧,我太好奇了。”

    司徒空刚要张嘴就捂住了嘴巴,她得有眼力劲儿不能留下来,别到时候又被嫌弃了。

    她们坐在了石桌上,栗橘给自己倒了杯茶便温柔地讲述起今日的事情。

    云昙看着那只自己用过的茶杯脸蛋微热,忍不住盯了盯栗橘的唇瓣,只觉得自己真是不知羞,满脑子都是浮想联翩。

    栗橘似有察觉,月下美人勾动心弦。

    她蜻蜓点水地碰了碰云昙的唇角,那道动听的声音也穿进了云昙的耳畔,她道:“我很开心,解开了阴毒就不会死了,我可以陪着你去忍冬的故乡,陪你游山玩水。”

    云昙羞红了脸颊,捂着脸蛋点点头。

    栗橘爱怜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低声道:“你的嫁妆我会想办法给你运出侯府。”

    “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事在人为。”

    云昙感激道:“我真庆幸在渝州的时候与你结识,没有你,我不可能活着回到金陵。”

    栗橘眸光微闪,含笑道:“这是我们的缘分。”也是云昙的选择。

    女主云昙和自己一样,都会主动更改剧情。

    正因为双方都在改动剧情,所以创造出了加深感情的机会。

    小院里并不闷热,微风徐徐吹来,她们赏月闲聊,还能听到忍冬和司徒空吵架的声音。

    这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人间。

    *

    传言三十多年前是夜雨楼楼主杀死了那个依靠天阳剑法扬名的男子,有人说是爱恨情仇,也有人说他们是反目成仇。但唯有一点得到了验证,那便是夜雨楼楼主凭借天阳剑法解开了阴毒,这让她的功力更上一层楼,最后成为了夜雨楼楼主。

    栗橘看着那本发黄的秘籍,心平气和地闭上了双眸,她需要调理气息运转内功。

    屋外的云昙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她转来转去的身影让司徒空捂了捂脸。

    她小声道:“云姑娘,栗儿那种鬼才你压根不用替她操心。我为什么从小不待见她?就是因为她学什么都快,还能举一反三。害得我那段时间特别刻苦,生怕师父唠叨我。所以栗儿不会有事的,她剑法已经掌握,就差内功心法了。”

    若不是司徒空不擅长用剑,她都想跟着栗橘学学那套剑法了。

    云昙知道司徒空说得有道理,只是她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栗橘。

    她心神不宁地说道:“我就是害怕。”

    司徒空劝解道:“你可不能先乱了阵脚,栗儿那毒可不是清干净以后就能活蹦乱跳的,你要是比她还担惊受怕,之后谁来照顾她啊。我可不会照顾人,你让我杀人还差不多。”

    云昙苦笑不已,用力攥紧手指静静等待着栗橘的成功。

    只是云昙等啊等,从白日等到了黑夜却始终不见屋内传来动静。

    云昙死死咬住唇瓣,谨记着栗橘说过不能扰乱她心神的话。

    这样的等待太折磨人了,根本就是凌迟处死啊。

    她不安地看向司徒空,她不懂武功的说法,只能求助司徒空到底要不要进去。

    司徒空啃着指甲犯了难,不应该啊,这都一天了怎么还不见她出来呢!难道内功心法比剑法还难懂吗?

    她正色道:“在等一个时辰。”

    云昙都快成一块望妻石了,她坐在院中的凳子上继续等待着栗橘。

    夜深了,忍冬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她揉揉眼睛趴在桌上,懂事的她没有去添乱。

    这时,云昙站了起来,她破釜沉舟道:“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她实在等不下去了,而且她有种直觉,栗橘一定是出事了。

    云昙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随后云昙便看到了昏迷不醒的栗橘。她唇角的污血刺痛了云昙的眸子,这一瞬间云昙被吓得双手冰凉连话都不会讲了。她只知道快点去救栗橘,她用力扶起那个虚弱的女子。

    司徒空见状不妙,她转身就走,留下一句话,“我去请大夫!”

    她擦着栗橘的血,心有多慌乱脑子就有多么得冷静。

    她哑声道:“忍冬,帮我把栗儿抬上床。”

    这次的栗橘比云昙初见时的样子还要狼狈,云昙恨不得替她承受这身伤痛。

    “姑娘,奴婢去端盆热水。”

    “快去。”

    云昙的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她握着栗橘冰凉的手心乱如麻。

    忍冬手脚麻利地端水走了过来,她看见云昙的泪水心里也不太好受。

    这一夜,不太平啊。

    那边司徒空抱着大夫一路飞了过来,那大夫刚踩地上就有点双腿发软。

    司徒空作揖道:“朋友身患重病,请您多多担待。”

    她瞪了瞪司徒空,也不多说废话便出手把脉。

    “没什么大碍,走火入魔了。”

    司徒空质问道:“都走火入魔了这还是没事吗?”

    大夫从容不迫地拿出了根银针,快准狠地刺进了栗橘的手腕,她道:“她体内的毒跟了她半辈子,如果我没诊错的话这应该是夜雨楼的阴毒吧?若是轻轻松松就能解开阴毒的话,夜雨楼的楼主还怎么用阴毒控制那些人?就算解得开,那也得剥掉一层皮。你的这位朋友没死就不错了,只是一个走火入魔,难道不是好事儿?”

    她看了眼擦不干净泪水的云昙,美人落泪实在惹人心疼。

    大夫放柔了声音,说道:“她死不了,练武之人都命硬,不命硬的话早就死了,更何况她还是夜雨楼的人。”

    司徒空觉得她这话还不如不说,催促她快点施针。

    大夫捻着银针幽幽道:“司徒空,这是你欠我的第二个人情。”

    之前她夜闯地牢想要救走那群纨绔,没料到玉雪山庄的人还有朝廷的官兵严防死守,要不是她司徒空已经陪着那群纨绔下地牢作伴了。

    她用银针封好栗橘的穴位,对云昙说道:“等会我给你写个药方,你让人去抓药。天一亮她就会醒,这点我敢给你保证。”

    云昙红着眼眶道谢:“有劳大夫。”

    这一夜不长也不短,对于云昙甚是难熬。

    她还是没能坚持到天亮,愁眉不展地趴在床边睡着了。

    等到她被抱起感觉到身体腾空的时候,云昙目不转睛地望着苏醒的栗橘。

    栗橘脸色苍白,但笑容如沐春风。

    “我没事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云昙呆呆的,栗橘把她搂在怀里,说道:“我真的没事了。”

    她委屈地抱着栗橘,没有一声怨言地哭着。

    栗橘听着她的啜泣声心疼地叹叹气。

    但此时此刻更难受的不是栗橘,而是坐等栗橘失忆的阿慈。

    【寄生者,说好的失忆呢!】

    第127章 世界八。

    一夜过去等来了栗橘的悠悠转醒,如今的她可谓是迎来了新生,没有了困扰她多年的阴毒也就没有了生命危险。她做到了对云昙的承诺,她会陪着云昙去那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栗橘安抚着抽泣的云昙,笑盈盈地揽她入怀,温声说道:“再睡一会儿吧。”

    “我不要,我害怕一睁开眼睛你又出事了。”

    栗橘知道昨晚的情况吓到了云昙,所以她说道:“阴毒已清,身体一时没有撑住便晕了过去。我现在已经安然无恙了,就是有些疲惫,你陪我睡一会儿,好吗?”

    云昙神情依赖地用力抱住栗橘,感受到她的心跳和体温,云昙乖顺地点点头,说道:“真的没事了吗?”

    “自然是真的。”

    云昙悬着的心和紧绷的身体终于得到了舒缓,她埋在栗橘的肩窝上,瓮声瓮气地开了口,“那我就陪你一会儿。”

    “乖。”

    栗橘把自己的软枕让给了她,二人同床共枕,一个抬眸就能看到身边人。

    云昙害羞地转过身背对着栗橘,那腰身很快被栗橘的手臂揽住。她道:“睡吧,你也累了,昨夜辛苦你了。”

    云昙握着她的手指,紧贴着她的身躯安心地闭上了双眸。

    她以为自己不会睡着,哪知待在栗橘的怀里会那么得舒适,这让云昙一不小心就陷入了梦乡中。

    栗橘撑起身子看了看她的睡颜,宠溺地含笑。

    【寄生者!你干嘛不理我!】

    【好好好,你现在是处于叛逆期了对不对!】

    “我的失忆果然与你有关。”

    【呃我刚刚说什么了?我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吧。寄生者一定你是幻听了,绝对是你幻听了!本大王才没有提及你失忆的事情呢!】

    “你的演技不太行哦。”

    【tui!】

    阿慈的狡辩得到栗橘一声轻哼,充满了不屑,似乎在告诉阿慈别玩鬼把戏了,这次没有失忆就是它输了。

    栗橘重新躺回了软枕上,悠悠哉哉地揶揄道:“一件事情有着瞬息万变,或许最终的走向会变成你想要的结果,但它也会变成另外的结果。阿慈,你不是造物主能够掌控所有。我并不是在给你泼冷水,而是我也很意外。”

    【啊啊啊!好生气啊好生气啊!】

    【我突然共情666号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本大王不管了,反正你俩就可劲儿造吧,可劲儿折腾吧。】

    “其实我理解你们让我失忆的操作,无非就是希望我忘记所有的剧情违抗程序的命令。如此一来,我就会全心全意地去接受她,不会有任何的顾虑和杂念。”

    “但现在我不需要这个环节了。”

    【为什么?怎么就不需要了?你这么说会显得我很蠢欸,因为我根本就听不懂啊!】

    栗橘气色憔悴,可她的眼眸明亮锐利,有着所向披靡的坚定。她说道:“在我改变剧情的同时,她也在更改。我那时会这么做是为了懒惰,去避开不太重要的剧情。可她为了我一次次的改写了系统传送给我的剧情,她比我付出的更多,我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那我就不需要失忆了。即便我脑子里依旧存留着剧情和666号,但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选择她。”

    “所以,我不需要失忆了。”

    “阿慈,你能明白吗?”

    那朵沮丧的花蕾在意识海里轻轻摇动,它还是不懂。

    栗橘洒脱一笑,“你不懂也没关系,这是属于人类的情感。”

    【你在骂我不是人?】

    【我好像本来就不是人。】

    【可是,可是你不失忆真的没事吗?】

    栗橘反问道:“能有什么事?我耽误你的食物了?你除了睡就是吃,你现在能养出花蕾真的以为只有我失忆后能给你提供爱情味道吗?笨蛋。”

    阿慈用叶片拨拨自己的花苞,被栗橘这么一形容,感觉它好像个废物。

    【呜呜呜,你是嫌弃本大王了吗?】

    【我不是废物啊喂!】

    栗橘捂了捂心口,她没有死在阴毒的手里,可能要死在阿慈的手里了,真是快把她给气死了。

    “你不是废物,也没有嫌弃你。”

    “哎,对牛弹琴呀。”

    【我又不是牛,哼。反正本大王就是最迷人的角色!和废物完全不沾边!】

    栗橘无奈失笑,自己身体里的这两个不明生物,一个赛一个的笨。

    它扭捏地晃了晃花蕾,找来一片意识海里最柔软洁白的云朵倒了上去。

    【不过你说的有点道理,我的确有一丢丢的没用处。也就刚遇见你的时候把你救活了,别的世界我除了睡就是睡觉。哎,也怪我的记忆苏醒的太迟了,幸好没有影响你们。】

    【好啦,我睡觉去了。哼,当个小废物也挺好的。】

    栗橘被它的自言自语逗得无可奈何,从抗议到接受,这个速度真够快的呀。

    她道:“你和666号都是我的伙伴,我没有责备你的想法。”

    【真滴?】

    【嘻嘻,那我就放心啦~】

    阿慈心满意足地钻进意识海里沉睡,它要快点长大,到时候就让栗橘见识见识它的强大力量!

    栗橘喊了几声阿慈没有回应,便知它又沉睡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秒入睡吗?”

    夏日的蝉鸣不知从何时响了起来,不算吵闹,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木窗没有关严实,穿堂风回到了屋内吹动了床上的帷幔,轻纱摇曳缠绵,这是个悠闲的清晨

    “祖宗?你真的活过来了?”

    司徒空绕着她转来转去,想到昨夜栗橘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司徒空没忍住心里的担忧叹了叹气。

    她又说道:“还好你活了,你要是死了,我看云姑娘也活不久了。”

    栗橘扫了她眼,放下茶杯道:“我若是死了,你一定会哭吧?”

    “放屁!”

    “粗俗。”

    栗橘给她倒杯茶,不待见地催促道:“你何时去长平侯府?”

    司徒空哑口无言,似是没料到栗橘能如此的狼心狗肺,刚活过来就开始算计她,难道她天生就是苦命人吗!

    她骂骂咧咧道:“我昨天给你请了那个疯女人,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催我去干活。你真不是个人啊。”

    “人家有名字,再者,你有本事当着她面前说这句话?”

    司徒空认怂了,她就算轻功再怎么厉害,那也抗不过一包软骨散。

    司徒空讪讪道:“明个就去。”

    “行,我下月就要和昙儿离开金陵了。”

    虽说司徒空早就知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但听到这话还是有一阵空落落的感觉。

    “这么快啊。”

    “不快了。”

    栗橘拿出那本油纸包着的天阳剑法,又拿出一瓶药递给了司徒空。

    “这是何物?”

    “解药。”

    司徒空不解,没事儿给自己解药作甚?

    栗橘解释道:“天阳剑法已经被我摸了毒药,长久碰触者,非死不可。”

    司徒空瞪大了眼睛,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栗橘的打算。司徒空迟疑片刻,询问道:“这行吗?”

    “怎么不行?天阳剑法既然被鹰堡的人一直寻找,那就说明鹰堡很在乎。为了得到这本秘籍,鹰堡丧尽天良。”

    “说点我能听懂的话!”

    栗橘压低了声音,“当年宣家突然被人血洗,应该就是鹰堡的手笔。天阳剑法的毒不是一碰就死,而是需要日积月累的接触才会死亡。所以谁最终拿到了天阳剑法,就是杀害宣家的凶手。宁可错杀,我绝不能放过。”

    司徒空和她默契地对视了眼,“那我可就让人放出消息了啊。”

    “那你记得小心点,夜雨楼的人也会盯上你。”

    司徒空狡猾地大笑几声,“所以我才会改名换姓潜入长平侯府呀,就让这群江湖人找我吧。”

    “你要的报酬可别太高,小心得不偿失。”

    司徒空能活到现在靠得不仅仅是轻功,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啊,已经想好了。我才不会稀里糊涂的死了呢,等以后我去找你俩玩呀。”

    栗橘喝茶不语,司徒空哇哇大叫。

    司徒空暗暗想:这人又开始嫌弃自己了!

    云昙透过木窗看着院子里的闹剧,她垂眸一笑,望着绣棚上的蝴蝶她满是爱意。

    之前栗橘的手帕上也有只蝴蝶,但那时被云昙误以为是飞蛾。自那次云昙的身上就有了她的手帕,如今她闲来无事便动了绣蝶的心思。

    两只翩跹的花蝶活灵活现,一向让她觉得烦闷的女红在此刻多出了几分闲情雅致。

    云昙明白这是自己的心态转变,从前的她焦虑难安,处处都是不合心意的东西。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云昙在绣棚上下针,唇边含笑,娴静姽婳。这让一旁的忍冬都有点看呆了,只觉得自家姑娘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姑娘,奴婢能出去玩吗?”

    云昙侧了侧眸子,叮嘱道:“你去找司徒姑娘,让她给你改改妆容你再出去。”

    她对忍冬是宠溺的,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忍冬。

    忍冬抿唇腼腆地笑了笑,“好嘞!”

    她刚起身走几步,就又停了下来。

    云昙问道:“怎么了?”

    忍冬挠挠脸颊,“奴婢还是不出去玩了。”

    她的自责被云昙敏锐地察觉,云昙劝慰道:“这样也好,等过几日我们离开金陵了,忍冬想去哪里玩都可行的。”

    忍冬迈着小碎步蹲在她的腿边,仰眸看着云昙说道:“姑娘,奴婢那次是不是给你们惹麻烦了?张嬷嬷突然带人找上门,这事儿和奴婢有关系吗?”

    云昙斟酌了下用词,她伸手摸了摸忍冬的发髻,温声道:“是,不过已经被我们解决了,忍冬也不是故意的,我们都晓得,不会怪你的。而且忍冬现在也学会谨慎了呀,那就是有进步。”

    忍冬瘪瘪嘴伏在她的膝上,云昙安抚着沮丧的忍冬。

    这时木窗露出了栗橘的身影,惊讶的眼神在询问着云昙。

    云昙无声地说出了张嬷嬷这三字。

    栗橘当即了然,司徒空慢了一拍也反应过来了。

    司徒空“嗐”了声,这就是小事嘛,就算没有扮鬼吓唬人的那一招,她也有办法应对张嬷嬷的。

    “忍冬,我过几日就得去侯府当差,你给我扎个纸鸢呗,让我在这几天里好好玩一玩!”

    忍冬扑哧笑了出来,“司徒姑娘净作怪,大夏天的玩什么纸鸢呀。”

    司徒空不满了,翻身就跳进来,她扯着忍冬的胳膊说道:“走走走,我今个儿非让你见识见识我如何让纸鸢在夏日里升起来!”

    “奴婢才不信呢。”

    “小丫头不信也得信!”

    云昙眨眨眼睛,笑问道:“这就把忍冬带走了?”

    栗橘站在窗边,戏谑道:“怎么?舍不得你的小丫鬟啊。”

    她就知道栗橘是在打趣人,瞪了瞪栗橘随后用剪刀剪断了丝线。

    “这是给谁绣的手帕呀,这么精美。”

    云昙忍俊不禁,“明知故问。”

    栗橘喜不自胜,“原来是给我的呀?”

    “那不给你了,我给小狗绣的。”

    栗橘为难地皱皱眉头,“现在学小狗叫会不会被司徒空听见啊?那家伙耳朵可灵了。”

    云昙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栗橘会说出这句应对的话。

    云昙笑得花枝乱颤,栗橘美眸温柔地望着她。

    窗口被她占据,云昙一眼看去,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她。

    忽然院门传来了声音,栗橘神情收敛,她对云昙说道:“我去看看。”

    “快去快回。”

    栗橘只身打开了院门,那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

    吴玉珍拘谨地咬咬唇,她对栗橘行了个礼,这个举动让栗橘颇为错愕。

    吴玉珍提起手里的竹篮,她难为情地说道:“姑娘那日搬来我就见过你,这些日子我也不曾来拜访过你,今日前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来叨扰姑娘了。我娘年事已高,思及故乡,所以这金陵我也不想逗留了,决定下午就要离开金陵。但是路途遥远,我恐怕分不出心神去照顾这只刚满月的小狗。如果姑娘想养,那我就送给你。如果不想,我再去问问别的邻里。”

    栗橘看了眼那躺在竹篮里的白色小狗,身上还有着奶膘简直像个小肉球。*

    她接过了竹篮,望向丫鬟口中已经死去的吴玉珍,她淡淡道:“留下吧,我会好好待它的。”

    吴玉珍感激不尽,“有劳姑娘了。”

    她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那竹篮里的小狗便走了。

    原本养着只狗是为了给她的母亲作伴,可现在她已经从段益康的手里逃了出来,这金陵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从前她被段益康霸占,心有怀疑但始终找不到证据,如果不是云芍找上了家门恐怕吴玉珍还在傻兮兮的当着外室。

    她知道以自己的力量弄不死段益康,所以她要求见到段益康的妻子云阙。

    那个女子看出了吴玉珍对段益康的恨意,她告诉吴玉珍过不了几年段益康就会死,但她需要吴玉珍演一段戏配合她。

    云阙的要求吴玉珍没有拒绝的理由,她被云阙安排进了长平侯府,揭穿了段益康种种卑劣手段,她骂痛快了,如果不是为了计划她真想拿那把匕首捅死段益康。

    后来吴玉珍假死,还得到了一笔钱。

    云阙劝她收了,因为这钱走得是段家的账,不拿白不拿。

    而吴玉珍也明白云阙这么做的原因,她要让段益康颜面尽失,还要段家陷入风言风语中,如此一来云阙就不必忍受婆母的迁怒刁难,段家自会管好段益康维护好他们的夫妻情,至于那个恶人段益康也会夹紧尾巴学乖。

    所以云阙在知道段益康要杀死她的时候,迅速做出了这个决定。

    既然负心汉不老实,那她不介意当个寡妇。

    此时吴玉珍的出现也让栗橘明白那天长平侯府的事情是有人特意计划好的,栗橘笑着说道:“一路平安。”

    栗橘当然不会告诉长平侯府,因为她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吴玉珍受宠若惊地道谢,“祝姑娘顺心如意。”

    她的背影消失,栗橘阖上门。

    她潇潇洒洒地走来,云昙就听到了一声狗叫。

    云昙大惊失色,寻思栗橘不会真学狗叫了吧?

    她抬头一看,顿时掩唇轻笑。

    “哪来的?”

    “隔壁送的,她要离开金陵,养不了这只小狗。”

    云昙还从没有养过小狗,她又惊又喜,看着坐在竹篮里的小动物,她道:“咱们也得走呀,我担心养不好。”

    “你喜欢吗?”

    云昙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耳朵,得到了小狗的一声叫唤。

    她笑弯了眼睛,撒娇道:“我喜欢!我想养。”

    “那就养呀,我们会把它照顾好的。”

    云昙有了栗橘的鼓励也信心满满地点点头,“你说得对,那我们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呢?”

    栗橘笑颜动人,“听你的。”

    万物皆有灵,它好似知道自己要留在这里便欢喜地摇动着尾巴。

    云昙小声的惊呼了下,显然是被它的样子可爱到了。

    栗橘见状不假思索地亲了亲云昙的唇,随后衣袖挥动关上了那扇窗,她搂着云昙的腰慢慢加深了这次的亲吻。

    【哎哟喂!】

    【我刚上线!】

    【溜了溜了。】

    【也不知道避着点人!】

    *

    近来江湖风起云涌,金陵迎来了很多陌生面孔。

    有人饮酒,有人寻欢作乐,也有人身骑骏马仪态万千。

    她白衣飘飘,清冷如月,姣好的容颜引起路人的观望。

    云昙戴着面纱坐在马车里欣赏着她的身影,忽然栗橘发出了轻笑,云昙问道:“你认识?还是有仇?”

    幸好马车够宽敞,栗橘身高腿长枕在云昙的身上也不会觉得难受拘谨。

    她道:“楚若南要遭殃了,那个女子是玉雪山庄的大弟子。”

    云昙并不喜楚若南,纨绔子弟能干的事儿他全都干了一遍,就是个混世魔王。

    她笑道:“怎么就遭殃了?”

    “前段日子他的狐朋狗友犯了个命案,司徒空接了他们家人的委托去营救他们,但是吧,她闯不进去,只能去找那把关押地牢的钥匙了。这个命案牵涉了玉雪山庄的人,朝廷就让武林盟主顾跃桥的女儿顾秋水负责此事。玉雪山庄盯着这件事不准任何人来破坏,所以顾秋水就等着司徒空自投罗网呢。那日我在渝州客栈救了了司徒空,那群纨绔的事儿她也不再沾手了。”

    栗橘坐了起来对云昙说道:“别管是朝廷命官还是什么,玉雪山庄就要他们死。而且玉雪山庄还准备对楚若南出手,就算楚若南那晚没去花楼犯案,但是玉雪山庄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江湖的纷纷扰扰让云昙听得晕头转向,她倒在栗橘的怀里叹气道:“这么看来还是话本里的江湖有意思,最起码不会是打打杀杀的。”

    她又想到了栗橘夜雨楼的身份急忙问道:“你的身份不会被人发现吧?”

    栗橘亲了亲她的唇角,“我杀了掌握名册的长老,夜雨楼杀手那么多没有名册谁还会记得我是谁?”

    她大松口气,黏在栗橘怀里催促道:“我们还是快点离开金陵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也正有此意。”

    云昙顿时没有了在金陵游玩的心思,她说道:“咱们先回家吧,这么多人我有点害怕。”

    “好。”

    栗橘捏捏她的脸蛋跳下马车坐在了车辕处,她的视线从那个身骑骏马的女子身上擦过,二人从不同的方向离开,也似乎在影射着栗橘和玉雪山庄要做的事情毫无关联。

    马车驶向回家的路,刚到胡同口就碰见了偷溜回来的司徒空。

    司徒空手舞足蹈像是有天大的喜事分享,栗橘不禁咋舌,总觉得司徒空这个样子很像个泼猴。

    她勒紧缰绳停下马车,司徒空一个麻利的爬车动作就上来了。

    她晃着栗橘的手腕说道:“长平侯府和楚家的亲事完蛋了!侯府六姑娘被送去庄子上修养了!”

    栗橘愕然,小声道:“长平侯愿意?”

    “楚夫人亲自来退婚,不愿意也不行了啊!根据我的打听,好像是因为茶宴那事让楚若南的爹被贬了!楚夫人埋怨侯府,长平侯气急败坏地骂了罗氏,那罗氏看样子要失宠了。”

    栗橘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丫鬟当得太值了!”

    一手消息,全靠她啊。

    【我那可怜的剧情啊!你死得好惨啊!】

    第128章 世界八。

    那被打乱的剧情就像是白粥里加了不该出现的佐料,完全变了个味道。无助又可怜的666号在看到这越来越奇怪的剧情发出了哀嚎,它心心念念的积分又要离开它了。

    666号的悲痛只有栗橘能够理解,她忍住无奈的笑安慰了666号,但现在的666号看她哪哪都不顺眼,别说栗橘温柔体贴地照顾着它的心情,就算栗橘低眉顺眼地来恭维666号,它也绝对不会原谅这个狠心的坏女人!

    【你就是坏人,你根本不在乎我这个系统的死活!】

    “戏瘾又上来了?”

    相处多年的栗橘哪能猜不透666号的心思啊,它是心痛被扣除的积分,但绝不至于伤心到这种程度。

    并非是栗橘薄情,而是积分给栗橘带来的信心。

    眼下任务是失败了,可以前积攒的积分足够栗橘挥霍无数个世界,所以她无情地戳穿了666号的无病呻吟。

    【你现在是一丁点耐心都不愿意给我了!】

    【本统很生气!】

    【下线!】

    “下线都快成为你的口头禅了。”

    【】

    【你这嘴,是真的有毒。】

    栗橘感应到666号骂完就下线的操作忍俊不禁,她看向身旁滔滔不绝说着话的司徒空,论抗击打能力,其实司徒空还是最强啊,她根本不怕自己的毒舌。

    “你的眼神很诡异,你该不是又在憋什么坏吧?”

    “我告诉你,丫鬟我也当了,你还要我干什么!总不能真让我去当小妾吧。”

    云昙听言差点把车帘子给拽了下来,她急忙说道:“司徒姑娘,这可不行啊,我爹半截身子都要进土的人,你何必如此呢。栗儿,这主意绝对不行。”

    “还是云姑娘善解人意!这家伙总是给我挖坑!”

    栗橘无辜地蹙蹙眉,哀怨地盯着云昙,“我何时出过这种馊主意,她说什么,你就信了呀。”

    “那我肯定是要站在栗儿这边的,不过这样看起来会有点欺负人。为了公平公正,我得替司徒姑娘说说话。”

    司徒空也品出味了,气愤地一掐腰,控诉道:“云姑娘,你这句话其实可以不用说的,这会让我更伤心!”

    云昙仰头爽朗笑着,随后用团扇遮脸,含蓄道:“司徒姑娘,我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司徒空顿时心情舒畅了,她用手肘捣捣栗橘,幸灾乐祸道:“听见没有?你的云姑娘在嫌弃你呢。”

    “现在高兴了?”

    “可不是嘛。”

    栗橘不免轻哼,“三岁小孩儿都比你稳重。”

    “你还想不想听侯府的事情了!”

    云昙连忙讨好地端来一小碟糕点,向她手边递了递,笑眼弯弯地看向司徒空。

    那双水汪汪的眸子灵气明澈,司徒空看了就觉得心喜,她亲昵地凑了过去接住那碟糕点,挤兑着栗橘说道:“还是云姑娘贴心,比某人好多了呢。”

    她一口吃掉豌豆黄,司徒空开口道:“反正那姓楚的择日就要动身离开金陵了,他们也想赖着不走,但圣旨都传下来了,他们不动身是不可能的事,他的刑部尚书算是当到头了,好像被贬到岭南当知府去了。”

    云昙听到岭南便感慨道:“还真是巧了,听说楚大人祖上就是岭南人士。他的祖辈费劲千辛万苦来到了金陵,没曾想后辈一次犯错就让祖辈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按你这么说,那皇帝岂不是故意为之?”

    云昙转了转团扇,揶揄道:“那就不晓得了。”

    栗橘勒住缰绳停下了马车,她轻身一跃离开了车辕,之后伸开手臂示意云昙快过来。

    云昙羞涩地用团扇再次遮脸,好让司徒空看不见她变红的耳朵。

    栗橘掐着她的腰身将她带离了马车,斜睨着神色揶揄的司徒空,栗橘说道:“看你这样子,我都有点手痒。”

    “你怎么不抱我下车?”

    “我可以一剑捅死你。”

    云昙轻笑不已,揽着栗橘的手臂问道:“快下来吧,回家吃点好吃的。侯府里的日子恐怕没那么好受,我那位继母不是什么大方人。”

    “那你说的太可对了,不过现在不是你继母当家的时候了。”

    云昙大吃一惊,美眸瞪得圆溜溜的,看得栗橘心痒难耐都想吻一吻她的眼尾了。

    司徒空进了院子,声情并茂地说着最近侯府上发生的大事。

    云昙喃喃道:“我爹真是冷血薄情啊,不去怪罪魁祸首段益康,反而埋怨受牵连的三姐姐还有继母。还好祖母稳住了人心,要是任凭我爹闹下去,这家离散也不远了。”

    “你那爹除了爱自己,好像谁都不在乎。”

    司徒空坐上了院中的石凳,她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道:“我今天回来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你那爹啊,了不得。我跟栗儿以为密室那些箱子就是你娘留下来的遗物,没想到你爹还挺会藏东西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清楚地画出了一条密道。

    司徒空指着密道的尽头,她沉声道:“在侯府东南方向有处宅邸,我过去看过了,库房摆满了宣家的木箱。也就是说,留在密室里的箱子是你日后的嫁妆,是你爹提前备好的。剩余的大部分都被他移花接木转移了地方。这件事可能你祖母也被蒙在了鼓里,我去你祖母的私库里看过了,只有两箱。”

    云昙死死地握住扇柄,她面无表情地说道:“长平侯府六姑娘已经被送去庄子上静养了,这个世上以后也不会再有云昙了。”

    既然长平侯之女的身份被她抛弃,那她为何还要和那个男子用着同样的姓氏?

    她的母亲留下大批的嫁妆就是希望女儿日后平安顺意,但是她的母亲低估了枕边人的无耻,竟然连发妻的遗物都要独吞!这样的人,不配当她的父亲。

    她偏头掩住眼眶里的湿润,自嘲道:“难怪我后来找娘的嫁妆单子却怎么也找不到,原来啊,他能那么狠心。”

    栗橘心疼地搂了搂云昙的肩膀,她强颜欢笑道:“我没事,很快就好,他才不值得我掉眼泪,我只是为我娘难过。”

    栗橘柔声道:“我会把你的东西拿回来的。”

    “好。”

    她弯腰点着纸上的路线,说道:“司徒,这件事谢了,但我还需要麻烦你一件事。”

    “谢什么谢啊,我能在密室找到密道说明我师父没收错我这个徒弟,师父泉下有知绝对会大笑三声的!什么忙?说。”

    栗橘淡声道:“东西运走后,放一把火。”

    司徒空当即坐直了腰,跃跃欲试道:“欸,这个好玩儿!”

    栗橘对长平侯的报复还没有结束,她勾了勾唇角,笑望云昙,“看来我扮鬼的那身装束又要重出江湖了。”

    云昙迟疑道:“你要去吓唬他?”

    “对啊,扮成你娘吓唬他。”

    云昙满肚子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她捧腹大笑,眼泪盈满,她道:“好!我赞同!”

    她想,她的母亲一定也是赞同的。

    *

    “侯爷,大事不好了!”

    长平侯正睡在美妾怀中,仆人的尖声差点把他吓得魂飞魄散。高瘦的男子仅穿着凉爽的纱衣,他翻身下榻,拿起手里的折扇就砸在了仆人的脑袋上,呵斥道:“冒冒失失成何体统!你的规矩都喂进狗肚子里了?”

    仆人颤颤跪下,惊恐道:“侯爷,不是奴才没规矩啊!是楚公子他他带人”

    长平侯现在一听楚若南的名字就有股无名火,他上前踹了脚仆人,说:“楚若南怎么了!”

    “他雇了几个夜香郎站在府门口,让他们哎呀,侯爷,您去看看就知道了!”仆人实在说不出口,他用力地嗑着脑袋催促长平侯去府门口。

    长平侯还有什么想不到的,他急赤白脸地快步赶去府门口,还没有接近就闻到了一股臭气熏天的味道,护卫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上前阻拦那群夜香郎,在众人捂着口鼻四处逃窜的时候,楚若南狂妄地大笑着。

    他在脸上戴着厚实的面纱挡住了这股味道,楚若南恶狠狠地瞪着长平侯府的牌匾,使唤下人说道:“去,把侯府的牌匾给我摘了!反正这长平侯生的都是女儿,他无人承袭!留着长平侯的牌匾又有何用?给我砸了!”

    楚若南行事张扬桀骜不驯,他根本就不愿意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子,爹娘说是长平侯府对他有恩,楚若南都觉得这话是在放屁!明明是他运气好避开了那一难,和这个长平侯府有狗屁关系?所以他听说云昙病重活不了了,高兴得当天就请了戏班子。他日盼夜盼,盼着云昙千万别活着,只要她死了,楚若南就不用娶她了。

    他抱着这样的念头谁都没有告诉,毕竟他还是要脸的。

    之后楚若南来了长平侯府的茶宴上,他知道自己这次必须要来,不来面子上过不去,好歹两家都定了亲的。

    但他没想到会在茶宴上遇见吴玉珍,而那个女子让楚若南没有了好日子过。

    他爹不就是忙了个人情忙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参他爹一本?害得整个楚家都要离开金陵!

    楚若南已经被几个狐朋狗友奚落过了,他心中对长平侯府的恨意愈浓。

    吴玉珍已死,那他只能把仇记在长平侯的头上!

    他当然也不会放过段益康那个人,如果不是他无缘无故害死了一条人命,长平侯的夫人也不会找上楚夫人说人情。没有这件事那他父亲也不会被贬。

    楚若南振臂高呼道:“把车上的东西都给我卸下来,你们谁倒得夜香多,小爷我重重有赏!”

    楚若南不愧是金陵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这种手段都能让他想出来。

    那几个追过来看热闹的狐朋狗友面面相觑,有个人还算机灵有良心,他对仆人说道:“快,快去请楚夫人!”

    楚若南怎么那么不中用啊!用个激将法还当真了!楚若南还以为楚家是以前的楚家啊,他爹都被圣上厌恶了,想要翻身除非能在岭南做出大功一件,要不然楚家就一辈子待在岭南吧!所以事情都到这个节骨眼了,楚若南竟然敢做出这种事,荒唐啊,真是太荒唐了。他就是个榆木脑袋!

    有人对他说:“请来楚夫人也晚了啊,你看长平侯都让护卫冲过去打他了。”

    几人唯恐此事越闹越大,到时候别把他们也牵连上了。所以他们使唤着仆人拉架,然后硬着头皮过去劝架了。

    “好你个楚若南,你爹都不敢得罪我!他倒是生了个有骨气的好儿子啊!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我要带着他去见大理寺卿!”

    长平侯火冒三丈,他就算豁出去这张老脸,他也要楚若南脱层皮!

    长平侯想到自己会成为金陵的笑柄他就恨不得生吃了楚若南,还有楚若南刚才说的那句话,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大打出手,连带着过来劝架的人也挨了打。

    楚若南双手难敌四脚,但他年轻力壮想要反抗长平侯简直不是难事。

    他拿起夜香车上的竹竿用力地打在长平侯的身上,巨大的声音让围观的百姓们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旋即响起了长平侯的大叫声,他捂着头死死盯着楚若南,摇摇晃晃的竟然倒在了地上。

    云老夫人赶来便看到了这一幕,她抓疼了嬷嬷的手,“管家,你还愣着干什么!还去请大夫!不,请太医!”

    楚若南不屑道:“就这,还敢和我较量?老夫人,这是你们云家欠我的,我这人记仇得很,不让我报复回去,我死都不瞑目。所以现在我们两清了,告辞!”

    “无知小儿,休走!”

    “今日老身一定要跟你们楚家讨个公道!”

    云老夫人气急攻心感觉整个脑袋都是沉甸甸的,但她不能倒下,她要是撑不住了,谁来给她儿子讨个公道!

    “嬷嬷,去请我的孙女们,我要让楚大人明白我们长平侯府虽没有男丁承袭,但我的孙女们可不是摆设。”

    嬷嬷沉声道:“老奴明白。”

    楚若南满不在意,看着长平侯还有起伏的胸口,他更是不把这件事当回事儿。

    他本就是个纨绔,别说泼夜香了,给人灌夜香他也干得出来!

    “老夫人,您一把年纪了,少管点闲事才能长命百岁。”

    此言一出云老夫人面若寒霜,她怒气反笑,“有种!算你有种啊。”

    而不远处的那辆马车则传出了爽朗的笑声,还好云老夫人耳朵不算灵敏,这才没有听到宣昙的大笑声。

    对,是宣昙而不是云昙。

    长平侯府的六姑娘将沉寂在庄子里,她是新生的宣昙。

    离开了压抑的侯府,她早该换个身份去游遍人间了。

    栗橘搂着她的肩膀不让宣昙从自己的怀里摔下去,宣昙道:“这楚若南说话怎么那么好玩,这恶人就得恶人磨呀。”

    “小点声,外面都有人走过来了。”

    宣昙紧张地捂住了嘴巴,她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笑的声音很响亮吗?”

    “要不是你祖母人老耳聋,估计现在已经听见了。”

    宣昙眨眨眼睛,窘迫道:“还好她人老耳聋听不见。”

    栗橘一个没忍住露出了原型,宣昙恍然大悟,她指着栗橘笑骂道:“好啊你,戏耍我是不是。”

    栗橘连忙求饶,“看你笑得那么开心,逗逗你呀。”

    宣昙没好气地揉着她的脸蛋,忍俊不禁道:“差点吓死我,我真以为外面有人来了呢。”

    她们今日出门是等着天一黑就实施行动,没成想瞧见了这场啼笑皆非的闹剧。

    栗橘把脸埋在她的肩窝上,娇气地说道:“还是这里香。”

    宣昙红了脸颊,娇羞的捂了捂胸口,她总觉得栗橘是故意的。

    宣昙用自己的披帛砸了下栗橘,警告道:“别在脖子上吸出痕迹,上次忍冬问我是不是被蚊虫叮咬了,害得我只能点头承认。”

    栗橘不满地轻哼道:“我都说了让我近身伺候你,你非不让。”

    “你可得了吧,若让你近身伺候我,那我还能不能活了?”

    她戳了戳栗橘纤细但有力的手臂,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可是练武之人,我哪受得住你啊。”

    栗橘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打趣道:“可我看你好像很满意我是练武之人呢?我这手指常年握剑磨出薄茧,所以”

    她话还未说完就得到了宣昙塞过来的手帕,她凶巴巴地说道:“让你不正经,看我如何让你住嘴!”

    栗橘轻而易举地用舌尖抵出了那团手帕,笑倒在宣昙的怀里。

    “热死了,起开。”

    “不要。”

    宣昙对她无可奈何,宠溺地抚了抚栗橘歪斜的玉簪,低声道:“他都成那样了,今晚计划要不要中断?”

    “不,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哪句?”

    “趁他病,要他命。”

    宣昙惊呼声,栗橘改口道:“夸张了下,但我不会夺走他的命,你且安心吧。”

    宣昙握了握她的手指,劝说道:“他死了对别的姐妹不是件好事,守孝三年会耽误很多事情的。而且,她们也需要长平侯府,他一死,长平侯府可就没人承袭了,这对她们会有所影响。”

    “我晓得,我会有分寸的。”

    宣昙低头吻吻她的唇瓣,“栗儿真乖。”

    二人相互依偎,眼神缠绵亲密。

    相隔不远的长平侯府人来人往,由于正门没法进去,那被云老夫人请来的孙女们只能从侧门进府。

    云芍黏在了三姐姐云阙的身边,这嫁出去的四位姐姐她最亲的就是云阙。

    云阙如今过得有滋有味,段益康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公爹婆母也不再苛刻刁难,更不会觉得云阙庶女的身份配不上段益康,因为他儿子的名声已经烂掉了,所以云阙可不能把她给气走了,改明儿可娶不了比云阙更出色的女子了。

    她当然知道公婆打得什么主意,但她不在乎,反正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云阙自然地接过了云老夫人的事情主持着大局,其余的姐姐妹妹习惯了这种方式,她们相互看了眼决定先去老夫人面前演演戏。

    至于那个无法无天的楚若南被他爹的一耳光扇得跪在了地上,他呆滞地看着爹娘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向云老夫人认错,甚至他们还愿意亲自洗干净长平侯府门口的污浊,只求云老夫人高抬贵手。

    楚若南捂着脸不敢置信,这卑躬屈膝的人是他爹娘吗?

    而且他们为什么还会跟那群庶女说着讨好献媚的话?

    “云老夫人啊,咱们好歹也是亲家,为何要走到这一步呢?六姑娘身子抱恙我是晓得的,这不,我把祖传的百年老参都给六姑娘拿来了。待身子骨养好了,说不定还能和我的若南再续前缘呢。”

    云阙冷冷道:“楚夫人,此一时非彼一时。吴树青那事儿,不仅你们楚家遭了殃,我公爹和我爹谁没有被圣上责备过?我公爹也被贬了,我们也不欠你们楚家什么。我承认,我夫君惹出来的祸事连累了你们,可那天如果没有我们把楚公子喊走,他早就上了花楼惹了命案!算了,提这些都没用了。你们也别求情了,以后啊,有你们好日子过呢。”

    她指着楚若南轻蔑地笑了笑,“你们的好日子且等着吧,有这样的好儿子,你们以后的每一天都是享福的。”

    “管家,送客!”

    这一日楚若南好像终于明白了他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他浑浑噩噩地忍受着父亲的鞭打,他被关进了柴房里望着那黑黑的夜,就像日后他的人生,看不出一丝光亮。

    在同样的黑夜里,长平侯看到了突然熄灭的蜡烛,他也感觉到了幽怨的女子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长平侯缓缓转身,她嘻嘻笑道:“云郎,我是苓儿呀。”

    女子的长发被风吹动,那姣好的眉眼如他记忆中的模样。

    夜深时,正房发出男子惊恐的尖叫声,振飞了屋檐上的鸟儿。

    “鬼!鬼啊!”

    长平侯再次头栽地,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鬼从窗口飘走,说道:“云郎,我一直都在等着你。”

    长平侯一口气没能上来,彻底昏死。

    栗橘几个轻身飞跃踩在了屋檐上,看着管家提着灯笼急匆匆地去正院便狡黠地抿唇一笑。

    她用发簪盘起长发,身法飘逸的下了屋檐飞进了后巷里的那辆马车。

    栗橘双臂扑到宣昙,笑盈盈地说道:“搞定,收工!长平侯这次最起码也得是个中风偏瘫。”

    “真的呀?”

    “不信就等着瞧,下次司徒来家里你就问她。”

    宣昙含笑搂着她,“栗儿的话我当然信。”

    “忍冬,启程。”

    “去哪呀姑娘。”

    “回家。”

    她在长平侯府住了十余年,但这里不是她的家。

    她望了望栗橘,小声道:“和你在一起,就是家。”

    第129章 世界八。(完)

    细雨如丝,它和风儿缠缠绵绵永不分离。

    雨水清洗着长剑上的血迹,身为鹰堡弟子的时兮比任何人都想取走司徒空的命。这个飞贼的手上不仅沾着顾秋水的命还有大师兄杨晃的命!即便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就是司徒空杀害了二人,但时兮认为司徒空一定和他们的死因有关!她必须死。

    只是她没有料到司徒空还有另外一人的保驾护航,她看着自己的断臂,在那只手上还握着一把长剑。

    时兮双眸狠毒地盯着司徒空身侧的蒙面女子,哪怕面纱已经湿透贴在了她的脸颊上,可是这个女子没有丝毫的狼狈,那泰然自若的样子真让时兮恨得牙痒痒。

    她失算了,她不该独吞消息,如果早一步把司徒空的行踪泄露出去,她也不会陷入这种死路。

    司徒空抹了把脸,骂道:“你这娘们儿真是长了个狗鼻子,我都改容换貌了,居然还能被你闻出来。莫非是你一直迷恋我?所以我才被你识破了身份。”

    她自负狂妄觉得仅凭她的人便能活捉司徒空,因此时兮故意帮忙掩藏了司徒空的行踪,好让其他门派的人找不到司徒空的下落。

    金陵这个地界杀人还需收敛几分,如若不然时兮真想撒一把毒药弄死夜雨楼和玉雪山庄的人。

    鹰堡想要的东西,她们也敢自不量力地来抢夺?

    她已经把司徒空手里的天阳剑法视为囊中之物,哪怕司徒空说过了价高者得,但时兮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在那天和司徒空谈判的时候她便出手了,这个名为万里香的毒只要被司徒空碰过,就算是天涯海角时兮也能把她给揪出来。

    可惜,司徒空太谨慎了,万里香这一计失败了。

    不过无妨,因为还有计中计。

    时兮这次成功了,她凭借着这道香味追上了司徒空。

    然而司徒空并非是一人迎战,她身边还有个看不清模样的女子。

    时兮看着地上的尸体,她强忍着手臂上的痛楚站了起来。

    她咬牙道:“要杀要剐,随便你们!我技不如人,我认了。下辈子,最好别让我再遇见你们。”

    司徒空擦去脸上的伪装,纳闷地说道:“你们鹰堡的人脑子是不是都不太正常?我都说了价高者得,你们不想花钱还想要东西,你们这脸皮也忒厚了吧,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儿?”

    “别人我可以给钱,但是你司徒空,必死无疑!是你害死了秋水,还杀了我师兄,我岂能饶了你?”

    司徒空面不改色心不跳,她无奈地摊摊手,“时兮,我就轻功好一点,别的功夫就是三脚猫的功夫,你让我杀顾秋水还让我杀死杨晃,你可真会给我脸上贴金。你们鹰堡自己干了坏事惹了仇家,杀一个顾秋水和杨晃解恨,干嘛非要赖我身上?”

    时兮根本就不信司徒空的这番说辞,她笃定道:“不要狡辩了,秋水你可以不认,但我师兄的命,一定是你取走的!”

    司徒空叹叹气一副无奈的样子,实则心里吹了吹口哨,还真让时兮给猜对了。

    她闭上眼睛不愿和司徒空多言,司徒空见状又气又怒,她道:“我都说了,顾秋水和杨晃都不是我杀的,你就不能听听我的解释吗!我是吃饱了撑得才会和鹰堡的人结仇啊?我之前跟顾秋水交手那也是受了朝廷命官的委托,要不是为了救他们那几个败家子,我何必去和顾秋水过不去?一码归一码,我没干过的事就是不认。至于你师兄,我根本没见过!”

    栗橘眼睫眨动,雨水滑落,似是被她的胡言乱语所震惊。栗橘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司徒空干了那么多事儿还能活到现在。

    栗橘收起了剑,默默抱起了剑鞘。

    这是二人约定好的信号,司徒空赶紧说起了正事儿,铺垫了那么久,也该步入正题了。

    她挫败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司徒空说道:“行了行了,我真是怕了你们鹰堡的人了。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蛮不讲理!我师父就我这一根独苗,我还不想死呢。今日我杀了你,明日你师父就要找上门了。我又不是个傻子,我才不会如了你的意取走你的狗命呢。”

    时兮睁开那双阴狠的眼眸,脸上的伤疤让她狰狞恐怖,她道:“你不杀我?”

    “你不就是想要天阳剑法吗?我都放出去消息了,目前最想要这本秘籍的就是你们三个门派,别的小门派的人根本不敢出头,生怕被你们记恨。我呢,也跟那些小门派有着同样的顾虑,思来想去这本秘籍我只能给你们鹰堡。但是,我需要你们摆平夜雨楼和玉雪山庄,要不然我把这玩意儿吃了都不给你。”

    栗橘配合地拔出软剑,那平静的眸子带来了极强的震慑力,时兮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她感到不可思议,没等到死亡,反而等到了峰回路转?

    司徒空单纯无辜地又说道:“现在你信了我没有杀死顾*秋水和杨晃了吧?我要是真杀了他们,那我再杀一个你岂不是正好?反正我已经跟鹰堡的人撕破脸皮了,也不在乎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正因为我没有杀,所以我才会心平气和地跟你进行交易。”

    时兮拧起眉头,“难道我真的找错了人?”

    “那肯定是的呀!你瞧瞧,我现在都愿意选择你了,我的诚意还不够吗?”

    时兮迟疑片刻,旋即问道:“哪怕夜雨楼和玉雪山庄出价高,你也不会动心?”

    “我是真心想和鹰堡的人交好的,误会解开说清了,那就够了。”司徒空宽宏大量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感想,这个模样让时兮心神恍惚。

    司徒空拿出了被油纸包起来的天阳剑法,霎那间时兮心疼地说道:“快,快收起来,莫要被雨淋了。”

    “一本破秘籍而已,大惊小怪。”

    时兮被她那不识货的态度气得内力紊乱,不过这也符合司徒空的秉性,只有司徒空才会不着调地把天阳剑法贱卖,换作旁人早就视若珍宝了。

    她这次既然不用死,那么时兮便想到了师父顾跃桥的态度。

    顾秋水已死,大师兄已死。

    一个念头升起,这让时兮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这时栗橘轻笑道:“顾前辈女儿的死讯我有所耳闻,没想到顾前辈的大弟子也死得不明不白。如今看来只有你能撑得起鹰堡了,要不然顾前辈也不会派你来金陵了。”

    时兮抬头向栗橘看去,那个女子的话撩动了时兮的野心。

    栗橘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司徒,我看这位姑娘好像不太满意你的提议,不如我们去找找玉雪山庄或者夜雨楼的人商谈吧。”

    “不!”

    “我可以再给司徒空多加一箱金锭。”

    司徒空眼睛都红了,天杀的,怎么能那么有钱啊!

    她差点就要答应了,但栗橘的眼神让司徒空稳住了心神。

    不能飘,要淡定,这样才有世外高人的姿态。

    司徒空思考再三,点头答应了。

    时兮深吸口气,她神色复杂地说道:“司徒空,你若是早一步告诉我这些话,我的这些手下就不会死了,我也不会”

    司徒空听了都想骂人,就没见过时兮这么不要脸的!

    此时栗橘轻蔑地笑了声,她对时兮道:“你现在还有机会帮你的手下还有你的那只手报仇。”

    时兮紧绷着身体,她当然想!可是她做不到。

    司徒空大笑几声,掐着腰得意道:“你一见面就对我出手,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幸好我花了大价钱顾来了高高手,要不然我已经死了!你可以报仇呀,你现在来呀来呀。”

    时兮阴沉着脸,巨疼的手臂让她的身体麻木僵硬,她扯了扯唇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司徒空指着栗橘倨傲道:“听没听说过单枪匹马杀进月阳派的丽娘子?这位就是!月阳派的长老武功可比你高,不照样死在了她的剑下?而且月阳派还派出了弟子追杀丽娘子,结果她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时兮脸色骤变,“是你?”

    栗橘不语,只是一味的装深沉。

    其实她很无语,这个外号也太粗制滥造了吧。

    这下子时兮彻底认命,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栗橘和司徒空,她沙哑着嗓子承诺道:“天阳剑法给我,我会护住你不被夜雨楼和玉雪山庄的人针对。”

    “我不要你的承诺,我要武林盟主亲笔写下承诺书。”

    时兮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司徒空大笑几声,栗橘扯着她的衣领说道:“走。”

    “时兮,记住,一手交书一手交货!咱们改日再见!”

    雨丝细细密密砸得人有点痛,但司徒空现在无比畅快,她崇拜地看着栗橘,扭捏地说道:“栗儿,这次你居然帮我了,谢谢你。”

    “什么叫居然,我还没有那么冷血无情。”

    “难道你不是?”

    栗橘斜了她一眼,司徒空连忙嘿嘿一笑。

    栗橘踩着院墙上的高树落在了一处后院,她扯下面纱淡淡道:“你帮我找到了昙儿另外的嫁妆,我帮你出主意摆平时兮,这叫互不相欠。”

    “那你是怎么算到时兮会答应呢?”

    栗橘纳闷道:“同门情怎么抵得过野心啊,时兮那种人一看就不是个甘居低位的人。再者,挡住她路的人都被清扫干净了,如果她还不动心,那我只能说此人是真正的情深意重。”

    她们二人站在挡雨的走廊里,栗橘胸有成竹地再次解释道:“天阳剑法本就是我送给顾跃桥的好礼,用此计才能把天阳剑法留在顾跃桥的身边。而且你身上的麻烦也能解决,日后也不必对鹰堡的人躲躲藏藏。”

    司徒空感动得都要落泪了,她擦着眼角装模作样道:“栗儿,你真是太善良太聪颖了!都怪那个乌龟王八蛋毒死了顾秋水,我莫名其妙地背了个锅,气死我了。”

    栗橘双手揣怀,理直气壮道:“你口中的乌龟王八蛋其实是我。”

    “”

    “啊!我要杀了你!”

    栗橘勾唇避开了司徒空的攻击,信步走去前厅,她得尽快把宣昙的嫁妆给转移出去,再等一个雨停,那她就可以放火烧了这处府邸。

    司徒空在背后骂骂咧咧,栗橘腰板直直根本不受影响。

    她跺脚控诉道:“你这种乌龟王八蛋怎么就能找到宣昙那样的女子呢!我不服气!”

    “不服就憋着。”

    “你给我等着,迟早有天我能杀了你!”

    “好啊。”

    栗橘悠然自得的样子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她推开前厅的门看到了等在这里许久的宣昙。

    她心不在焉地望了过去,眉宇间的愁丝在瞬间烟消云散。

    宣昙坚定地扑了过去,根本不在乎栗橘身上的雨水。

    栗橘搂着她,问道:“等雨停了,我们就走,你觉得如何。”

    “好呀,我都听栗儿的。”

    司徒空靠着门框,她轻哼道:“你们两个倒是逍遥了。”

    宣昙歪头看了看她,笑道:“你又和司徒拌嘴了?”

    司徒空委屈极了,冲过来就要和宣昙告状。

    栗橘轻挑黛眉,似是警告,那司徒空嘴里的话来了个大转弯,她结结巴巴道:“没拌嘴,就是栗儿她实在是太聪明绝顶足智多谋了!坑起人来眼都不带眨一下的,这让我好生敬佩!恨不得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

    宣昙揶揄道:“看来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对呀,我要发财啦!”

    宣昙抱拳祝贺道:“恭喜恭喜。”

    “嘿嘿,这都是托了你的福,要不是你给了我天阳剑法,我还发不了这笔财呢。”

    宣昙虽然不知道这本秘籍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但在她的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本秘籍染了血。所以宣昙并不在乎那笔财富,她只笑道:“这是你应得的。”

    她好似猜到了宣家因为天阳剑法失去了什么,不过宣昙没有去求证。她知道顾跃桥活不了太久了,这就够了。

    她抓紧了栗橘的手腕,“等雨一停,我们就走。”

    “好。”

    这座无人入住的府邸多了她们几人,长平侯恐怕到死也不想不到他处心积虑藏起来的嫁妆已经被宣昙得到了。

    这场雨连续下了几日,浇灌着花儿盛放出风姿。

    直到一日出晴,百姓终于笑开颜。

    这夜城西忽然烧起了熊熊烈火,有人敲锣呼救,不少好心人赶来灭火,但眼前的火势太大了,靠近一步都觉得身上的肉要被烤熟,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吞噬这座府邸。唯一庆幸的是周围没有临近的宅子,这里多年无人居住因此没有人受伤。

    人群里有一老仆双腿发软,他连滚带爬地往长平侯府赶去。可是夜深了,守门的仆人没有去给他通报,他焦虑难安一夜未睡,天一亮丫鬟说长平侯醒了,他才跑过去汇报了这件事。

    当日长平侯还在丫鬟的伺候下舒心享用早膳,可老仆说完话以后长平侯便浑身抽搐不止,整个侯府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云老夫人听完太医的诊治觉得天都塌了,“什么?中风?天啊,我儿命苦啊!”

    随后赶来的云阙不耐地皱皱眉,还不等她说话开口云老夫人也晕了过去。

    短短时间内,侯府连续倒下了两个人,云阙看着躺在床上的云老夫人她和罗氏相互看了眼对方,罗氏便觉得自己的好日子来了。

    但她没有得意太久,因为云老夫人挺过来了,她没事。

    罗氏气恼地懒得做表面功夫,翻脸就走。

    云阙留意到云老夫人眼神里的幽暗,不禁暗笑起来。

    哎哟,这侯府以后有乐子看了。

    不过她还是先把五妹妹带走吧,她可不想看到五妹妹被侯府的琐事连累。

    所以她这次离开还带走了云芍,二人乘坐马车默契地叹了口气,可算是离开那个沉闷的地方了。

    宽敞的街道上有几辆马车井然有序地驶行着,忍冬改了面容坐在车辕上,在她的身后就是栗橘的那辆马车。

    宣昙想了想还是戴上面纱出来陪着栗橘作伴,她掀开了车帘喊道:“栗儿,我一个人在车里好无趣呀。”

    栗橘抬眸浅笑,仿佛猜到了宣昙会这么做。

    她道:“那你出来透透风吧,很快就到城门了。”

    宣昙拿出软垫在栗橘的帮助下坐在了车辕的另一边,她美眸欣赏着金陵的风景,来的时候与走的时候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情,这让宣昙有了闲情雅致去观察金陵的人间烟火气。她知道这次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就把这幅美景牢牢地记在心里吧。

    忽然一匹骏马从她眼前经过,白衣背影令宣昙很快想起了玉雪山庄的那位女子。

    她若有所思,栗橘贴心地附耳说道:“鹰堡已经和玉雪山庄协商好了,可能她这次来金陵根本不是为了那本秘籍,天阳剑法只是顺带,能得到就得到,得不到那也无妨。”

    宣昙好奇地眨眨眼睛,等待着栗橘接下来的解释。

    “楚若南死了。”

    “什么!”

    宣昙震惊地捂住了唇,她再一次认识到了江湖,这不是话本里写得侠道柔情,而是冰冷的肃杀。

    栗橘安抚道:“提议去花楼的人就是楚若南,即便因事提前离开了,他也不会被玉雪山庄的人放过,在玉雪山庄的人看来,他并不无辜。”

    宣昙缓缓叹了叹气,小声道:“还好你毁掉了夜雨楼的名册,要不然我现在就要跟你亡命天涯了。”

    栗橘揶揄道:“如果真是这样,你怕不怕?”

    她觉得栗橘是在小瞧人,宣昙抬起下巴,明艳的眉宇恣意飒爽,她道:“我都敢带着忍冬走出金陵,我又怎会害怕那所谓的亡命天涯呢?栗儿,我可不是胆小怕事的性子,我若是有身武功,那肯定也是个行侠仗义的侠女!说不定在江湖上还能有点名气呢。”

    栗橘失笑,她温柔的眼眸在赞同着宣昙的话语,她道:“是呢,你不论是何模样,都是出色的女子。”

    她们相视而笑,宣昙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像那纸鸢高高飞起,她得到了最美好的称赞。

    宣昙不再羡慕那自由自在的纸鸢,这一次,她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五辆马车压过街道,这样的场面让人一看就知她们都是同行的。其中一辆坐着两位姑娘,她们相谈甚欢情意绵绵,仿佛喧闹的街市都成了她们的陪衬。

    宣昙余光划过从马车下来的云芍,她看了看云芍,随后从容地收回了眸子。

    云芍愣在了原地,姐姐云阙不明所以,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三姐姐,我没看错,那就是昙儿!我们快去追她!昙儿竟然一直都待在金陵里!”

    云阙面色沉静地望了过去,她看见了宣昙的身影,那笑得前俯后仰的女子鲜活生动,这让云阙都有点想不起来宣昙在侯府时的模样了。

    “那不是昙儿。”

    云芍反驳道:“怎么不是了!我认得!”

    云阙拉着妹妹进了万象楼,温声道:“昙儿内敛文秀,岂会笑得那般张扬?不是就不是,咱们还是去万象楼吃顿美食吧,不过就是认错了个人罢了。”

    云芍慢慢反应了过来,她收回了视线。

    三姐姐说得对,昙儿不是那个样子,她已经被送去庄子上修养了。

    没死就好,活着就好。

    马车渐渐驶过城门口,栗橘取下了她脸上的面纱,她看着无拘无束在风中飘动的面纱会心一笑,“我自由了。”

    “是呀。”

    宣昙畅快地笑着,耳边风声似乎带来了母亲的叮嘱。

    她说自己改变命运了。

    宣昙侧眸望着栗橘,命运的改变不是她一人就能做到,她遇见了最大功臣。

    “栗儿。”

    “我刚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

    “什么?”

    宣昙贴近她的耳朵,“她说,我改变了命运。但我告诉她这个最大功臣其实是你。”

    栗橘握住了她的手,“你也改变了我的命运,我们是对方的功臣。”

    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那么何时才会结束呢?

    她拭目以待。

    第130章 世界九。

    “阿婆,我们快逃吧,妖兽攻城了!天剑派镇守川城的修士都死了!我们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黄沙狂舞把整个天际染成了灰蒙蒙的,仿佛看不到一丝生机的亮光,川城的所有百姓都会被这场黄沙彻底掩盖吞噬,所以方落葵一路不要命地狂奔着,只为家中的阿婆,她必须要回去见阿婆!

    方落葵一进门便跪在了地上,她的阿婆被邪修开肠破肚剜出了那颗心脏,他贪恋地舔着唇边笑说道:“又是一道食物送上了门啊。”

    在他的手上还举着阿婆的心脏,鲜血像是阿婆最后的抵抗,那血迹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地上,诉说着阿婆对方落葵的依依不舍。

    “你杀了阿婆,你该死,你该死!”

    方落葵一跃跳起,从腰间拔出匕首要冲过去。

    但区区凡人怎是邪修的对手?

    邪修只需要动动眉头召唤天地灵气,尽可杀死方落葵。

    修道之人皆是天地的宠儿,邪修轻蔑地嗤笑道:“不自量力的蝼蚁。”

    方落葵听到了“噗嗤”一声,那是邪修的左手穿过胸膛的声音。

    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挥散不去的执念。

    凭什么她要死?为什么善良的阿婆会被邪修杀死?

    她不能死,绝不能死!

    方落葵目不转睛地盯着邪修,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哪怕胸口里的痛意让她浑身颤抖,但方落葵不怕,她身体挪动着,毫不退缩地前进着。而邪修的手臂就是他与方落葵的媒介,很快方落葵残缺的胸口发出耀眼的光芒,那束光芒里有着无穷的力量,它驱使着方落葵的身体将力量给予她。

    瞬息间,方落葵手中的匕首割断了邪修的咽喉,鲜血迸溅开出一朵妖艳的血花。

    邪修难以置信地看着方落葵的改变,他艰难地说道:“伴生伴生灵兽!”

    方落葵神情淡漠地擦去脸上的血,她用手摸进那束光芒里,阵阵蚀骨的痛意袭来,可她面不改色。

    当方落葵碰触到光芒中的那个东西时,耀眼的金辉消失了。

    在她血淋淋的手心里出现了一朵玄色的重瓣花,花瓣边沿是纯粹的金色,那消失不见的光芒好似落在了花瓣上,这让方落葵怔怔地望着这朵花。

    她好像从未见过这种伴生灵兽,一朵花也能成为伴生灵兽吗?

    只见高贵又昳丽的它扭动了下身子,它饥渴地吸食着方落葵手上残留的鲜血,一顿饱餐后,那花瓣上的金辉好像变得更明亮了。

    直到这时方落葵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上有着一朵花的印记。

    在这朵花的上方还有着若有若无的血线,那丝丝血线的尽头便是指节上的一处红点。这个模样的印记似乎在告诉方落葵她的伴生灵兽以她的血而活,她们有着永远都不会背叛对方的羁绊。

    方落葵泪眼朦胧,她心心念念的伴生灵兽在如今终于得到了,可她却失去了一手将她养大的阿婆。

    “阿婆,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那朵玄色的花摇摇晃晃,它缠在方落葵的手腕上像在安慰着方落葵。无论未来会遇见怎样的危险,它都会义无反顾地陪伴着方落葵。这便是伴生灵兽。

    方落葵小心翼翼地捡起阿婆的心脏,她含泪帮阿婆残缺的身体修补完整。

    “阿婆,我一定会除尽天下所有邪修!”

    “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飞扬的黄沙带来悲凉,在这片无垠的天地间人命就像一粒黄沙,飘飘浮浮,不知何时才能等来安稳,只能被风儿裹挟,随风流动。

    这一日川城伤亡惨重,百姓血流成河,而镇守在城门的天剑派修士连一副完整的身体都拼凑不齐。

    川城不再拥有四季如春的美景,这里是哀鸿遍野的人间炼狱。

    城门口的传送阵法闪烁着一道有一道的白光,那几个守护传送阵法的天剑派弟子面色惨白,衣襟已被鲜血染红,他看着灵气快要耗尽的传送阵法大喊道:“三师妹,快把之前储备的灵石送过来!”

    “师兄,三师姐已经陨落了!”他身边稍显稚嫩的师妹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恐惧哭了出来,他心乱如麻再次吐出了口鲜血。

    他用力抓住小师妹的手腕,咬牙道:“传送阵法不能灭,如果灭了,川城可就无力回天了!”

    “师兄,我们放弃吧,门派的师兄师姐还有长老已经死了很多了,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从传送阵法里出现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了兽潮中。川城救不回来了,寒山里的妖兽镇压不住了!”

    小师妹摇晃着师兄的肩膀,有一句话她没有告诉师兄,储备的灵石早就没有了,所以三师姐才会毅然决然地冲出去拖延时间!

    他望着同门师弟师妹那一张张苍白的脸,再看闪烁不停的传送阵法。

    他凄惨地苦笑道:“时也命也啊。”

    没有了灵石的支撑,传送阵法终于熄灭了。

    这也代表着川城再无修士前来支援,因为这是最后一个没有被破坏的传送阵法了。

    他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一条碧绿的小蛇从他手腕里游出,他爱怜地摸了摸小蛇的头,随后掷地有声道:“天剑派弟子,随我前去护住城门!这是我们的使命,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天剑派都不是贪生怕死之徒,竭尽全力也要守护好川城!

    在黄沙漫天里,小师妹拼着最后一口气看了眼城门,眼神满是懊恼。

    如果她勤奋修炼不那么贪玩的话,是不是就能陪着师兄师姐战到最后了呢?

    这个疑惑无人为她所解,她抱憾离去。

    铺天盖地的黄沙伴随着妖兽的脚步声闯进了这座城,这群妖兽是最后的胜者。

    而那个挂在城门上的牌匾也掉了下来,此后再无川城。

    十年光阴,眨眼即逝。

    那座寒山脚下的川城换上了新的牌匾,名为万妖城。

    这里一个混乱又有秩序的地界,所以这里也是人间极乐之地。

    “师姐,你刚刚怎么不杀了那个散修?这万妖城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不自量力!”

    师姐白素瞥了眼咋咋呼呼的师妹,她道:“你是想死不成?万妖城里到处都是妖兽,你说的阿猫阿狗若是让他们听见了,就算是师父来了也救不了你!”

    黄贞儿羞红了脸,扯了扯白素的衣袖说道:“对不起师姐,我知错了。”

    白素叹叹气,她余光不经意地观察着那个弯腰逛集市的玄衣女子,白素低声道:“这不是一般的散修,她的气势很强,我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黄贞儿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师姐可是新秀一代的佼佼者,怎么连一个散修都打不过?该不会是师姐在谦虚吧?

    “我说真的,我没有说笑。”

    白素明白了师父的良苦用心,她让自己带着师妹下山就是告诫自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的天赋在另外的天才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可是,可是我都没有看见她有伴生灵兽!”

    黄贞儿显摆着自己发髻上的鹅黄蝶儿,笑盈盈地晃着脑袋,“我有寻香,师姐有听风,这都是修道者突破心境才能拥有的伴生灵兽,若是连个伴生灵兽都没有的修士,这辈子也就是个筑基的命,不像咱们这般还能有飞升仙界的机会呢。”

    她的伴生灵兽是只小巧玲珑的寻踪蝶,而师姐白素的听风则是一只灵玉雀。

    “贞儿!”

    黄贞儿鼓鼓脸颊收敛了自己的得意,认错道:“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我都听师姐的!”

    白素忌惮地带着黄贞儿从那个女子的身后走过,但黄贞儿可不是个乖巧的性子,她故意冲着方落葵使了个鬼脸,然后快速地躲在了白素的身边不敢看方落葵。

    方落葵面无表情,买下自己想要的寒铁石丢下一袋中品灵石便要走。

    “站住,一袋中品灵石你打发要饭的啊?我要上品灵石!快点!”肥头大耳的商贩站了起来,那圆鼓鼓的肚子像是倒扣着一个铁锅,庞大又诡异,再看他其貌不扬耳朵如蒲扇,便知他是妖兽所化。

    方落葵抬眸,阴郁的眉眼却是姣好艳丽的,穿着玄衣并未压制住容颜的娇美,反而让她像一朵开在极暗之地的妖娆魔花。

    商贩色欲熏心,搓搓手晃了晃大耳朵,正欲调戏方落葵,没想到眼前一暗,他的眼珠被方落葵挑了出来落在了脚边。

    她碾了碾眼珠,拔剑割下了商贩的头颅。

    一颗猪首滚在地上,吓得其他修士望向出手狠绝的方落葵,他们再也不会觉得这是个实力一般只有一张脸能看的女修了。

    这时方落葵的长发里探出了朵玄色的重瓣金边花,它口吐人言道:“丑死啦丑死啦,你可不能让本大王吃了它!我会死的!”

    “阿慈,安静点,你吵到我的耳朵了。”

    方落葵拿走了那袋中品灵石,当然也没有忘记带走寒铁石。

    “我要寒铁石!”

    方落葵咬了咬牙,“败家子!”

    “你应该说,败家花!本大王是朵花,才不是败家子!你说错啦,说错啦。”

    方落葵深吸一口气,有了伴生灵兽的确是件好事,让自己有了木系天灵根不说,还会辅助自己修为晋升。但自己的伴生灵兽嗓门大也就算了,还挑食!普通寻常的东西看不上,非得吃昂贵稀有的东西。这次好歹给它找到了寒铁石,若是没找到,恐怕它能缠着自己要上一个月。

    一朵花,吃什么寒铁石啊!

    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心里不爽,神情便带着几分戾气,看得黄贞儿心肝颤了颤。

    白素劫后余生地深吸口气,对师妹说道:“这下信了吧?师姐没说错吧?”

    黄贞儿胆颤心惊道:“那散修是不是不要命了?在万妖城杀死妖兽,这不得被别的妖兽追杀吗?”

    白素扯着黄贞儿就要走,幽幽道:“那就不是咱们能操心的事儿了。”

    黄贞儿忍不住把目光放在那个玄衣女子的身上,她好奇地问道:“师姐,原来她的伴生灵兽是朵花?你见过这种灵兽吗?而且她实力果真不俗,伴生灵兽都能口吐人言了!也不知道我的寻香何时也能像那朵花一样。”

    “嘿!小美人儿,你说这话本大王听得心里可欢喜了!我叫阿慈!你莫要忘了我啊!”

    方落葵脚步踉跄了下,扯着肩膀上的阿慈就想丢一边去,实在是太丢人现眼了!

    但是阿慈和方落葵之间有着坚韧割不断的丝线,不论丢到哪里去,阿慈都能回到她的身边,然后长在方落葵的身上。

    黄贞儿惊呼掩唇,旋即笑颜如花,她道:“师姐,它好生有趣!”

    白素抽抽嘴角,腹诽道:是好生轻浮才对吧。

    “快走!”

    方落葵阴沉着脸走回家,肩膀上的阿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觉得我上辈子肯定是哑巴,要不然这辈子我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跟你说呢?哎呀哎呀,你瞧瞧你,冷着一张脸装什么深沉呀。咱俩这关系,我还不晓得你在心里骂我吗?大胆一点,说出来吧,我能承受得住!”

    方落葵咬紧牙关,她忍!

    “你说说你,脸都憋红了,生气嫌弃就说出来呀,你要是憋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我看你也别叫方落葵了,你就叫小哑巴好了。”

    她仰眸看了看黄沙漫天,冷声道:“谁说我的名字是方落葵?”

    “咦?你不叫方落葵叫什么?”

    “懂不懂什么叫代号?像你这种只会吃只会睡的花儿,那肯定是不懂。”

    阿慈气得用花瓣撞她的脸,骂骂咧咧道:“好啊好啊,咱俩这关系,你还有秘密隐瞒我!我生气了!我伤心了!你快说你叫什么呀!别吊我胃口,小心我死给你看。”

    她不禁勾唇浅笑,娇艳的五官生动撩人。

    她道:“阿婆得了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在捡到我的时候错把我认成她的孙女方落葵。”

    “我本名为栗橘。”

    她拿出了一枚玉佩,上面纂刻着二字。

    阿慈晃晃脑袋,嘀咕道:“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听过,在哪呢?”

    栗橘笑道:“实不相瞒,起初我也感到有几分耳熟,好似我早就习惯了这个名字。”

    “哼,你真够狠心的,瞒了我那么久才告诉我!”

    “这事儿你不问我,我怎么告诉你?总不能跟你说,阿慈啊,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我叫栗橘。”

    阿慈哈哈大笑着,“怪怪的,还是不要这个样子啦。”

    栗橘推开那扇门,一人一花有说有笑甚是温馨。

    家门阖上,阿慈变了脸,“有人跟踪。”

    栗橘满不在意道:“又是几个被你引来的小鬼。”

    阿慈委屈巴巴地耷拉着脑袋,“人家忍不住嘛,就是想说话。”

    她听言笑了笑,“好,那就说吧。抢你者,杀无赦!”

    万妖城地处严寒地界,想在这里见到鲜活美丽的花朵难于登天,所以簇簇花朵从门缝挤出来的画面惊呆了众人。

    他们面面相觑,五官与常人有着明显的区别,这便是妖兽化作的人身。

    “老大,这不太对劲啊,要不咱们换个散修下手吧?”

    “废物,亏你还说想在万妖城混出个妖样!瞧你那个出息!刚来万妖城就认怂了是不是?都说那万妖城的城主神秘又强大,十年前攻占了万妖城还杀死了那么多修士,这乃吾辈楷模啊!我想好了,我要追随城主!不过想要面见城主还需要点好东西打点关系,那口吐人言的东西你见过吗?我都不曾见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反正先拿到手再说!”

    那个迟疑不决的妖兽再次谨慎道:“咱们先去打听打听吧,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他话音刚落就被老大捶了下脑袋,奚落着他的胆小怕事。

    他们不曾留意到那朵朵鲜艳的花突然变了颜色,通体玄色花边镶金,它嘻嘻地笑着魔音绕耳令他们在瞬间产生了幻觉。

    阿慈喜欢凑热闹,专门挤出来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结果嘛,就是几只小妖在异想天开。

    阿慈伸长了腰肢穿梭在他们的身边,享受着他们自相残杀带来的血腥味道,它幸福地喟叹道:“美味,真是美味啊!”

    坐在枯木树下的栗橘无奈扶额,是不是这些年带着阿慈见了太多邪修的缘故?它真是邪恶啊。

    她淡淡道:“玩够了就快点回来,别吵着邻里。”

    阿慈笑嘻嘻的声音顿时不嘻嘻了,它扭扭腰肢让自己的分/身吸食着妖兽的鲜血,至于它才不会那么随便地吃栗橘以外的鲜血呢。

    要知道栗橘的血液才是天底下最可口的美味!

    它钻回来了,花朵正对着栗橘。

    不知怎的,栗橘感觉它很像一只讨要骨头的小狗。

    “又要作甚?”

    阿慈撒娇地缠在她的身上,勾勒出栗橘的身段,它委委屈屈地说道:“想喝主人的血了,阿慈饿了。”

    “这时候不自称阿慈大王了?”

    “呃,饥肠辘辘的我不是大王,是您的狗腿子呀~”

    栗橘没有因为它的撒娇软了心肠,甚至还有心情从乾坤袋里拿出凉茶饮上一口,说道:“前些日子刚给你喝过,现在还喝,你想把我榨干啊?”

    “果然,我失宠了。”

    “想让我给你喝,其实很简单。”

    阿慈快速打起了精神,它昂起脑袋期待着栗橘的下句话。

    栗橘气定神闲道:“除非,除非能从天上掉下来个九尾妖狐。最近天冷了,急需九尾妖狐的皮毛来挡寒呢。”

    阿慈恨不得拔下自己的所有花瓣砸死栗橘,她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还九尾妖狐,还什么九尾妖狐的皮毛!”

    “你疯了?还是我聋了?”

    “万妖城正所谓是万妖城,就是因为这里有数万只妖兽!这么多妖兽可九尾狐只有几只,其中最美的一只还被那老不死给定下了。这么稀有的九尾狐,你才舍不得剥了皮做衣裳呢!更别说从天而降了,你还是早点睡觉做梦去吧。”

    阿慈松开了栗橘,它太失望了,为了拒绝自己喝血的请求,她连这种胡话都能说出口,太可恶了!

    栗橘喝完那杯凉茶,笑盈盈的,“我啊掐指一算,今夜必有吉兆,不信啊,你就等着瞧吧。”

    阿慈猛回头,“真的假的?你不会在骗花吧?”

    她放下茶杯准备应答,不料空中传来叫声,一道如流星的紫衣女子坠落下来,在女子的身后晃动着几条毛绒绒的狐尾,她仿佛是上天送给栗橘的礼物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栗橘目露愕然,下意识地飞身腾空接住那个快速坠落的紫衣女子。

    阿慈扭曲着身体,“不是吧!不是吧!”

    栗橘怔愣不已,她甚至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动手接住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子。

    怀里的她眉眼如画,眼尾上翘媚态横生,那紫衣单薄紧紧贴在她的肌肤上,只需一眼栗橘便知这个衣裳不太正经。

    栗橘快速收回眸光,她紧张又慌乱地抓起自己的狐尾就挡在身前,唯恐自己的春光会泄露。

    阿慈看看那垂在栗橘腿边*的长长狐尾,再看那女子的绝世容颜,它飞快地跑到栗橘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你走桃花运了,你完了,听说这个世上没有人能逃得过九尾妖狐的魅惑!”

    “你整日都跟谁学了这些乱七八糟胡言乱语?”

    它得意道:“与生俱来的能力,你羡慕不来的~”

    栗橘忍住火气,她对怀里的女子勾唇一笑,“九尾狐?就是不知道你是城内的哪一只九尾狐。”

    阿慈一本正经道:“只要不是那个老不死定下的,其余都可以。”

    她朱唇轻轻一咬,“你说的老不死指的可是城主?不巧,我便是城主定下的那只九尾狐。”她嗓音婉转动人,似靡靡之音。

    阿慈哑口无言,栗橘把她放了下来。

    当手臂划过狐尾的时候,栗橘不由得挑了下眉梢。

    真软啊。

    她小心翼翼地站好,仍旧抱着自己的狐尾。

    她低垂着巴掌脸,眼尾诉尽了缱绻缠绵,真是处处娇美啊。

    “我,我是逃出来的,我不想嫁给城主。”

    “所以求求姑娘,救救我吧。”

    她泪花闪动,顺着脸颊滑落,一滴泪便可将人迷惑。

    栗橘神色一变,她眼神微妙。

    她又哭了几滴泪水,怯怯道:“求姑娘救救我。”

    突然,栗橘含笑,她钦佩地凑近,说道:“真厉害呀,眼泪说来就来,这就是狐狸的害人手段吗?”

    她眨了下湿润的眼睫。

    糟了,遇上个狼心狗肺不吃美人计的人!

    该不会自己的小命真要完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