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0111.
“夜翼。”
蝙蝠侠低沉的声音在通讯当中响起。
“你走神了。”
迪克站在大楼天台的边缘,低头看着下面的街道。
这栋楼好高，距离下面的街道看上去是那么遥远，街上的车辆小得像是小孩子玩具箱里的玩具。街边的灯在夜晚已经点亮了，暖橘色的光芒连接成一条长长的光河,从这里流淌出去,流淌进更大更宽阔的海洋之中去。
“主犯都抓住了。”
迪克在通讯里低笑了一声。
“今天晚上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如果他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呢？
他好像不是第一次想这个问题了,站在高处他总是会期待着向下一跃而下,享受着从高处坠落的快乐。
但他现在的目的好像不一样了……
他会向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在无尽的坠落之中跌入生与死的混沌之中去吗……？
尽管他如此期待，但不论尝试多少次他都不会。
坠落本身早就与他融为一体,他生而飞向天空,也生而习惯坠落。
他的生命在一遍又一遍地坠落习惯了那样的一切。
“还有几个从犯在逃——我讲情报的时候你一点都没听吗,大蓝鸟。”
神谕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拽回了他几缕的清明。
“唔这不是相信大家的能力，很快就能搞定吗。”
迪克笑了笑，依旧低着头凝视着下边的街道。
如果他闭上双眼跳下去呢……？
如果他放弃一切的抵抗，仍由自己不断地坠落、坠落……直到触底。
实际上他已经试过几次了。
但是如何在坠落中再次起飞几乎已经是刻在他血骨里的能力了。根本不需要思考。他的肌肉会自己动起来,他的本能将拽着他在触底之前荡起。
就像是你没法在比你身高低的地方吊死。
当你一伸直双腿就能踩到地面的时候，再怎么求死的心都不能带来坚决的死亡。
何况他并不是真正地在追求死亡。
他不会轻视自己的生命，不会放弃自己的人生。
他只是……他只是在寻求那生死之间的一瞬,寻求那渺茫而空泛的希望。
他心中缺失了一块，而这整个世界都对此视若罔闻。
“——有一个目标人物的定位出现了，”提姆的声音这个时候加入了通讯：“夜翼,他在你那个方向……”
与此同时,夜翼听到了身后一声猛烈的踹门声。
有人从楼道里一脚踹开了天台的大门，气喘吁吁地冲上天台。
一个稻草人手底下的混混慌不择路地跑到了这里。又或者这里有着什么他逃跑的退路……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这人明显在极大的恐慌和混乱之中。
他以为自己躲到天台之后能够获得短暂的喘息与安全,但当他匆忙地跑上来，撞开大门后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不远处的夜翼。
见鬼的，又是一个蝙蝠——！！
恐惧和害怕吞噬了他，他本能地握紧了自己的枪支，举枪就射。
他知道他没法打中任何一只蝙蝠——他们就像是鬼魅一般！子弹仿若能够透过他们的身体，攻击好像给他们带不来任何的伤害——但是在哥谭摸爬滚打走至今日，他的存活的本能让他在任何风吹草动时第一时间拔枪射击——！
迪克在天台的边缘一个轻巧的回身，他直面着一个慌不择路的混混向他举起的枪。
对方的动作实际上算不上多快，恐惧带来的颤抖让他拔枪的动作错漏百出，哪怕站在这里的不是自己，只是一个有些战斗经验的其他什么人，或许都能够躲掉他这漫长的前摇，甚至在他指头搭上扳机之前就能够冲到他面前将他制服。
但是迪克面对着那样黑洞洞的枪口，恍然间地一愣让他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只是站在那里。
任凭天台的风吹起他的发丝，就好似有什么飞快奔跑过的存在从他身边掠过，眷恋地拂过他的脸颊。
就像是他从坠落时空气从他耳旁划过，就像是……
“砰——！！！”
未曾搭在消音器的手枪在近距离发出了巨大的声音，下一刻迪克感到了浅浅的疼痛——枪支未曾击中他，他被什么人扑倒了。
倒在地上之前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支撑自己，减少摔在地上带来的直接伤害。
但是从身后扑倒他的那个人……连人带装备加在一块实在是太重了，被狠狠一压迪克不由得闷哼一声。
在这混乱的一刻，迪克想，摔在地上没能让他受到什么伤，但是要是再来这么一下他大概可能会被压死。
黑色的披风在迪克被扑倒的时候垂落在了他的身侧，好似有一只黑色的巨鸟，此刻将他拢到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夜翼。”
低沉嘶哑的嗓音这一次没有通过通讯设备，而是直接在他耳边响起。
“解释解释你的走神。”
蝙蝠侠不知从何而来，在枪响的同时将他扑倒，避过了这一枪。
与此同时一道鲜艳的身影落下，罗宾鸟也随着蝙蝠侠而来，他动作利落地解决掉了那个仍旧举着枪支的混混。
“……抱歉。”
迪克笑了笑，没什么心思去扯些俏皮话。
实际上他此刻扯出一个笑容已经格外艰难。
走神吗？
大概确实吧。
当你觉得你记忆之中的整个人生都缺失了一块无比重要的拼图，当你觉得你的生活根本不在正确的轨道上，而周围的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你的困惑，周围所有人都不记得你缺失的那所有的爱与温暖。
又怎么不可能从这世间走神呢。
蝙蝠侠审视着他。
那制服上的白色镜片部分微微眯起，一如既往。
迪克曾经很难面对这样的表情，每当他看到布鲁斯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他就会感到没有由来的心虚，不管他做了什么，都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
后来他开始反抗这样的眼神，他开始坚决地拒绝被层层看护，他想要破茧而出飞向辽阔的世界之外。
但无论过去了多久，再回到这里看着布鲁斯这样看着他，他还是总会找回一点当初的那种情绪。就好像他一直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你现在回去检查一遍血样，确认自己没有被稻草人的恐惧毒气影响。”
蝙蝠侠命令道。
“拜托，B，我不会被那样的东西影响到的。”
迪克若无其事地扬起笑容。
他早就不是一个孩子了，他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十分了解。
他是如此的清醒。
大概这世间没能有人比他更清醒了。
所有人都遗忘了的，所有人都忽视了的，所有人都这样轻轻易易地随随便便抛之脑后的——
你们怎么能忘记啊。
我又怎么能忘记啊。
为这个世界付诸一切之人——为何将再不被人提起？
世人将之忘记，就如同他从未出现。
他们欢乐地生活在此间，轻轻松松把他的一切从记忆之中删除，抛弃了那份记忆自由自在地活着……
对于世界来说的英雄，拯救一切之人。
对他而言的爱人……他一生所爱所眷恋之人……
他怎么能忘——！
他怎么能在如此随意地把一切忘却后就这样毫无负担地走着，对心口那块悲鸣的空洞视而不见。
此刻回顾所有他毫无记忆的过去，都是如此地浑浑噩噩。对一切线索视而不见，对所有异常听而不闻。有什么从他身剐去一块淋漓的血肉，他却丝毫不觉自己满身是血。他胸口的血肉已然空洞，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心脏暴露在外，在挣扎般跳动着，却没有人觉得这是不对的。
所有人都生活在异常里，没有一个人提出这样的世界存在问题。
被大众默认的事情就是真相吗？被遗忘的人就该消失吗？
这不对——这个世界不对！
他从未如此清醒过。
如此清醒地看到自己胸口模糊的血肉，看到自己空去一半的心房。
听到自己心底的呜咽，在每一个夜晚都在低声啜泣，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
他一直就这样活着吗？
一直任凭自己灵魂缺失，任凭自己心底的哀恸的哭泣凄惨地响彻夜晚。
没有人看得见，没有人听得见。
此刻他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习以为常地活在这样一个世间。
就像是某日醒来，发现所有人都只有一半的头颅，就这样鲜血淋漓地活着，剩下的半个头还在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完全忽视了滴落的脑浆和血液。
而所有人觉得这就是正常的。
他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半个头颅，盯着自己半双蓝眼睛，那遍布阴霾的蓝色死死钉在他身上。
你就这样活着吗。
镜子里的自己问他。
你怎么能就这样活着？
……他从未如此清醒过。
镜子里的他，在挣扎着长出血肉。
他知道这世界本该是什么样的，他知道所有人都认为的真实，不是真正的真实。
人怎么能这样活着啊。
在失去了自己的半身，失去了自己的记忆，失去所爱失去过去？那些所塑造他的，那些所构成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被忘记？
蝙蝠侠眯起双眼。
“罗宾。”
他不容拒绝地命令道。
“带夜翼去检查。”
第112章
0112.
你们看不见吗。
这个世界错漏百出。
他心中空洞一直在低低悲泣,为何他现在才听见。
“都说了我没有任何问题了——”
迪克无奈地拿开那用来按住抽血针孔的棉签。
那里还没有愈合，蝙蝠洞的仪器就已经将血检报告显示到了屏幕上。
正如屏幕上的数据所显示的，他一切正常。
没有任何“恐惧毒气”还残存在他的身体里，也没有任何药物成分被检测出来。甚至他的各项指标都十分健康,看来日落而作日出而换一份工作继续作的不良生活习惯没有怎么影响到他的身体。
蝙蝠侠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怀疑地眯了眯双眼。继而他回过头来看着迪克：“我需要你最近的行动内容,你在调查什么？”
“你是说最近的案子？”
迪克将棉签扔进医疗废物的垃圾桶里。
“拜托,别拿我当个小孩子一样让我给你提供我的行动轨迹好吗,B？”
“你在今天的行动中走神，并且伴有至少6次尝试自杀的行为。”
蝙蝠侠的语气毫无起伏,但是却格外冰冷。
他凝视着迪克,像是准备从他的一举一动之中看出什么来。
“——什么？自杀？”
迪克感到荒谬。
他环视了一圈,像是尝试从别人那找到什么认同。
此刻蝙蝠洞里除了蝙蝠侠,只有坐在一旁的提姆，埋头在自己的电脑屏幕上敲敲打打。屏幕的光印亮了他的脸，他没有半点有意抬头的意思。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迪克无奈地说。
如果说有什么人会尝试结束自己的生命——那那个人极小可能是他。
他喜爱生命的色彩，喜爱一望无际的绿色森林,喜爱热烈燃烧的烈火。他喜爱一切跃动的，一切自由的，一切蓬勃生长着的。
他是如此热爱生命,他是如此热爱着他身边所有他在乎的一切。
他绝无可能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那将意味着他会远离所有他爱着的人，意味着……
意味着将再无人记得那些他们忘却的,再无人记得这个世界本该有的样貌。
现在只有他一人记得的那个世界。
哪怕他现在确实在凝视死亡,确实在摸索一条可能通向那的道路……这不代表他所求的便是放弃自己的生命。
确实，在想起了一些所有人都忘记的事情之后，迪克感到痛苦。他是怎么能在忘记那些事情之后一无所知地就这样天真地活着？他是怎么能在失去了一半的心脏后脚步轻松地走在这世间？
可这不代表他便绝望地想要放弃生命。
与之相反的是他绝不会放弃。
他要改变这一切。
他不能接受自己在忘记一切之后天真地就这样活着——所以他要想起来,想起更多的事情，想起更确切的记忆，想起所有的细节。
他无法做到在心口空空荡荡的现在轻松地继续前进——所以他缓慢而沉重地迈开脚步，背负着所有，走向能找回他心口空洞的地方。
他不该就这样活着——不是他不该活着，而是世界不该这样。
他不会放弃，反之他会竭尽全力地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去改变一切，才能去将这个世界带回正常的一面——才能再见到“他”。
“一个都市传说。”
提姆将他面前的电脑转了过来，让屏幕面向着蝙蝠侠的方向。
“——从哥谭论坛起源的都市故事，谣传在哥谭市中处在死亡边缘的人可能走进一家餐厅，里边的店长能够实现任意的一个愿望。”
顿了顿，提姆补充到：“暂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明谣传的真实性，也暂时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受害者。”
只有“自称”去过那家餐厅的人，但是这类人甚至有出面“辟谣”指出并没有什么实现愿望的说法。
这样的谣传起因是什么？不像是能给任何人来带利用的故事，也没有任何人因此受到伤害。
难道是诱骗无知者为了实现愿望而自杀？毕竟这里是哥谭，总有人爱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虽然这种仅小范围传播，且明显骗人的的小众谣言应该不太会有人相信，但是不能小看愚昧的人群基数，总会有人上当受骗的。
可再怎么想要调查这种都市流言，调查流言的源头或者直接制止流言的传播都是最为安全高效的方式。
尝试自杀去接近一个大概率并不存在的谣言？甚至在这个谣言的本身里也提到并不是接近死亡就能到达那里……
布鲁斯不否认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迪克……？
他凝视着对方。
从迪克轻松自在的表现之下，他看出了对方有些几乎掩饰不住的焦躁不安。——对方掩饰得已经很好了。只是他太了解这个孩子了。
迪克必然是被什么东西所影响了。
看着提姆拿出的情报，迪克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这小子不会翻他电脑了吧？
正要开口，迪克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答案不会有第二个选择的，他多余问。
“一个诱骗他人放弃生命的虚假谣言……”
“——那不是假的。”
迪克下意识地反驳。
他不该说这话的。
但是他没法忍受得了。
沃利的存在决然不是诱骗他人放弃生命，他在拯救那些行走在钢索上的人们，把他们从死亡的边缘上捞回人间……
沃利怎么会是虚假的，他的人生里处处都应当有着对方的痕迹。从他尚且年幼的少年事情一直走到独当一面的现在，有一双眼睛永远会追随着他，在所有人都无法赶上他步伐的时候永远有人能毫不费力地走到他身边，不管他走到什么地方，永远会有人找到他，拉住他的手。
那怎么会是虚假的呢。
只是所有人都忘记了。
迪克忍不住地反驳，哪怕他深知自己不该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
在沃利做了那么多之后，拯救了那么多人，牺牲了那么多自我，被人遗忘，被世界抛弃——为什么还要有人质疑他？
布鲁斯永远质疑一切，永远阴谋论一切，他在大多数时候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而此刻的迪克没法提出足够能让他信服的证据。
那些他所见证的、他为自己提前准备的证据，只不过是他自己试图唤醒记忆的一种挣扎尝试。用力在木质隔板上刻下的名字，每一笔都像是刻在他的心脏上。
不能忘记的，决不能忘记的……
沃利。
唤醒他记忆的钥匙。在他心门轻轻一拧，微弱的咔哒声后是风暴般席卷他的记忆。
那些能唤醒他记忆的零碎物件……都只不过像是一只绿色眼睛的毛绒闪电小熊。在在乎它的人眼里那是一只可爱的，限定版的，拥有不会再贩的绿眼睛的珍贵小熊，承载着没有人知晓的故事。在不在乎它的人眼中，那不过是一只工厂流水线中生产出来的一员，一只毫无生气的普通毛绒玩具。
能唤醒他的记忆，却无法说服布鲁斯的逻辑。
当他开始为此反驳的时候，在布鲁斯眼里，大概只是他真的疯了的又一记铁证。
他被什么东西影响了情绪。
布鲁斯这样说。
他被什么东西改变了记忆。
布鲁斯审视他。
那双被苍白的镜片所覆盖的眼睛凝视着他。
冰凉的，冷漠的。
是这个所有人都认为只剩下半个脑袋才是正常的人世间。
“有没有可能，”迪克忍无可忍：“你们才是被影响了记忆的？”
他才是开始逐渐想起所有事情的那个人，他才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记得真相的那个人。
他回忆起了那些不应该被忘记的，回忆起了那些不可以被丢去的。
他长出一整个脑袋是正常的，人就应该拥有一整个的脑袋，就应该拥有两只眼睛，拥有一颗心。
不然你要用什么去感悟，用什么去凝望，用什么去爱？
布鲁斯不赞同地看着他。
仿佛他已经无可救药。
迪克受不了了。
他没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像这样继续承受着布鲁斯审视又怀疑的目光，就仿佛他忽然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什么外星人——甚至布鲁斯都不会这样看着外星人。他是如此的信任超人。
迪克回身就准备离开。
他不能再在作为唯一一个记得真相的人的同时，被当做嫌疑犯来对待。
那些在他胸腔中翻腾的情绪已经够他受的了。
更何况他还有事要做，他的调查还在继续，他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这一切是为什么发生的
“站住。”
蝙蝠侠挡在了他离开的必经之路上。
好像一堵坚实的墙，堵死了迪克想要逃离的路。
“B——？”
迪克不可置信。
他在被像什么危险一样对待？布鲁斯眼里就像是忽然给自己带上了一个大笑着的小丑面具，此刻根本已经疯得七七八八了。
当整个世界都是扭曲的，那唯一的正常人就要被关进精神病院里去。
“让开。”
迪克抽出了他的卡里棍。
他不可能就这样被布鲁斯以莫名其妙的理由扣押在这里，他还有事要去做。
第113章
0113.
哥谭市上空一片阴霾。
这座城市经年累月地笼罩在这恍若迷雾的氛围当中,有时候叫人日月不分，阴晴难辨。
此刻天刚蒙蒙亮，初生的光刚从城市的天际泛起微芒，让这阴霾遍布的楼宇间多出些许明朗。
迪克在高楼大厦之间跳跃,但心下半分没有往常飞翔于天空时的快感。
他只觉烦闷。
此刻的迪克身上挂了彩,脱臼了的胳膊刚被接好,腹部一阵一阵的钝痛,脸上还有点肿——和蝙蝠侠打上一架,总不能半点伤不受。
那家伙下起手来可是半点情面也不留的，他能从蝙蝠洞这样全须全尾地跑出来,可以算是已经胜利了。
现在,蝙蝠侠大概是已经认定自己疯了吧。
迪克自嘲一笑。
当不正常被当做正常,那正常也就是不正常了。
确实在蝙蝠侠的视角来看,自己的行为透露着种种的诡异。
忽然认定自己少了一段记忆，认定世界上所有人除了自己以外都忘记了什么。甚至在这样的基础上尝试各种危险行为只为了接近某个虚无缥缈的都市传说故事……
他没立刻动手把自己打晕塞进阿卡姆，还让自己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替自己辩解，对他来说这样的行为都算善解人意了。
甚至布鲁斯站在迪克的立场上多方确认了。
他联系了闪电侠巴里·艾伦。
但是令迪克失望的是,哪怕是的闪电侠也对此毫无记忆。
他甚至对神速力之中的大事一无所知。
——或许，并不是他感受不到神速力的波动。
而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神速力确实风平浪静。
时间并非对有所的事物而言都是线性的,迪克很久之前就知道了这个理论。
虽然迪克现在成功在布鲁斯的怀疑和阻拦之中离开了蝙蝠洞，但是他大概不会一直那么顺利。
接下来，布鲁斯肯定不会毫无顾忌地任由自己就这么在外边晃荡的。
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情况之下,这个他认定了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在被什么异常所影响的情况下。
在哥谭这座城市之中，因为各种原因一夜之间陷入疯魔的人不在少数。
就连大名鼎鼎的检察官哈维·丹特，那个曾经传言能够改变哥谭的一切,让光芒再度回到哥谭市中的人……现在也不过是在阿卡姆的冰冷单间里，独自扔着硬币玩的疯子罢了。
布鲁斯见证了太多这样的事情了，他见识过朋友的陨落，见识过善者的入魔，所以他也对这样的事情格外警惕，绝不会允许迪克在“不正常”的情况下毫无管束地在这座城市之内乱跑。
今天迪克从蝙蝠洞跑走了，但是不代表着明天面对着蝙蝠侠他还能再一次地全身而退。
给足时间给蝙蝠侠做好准备，迪克也没有把握能够次次都站得上风。
不管怎么说，那是蝙蝠侠。
……所以他现在大概不能一直留在哥谭。
离开蝙蝠侠的管辖范围之后，他的威胁会变得小上很多。
他会不会离开哥谭来处理迪克的事情，甚至要取决于哥谭是否有大事发生。如果他的城市正在一个急需蝙蝠侠的危机之中，那迪克会果断地被他至于更后的优先级上。
迪克对此并没有怀疑。
虽然只有在哥谭市区内才能触发那个“濒死之际”的传说，离开哥谭之后就不奏效了。
但是迪克认为如果他漫无目的地尝试，是不会得到正面反馈的。
他需要更多的情报，他需要更多的……
首先，他就不能总被蝙蝠侠干扰自己的行动。
他需要去到一个自己地盘去。在哥谭这个大街小巷都已经被打上蝙蝠印记的地方，虽然是他的家，但是也是一个巨大的“蝙蝠洞”。
他需要暂时离开，去到……布鲁德海文？
一个城市的名字划过他的脑海。
但迪克还是暗中摇了摇头。
他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泰坦塔。
那里都是他的朋友们。
迪克信任他们，就像是他相信在面对他和蝙蝠侠的二选一当中，他绝对是会被选择的那一个。
他的朋友们都会愿意为了他站出来，哪怕是面对蝙蝠侠。
……
“——迪克！”
唐娜给了迪克一个拥抱。
此前，迪克在加入蛛网之前被大众认定为死亡。
英雄夜翼的死亡被传播给了几乎所有人，包括他的朋友们。
当时知道他还活着的人并不多，蝙蝠侠就是其中之一。
蝙蝠侠要求他潜入蛛网作为间谍，为了完成此项任务，所有他认识的人必须不能知道他还活着的事实，不管他们有多亲密。
所以当时他的朋友们是真的认为他已经死亡了，并为此痛苦。
自从蛛网回来之后，迪克已经挨个和所有的朋友打过了招呼，并且对自己的不告而别表示道歉。
他们都很理解这一点，毕竟做他们这行的，总会有那么些迫不得已的时候。
同时他们也对迪克的归来感到由衷地开心。
迪克当时回到泰坦塔的时候唐娜正好不在，而这次的再回来终于遇上了她。
“我很高兴能看到你。”
唐娜已经提前从其他人那里知道了迪克还活着这一事实，她表情里是掩盖不掉的喜悦，但是她还是为了迪克的隐瞒给了他一拳头。
“但是如果下次你能提前说点什么就好了，你不知道听到你死了的时候大家有多难过。”
这一下打得迪克闷哼一声，忍住了才没表现得呲牙咧嘴。
“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再死一次，然后瞒着所有人到蛛网去做卧底？不和任何朋友联系，不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要听一帮奇怪的人命令来命令去的——可别了！
“莉莉丝在吗？”
揉了揉胳膊，迪克话锋一转询问唐娜。
“刚刚看到她在休息室——”
唐娜向休息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然后看向迪克：“就知道你没事不会找我们。”
“还确实是急事。”
迪克笑嘻嘻地摆了摆手，扭身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莉莉丝或许知道些什么。
有着强大的心灵能力，能预制未来的天兆……如果有人会知道什么的话，迪克觉得一定是她了。
……
“很抱歉。”
红发的女孩坐在休息室的吧台边上，捧着一杯热茶。
她垂着视线，柔软的长发打着卷落在她的肩头。
“我……确实不知道你说的这些。”
莉莉丝的话让迪克一愣。
虽然他一向不抱百分百的希望，总会给自己留下最坏的打算。但是希望落空这件事还是叫他有些难以掩盖的失望。
“……但是至少，你能确定我说的都是真的，对吧？”
迪克慢慢地回话。
莉莉丝抬起视线看向他，两双眼睛对视起来。
“我能确定你没有说任何的谎话。”
她是心灵领域的专家，这世界上没几个人能逃脱她的感知。
“但是，这或许只是你这样认为的呢？”
莉莉丝捧着茶杯看着迪克：“如果你认为那些是真实的，那不管事实是如何，对你来说，你就是没有说谎。”
“——所以你认为我说的所有事情只是发生在我脑海里而已？”
迪克压制下那种烦躁的心情。
被所有人否定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特别是在这种事情上……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是虚假的？
明明是这个世界遗忘了他！
所有人都坚持的事实实际上并不是事实，但是当所有人都那么认为的时候，真正的事实就很难成为事实了。
就像是在中世纪坚持认为放血疗法只会导致患者虚弱甚至死亡的医生会被讨伐，坚持日心说的哥白尼会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
多数人的世界观不一定是正确的，这个世界所铭记的不一定是所有的故事。
布鲁斯坚定地怀疑迪克的想法，比起迪克所言非虚，他更倾向认为迪克被什么东西搅动了大脑变得疯狂。
迪克能理解这一点，因为布鲁斯向来是那样的人，怀疑一切是他的行为方式。
但是当朋友也不能对他抱有更多信任的时候，迪克心底的难过就稍微明显一点了。
“你也觉得我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吗？”
迪克低沉地说。
莉莉丝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
她那双绿色的眼睛仿佛有力量。
“我相信你。”
迪克感觉吊着的那口气终于松开了。
哪怕莉莉丝并不记得他所说的一切，但是她不由分说地选择相信他。
“我不记得任何事情，甚至我能确定没有任何人记得你说的这些……”她这样说着：“但是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她拿起了边上的茶壶，给自己和迪克面前的杯子里都添了一点茶。
迪克坐下的时候莉莉丝就给他倒了一杯茶，之前没怎么有心情喝，这下稍微松了口气终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放了半天的茶稍微有些冷了，添了少许的热茶，正好将温度拉到温暖适宜的程度。
红茶的香气蔓延在口腔里，让人感觉稍微精神了些许。
“虽然只有你记得这一切……”莉莉丝也低头喝了一口茶。
“但是你不需要一个人承担这些，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第114章
0114.
这片和神速力相连的空间一如既往地被静谧填满,直到有人将之打破。
沃利本在厨房里偷吃泡芙——实际上不能算做是偷吃，毕竟他一切都是他做的，这里也只有他一个人。但是这份泡芙显然还没有完全冰透，理论上该让它在冰箱里多待一会,但是他现在就想吃。
就在他一口一个地吃掉那外皮酥软内陷香醇的泡芙时,沃利听到了屋外空地上传来的动静。
他在厨房里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于是将泡芙盒子放回了冰箱里,洗了个手准备出门查看。
就在出门的同时他感到了些许的疑惑——怎么动静那么大？
一般来说他在房间里很难听得到外边有客人来的动静,就像是曾经他毫无防备地让寒冷队长一路摸到了二楼站在自己背后，而他毫无察觉。
更别说他在厨房的时候,厨房里的声音会掩盖掉其他地方的动静,他更难听到有客人来到。
这次声音怎么……
沃利有一点不太美妙的预感。
就当他走出小楼的大门,看到空地上的景象的时候,差一点发出什么尖锐的爆鸣。
——他的地！
仿若是一道凌厉的剑气从中穿过，他的番茄田从中被劈成了两半，生生造了条本不存在的路出来，而那路上本来生长的番茄植株都好似人间蒸发,致残留下被顷刻之间毁灭后的灰烬。
这生生被一道剑气劈出来的道路两旁的番茄都因不可见的强烈气流倒伏向两旁，好似为了什么要从中走过的人退避三舍。
一个提着剑的人影正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第一次出现在这的新食客通常会出现在餐厅的门口，也就是两层小楼那。
但是这位新客人似乎觉得散发着食物香气的餐厅完全不吸引人,转身走向那正在建设中的仓库方向——她甚至直线前进，对挡在她前路上的一切毫不犹豫地毁掉。
就像她眼睛也不眨地就一剑劈开了番茄田，辟出一条通向那仓库大门的直路。
沃利飞似地冲上前检查他的番茄田。
所幸除了那些直接在强大力量中溟灭的可怜番茄之外,其他的植株只是惨兮兮地倒伏,还有拯救的余地。这样能让物质消散的力量没有波及到极其接近的其他事物，看来对方对力量的控制十分在行。
接着沃利才回过头看向来人——
黑色的长卷发披在肩头，她穿着利落的战斗装备,手提一把银色剑刃。
“……唐娜？”
唐娜·特洛伊，他从小到大的朋友，泰坦的成员。
只不过眼前的女人虽然相貌与他所认识的唐娜完全重合，但是却在某些地方十分不同，并非沃利记忆之中的那般。
看来……看来这应当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位，而是平行世界的同位体。
“……沃利？”
看似唐娜的女人在看到沃利的同时也停下了脚步，但和沃利忽然放下戒备的表现不同的是，虽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动摇，她仍是握紧了手中的剑。
微微蹙着眉头，女人打量着沃利：“你是什么？”
“……这是什么哲学问题吗？”沃利摸了摸头发：“你是想我从现实的角度回答你，还是存在主义的方式来解析这句话？”
“……你应当已经死了。”
女人的视线落在沃利身上，她凝视着他。
“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
“虽然很遗憾，但是我还是提醒你一下——平行宇宙。”
既然对方还能记得他的存在，那也只有平行宇宙的选项了——毕竟他所认识的那些人都已经不记得他了。
“……平行宇宙。”
女人低低重复了一遍，自嘲一笑。
“是了，怎么能忘记这个。”
接着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问道：“所以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很复杂，”沃利说：“但是或许可以暂时理解为生与死的交接点？”虽然在真的了解了更多的真相之后，才能明白这里和生死实际上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处在那样特殊状态当中的人会更容易和这里破碎的神速力场产生共鸣，进而被系统捕捉到动静，然后出现在这里。
“不如我们坐下来谈谈？”
沃利看了一眼身后有些凄惨的番茄田。
“你刚刚想到那栋建筑去？”
比起看起来还没建好的仓库，去到灯光明亮的二层小楼里应该比较符合正常逻辑吧。
“那里看上去更像是存在危险。”
女人给出了一个沃利无法反驳的答案。
那栋正在建设中……不，或许说是完全废弃了之后正在被尝试向一个勉强能用的方向改造的仓库建筑，看上去着实太过破败了。
特别是屋顶现在还放着种植箱，种上了豌豆……屋顶长着不太整齐的植物让这栋建筑显得像是很快就要倒塌了一样。
虽说按照沃利的速度，他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将它大变模样，不需要花费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从他来到这里开始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升日落，但是到现在为止他仍旧没有对其进行什么明显的改造。
——或许他真的太拖延了。
不想用上能力将之飞快地改成什么，他只想慢慢悠悠底一点一点改变那里。太阳升起的时候想出一个主意，当太阳落下去的时候可能就有另外一个改造的想法。
毕竟在这无聊的永恒之地，慢下来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不然怎么能不断地有事给他打发时间呢。
“好吧……去餐厅里坐坐，喝点什么不，唐娜？”
一边说着，沃利一边引她走向那二层小楼的方向。
女人正准备抬起脚，在听完沃利的话之后站定在了原地。
“不是唐娜。”
她说。
“我已经不用那个名字很久了。”
沃利有些意外，但是同样能够理解。
毕竟平行世界之间有什么区别都不足为奇。
“怎么称呼？”
“特罗亚。”
……
在二层小楼一楼的餐厅里，沃利给特罗亚倒了一杯咖啡，同时道出了他目前所知道的关于这个地方的情报。
煮咖啡用的是很早之前他就获得了的全自动咖啡机。
造型挺精致，倒是花了沃利好半天才弄明白怎么个全自动法，仍旧需要手操，并附带更长时间的等待。一切需要增加等待时间的东西对神速力者来说都不是好东西。但是可惜他也没有别的更好用的工具，就暂且先用着。
毕竟虽然咖啡因对神速力者来说没有任何效果，不会让他们保持长时间的清醒——咖啡因能为他们提供的提神效果总是转瞬即逝的——但是咖啡的口感和味道还是在那的。虽然不提示，他还是会喝咖啡的。
在这张普通的塑料桌的两侧，沃利和特罗亚一人坐一边，桌子上放着两杯香气扑鼻的咖啡。
沃利的这杯很明显颜色更浅，加了更多的奶和糖浆，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做的。
沃利告诉了特罗亚大部分的情报。
包括了他会告诉每一个走入这里的人们的，关于这片空间的已知规则，以及关于……关于他自己会出现在这的一些猜测。
“……萨维塔。”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特罗亚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她好似在回忆什么很遥远的东西。
“你对此知道些什么吗？”
看到特罗亚好像对这个单词有所反应，沃利忍不住地询问。
他现在只知道萨维塔造成了这一切，但是要怎么找到这个家伙他无从下手。
“确实……”特罗亚肯定了沃利的猜测，但她话锋一转：“不过对我来说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她平静地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香醇的咖啡入口，那特别的味道在空腔中弥漫。
但是她没什么表情，似乎食物的味道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了。
“我都不记得在那之后我独自一人活了多久了……”
特罗亚缓慢地说道，她看着沃利，看着沃利在这话之后露出了有些惊讶和担忧的表情。
独自一人。
那其他所有人呢？
“别担心。”特罗亚嘲弄一笑，也不知道是在嘲笑什么：“没有什么可怕的、杀死所有人的大事件。”
没有什么邪恶的罪犯，没有什么可怖的天灾。
“就只是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
凡人皆有一死。
而近若神明者永垂不朽。
特罗亚从未自诩神明……她不过是造物。她的生命不会有自然终结的一天，而她的朋友们会迎来尽头。
在哪之后她活了多久呢？
在她所有的朋友一个接一个，一个又一个地死去的时候？
她没有任何人可以怪罪，因为他们并非死于危险，并非死于他人之手。
他们死于时间。
时间不断地流淌，天地变换风云游走，而她于世间独自一人，孑然一身地行走。
她用几千上万年的时光去缅怀曾经短短十几载。
她面容依旧，但是过去再也不会回来。
想起来了。
特罗亚看着沃利。
“你是第一个死掉的。”
不负责任地，死掉了。
她的语气没有太剧烈的波动，好似在说什么和她毫不相关的事情。
何曾几时她也不知多少次撕心裂肺地痛苦过，多少次地崩溃多少次地陷入疯狂，她呐喊过，她悲号过。
——为什么要留我一人？
为何我注定孤独。
第115章
0115.
特罗亚看着沃利,她的眼神里带着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是那样的眼神看上去怎么也不能称之为友善。就像是沃利的存在惊扰到了她一样。
半响，特罗亚垂下了视线，她收敛了情绪。
对于她来说，那些过去的时日已经距离她格外遥远了。
时光将一切碾碎,但是从未让她胸腔当中的孤独减弱半分。与之相反的是,每每过去一日,她会如此清晰地感到自己距离那些时光又远离了一步。
这是一条没有回头路的漫长旅途,她只会距离起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然后走向无人所知的遥远未来，独自一人。
她所认识的所有人都会在于她而言微不足道的时间内走完自己的一生,而她被迫孤独一人向前走去,承载着所有的过去。
那些只有她一人记得的过去如梦魇般纠缠着她,所有的故事所有的激情,所有让她内心为之动荡的情感和连接，终将只剩她一人记得。
哪怕时间不断流淌，特罗亚也从未走出来过。
时间将一切带走，但时间也一点一点加深了她的孤独。
她不会因为时间而变得不再痛苦。
就像从岸边走向海中,海水蔓延上来，一点一点没过大腿，没过腰部,没过胸口……水压压在胸口叫人喘不过气。
继续的前进只会让水继续蔓延，没过口鼻，没过头顶。直到将你整个淹没。
然后在水中,你继续向前。
此刻看到沃利,并没有给她带来许久之后重见老友的喜悦。
那么就久以来的孤独已经麻木了她的情绪，她只觉恍然。
所有人都弃她而去了，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她甚至找不到任何人去怪罪,因为人类便是如此在短暂的人生当中昙花一现。
他们是自然……
不对。
不全是那样的。
摸索那久远到她几乎要忘记的回忆，只有刻骨铭心的情感残存在胸腔当中。
她曾经用不断地回忆过去来抵御孤独的蔓延，像是抚摸一本陈年的旧书，一遍又一遍地翻页，一遍又一遍地摩挲。反复的阅读让书页变得枯黄老旧，纸页变得越来越薄。
渐渐地她开始不再去回忆，如同浪潮当中矗立的灯塔，她就只是站在那里，仍由冰冷的世间在她身边来回卷起巨浪。
此刻再去回忆那些她记忆深处的东西，她隐隐才想起来，不全是那样的。
她最后一个离去的朋友是凯伦，陪她走得最远的朋友。
她看着对方躺在病床上，在带着呼吸机奄奄一息。曾经充满力量的肌肉在时间的冲刷下萎缩，曾经光滑的皮肤在苍老的袭击下变得皱在一起。她看着朋友的双眼变得浑浊，看着对方的呼吸渐渐停止……
然后她看着葬礼的举行，凯伦所有的后代齐聚一堂。他们不全认识她，只觉得奶奶有这样一个年轻的朋友格外怪异。
然后她独自站在墓前，站到所有人都离开，站到天空下起雨然后又放晴。
时间带走了她几乎所有的朋友……
但并不是每一个都是时间带走的。
沃利是她的朋友当中第一个死去的。
作为义警，在这样的人生当中似乎总该经历一下或真或假的生死，或许只要世界线微微变动，你就能再度破土而出，掀开你的棺材板，得到一个重生的机会。
但是那次不是。
特罗亚用千万年的时光来确认了那是一次真正的死亡。
他尚且年轻，依旧风华正茂。
——然后就这样死在了那个无比年轻的时光里。
意外的死亡总是会有罪魁祸首的。
有人造成了这一切，造成了沃利的死亡，在无比青春的年纪将他从世间带走——
……萨维塔。
是了。
特罗亚想起来了这个名字，这个沃利主动提起的名字。
自诩速度之神的萨维塔。
他自认这个世界之上最快之人，自认速度之中的神明——但是实际上他并不是最快的那一个。总有比他更快的人——闪电侠。
不知道是出于嫉妒还是憎恶，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特罗亚早已忘记，也可能是她从未在意过那些心灵扭曲之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萨维塔带着他的速度忍者们袭击了沃利。
速度或许不是一切，英雄们总有更在意的东西。
特罗亚是在那之后才知道沃利死亡的消息的，她甚至不在那里。当她的朋友失去生命的时候她完全不在现场，她没能帮上任何的忙。
所以在那之后她参与了复仇——寻找萨维塔的踪迹并追击他。
那时候她倒是有些如何找到那个家伙的粗略心得，不过如此不重要的情报早已被她抛之脑后。
他们找到了多藏起来的萨维塔，并在闪电家族的帮助下将他关进了神速力的深处——这是闪电家族向来的做法。他们将那些难以管控的神速力犯罪关进神速力的深处，在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不存在过去和未来的虚无之地里，是一片无人能描述的空虚和黑暗。
那就是神速力者的专属牢笼，将他们禁锢在永恒的孤寂和虚无之中的地方。
在那之后，被关在神速力深处的萨维塔似乎弄出了很大的动静，搅合得神速力不得安宁了一段时间。
特罗亚还记得有难一段时间的闪电家族忙里忙外地处理这件事，最后也得到了一个平静的结果。
然后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她的朋友永远的离去，她也大仇得报。
好像这段友谊不再有能支撑她继续走下去的东西了，甚至连仇恨都随着罪魁祸首的消失而烟消云散。
“我忽然有个问题……”
沃利像是乖宝宝一样举手提问。
他不太想打扰特罗亚这仿若陷入了极深回忆之中去的神色，但是他又实在是有点忍不住、等不了想要将这个问题分享出来了。
“如果在那么多的多元宇宙里面，那么多的邪恶神速力者被关在了神速力里——神速力里得有多挤啊？”
——话说回来了，神速力里到底关押了多少人？再加上不同的平行世界里会存在同样的事件，很可能同一个人的同位体会在这里被关上几百上千个，甚至无法计量的数值也有可能。
神速力毕竟具有唯一性，不会存在很多个神速力这种问题。
在加上不同的神速力罪犯都会被关在这里……
但事实上，沃利感觉这里还挺空的。
明明四周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只剩虚无。
一想到在他无法看到的地方，无数挣扎着被囚禁的扭曲面庞挤在一起发出痛苦的惨叫——
沃利摸了摸胳膊，感觉实在是有点可怕。
“你问我吗？”
特罗亚白了他一眼。
她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更何况：“你现在的状态和那些被关进来的犯罪分子神速力者，也没什么不同吧？”都是在无尽的孤独里无法离开。
特罗亚说的还真没什么问题。
沃利在想起了记忆之后也想起了这项闪电家族向来会做的传统，拿神速力当免费监狱使用……毕竟想要关住一个神速力者实在是太难了，关在神速力里是一种非常简便的做法。甚至很多时候他们并非故意如此，在战斗是时候总是会出现意外，甚至只是因为有些神速力者跑得太快了就会失控掉进神速力的深处。
以至于沃利自己一开始也不是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因为做了什么糟糕的事情才被关在这里的……
最后的结果表明或许事实和这样的猜测很接近，甚至他可能是自己主动到此的……以破解某些阴谋。只不过很可能在这样的过程当中出现了什么意外，导致了现在他被困在此处这样有些失控的局面。
不管神速力里容纳了多少速跑者的意识，这里依旧冰冷空旷，仿佛容纳着这世间所有的孤独与寂寥。
可能神速力没有空间上限的概念就导致了这里不管装多少东西都仍旧很空旷吧。就像是往海水当中滴上几滴墨水，墨水一旦落入海中就彻底融入消失不见。
特罗亚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她表现得对一切都好像缺乏太大的兴趣。
或许是时间消磨了她身上的很多东西，有时候她会看着空旷的地方发呆，不管日升日落，微风拂过，只要没有人打扰她，她甚至不会挪动一下。
就像是什么无机物组成的雕像一般。
一开始她不提出离开沃利也乐得有人陪伴自己。
或许是两个孤独的旅人在短暂的交集处依偎取暖吧。
特罗亚开始渐渐话多了些，问了沃利不少关于时间穿越的问题。
对于沃利来说，时间这个概念已经很熟悉了。他改变过时间，也被时间改变过，而当他回到时光的前面，发现所谓“未来”不可更改的时候，对此有了更深的体悟。
时间的变换是对一个神速力者来说一生都需要钻研的问题，沃利很乐意跟特罗亚聊起这个。与之相应的是，特罗亚主动告诉了沃利一些关于萨维塔的情报。虽然一开始特罗亚知道的就不算很多，在时间的流逝之后更是模糊了不少，但是有总比没有强，沃利很乐意了解相关的情报。
一段时间之后特洛伊比起一开始总是心不在焉的状态来说，似乎更加“真实”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想了些什么，但是沃利很乐意见到一个老朋友重拾希望。
她甚至在某一个时刻主动提出了离开。
沃利从不阻止任何人的离开，甚至乐意见到所有来到这里的人在思考之后决定回到他们的生活当中去，开启新的故事。
只不过在特罗亚离开之后的事情……他就不得而知了。
第116章
0116.
六月二十二日,夜晚。
哥谭。
窗外仍是深夜。
此刻迪克坐在床上，他举着手机凑在耳边，接听着一通电话。同时，他侧着头看到风吹开窗帘,露出外边夜色当中的城市。
他难得回来一次哥谭,这座城市仍旧如他记忆之中一般。一如既往。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流淌在不大的房间里。
这间卧室装修简单,一个木质的衣柜,一个没放什么东西的床头柜，在正中央是迪克此刻待着的这张床,床头摆着一只棕红色的毛绒小熊。
夜色中迪克接听着这通打来的电话,电话的另外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的意思是,”杰森的话从电话的另外一头传来。“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证据。”
迪克听到自己说。
他没有立马相信杰森的话,而是谨慎地反问。
“证据就是——”
电话那头杰森的声音微微上扬，带着些某种终于能在迪克面前炫耀一番的情绪：“我和你一样，去过那个地方。”
窗外的哥谭浸没在夜色之中。
迪克回想起了这些年他的经历……
……
最开始是在他“死去”之后，去到蛛网作为间谍的时候。
因为某项任务他回到了哥谭……
然后他遇到了沃利。
一个特殊的道具让他想起了那些“不存在的时间”上,早已失落的一切。
这是在他的时间里，他“第一次”和沃利的时间相交。
哪怕对沃利来说，那并不是第一次。
接着在沃利离开之后,不可抗力让他遗忘了那段记忆……到现在为止那段时日依旧模糊，只有在为蛛网工作的那段记忆较为深刻，当他回到这间安全屋后的每一秒,都如同被蒙上了一层纱,影影绰绰叫他没法看得真切。如今只记得那些柔软又温暖的气息，记得唇边甜美的香味，记得交握的双手和那仿若能让人完全陷入其间的拥抱。
然后是遗忘。
沃利当时来到现实的时间流并不是用的常规方式,所以他也无法在此留下痕迹。
迪克在最后为自己留下了唤醒记忆的简单手段，那虽然没能让他自己想起一切，但只要存在线索，他就决然不会轻言放弃。
在他解决完了蛛网的事宜之后，他回到了哥谭。
重拾夜翼的身份也让他短暂困惑过自己未来的道路。
他反思自己的过去，尝试从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当中找出……然后他就意识到了，当时他在蛛网卧底时，回到哥谭的这段记忆缺失了什么。
根据记忆中的线索找回这间安全屋，再从他自己留下的线索里渐渐地回忆起了过去……
沃利啊，他怎么能忘记。
在调查了各种情报之后他找到了那流传坊间的都市传说，那必然和沃利相关的事件。
迪克不由得这样想——如果他也陷入了生与死之间，他是否就可以见到那个人了呢？
那个藏在他心底的，被整个世界都遗忘了的人。
迪克甚至没法跟任何人提起沃利，因为所有人都不记得沃利的存在。
只有他一人记得，那些刻骨铭心的情感。
他怀揣着满腔的爱与眷恋，思念缠绕着他，却无从诉说。
然后孤独便从中升起，一点一点蚕食他的心脏，一口一口咬碎他的灵魂。
他开始在任务之中更加奋不顾身，在面临枪口的瞬间想不起来要去躲避。
不管是谁都能看出来他在有意无意地向死亡伸出手。
在孤独慢慢吞噬他的过程当中想要逃避人间。
他记得那双绿色的眼睛永远会充满爱意地凝视着他，不管他走到哪里，总有某个家伙是他丢不掉的。
沃利能跑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去。
不管自己在什么地方，他都能够找到。
那当沃利的身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又要怎么去寻找呢？
他没法靠双脚遍寻大地，他没法靠双手摸索过每一个角落……
而那双宝石般的绿色双眸也不在这纷乱的世间。
在他无法触及的时间之外，在他如何探寻也无法到达的虚无之地。
迪克的反常很快引起了蝙蝠的注意。
他对自己生命逐渐漠视的态度让蝙蝠认为他身上必然出现了问题。
事实也可以说正是如此。在浑浊的世间睁开双眼，如何不能算作是出现了问题呢。
可是当蝙蝠侠出手干涉，那迪克的行为就会收到极大的影响。
控制欲极强的蝙蝠侠可不是什么很好相处的角色。迪克从小到大花了那么多年所抗争的，当他认为你有问题的时候，那些不顾你意愿的所谓“为你好”行为又接二连三地出现了。
迪克在抗争之中离开了哥谭，到泰坦寻求帮助。
泰坦们虽然不记得一切，但是他们相信迪克的话，总是愿意无条件地帮忙。
他们在哥谭进行了数次的试验和尝试，遗憾的是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结果，只招来了蝙蝠侠的怒火。
在平息了蝙蝠侠的怒火之后，迪克在明面上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
他搬去了布鲁德海文，继续进行夜翼的工作，在暗处保持着对真相的调查……
直到某一次他回到哥谭协助一项任务的时候，藏在远处的狙击手一枪击中了他的头部。
他被紧急送到了医院进行救治……
但是也是在那生与死之间。
他终于走近了那处他不断尝试了无数次都没能成功踏入的地方……看见了一双灿烂的绿色双眸，还有那如同火焰般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只不过正是因为击中他头部的那一枪，让他在短时间内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过去不记得一切。
他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的名字是“理查德”……瑞克。
瑞克，他这样介绍自己。
然后他看着那双碧绿的眼睛看着他，好像在透过他看向别的什么存在。
但或许是在刻在血骨里的本能，或许是什么身体里残留下来的情愫，让他控制不住地对着那样温柔的一切动心。
哪怕不记得，他也感到自己愿放弃所有地留在那里，只为了与他共处一片空间之中。
好像停留在那里就能感觉到，心中一直一直空洞的某个部分，被填满了。
可是当他试探着在一片昏暗的空间里气氛正好的时候伸出手的时候……
“迪克”。
他听到沃利在朦胧间念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那夜自然是不欢而散了。
再面对沃利看向他时候的眼神，那眼神里好似在看着什么他分外眷恋之物……但是或许那并不是看向他的。
只不过是在看向别的什么和他很像的人，看向别的世界的，与他相同之人。
他决定离开。
当那片孤独的空间不再能让他感受到温暖和眷恋的时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枯燥无味，都是那么灰败那么乏味，让他一秒都没法继续呆下去了。
也不知道沃利是怎么一个人在那里坚持那么久时间的。
他在离开之前向沃利许诺，他会再回来，给沃利一个能让他离开那里的方法。
哪怕那双充斥着情感的双眸并不是在看着他，他也想为对方带来最好的答案。
或许在作出那样的承诺的时候他在内心有些阴暗地想过，你所期待的那个人有为你作出这样的一切吗？
然后他离开了那片空间，回到了现实的时间流之中，就是从病床上醒来之时。
他遇到了很多在他病床边流连之人，只不过当时的他无法辨认出他们之中任何一个。
他们给他看过去的相片，给他讲过去的故事……
但是他毫无代入感。
就像是在听着别的什么人的故事……就像是在听着，一个平行世界之中他的同位体的故事。
那不像是他。
他否认那样的过去。
他在内心为自己描画了一副过去的图景，有什么明亮的东西在他的视网膜里留下了永久的刻痕。但他只能隐隐约约感受到那样令人怦然心动的情绪，感受到与他交握的掌心带着温度，感受到风从耳旁吹过。
和旁人给他讲述的“过去”并不相符。
那些冰冷的照片没有温度，它们少了什么。
它们少了最明艳的一抹颜色。
那不是他的过去。
所以他什么都没带上，一意孤行地离开了医院，离开了哥谭。
他孤身一人走到布鲁德海文，尝试在那里寻找一片可以属于他的新生活。
但是夜夜回梦间他都会想起在高涨的火焰中灿烂的绿色宝石。他明明不记得任何事情，可却无法放下过去，无法真正开始崭新的人生。
没人能给他解释这个，就连那些“自称”了解他的过去，知道一切有关他的事情的人也不行。
——这就让那些人显得那么像是诈骗犯了。
明明自称了解我，但是为什么解释不了在我心中最为深刻的那片色彩？
那到底是什么？
那些让他快要落下泪来的孤独感，那些让他午夜惊醒后泪水沾满枕头的失落……
他到底弄丢了什么。
第117章
0117.
作为瑞克的时候,迪克生活在一个无比迷茫的世界当中，他没有过去没有未来，那些自称了解他的人们却对他心中的色彩一无所知，他找不到自己的路。
为了生活他开始在布鲁德海文开出租车,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之中绕来绕去……这种游走于整座城市之间的错觉似乎能够让他感觉好一些。
再到后来……他恢复了记忆之后。
……哦天哪。
哦天哪。
想起过去的迪克坐在天台边上,似乎是尝试吹一吹高处的冷风让自己跟着冷静一下。
所以在尝试里那么多次想要进入那传闻之中生死之间的小餐厅都以失败告终之后,他在被敌人远处狙击的冷枪中直接被崩进了重症监护室……终于如愿以偿地走入了那个地方的时候……自己失忆了！？
然后他管自己叫瑞克？
谁会管自己叫瑞克啊,莫蒂的外公吗？（*1）
迪克这个名字怎么了他应该很喜欢自己的名字才对啊！
更糟糕的是他在沃利喊出他名字的时候直接冷脸了——！
天啊！
温暖的室内,紧闭的窗帘。
窗外的夜色宁静，那神速力的碎片空间之中没有任何都市中常有的喧闹,只有无比祥和的永恒寂静。
柔软的沙发和蓬松的保证,前面的屏幕上放着明明灭灭的光,落在他们身上,落在沃利那双透亮的绿色眼睛里，像是容纳了万事万物的山川湖海——
他的红发在光线当中闪耀着，他脸上的雀斑都好像在昏暗中的光芒里雀跃地舞动。
然后那双述说着千言万语地眸子望着自己，呢喃出自己的名字……
他就该直接亲上去！
迪克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尖叫,他几乎想要抱着头，为那痛失的良机默哀。
在那别扭什么呢浪费大好机会！
瑞克可真是一个糟糕的家伙！管他喊的什么名字呢机会就在眼前不得先亲再说吗！
至于喊错名字这种事情完全可以留着晚点拿出来委委屈屈地一说，换点什么不轻轻松松？
瑞克到底在想什么！
迪克在心底批判那个自称瑞克的自己,完全无视了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在为了误会被当做替身而感到痛苦不已。
他完全不在乎沃利喊出什么名字，只因他自信沃利的心在他身上，他们的胸腔当中留残存着一块需要对方来填补的缺口。不管沃利在什么场合下错口说出什么话,他都可以单纯地以此来调笑。但没有任何记忆的“瑞克”,没有那种程度的安全感。他的感情得不到回应只会感到弥漫在身体里的痛苦和不安，只会质疑是否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是否他必然得不到回应。
就如同在“某条时间线”上,从未得到过正面回应的他那时的心情。焦虑、不安，患得患失，甚至会对可能听到的坚定拒绝产生恐惧和逃避。
哪怕迪克对错失良机感到心痛，但是那段他自称瑞克的失忆时光也不是一无所获。
就比如说……他们一起玩的那款来自其他平行世界的闪电侠游戏《恋与闪电侠》。
回忆那款游戏，迪克好像总能从里边每一个作为闪电侠的可攻略角色身上找到沃利的影子。如果迪克真的是一个这款恋爱游戏的忠实玩家，那他一定打心底里平等的喜欢全部可攻略对象，只因为他们都有点像沃利。
这款游戏的游戏机制是需要玩家靠剧情和道具增加角色好感，然后在好感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赠送戒指……接着就可以解锁和角色的亲密线，开始更加深入的剧情。
当他和沃利一起游玩这款游戏的时候，沃利曾信誓旦旦地告诉他——给每一个闪电侠送戒指都可以攻略。
——迪克已经想好等他再回到那片空间的时候，要给沃利带一份什么样的“报酬”了。
也没有人说不可以给已经攻略过的闪电侠再攻略一次对吧？
……不过虽这份报酬的外观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功能上还未被完善。
在他想起那份记忆之后，结束了自己作为瑞克的生活。他重新拾起夜翼的制服，再次走入夜色之中去。
这也代表着他想起了还有着需要他去做的事情，想起了他肩膀上仍旧承担着的东西……
沃利还在等他。
他和泰坦的成员们再度投入到这件事的研究当中去，这次他们有着更多的情报。哪怕几经波折并且并不如他一开始设想的那般，但是迪克终于亲身踏入了那片空间。虽说当时的他失去了记忆，不过作为侦探的本能还是让他捡拾起了一切可能派上用场的情报，这让他们对那位置的地方多出了几分的了解。
同时他们尝试再次联系现任的闪电侠巴里·艾伦。
在几年之前，迪克开始尝试涉足生与死的边界线上时，被蝙蝠侠察觉到了异样。也是在那段时间神速力是否存在波动这件事被反复地调查过——结论是没有。
这一结论也让迪克的表现在蝙蝠侠哪里坐实了被人为干涉，需要被治疗。
但是迪克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神速力之中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流并不能一概而论，某件神速力之中发生的大事不可能一瞬间影响到所有世界的所有时间点，它必然是存在一个时间点的。
所以迪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问问神速力者，神速力是否存在异常的波动。
巴里那边的答案一直是没有，这位不太会拒绝的速跑者已经多次尝试冒险进入神速力之中调查了，答案一直未曾变过。
于是迪克把矛头转向——小的那个。
韦斯特家族遗传的偏红的发色，斯旺家族一脉相承的金色双瞳，还有那张和巴里·艾伦十分相似却可爱了不少的脸蛋——
脉冲巴特·艾伦，被从少年正义联盟揪过来当人形神速力监测器。
当迪克他们向巴特阐述当前的情况，讲述沃利的事情的时候……
巴特：“对哦沃利应该在哪里呢。”
棕红色头发的少年困惑地拖着下巴，歪着头思考。
“你记得沃利……？”
在场者无不惊讶：“你怎么从来没有提起过？”
“也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呀？”
巴特困惑地说。
他本是不记得的……但是有人向他询问的时候他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了？
或许这源自于他身上的时间概念，并不真正属于现在。
他诞生于未来，存在于未来，回到现在是因为他在神速力之中成长得太过迅速，短短两年就长到了十来岁的少年年纪，未来之人将他送到过去，想要让沃利帮他解决身上的——对哦，因为沃利在这里，他才过来的呀。
如果说来自未来的巴特轻轻松松地就想起了沃利的存在，那或许说明在之后的时光里他们能够找到让沃利被回忆起来的方法，在未来大家都能想起。
在迪克从枪伤的失忆状态恢复过来之后的不久，闪电侠巴里·艾伦主动找到了他们。
——神速力出现了异动。
异常席卷了那神秘之地，几乎是所有的神速力者都感受到了那样的力量，却不知缘由。
按照那种强度的波动，整个世界都可能遭遇动荡……但是出乎闪电侠意料的是，一切格外平和。
没有任何危机发生，就像是那样强烈的波动被阻拦在外，根本没有影响到这个世界的一分一毫。
他们生活在一片安稳的世外桃源之中，眼看外面天灾降落，却无法让他们壁炉里烧得暖暖的篝火火焰颤动半分。
只有神速力者们才感知到了那样的变化。
巴里立刻想到了迪克之前反复向他询问过的……
于是他亲自来到了泰坦塔。
他应当是从未来过泰坦塔的，他和这里并没有任何的交集，但是不知为什么当巴里走到泰坦塔楼下的时候，从心底诞生了一种微妙的既视感，并不强烈，但是如鲠在喉。
巴里对神速力当中发生的事情迟来地表示了肯定，迪克感到恍然。
看来是时间终于到了。
那个“神速力波动”必将影响的时间点。
因为神速力之中没有真正的时间概念，所以这场波动应当是在那一瞬间影响到了所有的时间。但是对于一个存在线性时间的世界来说，波动就会有着它着力与时间之时带来的具体表现形式。一个既定的时间点。
也是因为过于专注地在这这件事的研究上面，所以当迪克忙忙碌碌地回归自己的日常生活的时候……他才从同事的口中听说了，关于哥谭发生的大事。
布鲁斯·韦恩被指控杀人事件。
这种程度的大事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知会他一声？
哪怕迪克心系神速力，可哥谭毕竟是他的家，布鲁斯也是他的家人，发生了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说他都得回去看看，尽到自己的一份力。
——而发现所谓的布鲁斯杀人事件，和那“都市传说”密不可分，属于意外之喜。
只不过他依旧对所有人都尝试瞒着他这件事感到不悦。
不过现在来说，这个“所有人”应当排除……在这天夜晚主动给他打来电话的杰森。
第118章
0118.
“你为什么想要帮我？”
迪克坐在床上对着电话的另外一头说到。屋外夜色朦胧,此刻的他却完全清醒。
在电话那头的杰森没有来得及回答的这短暂的时间之内，迪克好像一瞬间共情到了神速力者等待他人回话的漫长。
那么久以来他一直在这件事上花费了大量的心神和精力，但是研究的进度却总是卡在某处。这一次他能够得到更多的情报吗？杰森能够为这件带来更多的进展吗？
“帮你？”
电话那头的杰森嗤笑了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想要帮你的？”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是每件事情都得关于你的,黄金男孩。”
“那你……”
迪克因为杰森的态度而犹豫了。
“——你也到过那个地方,”
寂静,空旷,一无所有。
一片被圈起来的有限空间,无形的墙壁束缚着那里。
“作为仓鼠笼都算是小了一点不是吗。”
没人该被关在那种地方……除了小丑，不管是关哪都行总之他活该被关起来。
“你想怎么做？”
迪克直接切入主题。
这也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他们能怎么做？
到现在为止他所准备好的只有一份粗糙的框架。
关于他将带回神速力之中去,交给沃利以完成循环的“报酬”。
那将是一份能够带沃利短暂离开神速力的关键道具,并且还需要兼具着能够唤醒记忆的功能……
甚至迪克还在思考着应该给这份道具加上更多的功能上去,比如说万一沃利晚上想要走走但是看不清路怎么办？这枚戒指不得搭载些大功率的照明设备吗？有了大功率的照明设备，那他不想使用其照明功能的时候还能用它用做别的什么用途……比如他们可以给这枚戒指加一个可以烧烤的功能？既然可以烧烤了那肯定还能再用来当做什么暖手宝，在寒冷的日子里也可以保持温暖；能暖手的话为什么它不可以烧水呢？这样想要煮一份意面也十分方便……
在和泰坦一起研究的时候迪克就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他们还没研究明白要怎么能让这枚戒指骇入一个高维存在的“系统”之中去，迪克已经在准备给它加上十七八个功能了。
听完迪克的畅想,唐娜无可奈何，加斯觉得迪克纯属有病，莉莉丝好言相劝这个戒指的大小搭载不了那么多奇思妙想,只有罗伊在认真地从机械制造的角度给迪克出主意。
是了，罗伊。
如果罗伊向杰森透露了什么的话，迪克觉得这不足为奇。毕竟有时候罗伊确实很难藏得住事情——他不是在指责罗伊有时候会当个大嘴巴,因为这件事他也从未想过要保密。
与之相反的是迪克希望越多人知道越好。
他想让更多人想起来。
想起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怎么样的一抹身影,这个世界失去了多么鲜艳的一片色彩。
沃利不应当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遗忘。
所以他如此竭尽全力地想要创造一个完美的“报酬”，想要找到那一线的可能性，找到将沃利带回这个现实的时间之中的办法。
只不过目前还没能完成哪怕一半的计划……
“你们现在的进度困在不了解更高维度的系统这样的东西上面,不是吗。”
杰森在电话那头回复到，说着疑问句的句式，但是确实全然肯定的语气。他对迪克的进度十分了解，或者说他知道缺少了某些必要的东西之后，这样的研究必然卡在什么地方。
“你知道些什么？”
迪克问道。
既然杰森这样说，那想必他是有解决的方法了。
杰森的回答也没有让迪克失望。
“我知道还有什么人有那个所谓的高维系统。”
高维系统……
迪克此前在探索那片未知的地下建筑时，遇到了来自另外平行世界之人。
异界来客也是第一个告诉了迪克，神速力之中存在异动的人。
不仅如此，他还告诉了迪克——神速力的波动打破了很多平行世界之间的壁垒，让世界与世界之间产生摩擦的同时，也让不同的维度之间产生了交错。
有许多高维的存在降落于他们的维度，以不同的表现形式存在，有些了解过这些高维存在的人们，会将之称为——系统。
或许这些高维存在原本并非如此，只是以一种他们可以理解的状态展现了出来。但结果就是那些东西让某些“幸运儿”获得了远超他们当下科技水平的能力。
比如沃利身上就存在一个那样的东西。
只不过他并没有完全掌控这所谓“系统”。
就像是……就像是你的手机程序在后台被什么黑客修改了一样。
手机还是你的手机，但是它总是违背你的意愿去运作。
系统的本质或许也正接近这样的概念。
一个可以被修改的“程序”。它只不过来自更高的维度，并不意味着它就无懈可击。
“一个不仅拥那所谓的高维系统，并有能力对其作出修改的人——”
杰森稍微顿了一下，好像是在尝试创造什么戏剧性的效果。
换做平时的其他案件，迪克会很乐意捧场，但是除了这件事以外。他实在是无法等待更多一秒的时间了。
哪怕是一秒两秒，他想要那样成功的结果更快一点到来。
哪怕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瞬间，平时眨眼便会过去的转瞬即逝，对于神速力者来说都是无比漫长的等待……
就连摁下电灯的开关然后看着灯光亮起对他们而言都是如此难耐的等待，就连点下鼠标——然后网页弹出，这样“漫长”的过程都无法等待的神速力者，要怎么去度过那毫无尽头的孤独？
沃利总是不爱给他发消息。
他们的聊天框里充满了迪克的单向发言——因为在他的消息发出去的下一刻，沃利就会奔跑到他的身边，不论他在哪里。
聊天框里沃利最爱说的话便是：“我现在可以过去吗？”
然后他如闪电飞驰而来。
迪克只要一眨眼，就能转头撞进一个带着风尘与电光的怀抱。
除了他们年幼的时候，有时候巴里会制止沃利偷偷溜出门去。顽劣的闪电小子再怎么偷偷摸摸，也逃不过闪电侠的速度。
然后他们就会在被窝里捧着手机，通过“反应总是很慢”的网络发送消息。
沃利会耐着性子等待那些文字被输入，捧着手机等待着那些消息化成电信号，从哥谭被发射出来，穿过信号塔，穿过网络，以常人无法感知到的速度，慢慢悠悠地晃进他的手机里。
那总是漫长却又充满期待的等待。
迪克总是会及时回复沃利的消息，因为他知道那对对方来说是多长久的等待。
所以此时他也不想再消耗更多的时间，他无比急迫地想要得到让这件是更快被解决的方案。
——能够提供接下来的情报的人是谁？是谁有那样的能力能够骇入“高维系统”，让一枚戒指搭载上更多的功能？
他需要付出什么去交换那样的帮助？他现在开始可以去做什么？
面对迪克的迫不及待，电话那头的杰森笑了两声：“——我们的小弟弟总是把秘密藏得很好的，不是吗？”
——一个就在他们身边的人。
听完杰森的话，迪克呼吸一顿。
他微微眯起双眼思考着对方的暗示。
“你是说……”
“提姆？”
迪克得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虽然按理来说他们两个有两个弟弟。
不过非要说更能藏得住事的那个——毫无悬念的，这个答案会是提姆。
提姆总是能够给他带来惊喜……虽然不是每一次的惊都是喜的，但是这一次很明显属于前者。
“——答对了。”
杰森打了个响指的声音透过电信号传过来，有些遥远。
“但是答对也没有额外奖励。”
这个情报的本身就是奖励。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迪克微微蹙起眉头。
担忧开始在他心中占据上风。
他知道沃利现在的情况，所以他也不会对那所谓的来自更高维度的“系统”抱有什么滤镜，更多的是警惕和防备。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单纯给人带来方便的东西，你或许能得到一些好处，但是总是会有后果的。
因此对于提姆身上可能也存在一个更高维度的东西这件事，迪克已经开始有些焦虑了。
“……一些事。”
杰森含混过去。
他没有义务向迪克报备他经历的所有事情，也没有必要告诉迪克完整的经过。
讲述发生了什么也不是他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
他只是来告诉迪克这件事，给他的行动增添点正向的帮助。看着他总找不到头绪自己也忍不了。
至于别的什么问题，比如那所谓系统会不会对提姆造成伤害的这种担忧，就留给鸟妈妈去思考吧。
而提姆会不会因为他向迪克告密而生气——杰森就更不关心了。
第119章
0119.
阴沉的天幕渐渐地被染上淡淡的浅色,东方的天际中开始浮现温暖的色彩，从城市中交织的楼宇勾勒出的剪影之后，灿烂的朝阳即将升起。
晨雾将一切笼入朦胧的纱网之中，清脆的鸟啼在林间响起。
在院里都市最繁华的区域的地方,韦恩庄园坐落在茂盛的植被之间。
这里的鸟儿大概实在是有些太多了。
在黎明来到的时刻,林子里响起阵阵鸟鸣,昭示着崭新一天的开始。
一道身影从高空之中飞快地掠过,从远处而来,精准地落向韦恩庄园。
离近些看才会发现那并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人载着另一个人飞行的两道身影。
“你现在才回家没问题吗？”
那个人形飞行载具发出了疑问。
他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件好似扮酷的皮衣,上面带着几个尖尖的铆钉；有着一头微卷的黑色短发,下半部分理得较短,而刘海有些长，在额头上打着卷，浑身的扮相是一副不羁的风格。
“我可没有宵禁的，克隆宝宝。”
一只手搂在对方脖子上、被载着飞行的另外一少年平淡地说道。
蝙蝠都是夜间行动的,清晨才回家有什么需要大惊小怪的吗。
飞行载具停留在了韦恩庄园一侧的一扇窗户之前。
从窗户看进去，可以看到里边红色的窗帘，在光还未照射到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垂在那里。
一切都分外安宁,就像是他离开之前那样。
但是乘坐飞行载具的少年——红罗宾提姆·德雷克，他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有人在他的房间里面。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飞行载具——超级小子康-艾尔，忽然唐突地问他,这个点才回家会不会有问题。
因为有人在里边等他。
提姆跳下他的飞行载具,踩在窗棱上，撩开窗帘跃进了房间。
他也差不多知道来者何人了。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撩开窗帘的窗户外,清晨的阳光洒落进来，照亮了半边的空间。
一道黑影坐在靠背椅上，正面朝着窗户的方向，很显然十分了解这个房间的主人会从窗户进来这一事实。
哪怕房间之中十分昏暗，但是提姆对那面容依旧藏在阴影之中人的身份没有任何疑惑。
“迪克？”
提姆喊出了房间中等待的那人名字。
他唯一疑惑的是对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他协助了神谕封锁消息这件事？
关于那件都市传闻的消息，迪克每次听到都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感觉给他扔条绳子他都能捡起来当场拿着上吊。
提姆不觉得他参与封锁消息这件行为本身有什么问题。他们家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有点这种替他人做决定的毛病，归根结底可以怪罪到布鲁斯的教育方式头上，但是要说这是哥谭诅咒也没什么错。
但是提姆自认他又不是主犯，总不至于在找上芭芭拉之前找上他吧，难道说迪克没法对芭芭拉下黑手决定先拿他开刀？
“现在才回来？”
黑暗之中，迪克听上去可不像是对此感到高兴的样子。
提姆回头看了一眼，康还在窗外探头探脑，好像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我和布鲁斯提到过我要去和康研究这个月星辰实验室那批出状况的读数问题，”提姆转回来看向迪克：“有什么事吗？”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但是他还是告诉了迪克自己的去向。
迪克在黑暗之中坐着，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只照亮了他双腿的部分，面容依旧看不真切，叫人没法分辨他的情绪。
“你十九号晚上就离开了哥谭……”
他尾音拉长。
外边天光大亮，现在已经是二十三号的早上了。
去了那么久？
坐在黑暗里，迪克狐疑地打量着刚刚从窗户跳进他自己的房间的提姆。
他没有穿着制服，而是普通的常服，连帽衫和牛仔裤，丢进人堆不会被察觉异样的造型。
再看那在窗外探头探脑的超级小子，虽说还是那件皮衣外套，但是皮衣下边也没穿那身紧身的制服。
这两个家伙做什么去了？
研究星辰实验室的数据迪克可不觉得需要那么久的时间。
“你两在约会？”
迪克半眯起眼睛看着提姆。
他目光带着审视。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像是家长看着自家夜不归宿的小孩带回来了一个尖嘴猴腮的黄毛。
“嗯。”
提姆没有犹豫地平静应了一声。
……然后迪克看向窗口，那里探头探脑的外星小狗忽然消失了。
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怎么，他好像不知道你们在约会？”
提姆也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口，然后又无所谓地收回视线。
“他现在知道了。”
这下迪克觉得自己弟弟才是那个尖嘴猴腮的黄毛。
康纳是多老实单纯的一小孩呀！这下不得被提姆骗得团团转？
迪克在自己房间坐着这个事实并没有影响到提姆，他开始轻微忽视了迪克的存在，也没有去开房间的灯，而是轻车熟路地在黑暗中走到咖啡机面前给自己泡咖啡。
他拿起了一个全黑的咖啡杯，放到了咖啡机下。
“所以，你不会来我房间等半天就是为了看一看我在和谁约会吧？”
布鲁斯的掌控欲最离谱的时候也不至于做这种事情。
迪克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
如果不是他真的有别的要事，在现在可能会更倾向于拉着提姆坐下来好好听一听自己的弟弟有没有什么恋爱小烦恼，或者什么甜蜜小故事。
啊，年轻人的爱情小故事，青春懵懂的时候，多可爱啊。
想当年他和沃利……
算了先不想这个，他现在确实有正事要问。
“有人告诉我——”
他看着提姆，提姆手上那个接上了咖啡的咖啡杯开始冒出热气。
温热的咖啡将咖啡杯也一并温暖了，这原本看上去是纯黑色的咖啡杯，在遇热之后杯壁上渐渐多出了一行花哨的手写体文字——“我已经在你的咖啡里下了毒。”
顺带一提这是达米安送给提姆的圣诞节礼物，提姆看上去还挺喜欢的，甚至称之为恶魔崽子不可多得的有品位时刻。
“你对高纬度的系统有所了解？”
迪克说完他未尽的话。
提姆抬起手中的咖啡杯，喝了一口“被下毒”了的咖啡。
微苦但香醇的液体流入口中，带着温度。
“有人……？你完全可以直接说是杰森。”
他没有犹豫地得出了一个确切的答案。虽然迪克没有提到任何名字，没有主动出卖杰森告诉他消息这事，但是提姆在一瞬间之内就明白了是谁告诉迪克这条消息的。
“那看来这条消息是真的了。”
见提姆没有反驳，而是指出了告诉他消息之人，迪克有了答案。
“看你所说的，是什么程度的了解了。”
提姆端着咖啡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
他的房间很大，半开的窗外照射进来的的朝阳没法完全让这里变得亮堂。
或者说整栋韦恩宅的采光都向来一般，明明四面通透，却总是盖在厚重的窗帘之下。
只有窗边那一块是完全明亮的，更多的地方被黑暗包围着。
两人面对面坐在黑暗里，彼此都不受这种黑暗所影响。
他们都在黑暗里如鱼得水。
“骇入高维系统，你能做到吗？”
迪克单刀直入地将目的摆了出来。
“我需要一份木马，只要带到它的范围里，就能自动完成骇入。”
特洛伊木马。
他能搞定将“木马”带到那系统范围里这件事……但是木马本身，还需要一些工匠的打造。
“你想要什么程度的骇入。”
提姆没有询问迪克要骇入什么地方的“高维系统”，也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关于系统的事情，更没有问他准备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直接询问需求，就像是一位十分尽责的程序员在和他的产品经理对接项目。
“改变系统功能，添加内容，留下后门。”
“那要看是什么类别的系统了，不是所有的都能够简单做到这种事情的。”
提姆抬起杯子，低头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那看来提姆是真的对这种事情胸有成竹了。
迪克有所了然。
毕竟他还不知道这种“高维系统”之间，竟然还有类别之分。
“啪。”
一声清脆的开关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房间之中的顶灯被打开了，昏暗的室内忽然一下子完全亮堂起来。
迪克和提姆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向同一个方向看去。
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这里，他正站在顶灯开关边上，手还停留在有着开关的那面墙上。
面对着两个人同时看向自己的两双蓝眼睛，康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两聊天不准备开灯吗？”
就在黑暗里硬聊？
真的假的，你们以为自己在拍谍战片吗？
都在自己家里了，做事能不能打开灯啊？
生而向往明亮阳光的半氪星人实在是有些不太理解蝙蝠们的习性。
第120章
0120.
两只夜行性的蝙蝠被迫暴露在灯光之下。
明亮的顶灯一开,现场的气氛一下就从谍战片中的两位特工秘密接头变成了一个美好早晨的兄弟谈话。
打破气氛的始作俑者站在一边的开关边上，十分无辜。
康可觉得开灯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哪怕对他来说有没有灯光都没有关系。作为一个半氪星人，不管光线条件如何他都能看清眼前的一切,比起在场两个毫无超能力的普通人来说,他才是更不需要灯光的那一个。但是——在家要是做什么事情不开灯,要被玛莎教育的！
“小孩子做事不开灯对眼睛不好！”她总是会这样说。想必克拉克也是在这样的教育之下长大的——哪怕实际上,往他们眼球上扎刀子都只会让刀子断掉,黑暗并不能影响氪星人的视力。
现在，迪克和提姆开始在这一点也不神秘一点也不蝙蝠的氛围里继续谈话。
康把灯打开之后,就从提姆房间的正门溜了出去,将这里的空间留给两只蝙蝠谈话。
“哦,嗨阿福,早上好！”
在康把提姆房间的门关上之前，迪克听到了他在走廊里遇到阿福打招呼的声音。
一般布鲁斯不会在这个时间点醒来，所以他也只能遇到阿福。
迪克将他现下的问题告诉了提姆，并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除此之外他忍不住地多问一句。
“所以,你也有一个？”
迪克在明亮的光线之中打量着提姆，就好像他能从对方身上看出什么不一样来似的。
“那种来自高维的系统？”
知道了何必多问呢。
提姆喝了一口咖啡：“差不多。”
“是做什么的？”
迪克问道。
他不得不多想。毕竟在此之前他只知道沃利有一个那种东西……而它的本质绝不是带来什么全然正面效果的作弊道具。
所以他不由得开始思考，提姆是否也因为有着某种东西的存在,而有着什么限制？他是否被迫做过违心的事情，他又是否在被什么规则胁迫着？
“这个问题对现在来说没有什么必须要谈论的意义吧。”
提姆似乎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准备轻描淡写地将之略过。
可迪克不是那么好敷衍的对象,他略蹙起眉头,开始对提姆之前表现出来的任何异样进行分析。
提姆好像有段时间特别热衷于工作……但是他什么时候不热衷工作了，整个家里就他最工作狂了。他开始和超级小子拉拉扯扯和这个有关系吗？……不那应当是私人事务，高维系统再怎么管也不至于管到这上面。迪克刚对这方面放下猜疑,另外的猜想又升了起来——万一有什么“恋爱系统”呢？像是什么恋爱模拟游戏一样？转念一想那种游戏通常存在很多不同的攻略对象，暂时没发现提姆有什么脚踏多条船的举动。
或许他的系统和他前段时间忽然插手韦恩娱乐的各项决策有关？忽然准备拍点奇怪的超英电影……但也或许这是陪着超级小子玩闹，也不好说。
——提姆到底有个什么系统？
迪克从未发现提姆有着这所谓的高维系统，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提姆一直表现得和他平时没有什么区别。总不能获得了一个什么和他平时生活和爱好十分贴合的东西吧？
超级英雄模拟系统？
韦恩总裁经营系统？
蝙蝠侠追星模拟器？
提姆轻咳一声打断了迪克的胡思乱想，他提起了迪克现在更为关注的另外一件事：“我的系统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入侵的那个。”
既然提姆不愿多说，迪克也就暂时把刨根问底放到了一边——只是暂时。他之后还是会找机会搞清楚提姆身上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系统”。毕竟他十分在乎提姆的安危，不能让对方就这样一直处在自己完全不了解的处境之中，万一发生了什么他都没法帮忙。
现在能暂且将之放一放，是因为既然提姆能够做到“入侵”其他高维的系统，那他自己身上那个大概已经被他研究明白了。
想必那个系统不会威胁到他——至少在短时间内如此。
于是迪克开始描述他所知道的关于沃利身上那个系统的一切。
实际上迪克知道的不多，只有他在蛛网工作的那时日里，沃利将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但是，那段时间的记忆实际上因为时间流的关系，在迪克的回忆里格外模糊。更多的有效情报是在头部中枪的濒死之间进入了那里后获得的那部分。
听完迪克的描述，提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陷入了短暂的思考，手上端着的咖啡都忘了喝。
原来这就是那个都市传说的真相……
与此同时在提姆的视角里，他的系统响起了一阵消息提示音。有些吵人，提姆一个念头将之关闭。
迪克没有出声打断提姆的思考。
当提姆从思索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胜券在握地说到：“看来想要入侵那个系统应当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迪克微微挑眉，愿闻其详。
“通常来说这种高维系统不会存在什么自相矛盾的地方——除非它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了。”提姆抬起手中的咖啡杯，喝掉了最后一点有点凉掉的咖啡。咖啡杯侧面那遇热才显现出来的文字也已经消失了。
沃利所持有的那个系统，在某种情况下看似在竭尽全力制止他与外界交流，但是又在某些情况下提供给他交流的便利——目的不同一，并且根据对方所说，存在其他人入侵的痕迹。
那这不跟哥谭广场似的吗，谁想去都能去溜达一圈，扔几个炸弹或者扔几个蝙蝠镖。
这件事的最主要问题可能在于……
迪克想要制作这样一个“木马”，在带入那个空间的时候能够开始自动入侵，可是这样能够将木马带进特洛伊城的机会只有一次。
提姆从没有亲身接触过那个系统，只能从迪克的描述当中对其产生了解。想要入侵一个毫无了解的系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哪怕在他们维度的现实网络之中，想要入侵一个陌生的系统都需要和对方进行几场电子世界的交锋，如果对方的保护较为严密的话还会在防火墙上碰几次壁。
如果他不能进行试运行，要怎么保证“木马”是绝对有效的？万一程序在运行的过程当中卡主了怎么办？万一……
但似乎按照那个他们要准备入侵的“系统”规则来说，这反而不是一个问题了。
因为如果“木马”是无效的，那迪克就不能把“木马”带进去。
这看似奇怪的逻辑，实际上是那个系统的运作逻辑自行筛选的。
沃利的系统会在赊账的“食客”获取到他们答应带回的“报酬”的时候，将他们传送回到那个空间去。食客可以一辈子都不接触报酬，大概率不会有任何惩罚，但是一旦他们接触到那他们答应带去的报酬，就会在那一刻被传送过去——
迪克答应带回去一个能让沃利离开那里的道具。
那如果“木马”是无效的，他就无法回去。
他带回去的，一定是有效的木马。
沃利的系统将自行筛选出一个能对它起效的木马，并敞开大门将之邀请进去。
而提姆作为制造木马的工匠，不需要自行校准木马的功能。他只需要按照直觉制作出有效道具，然后将之交到迪克手上——用迪克来当做那个试运行程序的按钮。
如果迪克成功将之带进去了，那他制作的这个木马就是有效的。
如果迪克没成功？那就调试一下程序重新再来。
同时，提姆谦虚地认为，他能在几次之内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制作木马，让其入侵那个系统，给它加上额外的程序和功能不算是太大的问题。
功能的本质是利用了那个系统本身的力量，不需要提姆拿出额外的技术，他只需要用代码来改变其的运作逻辑。
比较麻烦的是迪克的另外一个需求……
能唤醒他“不存在于这条时间线”的记忆。
不存在于这条时间线的记忆？
这是个麻烦问题。
根据迪克的描述，那个系统的本身应当是存在作为系统的基础功能的，在此基础上它还存在一些经营模拟系统特定的功能。有这些功能，提姆才能用木马利用那些功能以添加新的使用方式。
如果那个系统的本身不带有能够唤醒记忆的功能……那他就没法添加唤醒记忆的模块。
唤醒记忆的功能必须是这个木马道具自己搭载的。
这就需要提姆用自己的方法给它添加组件了……
“你真的不能搬一个服务器进去吗？”
要准备新的功能起码需要足够大小的载体吧？
迪克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像是在说：“我相信你可以的。”
不仅要添加新的、十分困难的功能，还需要搭载在一个戒指大小的道具上面……
怎么有这么无理取闹的产品经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