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去，我们在车上聊。”黄毅目光坚决，没有留给何兮拒绝的余地。
何兮垂头看向手表，骑共享单车回去需要二十分钟，开车只需要十分钟不到。
“好！”何兮点点头，跟着黄毅向学校旁边的停车场走去。
黄毅在一辆老旧的桑尼牌汽车旁停下，取出车钥匙，插在驾驶位门外的钥匙孔上。
“上车。”
何兮自觉地坐在副驾驶位上。
黄毅打开车窗，按下照明，单手抓方向盘，从包里抽出一根香烟，含在厚重的唇边。
随后拿起驾驶位旁边的打火机。
“啪”
橘黄色的火焰瞬间灼燃香烟。
黄毅深深吸了一口，让浓烈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再重重吐出一口发黄的雾。
“我认识你的父母。”
“哦。”何兮表情平淡，将身体尽量坐直，他害怕靠在坐椅上会突然陷入沉睡。
“他们曾经救过我，他们是这个世界上难得的好人。”黄毅眼神迷离，好似在回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我对他们没有印象。”何兮一如既往地平静。
“你觉醒了对吧？”黄毅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何兮。
何兮摇摇头，他不知道觉醒是什么，更不知道觉醒会有什么感觉。
“也是，从来没有过在十八岁前觉醒的先例。”黄毅绝望地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我一直在查你父母的死因，即使这是SSS级绝密事件。”黄毅格外凝重地看向何兮：“你当时就在旁边，你当真什么也不记得。”
何兮凹陷的瞳孔微震，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他当时就在旁边。
“我失去了十四岁以前的所有记忆。”何兮没有抬头，与其说是失去，应该说是这具躯体换了一个灵魂。
他垂头再次看向手表，转头看向黄毅：“黄执法官，我真的很赶时间，我妹妹在家里等我回去。”
“嗯。”黄毅沉闷地答复，掐掉手中的香烟，踩下油门。
两人一路沉默，何兮转头望向窗外，无神的瞳孔中倒映着不属于他的霓虹。
熟悉的街道出现在何兮眼中，黄毅找了个靠边的空位踩下刹车。
“如果说你监护人有虐待你的倾向，可以给我打电话。”黄毅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何兮，他这模样很难不让人往虐待上联想。
何兮迟疑片刻，接过黄毅手中白色名片。
“谢谢。”
何兮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再次没入黑暗中。
黄毅正准备踩动油门，他猛然抬头看向后视镜，不知什么时候，车后座多出一个黑衣人。
黑色宽檐帽遮住黑衣人大半张脸。
他眉头紧蹙，缓缓转过头。
“我劝你不要回头，黄毅黄执法官！”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黄毅觉得自己的脑袋重若千钧。
“黄执法官，你越界了，如若不想被抹杀，离何兮远点。”
声音冰冷刺骨，黄毅瞪大眼睛想用余光向后瞥，却发现只是徒劳。
“我已经不是觉醒者，不算越界。”黄毅声音颤抖，身后的人让他心生恐惧。
“那你就再试试看！”
压迫感瞬间消失，黄毅猛然回过头，却发现后排座空无一人。
他快速转身，打开车门，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孤单的路灯，与暗夜长眠。
何兮爬上楼梯，机械地输入密码，屋内只有唐婉的房间亮着灯。
“哥哥，你回来了。”唐婉抱着一个棕色的毛绒熊，缓缓从房间走出，脸颊上挂着泪痕。
“他们不在家。”何兮抬眼看向四周，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嗯嗯，哥哥，我好饿。”唐婉抬起泪眼婆娑的脸，
何兮将书包扔在地上，俯身抱起唐婉，用瘦到膈人的手，拭去唐婉眼角的泪。
“哥哥给你做吃的，你先回房间等我。”
何兮放下唐婉，进厨房麻利地煮了两碗鸡蛋面。
他看着储物盒里为数不多的鸡蛋，多拿了一个放在手中。
唐婉吃完面很快就睡着了。
何兮洗漱完已经快接近十点，他此刻睡意朦胧，他知道，另一个世界正在召唤自己。
他躺在床上，手中紧紧握着一个鸡蛋。
……
“阿兮，阿兮……”
在一声声哽咽的呼唤声中，何兮缓缓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何淼满是泪痕的脸。
“你终于醒了，吓死姐姐了。”何淼喜极而泣，她有太多次，担心何兮再也不会醒来。
何兮感受到手心中有个东西。
他垂头看向摊开的手心，黑瘦的脸上扬起了久违的笑容。
他将似枯枝一般的小手抬起，放在何淼眼前。
“姐姐，吃。”
何淼瞪大瞳孔，不可思议地看向何兮手心。
“这，这是什么！”
何兮顿了顿，他没想到，何淼居然不认识鸡蛋，她好似生来就在苦难中沉沦。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他是在无尽的苦难中随波逐流，不知所来，不晓何终。
“鸡蛋，试试。”何兮小心翼翼地敲破一个角，他忘了先要把鸡蛋煮熟。
何淼张开嘴，对着小口浅浅啄了一口。
她眼眸瞬间发亮，好似品尝到人间美味。
她将鸡蛋推到何兮身边：“阿兮吃，吃了长肉，长高。”
“姐姐，你吃，我不爱吃。”何兮语气平淡，他是真的不喜欢生鸡蛋，独独这股腥味让他难受。
他鼻尖却嗅到一股比鸡蛋还腥的味道，似掉进了菜市场的鱼鲜铺子。
他猛然抬头，目光定格在何淼身后。
一只巨大的怪兽尸体倒在皲裂的土地上，像是凭空出现一坨粘稠的山。
怪兽的死对何兮来说并不奇怪，只是这身形还是足够让他震撼。
他像是想到什么，站起身，一口咬到怪物的触角上。
泛白的肉被何兮稀松的牙撕裂，肉质腥甜。
不出所料，这就是他在另一个世界吃过的鱿鱼的味道。
“阿兮，你这是做什么。”何淼瞪大瞳孔，不解地看着何兮。
“姐姐，吃这个，这个好吃。”何兮突然发现，这个世界是颠倒的，其他世界人吃鱼，而这个世界鱼吃人，好像不合理，但好像又没有任何毛病。
何淼半信半疑地学着何兮咬向怪兽触角，双眸中是更大的惊喜。
她太久太久没有好好感受到吃饱的滋味，或许她从出生到现在也从未感受过。
何兮凹陷的瞳孔突然颤了颤，他一把抓住正沉浸在美味食物中的何淼。
他感受到迷雾中有个身影正在向他们靠近。
他伸出骨节凸出的食指，对着何淼做了个禁音的动作。
何淼会意地点点头，二人悄悄藏在触角中。
一个身穿黄色工装，腰间端着一把黑色步枪的魁梧中年男人撞出迷雾。
他抬头看向怪物的尸体，瞪大的瞳孔装满无尽的震撼。
他拿起腰间闪着黄灯的对讲机。
“他娘的，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一只异兽的尸体。他娘的，这尸体居然完好无损。”
“怎么可能，我们一个连的火力都干不死一只，你怕是眼瞎看错了。”
“他娘的，我怎么可能骗你们。”他垂头看向手腕上的雷达手表：“北纬40度，西经118度，你们自己过来看，别他娘的说我在骗你们。”